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的绝唱》章七 第二次接触
和艾尔法分别之后，怀揣着自己独特思路的迹便顺着早上的路去往了海边。
按理说经历过早上诡异的一幕，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再次前往，但迹觉得那完全没有必要。
连续发生两次相同事件的概率是非常小的，他认为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足以应对。
那如同阳光下的黄金般耀眼的冒险精神，向来不会因为他的少言而黯淡失色，相反的，会于他雷厉风行且无畏的举动中，和他的勇气共同发出名为“人性”的闪耀之光。
普通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但迹并不普通。
他总是能够依靠自己的直觉和能力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间或插入命运之骰的青睐。
如果这世界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他就是站在地上俯视管理者，用自身的力量撬动天平，撕碎那虚假“命运”的传奇人物。
正如同现在，依靠直觉的他找到了自己所期待的：
若有若无，缥缈虚无的，歌声。
人的感官有时候会欺骗人本身，比如幻听。
可我们经常并不能判断感官是否真的提供了错误信息。
迹属于相信自己感官的人。
因为，那是在车上听到过的歌声，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给人以困倦的感觉。
是同一首曲子，他可以分辨出这一点。
他也可以分辨出这并不是同一个体唱的，因为这次的歌声显得过于凝实，稚嫩。
这都是他的感官告诉他的。
“又来了，事故前的歌曲。”
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细细聆听想要分辨出究竟唱的什么，不过很快他发觉自己没有那种能力。
“还是先记录下来，回去再细细研究吧。”
他努力记住了一段主要的旋律，细节的歌词没有记得太多，也记不住。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不需要记住那么多。
他认为这些就够用了。
考试也不是把所有东西都考察一遍，自然有主次，自然也有关键。
他想。
迹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海边。
亘古不变的波涛今日也依旧在拍打着沙滩，潮起潮落，数千年前就一直这样，数万年前也是……一直追溯到世界上不存在生命的时候，都是如此。
或者说，在现代生物学观念下，我们大抵可以认为，这是最初走上陆地的生命离开襁褓时的送别曲，那让它们安眠的声音，一直回荡到今天。
浪涛声就是这个世界最初生命的回响，它让人心安，让人流连忘返。
而那些神话和冒险故事中用歌声迷惑人心的海妖们，大抵也就是人们对于这生命的绝美合奏，最贴近的幻想——在她们不存在的情况下。
迹远远就看见了一个穿着墨绿色外套的身影。
是路西菲尔。
她站在海滩上，一直看着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她并没有在唱歌。
迹思索了一会儿，哼着刚才的歌走过去，选择在岸边站定和路西菲尔一起看海。
“你在哪听到的？”
路西菲尔听了一小会，开始死死地盯着迹。
“路上。”
她盯了迹一会便没有再看。
“这是我妈之前喜欢唱的歌，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听到，但……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异乡人，你……”
迹只是看了看路西菲尔，在她话说完之前就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他还有自己的目的。
他继续向海走去。
无所谓浪涛奔涌而来，无所谓自己的裤腿被打湿，无所谓海水没过自己的脖颈。
他只知道自己看见过什么。
‘那是一丝未来的倒影。’
‘你看到了一次复仇，数十条生命的死去，千百个人的怒斥与悲鸣。’
‘你还看到了……’
‘那即将升起的庞然大物，与那不可描述的阴影。’
他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他只知道……
“神秘”。
那些“神秘”，并不是不可阻挡，不可驱逐。
所以他掏出了刀，打算小心翼翼地下海侦查一番。
如果，曾经和他一起解决了一起事件的白雾子在这里，她一定会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她印象中那个曾经腼腆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有了不在意他人评价的强大内心，和简单但却高效的思维。
路西菲尔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只聊了两句就不再听自己说话，转而突然掏出刀子下海，应该是去摸鱼了的迹。
这是应该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吧。
路西菲尔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从来没有这么跳脱过，一切看起来都在正常的尺度上，但一切看起来又都不对劲。
从上午那三个旅客到自家旅馆住下开始。
如果说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高出一倍的大个子，她有信心大致猜测出对方的想法。
但那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的……心理学家，以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她是看不透的。
前者让她有一种被无名力量，浑浑噩噩地裹挟向一个终点的感觉，而后者则是——纯粹的无法理解，也如同黑暗中闪耀的火光一样无法直视。
“这些异乡人……都这样？”
路西菲尔喃喃着，继续看着大海，和在她眼前下海摸鱼的迹。
迹并没有找到他期望的奇异痕迹，也没有什么海妖或者人鱼什么的。
“或许”，迹想，“在仅仅是浅海的地方，要找到那些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但他运气还是不错，摸到了一条不知道哪里来的三文鱼。
“鱼是挺好，这儿正常也挺好，不过之前的那些是幻觉？”
他在心中询问自己
“有些神经质啊，该死，给咱正常点。”
摸到鱼后，迹又走上了岸。
他选择了蹲在路西菲尔身边旁静静看海，而她也没有再理会迹，他们一起听着涛声阵阵，看着波涛起伏。
所以不一会儿，迹就感到有些寂寞了。
他从防水袋里掏出手机给艾尔法发了条消息，说了说所发生的事情，出乎他意料的是，艾尔法竟然回复了他一句“我很快就到。”
没过一会儿，迹和回过头的路西菲尔，就看见了小山坡上跑来的那个穿着藏青蓝外套的身影。
“呼——呼——我刚才从警官先生那边了解到了一些东西。”
我喘着气，靠近迹，示意他俯身凑到他耳边说
“和你这边结合起来看有些邪门，我建议先回去找卢卡。”
我看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之后，目光便转向了绝对和那起事件有关联的目标人物之一。
“路西菲尔～我们要回旅馆了，你要一起吗？”
“不用了，你们回吧。”
依旧是那种冷漠的态度，不过，看见我和迹站在一起之后，她似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两步，和那个警官一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冷漠脸，不让我看见什么表情。
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做法有什么意义，也暂时不需要去理解，因为还有更急切的事情。
虽然白雾子是说这是一趟没有什么危险的旅途，但是，按照艾登的话来看，我们探寻真相的路上必然会遇到那些几乎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玩意，而且必然会遇到能够威胁到生命的东西……这不会就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吧。
我把思绪拉回到现在。
好吧，确实现在不是一个拉拢路西菲尔的好时机，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以及更多的筹码和能够让她动心的东西。
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我们知道的信息交流到位。
不过，走之前似乎还可以做一件事？
我想了想，又靠近路西菲尔。
“欸，那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哦。”
我凑到她耳边，她处于出神的状态下并没有躲开
“可千万别遇上海妖被变成身上长满绿色鳞片的怪物了哦。”
我拉开距离，干笑了几声。
“抱歉，抱歉。”
“这是一些其他地方的海滨传说，如果你感兴趣，想听一听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今晚来‘围炉夜话’？”
“总之，再见，我们先行一步哦～”
路西菲尔没有理会我的玩笑，只是转身继续看着大海，但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迹大概是清楚地听见了，因为他回头看了一眼，我没有。
“要是真的有海妖就好了”
她说。
不过那都是他们之后告诉我的东西了。
我也听到了东西，因为我的本意就是观察路西菲尔的反应。
但我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言语。
当我想要聆听的时候，仿佛这个世界便找到了这一个合适的倾听者，给予了我声音。
我听到了那夜在利物浦的宾馆里的虚幻歌声，今早在大巴车上出现的虚幻歌声，那曾让我困倦的美妙歌声。
这一次，我清晰地听到了那个美妙的声音所唱的每一句话，在那用并非是任何我曾知晓的语言所编制的歌词中，我理解了它的意思。
“大海啊♪请眷顾我♩我将前往海洋深处的永恒之国♫”
“隐秘之女啊♪请望见我♩海之子民永远铭记您的恩泽♫”
这几句歌词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已经知道了。
视角从正常的空间抽离，向海洋的方向飘去，一下刺入冰冷的海水中。
黑暗。
黑暗中出现了什么。
不。
不是黑暗中出现。
是那个存在移动了，露出了海。
禁忌的知识已经被了解，那海洋深处的黑暗已被知晓，伟大者之名讳已被得知。
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又出现了，我感觉自己即将进入虚幻梦境中的另一个世界。
但是，我身上，依旧属于人类的思维，让我止步于那界限之前。
“你仍无法踏进幻梦之境，但你已窥见神秘之道路。”
我听见了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身体已经被虚幻的海浪淹没。
“所以……这就是你们在海滩的结果？”
卢卡看着扛着艾尔法回来的迹，刚开始还有些担忧，但是在迹说“她睡得挺香”之后也就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点了根烟。
“我和老板打听了点东西，比如十五年前的瘟疫什么的，不过了解的也不多，等会要不要再去边上的诊所打听打听？”
他看着正在换掉被海水弄湿了的衣服的迹，以及应该“睡得很香“的艾尔法，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窗外吐出白色的烟雾。
“别提海边了。”
“出去看个海发癫被人当傻子不说，回来路上这个小家伙还睡得很香，你是不知道街上人怎么看我……”
迹对卢卡苦涩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内心的强大依旧需要锻炼。
“是等她醒来还是直接去诊所？”
卢卡拍了拍艾尔法的脸颊看了看她睡着的样子。
面色并不苍白，和早上迹的状态不一样，反倒是有些红润，他想，随即用没有碰烟的手探到艾尔法的鼻下，感受到了平稳的气流。
还真是睡得很香。
“如果没什么伤的话还是等她醒来一起去吧，一个人丢这儿，怪不放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