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格小说（亡者行军）——第八章

东方的天空亮起，夜的阴影也被洗刷干净。希罗尼穆斯城的空中通道显得异常宁静，它被涂上了淡蓝色和灰色，士兵卡文（Carwen）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的小队已经到达了城郊——九名疲惫不堪的士兵和不屈不挠的弗拉斯特（Flast）中士，以及他们在路上捡到的几个平民——但他们仍在一百层楼上。在黑暗中，卡文确信他们不可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地面。现在，在晨光的沐浴中，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长夜走到了尽头。要是它带来的噩梦也能如此轻易的消除就好了。

卡文十九岁，其中三年是作为PDF度过的。带着让自己的世界更加安全的愿景加入了PDF。他的母亲总是抱怨说，需要有人控制那些肮脏的变种人，让他们远离正常人，所以卡文心想：好吧，那为什么不让他上呢？他喜欢自己的工作，这使得他有办法把母亲和自己搬到九层之上，这样她就不会抱怨那么多了。

毕竟，希罗尼穆斯西塔受到了很好的保护。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卡文的朋友加入了帝国卫队：阻止真正的威胁到现在这个地步。这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在去年的粮食骚乱中，他还不得不面对少数愤怒的、手无寸铁的平民。

直到现在。。。

四小时前，卡文在一堆瓦砾中翻出一具血淋淋的、没有皮的尸体。他凝视着这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士兵死气沉沉的眼睛，无论是时间的流逝，还是光线的变化，都不能改变这可怕的场景。它总是在哪里，所有赤裸且残酷的细节。

“我们应该开始搜索这些建筑。”弗拉特斯中士说着，指向他们两边的住宅区。“我们得想办法下去。”卡文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的接到一个命令。

他走到最近的一扇门前，用他的激光枪枪托把门锁砸断。过了一会，他的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然后他一步一步走进长廊，一只灰色的老鼠窜来窜去，尖叫着寻求掩护。

这里有一个楼梯，但正如卡文所料，向下的楼梯从这边被挡住了。没有人希望住在低层的人晚上爬到他们的房间。然而，格挡很脆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堆在一起，更多的只是希望而不是确保。

卡文拉住一把椅子，它被轻松的取了出来，椅子后面的桌子也摔了下来。现在他创造了一个缺口，一个人可以从中爬过去。路是畅通的，至少到下一个空中通道之前。他感到很得意，转身向中士报告他的发现。他快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的呐喊声和枪声把他吓呆了。

他不能往前走。每当他想到这个，卡文就会看到那具没有血色的尸体的眼睛，他想要呕吐。他像转身跑下楼，但是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抛弃自己的伙伴，如果他的第一个儿子因为遗弃而被处死，他的母亲会作何感想呢？

最后，他的良心取得了胜利。他强迫自己向前迈出一小步，再向前一步，又一步——最终他终于走到了门口，他鼓起勇气向外望去。

有人警告过卡文要提防金属脸的食尸鬼。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他一直在阴影中寻找着它们，想象着它们的样子。然而现实比他所能想象的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它们包围了自己的小队，它们出现在每排建筑的末端，总共有十个。现在它们正在收缩自己的陷阱。在空中通道的中央，弗拉特斯中士和几个士兵正试图保护平民，但它们的激光似乎没有对包围自己的怪物造成任何干扰。

卡文的其他战友已经从大楼里出来了，他们加入到了排射之中直到食尸鬼被一颗幸运的子弹击中，但那时已经太晚了。猎人们扑向它们的猎物，它们那沾满鲜血的剥皮刀开始了可怕的工作。

卡文抓起自己的激光枪，但他抖得厉害，几乎无法瞄准。他们已经死了，他告诉自己：弗拉特斯中士，通达尔（Tondal），伽罗威（Garroway），你现在伤不到他们了。想到这里，他把枪切换成全自动射击，让断断续续的咆哮声淹没队友的尖叫。

但这没持续多久。激光枪陷入了沉寂，忽然卡文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骷髅。食尸鬼们已经在空中通道解决了它们的猎物。现在它们分开了，把注意力转向狙击手。随着一声尖叫，卡文跳回了居民区，猛地将用尽的弹夹抽出，把它扔到一边，摸索着一个新的塞进激光枪。他结结巴巴地念着装弹祷词，弹夹从他颤抖的手里掉了下来。

食尸鬼站在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墓地的恶臭，使得卡文干呕起来。他双手紧紧抓住激光枪枪托，下定决心要在食尸鬼去他性命之前用刺刀迎战，即使他知道这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然后食尸鬼爆炸了。

没有任何警告，只有一阵火焰，火焰中那生物的皮制外衣被气化了，下面的金属骨架也融化了。卡文跪在地上，伸手去摸掉在地上的激光枪弹夹，并在地板上剧烈的呕吐。

他噙着泪水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食尸鬼刚才的地方。看到他的脸，他几乎要哭了——更确切的说，它的金属头骨。然后他注意到那个人头盔前面的标牌，上面刻着帝国鹰徽，他松了一口气。

这个头骨是一副面具，卡文意识到了。

在这之下，他可以看到另一个由面料制成的面罩，面罩与男子背部的换气装置相连。尽管他的外表令人不安，但从他肩膀上的闪光可以看出他是帝国卫队的一员，而且他还带着一把热熔枪，显然他刚刚用它救了卡文的命。

卫兵低头看了看卡文，带着一种可能是轻蔑的神情，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武器再次发出闪光。卡文为自己的虚弱感到羞愧，他重新上膛，然后追赶他，当他跨过门口的时候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那正在沸腾的银色水池。

外面形势确实发生了逆转。一个排的蒙面骷髅卫兵从东方赶来，数量超过食尸鬼的三倍。但很少有人装备热熔枪，但是其余人都装备了卡文认为的地狱枪，激光枪更强大的变种

——他在训练中使用过一次，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使用过了——这些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食尸鬼被挡住了，无法使用他们的利爪。另外两个被气化了，还有两个被深红色的爆弹击倒了。

过了一会儿，卡文为自己的侥幸逃脱感到如释重负，并对他的救命恩人心怀感激——但这些感觉很快就消散了。

他听到一阵嗖嗖的声音和空气的爆裂声，突然空中通道的食尸鬼数量增加了两倍多。前一秒，他们还只有五个人，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人了，而卡文不知道援军从哪里来的。它们仅仅就是。。。凭空出现。

食尸鬼们仍然被压制住了，但现在由于人数众多，它们开始往外推进。它们中的一些人把先前牺牲者的尸体举起来作为盾牌，抵挡骷髅面具卫兵的火力。卡文已经盯上了其中一只，但这个新策略让他犹豫了一下。卫兵们却不是这样，他们不顾一切地继续轰炸。

弗拉斯特中士的尸体被热熔的误射点着了;一个食尸鬼把它扔向卫兵的防线，这是一枚燃烧的导弹，迫使他们分散开。卡文的下唇因沮丧和愤怒而颤抖——弗拉斯特是一个好人，一个好领袖，他应该安息了——他扣动扳机，但他的激光几乎没有击中目标，而那些击中目标的激光也只是掠过食尸鬼的金属骨头。

他原以为卫兵会撤退。相反，他们的前排拔出刺刀开始冲锋，各自选择了一个对手。卡文钦佩他们的勇气，并为之震惊，尤其是当他看到近距离战斗中，卫兵被食尸鬼击败时。他们打得很顽强，比弗拉斯特和其他人坚持的时间长得多，但食尸鬼比他们更快更强。它们每个人都挥舞着八把剑，而卫兵只有一把。

第一个卫兵倒下了，他的心脏被金属爪子刺穿，但在他落地之前，他和他的对手都被热熔的火焰吞没了，卡文意识到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计划。那十名卫士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为其他人争取时间重新集结。

另一个食尸鬼被蒸发了，还有一个在激光的交叉火力中被砍倒了。令卡文惊讶的是，另一个被刺刀刺穿，倒在了同类的液体残骸中。获胜的剑士转身寻找他的下一个猎物，他的背对着他的上一个猎物，不可思议的是，它抽搐着把自己拖了起来，它的利爪准备重新攻击。

卡文设法叫了一声“小心”，但就算卫兵听到了他的话，也来不及作出反应了。他在可怕的两秒钟内被剥皮而死，下一秒被地狱枪的齐射报仇雪恨。战场上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据说是死去的食尸鬼重新站起来战斗，在卡文看来，现在已经没有希望了，这场噩梦永远不会结束。

他可以看见枪口在空中通道的门口上闪光:他的两个战友，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中的两个，正在尽最大努力，无疑现在已经意识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热熔在可以杀害食尸鬼，永远地杀死他们——事实上，现在卡文可以看出食尸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持有这些武器的人。其他的卫兵放下了他们的地狱枪，用刺刀为他们装备更好的战友战斗——但是，当卡文无助地看着的时候，一个食尸鬼避开了两个对手，接近了一个使用热熔枪的人。它的爪子猛地一挥，热熔罐被剪成两半，食尸鬼和卫兵都在短暂而猛烈的喷溅中丧生。

另一个卫兵退到了空中通道的边缘，离卡文所在门口只有几米远，一个食尸鬼朝他猛扑过来。卫兵用他的热熔枪开了两枪，但都没打中，卡文自己也想瞄准它，却发现它的受害者挡住了他的路。一秒钟后，问题至少解决了，那个卫兵倒在血泊中——但在凶手还没来得及夺回战利品之前，一个PDF的步枪终于击中了它，它也被杀死了。

卡文现在知道帝皇对他的要求了，尽管他可能并不喜欢。就在空中通道上几步远的地方，那个死去卫兵的武器在混乱中被遗忘。一个让他有所作为，拯救几条生命的机会，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拿起那把枪，让自己成为靶子。

他告诉自己，他别无选择。他无法想象那些食尸鬼和他们带刃的爪子，无法想象瓦砾中剥皮的尸体，也无法想象他的中士正在燃烧的尸体。他必须从那些头戴骷髅面具的卫兵身上获得勇气，必须证明自己和他们一样勇敢，必须大步向前走。

卡文跑向热熔枪，单膝跪下，把它捡了起来。他的心在胸腔里砰砰地跳着，他的手掌上满是汗水，武器几乎从他手中滑落。他通过触摸找到了开火装置;他的目光被离他一米远的食尸鬼尸体所吸引。它从倒下来以后就没动过——也许它真的死了——但卡文不想冒险。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那把热熔枪哑火了，因为它没有他所期望的那种后坐力，它发出的唯一声音是一声燃烧的嘶嘶声，但接着，食尸鬼的尸体发出了一声令人满意的嘎吱声。卡文享受了片刻纯粹的狂喜，然后想起了他刚才肯定引起了其他食尸鬼的注意。他把枪举到肩上，祈祷自己死前至少能杀死一个，如果帝皇与他同在的话，至少能杀死两个。

在混战中找到目标比他想象的要难。他觉得自己会不小心打到卫兵。他的枪手同伴就没那么谨慎了。友军的炮火刚刚蒸发了他们的两个同伴，尽管他们也带走了一个食尸鬼。毫无疑问他们认为，如果他们不开枪，那些人也会死。卡文不可能那样想。

两个食尸鬼从四面八方绕过卫兵，向他扑来。卡文不知道该瞄准哪一个，哪一个会先击中他，当他选择了左边的食尸鬼时，他知道已经太晚了，他已经没有希望阻止它们两个了。他想，至少他可以让这一枪发挥作用。他忍住了想要闭上眼睛的冲动，想要避开即将到来的怪物的可怕面孔的冲动。他咬紧牙关开火。。。

。。。然后没打中，但食尸鬼还是被身后恰到好处的刺刀刺倒了。它躺在仍然跪着的卡文面前，颤抖着，感到厌恶，他把目光对准了一动不动的尸体，扣动了扳机。他击中了侧面，令他恐惧的是，尸体试图站起来，尽管它身体的左侧是熔化的金属。这只怪物用燃烧的、恶毒的目光盯着卡文，一个眼窝拉长了，从它的脸上淌下来。接着，它的左腿在自身的重量下弯了下来，食尸鬼摔回地面，无力地抽搐着它剩下的四肢，直到再也不能抽搐为止。

卡文还没死。他把热熔枪向右一挥，以为会碰到第二个食尸鬼的爪刀，但什么都没有碰到。他惊慌失措地把右手撑在地上转过头去，但不像他担心的那样食尸鬼不是偷偷溜到他身后像他担心的那样,现在卡文意识到在他面前那具熔化了一半的尸体也消失了,他再也不能听到嘶嘶排放消化枪或自己同伴激光枪的声音。战斗已经停止了。

已经没有食尸鬼了，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他们一定用眨眼的功夫溜走了，就像之前出现一样突然，一样令人费解，但那意味着……

这意味着他们几乎肯定会回来。那些金属食尸鬼随时都可能再次发动攻击，他们的体力得到了补充，但没有人会看到他们来了。

卡文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向前走去，他的脚步声在突然的寂静中变得响亮起来。他那一小队的其他幸存者正从门口出来;几分钟前他们还是十个人，现在只有四个人了。

“谁指挥你们小队?””

卡文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是谁在说话，确定这个问题是问他的。一个戴着中尉军衔的卫兵出现在他面前，卡文咽了口唾沫让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看向那张目光空洞的脸。“弗拉斯特中士，长官，”他说，“但他已经死了。你刚刚把尸体火化了。”

“他最后的命令是什么?””

“我们正准备出城。”

“这已经不可能了。”

中尉说话的时候，卡文看到了早晨太阳的第一缕阳光，正摸索着穿过空中通道。在他下面的什么地方，大地因爆炸的力量而颤抖，他知道军官说的是实话。食尸鬼拖了他太久，他的喉咙都干了。

骷髅脸军官说到：“我的代号是中尉4432-9801-2265-Phaesta，贝塔连81克里格步兵团第一掷弹兵排的指挥官。你的人将听从我的指挥。”

卡文不知道这是请求还是指示。他还是说不上话，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步兵帕维尔（Parvel）正在报道他所在小队的情况，但卡文不认为布劳恩上校或行星总督或任何当时的负责人会派一架飞行器从城里救出四名低级的PDF步兵。肯定有数百个像他们一样的人处于同样的困境，而且可能还有同样数量的更重要的人。

另一名克里格卫兵，比大多数人都高，也更瘦，在空中通道上检查倒下的人，给少数幸存者提供医疗服务。两名机仆在他身边，为他搬运补给，还带着备用的地狱枪。当军医发现一名受伤无望的卫兵时，他为他默默祈祷，然后一枪打穿了他的头部。然后他从卫兵的尸体上取下装备，交给了机仆们。克里格步兵排总共损失了13个人;他们只剩下不到20只了。

军医在一个PDF士兵旁边弯下腰，卡文感到了一丝希望，他的另一个战友可能会得救。他无法辨认被剥皮和肢解的尸体，这一事实应该告诉他，希望是多么渺茫。尽管如此，医生还是拿出了一支注射器，把它接在倒下卫兵的手臂上。

卡文花了几秒钟才完全明白他在做什么。

“住手，”他冲上前抗议道，“你不能这样对他!””

“他死了。”医务人员用平淡、实事求是的语气说。

“我知道，”卡文说，“我看得出来，但是——”

“我们的补给线被切断了。我们必须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注射器已经满了，军医把它递给了一个机仆。“你的同伴再也用不着这种血了，但是它可以挽救一条生命，让其为帝皇服务。我猜你的同伴愿意帝皇效力吧?”

卡文无法反驳这种逻辑，但同时他也不想看到医生在做什么。他想知道这些人是谁，他们对待死者就像对待金属食尸鬼一样没有一点尊重?

医生站起来，伸出一只期待的手。卡文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还带着那把热熔枪，他有些不情愿地把枪递了过去。武器被重新分配给了克里格卫队的一名士兵，尽管医生——卡文

现在可以看到;克里格的士兵们听从了他，称呼他为“军需官”——向他的机仆们做了个手势，于是四名PDF步兵每人都配上了地狱枪，这至少算得上是什么了。

中尉把他的部队聚集在自己周围。“这座城市已经被封锁了，”他告诉他们，“但我们也许还有办法在城墙内为帝皇服务。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前往地面，直到把这条路弄清楚为止。”

他肯定联系了他的上级，尽管卡文没有看到或听到。不过，他注意到有一个卫兵带着一个声讯器，因此，那个中尉很可能戴着一颗隐蔽的通讯珠。

当他们终于离开空中通道时，卡文松了一口气——松一口气是因为现在食尸鬼似乎不太可能再找到他们了。然而，当卡文想象自己的命运时，这种宽慰很快就被一种揪心的焦虑所取代。

他追随的是他不认识的领导，那些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他不能让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地面又震动了一下，很可能是他脚下的另一条空中通道或建筑的一部分坍塌了，卡文知道他逃跑的梦，那些支撑他度过漫长夜晚的梦，已经彻底地消失了。和他的大部分同志和朋友一样死去了。

他还活着，还能动，但正在朝着他完全不知道的方向前进。他被调转了方向，没有离开城市，而是前往城市中心——步兵卡文最强烈地感觉到，他的新战友们希望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