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马

我站在池塘边。月亮穿过我的身子照在地上。

这是白天我和朋友一起钓鱼时的池塘。很奇怪，这个池塘明明只有四五米宽，一两米深，池水清澈见底，并没有任何东西。

但它就是能钓上鱼。或许在我们交谈时，或许是无聊的快睡着，突然就感觉鱼竿有了反应，拉起来时鱼已经到我们手中了。回头看那池塘，清澈见底，什么都没有。

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我来到这里，晚风吹打着我的衣袖。

现在借着夜色再看，水中其实也有几片水藻，飘在玻璃般的水面上发着微光。

我想起了一个传说：

在只有一双眼睛看向水面时，骷髅马，没有皮肉的马，便会从浑浊的，浮着植物的水中上岸。

它们喜欢高调，它们喜欢朋友，它们身披钻石凯甲，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它们载着凝视它们的生物，在夜晚中奔跑，为它们的尊严，它们的自由，新朋友的喜悦而奔跑。

当夜幕如塑料纸被剥去，它们载着新交到的朋友返回水边，在太阳升起前潜入不见底的深渊。留下那个幸运的生物在族群之间传播它的奇遇，骷髅马很享受这个过程。

我见过骷髅马吗？可能只有遇到它们的家伙才见过。

但我为什么能想象出它们的形象？

像一片记忆的明信片被翻出，我突然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那时是很早了，大概在我还上学的年纪。我早忘了过了多久，好多年了，我只记得那天的梦。

我梦见自己在学校里，又是一个吹着静谧晚风的夜晚。同学们在教室里留宿，而我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

我不记得我走到这里，更像是我一开始就站在其中。

风吹得草皮沙沙作响，主席台前也没有灯光。

学校的教学楼新修了一个，地基比原来的教学楼要低，为此还专门建了个楼梯。

我站在楼梯的上方，看着底下的教学楼和操场。

扶手的温度和微风的力度恰到好处，我就在旁边靠着，享受这美妙的夜晚。

它就这么来了，在我准备换个姿势发呆时，我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它的质地轻灵透彻，又温润如玉。

是一副骨架。我的身边伫立着一匹骷髅马。

我并没有很惊讶，在梦中是不会惊讶的，梦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理所应当。

我翻身上马，尽管我没有学过马术。骷髅马则轻快的踏着步，为他在梦里还能交到朋友。

我发现它并没有穿戴防具，光线照在它的骨架上反射出令人舒适的光。

我轻轻地抚摸它的后颈，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的目光转向向下的楼梯，心中产生了一个理所应当的想法：

骑着骷髅马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挺疯狂的，不是吗？这里离新教学楼的地基至少有七八米高。

但为什么不呢？我们还有几次能实现疯狂想法的机会？

骷髅马愉快的甩着尾巴骨，它迫不及待了。

于是我就与它一起飞跃了出去，真的像是在飞。

我感觉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看见了我与那位朋友一同遮住天空。

月光透过我们俩的身体与骨架，反光的一片片来自天空的喷漆洒在地面上。

时间仿佛定格。

回过神来时我的手已经脱离缰绳，从高空中重重的坠落下来。

这不公平！为什么灵魂状态还能受到肉体的疼痛？

又感觉自己被吸回了身体，才发现已经在楼梯下面了。

我站起身来，骷髅马在身边欢快的打着响鼻。

看得出来，它很高兴。

这时我朋友从教学楼走了出来，大声地呼唤着我要不要吃烤马铃薯。

我当然要吃，便也大声的回了他一句。

我转过身来问骷髅马要不要一块去，却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骷髅马走了，它很开心，也很尽兴。它消失在夜幕里。

那是我第一次，最后一次见到骷髅马。

心底的回忆播放完了，我还是在池塘边。

我背对着池塘，开始在岸边寻找能带回家养的植物。

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而且听着，并没有穿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