【MLP】《小小惊喜》下 爱情 短篇小说
一阵咕咕声让云宝醒了过来。她睡眼朦胧地在一片黑暗中眨眨眼，发现自己仍搂着暮光。那咕咕声又响了起来，源头是她朋友的肚子。暮光退开身子，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呃……好像我们都睡着了。”云宝点点头，感到一阵凉爽的微风从湖面吹来。她抬头看向天空。
“哇，确实有点晚了。”
暮光的肚子又响了响，她尴尬一笑。“我有点饿了。”她把她的鞍包拿到跟前，转头看向湖水。“我带了一堆吃的，本来准备野餐当……几个钟头之前的晚饭。你饿了吗？”云宝的肚子响了响以表同意。暮光笑着，拿出够量的面包和雏菊凑成两个三明治，为她们俩造出一顿快餐。
云宝喃喃着回答道，“谢了，”她拿住她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暮光在她们之间放上一瓶果汁。她们坐在那吃着东西，笼罩在沉默带来的平静氛围里，眼睛扫过昏暗的水面，看着湖面上的波浪反射着月光。
暮光喝了一大口果汁，然后把它递给云宝，云宝微笑着接过。暮光回以一个笑容，再次转头望向湖面。“谢谢你，云宝。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我……我真的很想这样说一说。”
云宝把喝了一半的瓶子放回沙地上，挥挥蹄子。“我该做的，暮光。你现在还好吧？”
她叹了口气，蹄子在沙地上刨着，“不怎么好。我是说……”她皱起眉，低下头，“你……能陪着我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云宝。非常，非常多。”她抬起头，声音细小而显得脆弱。“但我不知道其他小马能不能理解。”
“他们一定会的。”
暮光不表态地耸耸肩。“就算他们理解，也不会是一回事了。街上的小马们再也不会用从前的眼光看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云宝。”云宝吃着一口的三明治，皱起眉。“但是……”暮光重新抬头看向云宝，朝她温暖地微笑着，放松与释然化解掉了她脸上的担忧。“如果你在……如果我知道我还有一只会在那陪着我的，理解我的小马……也许就足够了。”她垂下眼眸，嘴角的笑容仍在。“谢谢你，”她轻声道。
云宝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缩缩身子想摆脱不自在的感觉。“我该做的，暮。”她灌下一大口果汁，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
“……对了，你最近还好吗？自从加冕典礼我就没见过你了，还有……”暮光沉思着皱起眉。“呃，下午我弄醒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
云宝缓缓地咀嚼着，尽可能拖延着她开口回答的时间。她不自在地挪着身子，转头不去看她的朋友。她咬下的那口三明治在她嘴里已经成了一团令马不适的糨糊，她一口咽下。“……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低下头，耸耸肩，整个身子朝下沉去几公分。“全都被我搞砸了。”
暮光僵住了，飘起的果汁停在半空中，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云宝毫无力量与活力的声音。她将瓶子放回地面，转过去看着那只耷拉着肩膀的雌驹。“云宝？”
“……结束了，暮光，我滚蛋了。”她强撑着立起身，转过头，脸上写满了挫败与绝望。“我永远也不会成为闪电天马。”
暮光目瞪口呆。她稍稍挪近一些，在云宝肩上搭上一只蹄子。她的语气惊讶而显得难以置信。“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她再次垂下头。“都是我自己的错。”
“云宝……”暮光挪得更近了。“和我说说吧。”
云宝缩缩身子远离暮光一些，强迫着自己开口，她的声音显得勉强而沙哑。“我本来是要去学院待一个星期的，那时候……然后因为我失去了关于我生活的记忆，我就去小蝶家照看动物去了。”
暮光噎住一口气。“我的魔法让你缺席一星期训练……大公主啊……云宝，我真的很对不起。”她颤抖着，蹄子不知道往哪放。她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你一定很恨我吧。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弥补我做的这些？我根本没有办法弥补……”
云宝大声抽着鼻子，然后抹了抹鼻尖，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的魔法，然后我全搞砸了，然后——”
“然后你解决了，暮。”云宝的声音，平淡而无力，打断了暮光的话。“我本来可以之后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的。飞火说她是会给我时间调整的。但我没去。”暮光张大了嘴，喉咙动了动但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云宝轻轻地前后摇晃着她的身子，低着头。“不是你的错。”
眼前云宝的这般样子重若千斤，压在暮光身上，她无比震惊，以至于只能勉强听清云宝在说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云宝如此憔悴，支离破碎的样子。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最后一根稻草。要不是它，我还会对错误的小马说出更多蠢话。”她不自主地摇着头，动作僵硬而机械。“我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她的声音嘶哑，充满痛苦，音量小到近乎耳语的程度。“我就是个废物。”
暮光从恍惚中被震了出来。“云宝黛茜！”她叫了出来，用力抓着云宝的肩膀，把她拖到面前和自己面对面。“不准你再说一遍那种话！你不是个废物！”
云宝的眼神茫然而空洞，没有捕捉到暮光关切的神情。“不用多说，我就是，”她淡然地轻声说着，“我一直都是废物。”
暮光将云宝的脸捧在蹄子上，震惊和恐惧满溢而出。“不是这样的，”她低声说，“你根本不是废物。”
云宝不屑地一哼，听起来不知怎么地显得脆弱而毫无情感。她挣扎着脱出暮光的蹄子，视线移回水面。“所以我到底做了什么不是废物做的事，嗯？”
暮光无助地摇摇头。她努力想捋直脑中的思绪。“彩虹音爆。”
“嘁。”云宝一挥蹄，拍了拍空气。“十岁小毛孩，做了那么一次，然后又是十年还试着想再做一次。十年哦，暮光。”
“你想做的时候就能做出来的啊。”她微弱无力地回答。
“它还给了我很多好处呢。”云宝长叹一口气，身子更向下沉去。“云宝黛茜：除了那一招什么也不会的飞行学校辍学生，前途灰暗的气象队员……”她的声音哑了下去，“……被开除的闪电天马学员……”终于眼中的波涛冲破了她的堤坝。滚烫的泪水不住地流淌而出，她无法控制住表情，嘴角沉沉地耷拉下去，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连带着四肢和她的声音，她整个身体颤动着，“我搞砸了一切。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我真的……好没用。”
暮光忽然间站起身。她冲到云宝面前，扑到地上，一把将云宝揽入怀中。她猛地抽开翅膀，环住云宝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前。云宝在她的怀中僵住了身子，但暮光搂得更紧了。“云宝黛茜，”她开口了，声音温暖，有力而充满责备，“你不没用。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小马之一，总是二话不说冲锋在前去帮助其他小马。”
云宝在暮光的怀里扭了扭，弱弱地想反驳，“好吧，但是——”
“我还没说完呢。你善良而体贴；任何小马都能信任你，向你倾诉，把你当做依靠。你真诚守信，你慷慨，毫不吝啬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你也可以让大家露出笑容。你很优秀，云宝黛茜，而且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赶到我身边。”
“你在骗我，”云宝的声音一顿一顿，她摇摇头，动作有些粗暴。“你在骗我，暮光。无序恢复自由的时候我抛弃了大家；我让整个小马镇失望了。”她挣扎着从暮光的怀抱中伸出头，盯着暮光的双眼，她的脸颊湿漉漉的沾满了泪水，眼睛红肿。从她声音中透出的悲伤让暮光的心痛苦而剧烈地跳动着。“而且……而且当你感觉音韵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我也让你失望了。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站在你身边。”
暮光重新用力抱紧了云宝，把她拉回怀中。“我说的是实话，云宝。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怀里的蓝色天马再次扭着身子挣扎起来，但她搂得很紧。“无序控制了你的思想；你一脱离他的控制你就回到了我的……大家的身边。你没有让我们失望。无序倒是让大家失望了，没有成功改变你。”
“但是——”
“婚礼那时候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云宝在暮光的怀抱中顿住了，呼吸平静下来。“谁都会犯错，云宝黛茜。我那时候表现得很不正常，大家也确实很容易就会认为我是错的。而错误也不代表犯错误的小马就一无是处。”她托起云宝的下巴，望着她有些困惑的双眼。“你之后就站在我们身边了，云宝。只要你了解了真相，无论犯了什么错误你都会将它弥补。你全都做到了。而且你之后也一直站在我们身边。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她看着云宝眼里的困惑逐渐变为惊讶。暮光的嘴角微微翘起。“自从婚礼之后，你陪着我们……更紧密了，我觉得。就算是你不在身边，你也每天都在陪着我。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云宝。”
云宝搜寻着暮光的双眼，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丝撒谎的迹象。一定会有的；她不值得暮光的原谅。天角兽的眼中只有真诚。云宝的心跳剧烈加速，血液冲击着她的太阳穴，耳中轰鸣起来。一阵啜泣声冲破她的喉咙，她扑进暮光的怀里，紧紧抓住她，埋在她的脖子间哭了起来。“对不起！”她抽噎着，“我应该听你的！我太相信其他小马了没有支持你！你怎么可以原谅我？你怎么可以——”
暮光用一只蹄轻抚着云宝的鬃毛，抱着她的翅膀紧了紧。“都过去了，云宝。当然我会原谅你的。我完全原谅你啦，你只是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云宝重重地摇摇头。“我们都搞砸了，暮。我又搞砸了。”
“嘘……”她轻蹭着云宝的鬃毛安慰她。“谁都会犯错，云宝。弱者只会将它们掩盖起来，不断逃避。而你直面它们，向整个世界表示你不会再犯。这才是衡量一只小马的标准。不是看你犯了多少错，而是看你如何面对，如何处理你犯的错。”
暮光说着，云宝环在她身上老虎钳般用力的蹄子松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一些。她再次平静了下来，而那漠然而空洞的感觉没有再混入她的声线。“我翻了好多好多错，暮。我这辈子都在犯错。”
“我也是，云宝。我觉得任何小马都是。”
云宝的头靠在暮光的脖子间，平缓地呼吸着，她闭上双眼。她汇集思绪，感受着暮光翅膀盖在她背上，蹄子抚着她鬃毛的感觉。“谢谢你，暮。”她感觉到暮光点了点头。她再次像不久前一样试着将自己从外界隔离开来，沉入空白的宁静中，但是她的思维仍在运转，不断循环播放着无法作答的问题。她叹息一声，缓缓坐起身。“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成为闪电天马是……曾是我的梦想，暮。它是我本该要做的事。”她看了看在目光照耀下的身侧那一块，它的颜色黯淡无光。“……它就是我可爱标记告诉我要做的事。没了闪电天马……”她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身子沉了下去。“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云宝……”暮光托住她朋友的下巴，将她的脸移回她眼前。“你就是你自己。你的可爱标记不会决定你是谁，闪电天马也一样。”
云宝闭上眼，耳朵耷拉着。“但它是我的梦想啊。”
“我知道，”她轻声说着，“对不起，云宝。”
云宝弱弱地露出一个带有感激的笑容，然后又低下了头。“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我……从我记事起，我就觉得我要当闪电天马。我不……我从没想过要做其他什么事情。当你失去梦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暮光伸蹄向前再次将云宝的头托起。“那就设一个新的梦想。”
“……那我该从哪开始？”
暮光打量着她朋友的面庞，有些泄气地皱起眉。“呃……”她叹了口气，挪到云宝身边坐下，望向湖面。蓝色天马依偎进她的肩膀。“告诉我……你当闪电天马是为了什么？你已经是很棒的飞行员了，云宝。你不能就只为了好玩飞行吗？”
云宝依偎得更深了一些，把自己的头靠在暮光身上。和另一只小马如此简单的肢体接触给了她一阵令她回味的原始的安心感。“那我应该基本上都是为了好玩飞的，暮。在学院的时候，我们完成一天的内容之后，我就会自己去飞行，从一天的‘飞行’中放松下来。”
暮光笑了，她翻翻白眼。“完全合理。”云宝弱弱地轻轻笑了一声。“所以如果不是为了飞行，那是什么？不会是为了那一层层堆得老高的等级还有那些死板的通勤时间安排吧？”
云宝认同地点点头，她没说话，抬头望着天空中那弯新月缓缓地在夜空中移动着。从月亮的高度来看，她觉得现在应该是刚刚到凌晨时分。“是……”
她拖着声音，然后沉默了下去。暮光等了几分钟，云宝没有继续，她才开口，“是什么，云宝？你可以告诉我的呀。”
“是很蠢的事。你会觉得我是傻子。”
暮光叹息一声，将蹄子环在云宝肩上。“云宝，你不是傻子。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马之一。当然，你对学业方面不感兴趣，但是你身体敏捷，也很能理解领会别马的意思。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保证我不会笑你或者觉得你怎么样。”
云宝闭上眼，试着让她剧烈跳动的脉搏缓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如果我是闪电天马……那些叫我骗子或者废物的小马就能被一口喂得不得不收回他们之前的话了。我会拥有所有小马的关注，大家也都会知道这是我应得的荣誉。他们会说，‘云宝黛茜真的是最厉害的飞行员。’”她陷入沉默，合上双眼，聆听着湖水轻柔的波涛声。
她们坐靠在一起好一段时间，度过着清晨的这一小段时光。当暮光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非常轻柔而平静。“你不需要为了这些去当闪电天马。”她转向云宝，用双蹄将她抱住。“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棒的飞行员了。你不是骗子也不是废物，也没有谁能让我那么认为。”
云宝的嘴唇颤动着，她将自己紧紧依偎进暮光的怀里，头靠进她的脖子。她微弱的声音颤抖着，“谢谢，暮。这些……谢了。”
“……你会好起来的吧？”她轻声耳语回应。
“……我不知道。”她脱开怀抱，虚弱地朝暮光笑笑。“这……会要花很久的时间我才能弄明白我现在该做什么了，还有我是谁。”
“你就是云宝黛茜。”暮光用一只蹄戳了戳她。“谁也不能改变。”
她点点头，移开视线，低声说着，“我只是要弄明白‘云宝黛茜’到底是谁。”她重新看向暮光。“但是……我想，如果我有一只理解我的小马陪在我身边……也许就足够了。”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暖，暮光也跟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暮。谢谢你能陪着我。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些。”云宝的声音再次沙哑起来，她把暮光揽入怀中。“谢谢你。”
“我该做的，”暮光轻声道，回应着云宝的拥抱。她不自主地皱起眉。尽管对她们俩来说现在没有真正已经解决了的事情，但她感觉已经好多了，从云宝的声音中她也能听出她朋友也同样感觉好多了。但天角兽并不能摆脱脑中一个念头，提醒她有些至为重要的事情她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畅谈不会就这样结束，因为有些事情还没说完。她的脑子里打着转转，努力想找出渗入她身体的不安感的源头。
暮光的眼睛忽地睁得老大，她恍然大悟。她抽开身子，用她难以置信瞪得圆圆的眼睛对上云宝困惑而红肿的眸子。“云宝黛茜，”她呼吸急促，郑重地说着，“你已经在对付这些烦心事两个星期了你怎么还让我在这里哭鼻子倒我变公主的苦水？”
云宝更不解了。“呃，是啊，为什么不呢？”
暮光开口回答，竟有些结巴，“但—但是我显得很蠢啊，你一直都很心情不好！为—为什么你会听我说完？你才是需要其他小马安慰的那一只！”
“你也需要，”她简短地答道。
暮光的心在痛。酸涩感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咬紧牙关，抑制住自己急切想要哭出来，然后给云宝一个饱含力量的拥抱的渴望。“就该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她低声说，“就该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你是你。你总是这样。这就是你会做的。”泪珠无声地淌下她的脸颊。“云宝黛茜，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马。”
汹涌而来的情感席卷着暮光，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她不假思索，转过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云宝的脸颊上。
云宝张大了嘴。
暮光的唇很快便挪开了。云宝瞪大的双眼看着面前的这只雌驹，打量着她的面庞，她几近忘记该怎么呼吸。暮光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那双大眼睛和粉红的脸颊仍垂有泪水，但她呆滞的神情透露出的只有惊讶。
云宝心中一个久未真正愈合的伤口被撕开了，破碎开来。担忧，快乐，恐惧，痛苦，愉悦以及绝望在她全身上下斗争着，一切全藏在她那双惊讶的双眼之后。一扇在她心里她以为以及永远闭上的门打开了，她试探着朝里窥探。其实这样会更好，她知道把它再关上会更好，但是她情不自禁地想往里看。
云宝知道刚那一下很可能就只是出于感激与友谊的行为。她知道那也许只是一个小意外；情感的爆发并不代表更深层的意义。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非常希望它的确代表更多，但她从暮光的表情中读出的信息只让她产生了更多疑问。有能够回答的疑问，也有可以忽略的，都被她藏在深处，盖住，然后被遗忘。好吧，并不会遗忘。永远也不会遗忘。但会缩小为她睡梦中一句轻声的低语。
她活了这么久，都是在没有思考地活着。这让她付出了很多代价。她知道当下明智的做法是去压制她本能的冲动。她心中谨慎理智的那部分不断要求着她平复她雷鸣般的心跳，降下她脸颊的温度。她可以扔下不管，把这完全只当做一个出于感激的举动，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她心中的另一部分清楚，如果她这样做，她可能一生都要在后悔中度过。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扇门。
云宝靠向前，缓缓合上她们之间的间隔。她朝暮光伸出一只蹄，但没有勇气接触她。暮光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云宝越来越近。云宝一寸一寸地靠近，她的嘴微张，双眼红肿，眼神不定而犹豫。暮光全身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云宝现在还是可以把这一切扔下不管。她还有退路可走；她只需要退就没问题了。当这想法飞掠她的脑海时，她明白了它真正的意思：她不是要去做出什么鲁莽不加思考的举动。这是她有意识，经过完全斟酌考虑的选择。一个她无论有什么结果她都要面对而无论什么结果她都只能责怪自己的选择。她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看着她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然后她的唇贴在了暮光的唇上。暮光在她们唇接触的那短短一瞬仍旧纹丝不动，她紧紧地盯着云宝坚定不动摇的眼神。蓝色天马身子移开来看暮光的反应，她们的唇“啵”地分开了，这一声代表云宝所要做的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暮光看着云宝扫视着自己的面庞。先前的惊讶已经从云宝的脸上消失了，留下的唯有疲惫释然和希冀。暮光抬起蹄摸着自己的嘴唇，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感觉仍作为一丝记忆在她嘴唇上舞动萦绕着。暮光的视线扫过云宝下巴边，最后停住，在她神情温和的脸庞和她那被风吹得凌乱仍沾有沙粒的鬃毛之间徘徊着。云宝的脸带上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无声但清晰无比地问出了她的问题，“你是这个意思吗？”
暮光放下她抬起的蹄子，靠向前，动作虽没有云宝那样缓慢，但显露出的犹豫一分不少。她回吻了云宝，无言地答道，“是的。”
这萦绕在她唇上的轻柔触感，瞬间让云宝肩头山般重压的紧张感崩裂，化为一势头劲猛的山体滑坡在她周围破碎。从飞火拿走她胸前的那块徽章开始，这是第一次，云宝第一次感觉到她脑海中剩下的只有令马愉悦的宁静。她能感觉到的唯有暮光的唇贴在她自己的唇上的感觉，这带给她安抚与短暂温暖的短短一瞬在她的脑海中极尽延长，她紧紧抓住这一丝感觉不放蹄。当暮光和她分开时，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一只蹄正抚摸着紫色天角兽的脸。一个弯弯的笑容浮现在云宝脸上，她有些呼吸急促，还是轻轻笑出了一声。
她猛地向前，蹄子环在天角兽鬃毛上，把她拉近再次吻住了她。暮光展开翅膀将云宝揽在胸前，她们的心之间只有几寸距离，都贴着对方在剧烈地跳动着。她们交换着饱含情感的热吻，低声咕哝着无法辨认的模糊话语，揉抚着对方的鬃毛。
云宝最终移开了，大口喘着气。她用力蹭蹭暮光的脸颊，然后把她的头靠在她肩膀上，喘着气开口说。“我一直想要的……”她伴随着她的话呼出一口气，“等了这么这么久，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她紧紧合上双眼然后吻了暮光的脖子。眼泪从她早已湿透的脸上淌下。
暮光轻轻拍着云宝的头，依偎着她闭上了眼。“多久了？”
“几年，”她轻声道，“记得你之前说的，当我们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你看到我们五个的时候？就是那时候我明白了。我看到你眼中有一束光闪过，和我们联系在了一起，暮暮。我们五个。”她坐起身，仍喘着气，挂着泪痕的脸上的表情表面她对这发生的一切惊奇不已。“那就是我明白我想要这个的时候。之后的每一天，我逐渐认识你，待在你身边，跟你学习知识，了解你，看着你的笑容……这些都让我更加渴望。”她再次吻了暮光，靠着她的额头，四目相对。“我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暮光闭上眼，紧靠着云宝。她咽下一口唾沫进干涩的喉咙，蹄子揉着云宝的脸。“我也是，”她低声说着，“在那次婚礼之后，你就在那儿，总是在那儿陪着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待在我身边，我都不想让你离开。其实可能比这更早；我也记不清了，但婚礼之后我完全清楚了。我以前只是把这当做一时冲上头的情感罢了。我觉得我们俩基本没什么共同点，在一起也只会慢慢分开，我们太不一样了。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我越来越了解你，我也更加渴望。”
一声啜泣传出云宝的喉咙。“我等太久了，”她抽噎一句。“我本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这样的。但是太晚了，我又一次搞砸了所有事情。”
本有些沉浸在思绪中的暮光有些不解。“太晚了？你说什么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缺勤一整个星期，”云宝痛苦地呻吟一声，用力紧紧闭上双眼。“看到那个法术打到你身上然后……你不见了几个小时，暮。我以为我们把你害死了。”暮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云宝大声吸了吸鼻子，开口说了起来，声音嘶哑得几乎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节。“其他小马都说我们只需要多等会就都会没事的，但我觉得你已经不会回来了……我从来没对自己搞错的事情这么高兴过。”她再次抽抽鼻子，弱弱地轻声笑笑。
“云宝，我——”云宝一把用力抱紧暮光，打断了她的要说的话，惊得她“咿”的一叫。
“之后你就回来啦！”她又吻了吻暮光，好像在确认眼前的这只天角兽没有消失跑掉。“你回来了，然后你有了翅膀，你没有永远消失掉，我好开心。”她放开暮光，用一只蹄揉揉自己的鼻子，然后望向湖面。“直到我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学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就在那想法冒出来后，我躺上床，一星期下不来。最后唯一让我动起来的事情是你的加冕典礼。”
暮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然后她摇摇头。“啥，云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对你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你得……永远活下去。”她抹抹脸，一阵委屈和悲伤涌了上来。“我怎么——我怎么能让你和我在一起？让你经受……总有一天要看着我死的煎熬？太自私了，暮暮。”她垂下头，眼泪轻声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沙地上。
暮光小而轻的声音传来，安抚了她颤抖的身体。“我不会永生的。”云宝猛地转过头瞪大双眼，眼神只透出难以置信。暮光同情地望着她，嘴角微微下弯。“塞拉斯蒂娅和露娜是永生的，我不是。”
“但是……你是……”
“成为一只天角兽让我和所有三个小马种族联系在一起。”她用翅膀将云宝拉回怀中。“友谊代表着的就是互相理解，而现在我身体里都有属于陆马和天马一部分了。我原本可以感受到空气中那一丝魔法触碰我的皮毛，但现在我还能用耳朵听到我蹄下的植物们在茁壮生长，通过每一次呼吸品尝到天空的味道。塞拉斯蒂娅和露娜是和太阳月亮永恒相依的，它们能在天空中运行多久她们就能活多久。我只是只普通小马罢了，云宝。”
云宝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依偎在暮光怀里。她的心怀着希望，在胸膛里砰砰跳动着。那扇在她心里的门被从轴上轰地扯开，半吊在那，原本掩盖着的区域已然洞开。
“而且就算我永生，”暮光轻声说道，“如果我生命中能有你，就算只有那么一小会儿，那永不永生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云宝瞬间停住了呼吸，她将双蹄环住暮光的腰，使出全部力量紧紧抱住，暮光盖在她身上的翅膀不断给予她安心的感觉。她哭着，哭出的是痛苦，是她心底猛烈而浓稠的痛苦。“我好蠢好蠢啊。”她抽泣着说。
“嘘……”暮光轻轻揉着她的背，让她将心中的伤痛倾泻而出。她渐渐平息下来，那个她心上残破的伤口已经打理干净，包扎完好，继续经历着漫长的愈合过程。
“这么久以来……”云宝摇摇头，在暮光的胸前擦干泪水。她坐起身，情不自禁地对着天角兽微笑着。“我犯了这么多错误……我不能再让我自己犯这个错误了。”她靠向前，再次用唇触上暮光，这个吻既深情而又轻柔。她将全身心倾注到这个吻中，将她数年来积累在心中的渴望与念想注入其中。这么多个星期以来，她的恐惧和痛苦第一次被抛到了脑后，她感觉自己可以面对这一切继续走下去了；而前方还有更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做。那便是她要找到她的可爱标记还告诉了她些什么，然后满怀热情地将它们处理安顿好。
云宝结束了这个吻，漆黑的夜色也遮不住她灿烂的笑容。暮光红着脸，笑着，用她那双大翅膀将云宝更紧地抱住。云宝低声喃喃着，“我还不知道我这辈子要怎么过下去。但是我知道我要和你一起把它弄明白。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
暮光的笑容更灿烂了。“还有如果你陪着我，不管其他小马会怎么看我……我觉得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云宝再次轻柔地吻了暮光一下，然后依偎进她的怀抱，目光停留在水面上。暮光也转过身，和她一起看着浪花在湖水昏暗的水面上舞蹈。清晨的空气笼罩着她们，两马坐在一起，享受着对方的陪伴，任由对未来的担忧暂时地隐去，只单单体味着她们的现在。她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又或者她们的生命长河会流向何方，她们也都受着心中痛苦与悔恨的烦扰，而这也不是单单一个晚上或者弥补犯下的一个小错误可以马上修复的。但她们内心都非常明白一件事情。
她们会一起面对这个世界，而这也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