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远去吧
过年前和一个叔叔的女儿吃了火锅,父母也在,那天有很多人。吃完以后我妈问我:你刚才怎么没和w聊天?我说我问她了呀,我妈说,那是你xx叔叔的女儿,你怎么不和她多说几句。
其实是我没有认出来她,我只是泛泛地同在场所有人打了招呼,安静地吃了饭,回家的时候去火锅店隔壁的烧烤店买了几串烤肉带回家吃。
她变化很大,画着黑色的全包眼线,胖了一点,脸圆圆的,但下巴还是尖,整个人的神态有点怯生生的,好像很怕被惊扰到。
我和w第一次见是在我家,小时候她来我家玩,我们晚上还一起睡。她比我大几岁,早上起床的时候帮我叠了被子。当时我还说我从来不叠被子,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又要摊开。
她说什么来着,我只记得她瘦瘦的,笑起来很像她妈妈。
第二次听说关于她的事,是来自我堂姐。堂姐和w在老家的同一家医院实习当护士,有一天听说w和病人吵起来了,闹剧被赶来的其他医生护士平息掉了,我当时想,可能是受了太大的打击,心情在很长的时间里,一直都很差吧。
这个打击关于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在外地工作,在刚买好房子的那年,从高高的楼上跳下去,永远离开了。
她的弟弟,应该比我只大一两岁。
第三次听说她,是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当护士了,刚好爸爸科室缺助手,医院派她来给爸爸当助手。爸爸吃饭的时候说,w买了很多小零食,吃得很开心,还给他吃,他从来不吃小零食,就拒绝了。当时我说,我还有点零食,刚好上次吃火锅没和她好好聊天,你给她带点吧。
最后也没带,忘记什么原因了。
后来便时常谈起她,大多数都来自我父母,因为小县城,双方家长都认识。
从父母那里知道了她得抑郁症很久了,也有吃药治疗,但还是时不时犯病,犯病的那几天,整个人性格都很古怪。我也只是惊讶,和一点麻木。
也得知她最近的一个男朋友,吃住都在她家里,由于嘴巴太恶毒,被她妈妈赶出了家门。
得知她前几天买了一双的靴子,穿出门的时候被她父亲口不择言地骂了句“你有病吗”。
得知她经常去打折的店铺吃好吃的。
得知她买的小饼干,科室别的哥哥姐姐们都觉得很好吃。
今天午饭,炒了点小龙虾。
吃饭的时候正好说起她,我说也半年没见她了,什么时候让她来我们家吃小龙虾吧。
妈妈说:“w吗?没了”。
我的人生中第二次犯这样的错误。
由于太过惊讶不敢相信,我问妈妈:“是死了吗?”
“是的”。
我又问了一遍。
。
妈妈说,是7.18日凌晨走的,跳楼。
爸爸说,那个叔叔和他说,他觉得晚上了,去看看孩子有没有睡好,打开门以后,房子里没人。
爸爸说,前几天w的外婆找到他,让他劝w的爸爸,带着w去住院治疗,可是那个叔叔说,先吃药观察一段时间。
说到她外婆的时候我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
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
我很想责怪。
责怪她没有及时带她去住院治疗的父母,责怪平时背后说她脑子有病的闲人,责怪她的烂人前男友,责怪半年前吃火锅的时候没有和她好好聊天的自己。
明明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玩得那么好。
但我有什么资格责怪谁呢。我的悲痛又哪里比得上她父母的万分之一。不过是惊讶之下推人及己的同理心作祟。
我成年以后第一次遇到相识的同辈人去世。
生命如此脆弱。所有关于这个人的情绪都枯竭,成为一口贫瘠的老井。再过不久,这口老井不再生产水,就会被忘记。于是这条生命也被忘记。她短暂的痛苦终于可以结束,结束时像一口震耳的钟敲响最后一下。
是近在咫尺的哭声。
近处的哭声仿佛更容易让我共情。比如我很难很深程度地共情重疾缠身连去世也是奢侈的老年人,也很难共情年纪轻轻就夭折的小孩子,亦或是新闻里出于各种原因遭遇不幸的人们,但可以一秒共情现实生活中认识的,同辈的人。
想起来有一年过年我在朋友圈发过的一张图片。

祝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