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
曾经去过一座小岛,那是初中最后的班级旅行。乘坐大巴在高速路上行驶两小时,轮船半小时,到了目的地的木制小屋。初中时期总是一个人,也有一个朋友,不过那只是为了让自己在班里看起来不太离群而刻意交的,在学校如同跟班与他同行。那次班级旅行他没来,我反而放松了心情,不用每天做跟屁虫。
小岛上有几座山丘,山上覆盖着绿色的植被,我从不会对环境有所追忆,如梦中过场,在我脑海中转瞬即逝。老师组织我们去爬山,依稀记起山路是黄土,而非铺设的小路,这对穿着破烂球鞋的我来说就是折磨。山上有各种鸟,可从来到这里我就对一切都没兴趣,这个时期我总是消沉的,反问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放弃在家中睡觉的幸福来到这座岛呢?
山上一处悬崖,几根木头制成的围栏彰显这里有人往来,我就坐在悬崖边的草平上,吹着海风。一眼望去就是海峡,还有朦胧的建筑,很明显我并没有脱离人类社会,也不会去体验自然之美,我知道那是徒劳,从根本上它们还是一样的风景。在我眼前的,是高耸入云的楼层,抑或是山清水秀的景区,都没有分别,物质由基础的元素和原子构成,能量生灭恒定,哪怕是某天我也会化身骸骨融入天地间,这一想我好像没出生过。
下山需谨慎,要是滑倒提前哉进棺材里,可太滑稽了,即使接受了生命总有一天要结束,但绝对不能是今天,我这么想,说到底,我怕死。营地周围有一座食堂,我们进餐清理碗筷后,有几位我朋友的友人见我,主动聊到,“别担心,就算他不在也有我们陪着。”这里的他指我一直跟着的朋友,可能是出于礼貌我应付似地回应他们,现在想想,我可能并不需要朋友,我只是寂寞而已。大家都变成我生命的过客,就是因为是客人才更要以礼相待,跟熟人总是在分别之时难过很久,究竟是什么支持着我继续和他人往来?强颜欢笑地生存于人际交往中,还是独断专行地孤独一生,对我而言都太过困难,只有保持微妙的距离才是理想的。
盛夏的夜晚不是很寒冷,第二天早早起床就在食堂休息,木制的地板和被树荫遮蔽的阳台,享用美食后的行程就来到海滩。海浪不断扑倒在沙滩上,那是能量的运动,而我凝视着这场景,浪花从来不会休息,海一刻不停地奔涌而来,没有抱怨,没有喜悦,只是用浪上演自然的交响乐,我看广阔的海,人声离我远去,建筑的风景无视了,时间的流动不知在哪,正午的太阳转眼日落西山,天边的明月与无数繁星挂上舞台。这可不行!我的时间都要溜走了!它们再也回不到我的身旁,我的身体渐渐沉寂,宛如被海水淹没,心跳声与呼吸声开始变得微弱,整个人下沉到海底。那里是没有光的世界,但我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是离开前的大巴,那是启航的飞机,那是曾经的学校,还有一张不大的床。它们就如同扎根在心底的根源挥之不去,呼吸好困难,脑袋一片空白,谁都听不见呼救声,海面浪潮不断,月光虽明亮却冷清,太阳过于耀眼无法直视,这里的一切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心中的薄纱。
“哈,看我的手!”有什么在黑暗中摇晃,那是沙滩上燃起的篝火,一个同学用手在火苗上来回摆动,好像他能抓到那火。火苗在黑夜中闪烁,它不似太阳那么璀璨夺目,不似月亮一样反射死物的余晖,火焰挣扎着就像下一秒要熄灭,但火依旧在烧着柴,冷风也没有吹灭它。我被这“奇迹”吸引,即使知道它遵循物理法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火温暖地燃烧,光反射在我的眼眸中,我的眼中也出现那道光。这时的我停止不前,即使那是幻想,即使只有沧海一粟的可能性,我渴望不是火的光芒投映在我的瞳孔中,而是我的瞳孔观见那道光。如此任性的要求,“我”还是答应了,篝火很快熄灭,可是那温暖又闪烁的光留在心里。它还在寒风中挣扎,还在黑夜里等待,而我则静静地将其藏在心里。
“真是无聊。”在旅程的最后我感概道,山崖边全班都在看着海峡,对岸的建筑于晚上灯火通明,夜晚的星空伴随烟花的爆破声变得无关紧要,我坐在阴影处呆呆地看着远方出神,这样就结束了,我的青春前半段。他也许不知道,那个夜晚,对那个时空的我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后悔的夜晚,并不是留给那时的他,而是如今的我所展现微不足道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