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文50

第五十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洒在厚厚的一叠案卷上,轻轻被翻动的卷宗,搅起细细尘埃,在明媚的光束中起起伏伏,映着那袭蓝衣依然静静独坐,手中湖颖不停。
“笃......笃......笃”三声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王朝手端着托盘推门进来,见展昭果然还在不停地誊写着卷宗,将托盘中的茶盏轻轻放到展昭的左手边,道:“展大人,歇一歇,喝口水吧,公孙先生说您在服药期间茶不能太浓,会解了药效,我便少放了茶叶,可能会比平时淡一些。”
展昭抬眸对王朝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好,多谢。”便又垂眸继续誊写着。
屋内突然就很安静,没有听见王朝离开的脚步,展昭重新抬眸,询问地看着王朝道:“还有事?”

“你们三个都进来吧。”王朝对着门口,提高了声音道。
门外的三个人听见王朝唤他们,立刻从门外推挤着进得房来,手里各自提着一个小的油纸包,每个油纸包的上面都以朱砂印印着“遇仙楼”三个字。
“展大人,今天天这么好,虽然您不能出去,但也别总是闷在房里写卷宗。我们哥几个陪您吃点东西吧。”马汉将手中的油纸包举到身前,笑道。
见旁边两人一直傻笑着不说话,忙从后面踢了离自己最近的赵虎一脚。
赵虎被马汉一踢,连忙大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特地带了点心来。”
“展大人,遇仙楼最近新出了几样小点心,我们哥儿几个今天路过那里,就买了几样您尝尝看。”王朝笑着对展昭道。
“是啊是啊,展大人,您就别写了,卷宗放在那里又不会坏掉,点心不吃就不新鲜啦。”张龙说话间已两步跨到了桌前,将油纸包放到桌上,唰地撕开,从里面拿出一块儿糕点正准备递给展昭,低头就看见展昭正在誊写的卷宗,嘿嘿嘿地笑道:“嘿嘿嘿,展大人,你可真厉害,舞得一手好剑,还写得一手好字!”
“咳......咳......咳”王朝故意咳嗽了几声,他实在是拿张龙没辙,好好吃点心就好,提什么“舞剑”?
张龙被王朝一提醒,也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闭嘴低头,尴尬之余,将本打算递给展昭的那块点心塞自己嘴里了,心中暗道:“我这张笨嘴真是该被塞住!”
自打四大校尉齐刷刷地聚到他房里,展昭就知道,他们四个人绝非如他们所说,是为了让他尝尝遇仙楼的新点心这么简单,微微扬了扬眉,展昭隐下嘴角的笑意,不动声色地看他们究竟想怎样。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展大人您的字迹是在您刚被赐封御猫,第一个入宫值守日回府以后。”马汉见张龙提了不该提的事,连忙将重点尽量从“剑”上移到“字”上。
“对对对,我也记得。那时正值年关,我们四个正在写春联。”赵虎忙接道。
“对啊,后来那顿遇仙楼的宴席也是全靠您的那幅字才赢回来的嘛。”张龙眼中放光道。
展昭当然也记得,那天四大校尉里除王朝以外,其余三人都抹得一脸墨,春联也写得歪歪扭扭,但大家却开心得不得了。
“想想真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好几年过去了。”王朝转头看着坐在桌边笑得淡淡的蓝衣感叹道。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时那幅字里透着的那股飞扬和苍劲洋洒的笔力,而近两年展昭在行笔间已更多了些游刃有余,字也敛去了当初的几分锋芒,却更见挺拔。
“展大人,你知道吗,就因为那顿宴席,害得王朝半年都不愿意从遇仙楼门口过,伤不起那心啊,是吧?”张龙一面贼兮兮地向展昭“告密”,一面斜睨着王朝道。
王朝翻了他一个白眼,道:“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从遇仙楼过了,那半年没有从那儿过,不是因为我的巡查范围变了吗?再说,那顿最后是展......”
“展某却只记得好像有人因为那一顿宴席,撑坏了肚子,被先生一顿狠说,连续三天被金针扎得喊声震天。”展昭投给王朝一个眼神,扭头对着张龙打趣道。
“那......那不是意外嘛……”张龙红着脸辩解道。
“意外?就凭你那天的表现,简直就是必然。也活该你被扎,再扎疼点才好呢,想想都舒坦。”王朝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一副很是解气的样子道。
“好了,你俩也别掐了。”马汉出言制止了两人的抬杠,转过身将所有的油纸包一一打开,指着一方晶莹剔透的赭色糕点道:“展大人,这樱桃膏是遇仙楼今日才新出的,听说每日只卖百份,您快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展昭笑着对马汉点点头道:“好,多谢。”
将笔搁在笔架上,展昭抱臂撑在桌上,仔细看着四人送来的点心,样样糕点皆为精工细作,加之遇仙楼的金字招牌,想必价格不菲,轻笑道:“四位太过破费了。”
“展大人,只要你能振作起来,我们不怕破费。”张龙上前一步大声道。
“振作?”展昭一怔,讶然地看向张龙,却见他浓眉紧锁,很是忧心。
王朝见张龙已彻底将纸捅破,干脆也不再回避,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展昭道:“展大人,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的功夫只是一时受限而已,您可别往心里去。”
“还有,展大人,我跟您说公孙先生那天之所以能一指就伤了您,是因为他将您体内的赤獍掌伤,用金针封到您云门穴周围的缘故,不然以公孙先生的力气怎么可能会让您……呃……是吧?”张龙话未说完已收到了来自四面的眼刀,便硬生生打住。
果然如此......展昭了然。

“展大人,公孙先生不是承诺您,半年之后,可以恢复您八成功力吗?再说,说不定过几天那一只虫子的情绪就稳定了,等它从茧里出来,解了您的赤獍掌伤,您不就彻底好了吗?”赵虎也拧着眉劝道。
“是啊是啊,就算我们再退一步吧,玉蚕拿不到,您只剩三成功力,您想想,您原本的功力,加上您师父的六十年功力,剩三成,怎么也比我们哥几个强啊,是吧,虎子。”马汉用手肘捅了捅赵虎道。

“对啊对啊。”赵虎头点得像捣蒜一般,附和道。
“是啊,马汉说得有理,以您现在的武力,怎么也比我们强,我们哥四个天天都活得开开心心的,何况您呢?”王朝劝道。
展昭轻轻挑眉,看着四大校尉皱着眉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他的面前絮絮叨叨,听着他们明明很担心,却为了宽慰他而故作轻松的语气,展昭心中再明了不过:他们很担心他,他们以为他会因功力之事而郁结难疏,想劝慰于他。

“四位误会我了。展某并非不振作,只是想趁此机会,多帮公孙先生做点事,以赎先前让先生殚精竭虑的罪过。”虽然有些无奈,但展昭还是感于他们对他如此关切,不想让他们担心,认真地解释道。
“真的吗?”四大校尉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转头看着展昭问道。
“真的。”展昭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近日,公孙策给展昭行针之时,展昭发现公孙策的眼中布满血丝,面色也大不如以前,问过王朝以后,方知公孙策近日几乎夜夜都要整理卷宗到很晚。
展昭深知公孙策的性格,他一直都是会将手边的公务安排地井井有条的人,若非实在无暇处理,他是绝不会任由卷宗堆积成山的,而公孙策为何会无暇处理这些卷宗,展昭自然心中明白。
所以展昭才会这般尽心竭力地帮公孙策誊写卷宗,他誊写得越快,公孙策积压下来的公务就可以越早完成,公孙策也就可以越早地轻松一些。于是展昭无暇顾及太多,每日都埋首于卷宗里,却没想到引起了四大校尉的误会。
“我就说嘛,展大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公孙先生拍扁了……哈哈哈。”张龙大舒了一口气,笑道。
“拍扁?张龙你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才是欠拍吧!”马汉见张龙越发的口不择言,伸手就照着张龙的脑袋拍去,“来来来,我先拍扁你。”马汉说完,便开始扯着张龙一顿痛拍。
“对对对,大龙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赵虎也在旁边加了把柴,“马大哥,你今天必须要好好替我们收拾他一下。”
“我......我的意思是......唉......别打!展......展大人!您也不拉着点。”张龙一边躲,一边向展昭“求救”,希望他的展大人可以出手相助。
“展某......好像双手都不空。”展昭故意双手都拿着点心,示意给张龙,以表明他的展大人的确双手不空。

“展大人......你......”张龙左右腾挪地到处躲闪,但还是因为个子太大,地方有限,而将展昭房中的案几板凳都几乎撞了个横七竖八。
展昭也不恼,只是笑着看他们碰得满屋子“呯呯嘭嘭”,甚至,展昭还不停地灵巧闪转,尽量给他们腾地方。
“嘭”地一声,张龙一个不留神,被一张横倒在地上的鼓凳绊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壮硕的身躯不偏不倚地扑到了展昭用于誊写卷宗的桌子上,眼见整张桌子几乎翻倒,展昭一个旋身,在张龙撞翻桌子前,抢过桌上的茶盏和笔砚,王朝和赵虎也眼疾手快地将桌子摁住,又护住了桌上的卷宗,才免去了一场“天女散花”的灾难。
“张龙,你拆了展某的屋子事小,要是你毁了这些卷宗,先生恐怕会拆了你。”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执着笔砚,展昭立于一旁,笑着摇头道,眼中尽是无奈。

张龙一听,脸都白了,紧张地将桌上的卷宗拢了拢,道:“还好还好,卷宗没事。不然先生真会拆了我。”
“好了好了,既然展大人没事,那我们也就别再打扰展大人了,把屋子收拾收拾,公孙先生差不多该来了,见到展大人的房间乱成这样,我们又该挨说了。”王朝见张龙闯祸不断,真担心他再惹出事儿来,连忙搬出公孙策,好让这几个小子尽快离开。
“对对对,快快快,收拾一下,赶快走。”听说公孙策快来了,张龙背心都发凉,这位主簿先生,虽然是个文人,但药太苦,针太疼,嘴太毒,全府上下,除包大人以外,没有一个人不怵他,张龙抬眼瞄了一眼此刻也正仔细整理着卷宗的展昭,心道:也包括这位大名鼎鼎的南侠。
一番整理之后,展昭的房间恢复如初,四大校尉对展昭拱手告辞而去。
展昭转身垂眸看着桌上的点心,端起茶盏,浅抿一口,笑意在一瞬的诧异后浮现在眸中,揭开盏盖,点点新叶间浮着几朵梅花,暗香缕缕,暖意就这样由心里漾上唇角......

公孙策背着药箱走在开封府的回廊之上,蹙着眉,刚刚皇上已派传旨太监传下口谕:“着御前三品带刀护卫展昭,明日巳时入宫觐见。”
公孙策轻轻一叹,那日大人回府,带回了圣上欲将展昭收归御前的圣旨,公孙策看出这份圣旨里似乎包含着回旋的余地,大人亦知晓圣上之心,只是圣上却不知大人之心。圣上不曾料到这次展昭的濒死,带给包拯多么深刻的震撼。那种寒透脊背地心痛,让大人这次是铁了心不会再将这孩子留在身边了。他宁愿他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也不愿这孩子因自己而再入险境。
而圣上的心性公孙策也很清楚。玉蚕蒙圣上恩赐已有月余,按理圣上早该传旨召见展昭,想是圣上有心多宽限些时日容他恢复,也有心在等待大人恳求他收回成命,所以才拖延至今日。而月余的等待换来的却是视若无睹,这让圣上彻底对大人失去了耐心,也激起了这位少年天子的任性,展昭此一去,恐怕真会做实了他顶了多年的“御前”身份。
然而,虽然大人为这孩子的安危着想,诚心希望圣上将他收归御前,但多年情分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于是大人让公孙策收起了那份圣旨,谁都没有告诉,虽然大人嘴上没说,但公孙策能看出,他其实比谁都舍不得。
况且,以那孩子的个性,若大人不表明态度,他一旦在殿前硬是不允,拂了圣上的面子,所谓“伴君如伴虎”,到时候,恐非只是一个“君前失仪”之罪就能了事的。
扶了扶肩上的药箱,公孙策忧心忡忡,一方面,除了担心展昭会不服调令之外,公孙策还担心展昭一旦被收归御前,自己便不能再时时照顾,虽然现在公孙策已稳住了展昭的伤势,但内伤不除,终究伤身。再加上若自己这边一撒手,公孙策真不知道那孩子还会不会又弄出什么事情,再伤了自己。到时候宫中虽备有御医,但他们却并不熟悉展昭的体质也不了解他此次伤情的始末,服的什么方子,行针的穴位及方法......若这些详情御医们都不知,又怎能让公孙策放心?
然而从另外一方面分析,月余时间已过,党项的使节也一直住在京中,另一只玉蚕却仍然杳无踪影,皇上不提,大人也不好问,若展护卫能在御前行走,也许会离那只玉蚕更近,未免不是好事。如果能得到另一只玉蚕,所有的担心都会随之而解。这也许也是大人在领了口谕以后虽然很是落寞,却仍然对他轻声说道:“也好,也好。”的原因吧。
公孙策暗自思忖着,他徒劳地希望这段路能更长一些,似乎如此一来,这孩子就能留得更久一些,但最终还是来至展昭的门前。
深吸一口气,公孙策抬手欲敲门,却在手指叩响房门的那一刻犹豫了......
“先生,请进。”房内传来展昭的声音。
踟蹰了一下,终究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先生今天似乎比往常迟一些。”展昭见公孙策进门来,忙放下笔,起身对公孙策一礼,笑道,“展昭只剩半页,便可完成这些卷宗了,请先生稍坐。”说完又坐下,继续埋首于卷宗里。
公孙策没有答话,将药箱放到案几上,在展昭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忽然亮起来的夕阳余晖,猝不及防地就将这个正认真誊写着卷宗的孩子整个笼住,让公孙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多年前,大红的春联纸上展昭的字迹苍劲流畅,力透纸背。
说实话,当时的公孙策着实一惊,南侠其名他虽然早有耳闻,不过却也只是冷淡置之。他原以为,所谓一代南侠,应该是一个紥髯大汉,却不成想会是个身材颀长,目光澄澈的少年;公孙策原以为所谓江湖豪杰,应该只知拿剑,焉能握笔?然而展昭却用拿剑的手握了笔,而且还握得很好。
有些愣忡地看着眼前这个坐在金色余晖里写字的孩子,原来他真的可以这么安静。
透亮的眼眸簌地一亮,旋即有些歉意地看向公孙策,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先生久等了。”说完,搁笔起身,一边将誊写完毕的所有卷宗归齐,一边对公孙策道:“先生,这些卷宗,展昭已经帮您都誊写完毕了,也按案卷时间帮先生分好了,先生只需再验看一下便可。”
公孙策一怔,半晌后,恍然道:“这几天你如此安静就只是为了能尽快帮我整理完这些卷宗而无暇顾及其他?”

展昭点了点头道:“嗯,展昭已经够让先生费心了,又怎能让先生再为堆积的卷宗而劳力?”
“你......”公孙策有些语塞,他怎么就忽略了这孩子的这一点?他一直是那种为自己想得太少,为别人想得太多的人。
“我......我还以为你......”公孙策觉得自己有时真拿这个傻孩子没有办法。
“先生还以为您那日的一指,让展昭一蹶不振了?”展昭笑着说出了公孙策没有说出的话。
“......”
展昭见公孙策没有说话,再加上午后王马张赵四人的误会,展昭料想定是自己这几日的太过安静让公孙策也误会了,想到公孙策除了日日要为他的伤势操劳,还要费神于他是否会因功力之事而失落,心中很是歉疚,连忙向公孙策致歉,道:“对不起,先生,展昭又让您担心了。”
“你......”公孙策抬眸看着展昭,夕阳的余晖晕在他身上,显得展昭的身影有些模糊,满腹话语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都只被一个念头占据:这孩子就要离开了。
不敢直视展昭那双清亮到透明的眸子,这小子精得很,说不好就被他看出些什么来,公孙策只能站起身,走到桌边,心不在焉地翻开最上面的那份卷宗,低低说道:“唉,展护卫你无需总是道歉,倒是我,那日气急交加之下,只一心想给你个教训,竟不顾会再次累你无端受苦,理当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展昭有些愕然,他依稀觉得今日的公孙策言行之间,似乎和往常有所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对,今日的公孙策似乎不够“冷”。
“难道是先生最近太累了吗?”展昭心中暗自思忖,或者......他又做了让先生不高兴的事了?应该......没有吧......
“先生,您......没事吧?”展昭小心地觑着公孙策的神色,轻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只要你给我安生点,我就不会有事!”公孙策“啪”地一声合上卷宗,扭头冷眼看向展昭,尽力提高了声音,好让自己看起来与往日无异。
展昭虽然被公孙策斥了这两句,但见公孙策语气神态恢复如初,才终于放下心,释然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展昭以后都‘安生’点,绝不会让先生有事。”
公孙策觉得喉咙突然就被哽住了,费力的咽下那股酸涩,公孙策一把将他摁到凳子上,背转身去,一边拿过药箱,一边冷冷道:“袖子挽起来!胳膊亮出来!”
金针熟练地入穴,公孙策冷着脸。
“先生,展昭的伤是不是无大碍了?”展昭试探地问道,笑得很和煦。
“你又私自运功试探过了?”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冷然地反问。
“呃……展昭只是稍微......先生不是说只要不骤行真气,就不会......”展昭很没有底气地小声答道。
“别狡辩了!”公孙策打断了展昭的话,手下的金针更深了一分。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入针这么深,你也能忍得住,除了能说难为你了以外,也的确说明若不骤行真气,应该已与常人无异。”公孙策冷眼瞟了一眼展昭,依旧冷冷说道。
展昭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往公孙策身边微微挪了挪,觑了公孙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如此......可不可以让白兄,解开展某的三脉?”
“想的美!”公孙策斥道:“展昭,你别得寸进尺!”公孙策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心软,眼前之人哪有半分失落的样子,早知道真不该告诉他实情。
“是。”见公孙策发了火,展昭立刻敛眸,顺从应道,但眸中的欣喜却没能逃过公孙策的眼睛,公孙策不由得暗叹:这份毫不掩饰的孩子气,也许只有在他面前才能得到释放吧。

“展护卫也别高兴得太早,内伤不愈,终究伤身,肺脉的伤势不容小觑,所以禁武令和禁酒令仍不可破。要真想彻底痊愈,不留宿疾,除非......”公孙策说道此处故意顿了顿。
“除非什么?”如公孙策所料,展昭果然很兴奋地问道。

“除非得到另一只玉蚕。完全解了你的赤獍掌伤,这是最快捷也是最根本的方法。”公孙策答道。
展昭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公孙策缓缓收起了金针。
“圣上今日已下了口谕,宣你明日巳时入宫觐见。”公孙策转过身去,将金针放入药箱,关好药箱,却并未回身,背对着展昭,淡淡地转述了圣上的口谕。
该来的终究会来。
“多谢先生,展昭知道了。”展昭站起身,黑眸一转,绕到公孙策身前,偏着头,本欲观察一下公孙策的表情,好提个小要求,无奈屋外的余晖太过刺眼,屋内尚未掌灯,公孙策又逆着光,展昭实在是看不清公孙策的神色,无奈之下,只能试着探寻地问道:“先生,如此......今日可否就解了展昭的禁足令?”
“......”
展昭的话音落了良久,却未见回答。
“先生?”展昭有些纳闷,拉了拉公孙策道。
“想的美!”公孙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知是否因为很生气,公孙策的声音有些颤抖,“给我坐回去!”
连续两次挑战了这位主簿先生,展昭也觉得自己今日的确有些过分,灰溜溜地回到桌边坐下,瞥见桌上的卷宗,展昭转眸对着仍默然站在夕阳光晕里的公孙策,讨好地笑道:“先生吩咐,展昭听命便是。这些誊写好的卷宗,待会儿让王朝给先生您送过去。”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公孙策背起药箱,快步走出了展昭的房间。
展昭有些咋舌,方才,公孙先生似乎又被自己惹怒了,看来明日面圣回来,路过寿宝斋,一定要把先生上次看中的那套湖州精工的联笔带回来,希望他能消消气......
次日,寅时初刻,包拯已如往常一般,穿戴齐整,在王朝马汉的陪同下,准备上朝,却在跨出府衙的一刻,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绯红,手握青峰,明黄的剑穗在晨风中微荡,与那一身官服相映,如夏日骄阳,生机勃勃。见包拯出来,这抹红立刻迎上前来。

“展护卫,圣上有旨,宣你巳时入宫。你伤未痊愈,晨风尚寒,等在这里所为何事?”包拯问道。
“大人,属下已经不碍事了,属下在等您,送您上朝。”展昭对包拯抱剑一礼,抬眸笑道,一如既往。
看着眼前这个劫后余生的属下重新又立于自己轿前,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包拯压下心中翻卷上来的强烈不舍,笑道:“也好,也好,如此就辛苦展护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