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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的亡灵 其十二

2022-11-29 02:47 作者:质子-明治系统official  | 我要投稿

chapter.22 赤崎独至今还记得,当时和星野初拿到同一所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个信封压在掌心沉甸甸的分量。 “想不到小初你真的学医了……总感觉你是那种会两个大逼兜把植物人从床上打醒的……啊!好痛?!我错了别打我!!”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上勾拳。从小挨星野的揍挨到大,每次被打的时候都感觉一样疼。 而如今赤崎已经记不得上次他和星野这样打打闹闹是什么时候了。两人都进入国立医院工作之后,距离反而好像远了。星野被安排在最重要的第六层,还经常被院长找去做研究。每次在医院待到很晚回到家,她都十分疲惫,用赤崎给她烧好的水洗了个澡倒头就睡,甚至连话都很难跟她说上。 星野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这点是她的那位性情古怪的导师亲口承认的。赤崎虽然也有天赋,但跟星野是云泥之别。因此他明白,自己只要安安心心地当她的后盾就好。他不奢求别的什么,只想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她身后。 只是不知不觉地,她好像越走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结束了中野心手术前最后一场会议,两人默不作声地并肩走出会议室。星野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意识到这还在院内,就又放回去了。 一直走到医院门口,还是没有说话。走出建筑物的荫蔽,赤崎感到一丝冰凉贴在了脸上。他伸出手,细如针脚的雨滴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打在他的手心。 “下雨了。”于是他终于找到话题开口了。 “是啊。”星野点燃一根烟,望着天空。 “好像我们都没带伞。”赤崎耸耸肩,把白大褂脱下来,然后用手撑起,遮在星野的头顶上。两人在高中的时候经常碰到没带伞的雨天,往往就是这样回家的。用衣服挡雨其实约等于没有,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回到家总是缩在一块,打着喷嚏等赤崎的母亲做好姜汤端过来。 “走吗?”赤崎朝星野一笑。后者看到他的笑容好像愣了一下,“……哦。好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通往员工宿舍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还亮着。 “怎么了小初,有心事?” 星野把一口烟吐向灰蒙蒙的天空,什么也没说。半晌,她才注视着虚空开口了。 “院长昨天找我了。” “是什么事?”赤崎随口应道。不知为什么,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院长说,让我随时准备使用’魔玉’。” 赤崎哑然。其实仔细想想院长会这么决定也不难理解,毕竟在很多意义上中野心的手术都非常重要。可是—— “这个药方与其说是药物,不如说是临时契约。” 脑海中浮现院长稚气未脱的脸,“与神缔结临时的契约,短暂地获得神的能力。而代价就是契约者的性命——很好明白吧?” 那张药方的末尾,用血红色的墨水画了一个诡异的不明生物。乍一看似乎像许多个发光的球体凑在了一块,轮廓非常暧昧。而仔细看便可以发现位于正中央的球体上有一只巨大的独眼,放出森然的目光。 这就是院长口中的神。当然不是神本来的姿态,只是它的化身之一。实际上,至今为止所有的层主任都没见过神的本体。院长说是因为神是更高级的存在,普通人在认知这种存在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受到神明力量的影响,最轻的结果就是彻底丧失神智变成疯子,严重的甚至可能连存在本身都会被抹去。这样的神,掌握的就是可以轻易左右人命的禁忌知识。至今为止发生了那么多事,赤崎也对神明的强大心服口服。可…… “不……为什么?”赤崎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小初,为什么是你——” “小独。”星野静静地打断了他,“我是医生。” “是医生又怎么样?!医生就非得给患者抵命吗?医生就不可以失败吗?医生就不是人了吗——” 面对赤崎突然汹涌的情绪和一连串的质问,星野只是笑了笑。那个笑容让赤崎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很难形容这个笑所包含的情绪。疲惫?痛苦?释然?视死如归?恐怕都有,但似乎远不止这些。 但是只有一件事他能够明白。那就是露出这个笑容的星野初,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视若珍宝的爱人,已经离他远去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越走越远的呢?赤崎不知道,或许星野自己也不知道。 雨好像停了,空气变得湿润且冰冷。道路两旁的路灯周围围满了飞蛾,不知悔改的灰色小虫一遍遍撞向阻隔他们与光芒的玻璃罩子。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星野抬起头,望着位于二楼的两人共同的宿舍窗口。她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宛如一颗坠落的星星。   “江田医生。”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来人没有敲门,这让非常注重私人空间的江田有些不悦。 他转过转椅,发现来人是便装的天川野之后,显然更加不悦了。 “有什么事吗……今天晚上没有你的排班吧?” 天川野没有接话,而是走到了江田的办公桌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背着一个狭长的单肩包。似乎被江田桌上插在花瓶里的栀子花吸引了,他将鼻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完全猜不透他的举动,让江田千寻的心情愈发烦躁。 直到面前的青年如此说道——“江田医生,您还是触犯了禁忌。” “你什么意思?” “江田医生。”天川野一边说一边后退。他打开了随身的单肩包,把一只手伸进去好像在摸索什么,“您不该叫心小姐的名字的。您知道的,这是您不被允许做的事情。” “你——” 江田千寻的脑海中警铃大作。火。鲜艳的火焰在他脑海中轰然地燃烧起来。啊啊。又着火了。火烧了房子,烧了花园,也烧死了屋子里的母亲。而他只能呆呆地跪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自己的一切被烈火吞噬。不。不要。江田千寻,或者说中野千寻颤抖着用一只手捂住嗡嗡作响的脑袋,不要再让他看到火了!不要再把那时的火放给他看了—— “听好了,这件事要带到坟墓里去!你以后跟我们中野家没有任何关系,这孩子也不是你妹妹。如果你敢提到今天发生的事,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明白了吗?” 眼神冰冷的男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婴。那是他的妹妹,是他除了母亲以外唯一的家人。他哭喊着,可随行的保镖把他拦在了中野家的车前,管家怀里抱着妹妹,坐上车离开了。是那个男人的报复,不能原谅自己的母亲在怀上妹妹之前就出轨、有了自己,因此那个男人烧死了母亲,夺走了妹妹,把中野千寻一个人留在了烧成残骸的屋前。从此,中野千寻变成了江田千寻,他必须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他们说这是对他的惩罚,对他于妹妹之前出生的惩罚,对他和母亲曾经幸福地生活过的惩罚。 “你这个——!!” 愤怒和杀意如爆发般喷涌,江田千寻通红着双眼上去揪住了天川野的衣领。现在的他与平时稳重温和的、青花瓷一般的青年判若两人。如果眼神能杀人,天川野恐怕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然而天川野面对江田的失态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种嘲讽的态度无疑让江田更加愤怒。他高举起拳头,朝着天川野的面容挥下去—— 青年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他惊讶,或者说惊恐的目光注视的是扎在自己手腕上的注射器。里面装满的是可以让成年人昏睡过去的剂量的麻醉剂。 “晚安,江田医生。”天川野皮笑肉不笑地对他眨眨眼睛,“你的器官将让你的妹妹活下去,这才是中野家放任你存活至今的意义。”   chapter.23 至今为止,中野心做过大大小小的手术。 这次也没什么不一样。被戴上氧气面罩,吸入麻醉剂之后会很快睡着。视野里围着人们关切的脸,其中有家里派来的管家,还有戴着口罩、被手术服包裹的医生们。在自己左边的是自己的主治医星野,右边的是福岛寿子。还有九鬼医生和种崎医生,心大致能认出他们。所有人都来了,大家都在注视着她。 可是……为什么江田医生没来?他也是自己的主治医,这个时候究竟去哪里了呢?心等啊等啊,等到麻药起效、眼皮沉得再也抬不动了,她这才不得不放弃,带着遗憾和不安沉入深深的睡眠。 …… 阳光照射在脸上,感觉如此温暖。 中野心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树荫里。夏日被太阳晒得温暖而芬芳的草地传来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可她依稀记得手术之前的自己已经快丧失嗅觉了。 ……对啊,手术。自己不是应该躺在手术台上吗?现在自己是在哪里? 她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病号服,而是小时候自己很喜欢的一套白裙子。双臂和双腿干干净净,没有数不清的针眼,也没有各种插管和点滴。 这里是……梦吗? “你好啊。” 耳畔传来少年温润如轻轻敲打青花瓷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眼睛如同琥珀般好看,双手背在身后。 “你是?”心问。这个少年的容貌让她感到惊人的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好啊,妹妹。”少年笑着说。 “妹妹?” “是啊。你忘记我了吗?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少年说着,把藏在身后的双手拿到前面,他的手中握着一个花环,“这是给你的。” 心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花环。与少年的手掌相触的时候,她感觉那双手的温暖出奇地熟悉。是小时候——不,应该是更小的时候。小到自己还不能说话不能走,只能沉睡在襁褓之中的时候,这双手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抱住自己。 “哥哥……”心喃喃道,眼泪不知为何顺着眼角滑下,却并不感到悲伤,而是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她轻轻将那个花环放到头上,刹那间无数零碎的画面和声音涌入她的脑海,纷乱错杂如同一个变幻莫测的万花筒。那是谁的记忆?或者说,那些记忆并不只是一个人的?记忆的碎片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烁,她看着看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我想起来了。”中野心哽咽着,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夹杂着深深的愧疚几乎将她淹没。至今为止的她一直都一无所知地待在那个被精心准备的白色鸟笼中,身体在成长,可心智却依旧是孩童。自己为何没能早一点发觉他的心意呢?为何不能从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眼神中的眷恋读出什么呢?为何……要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地步才知道真相呢? 少年温柔地抱住了她。双臂轻轻地将她环绕,好像在拥抱一个一触即碎的瓷娃娃。 她也环抱住少年,那是曾经的她做不到的事情。真是残酷啊。牺牲了他换来的人生,她又如何能走下去呢? “哥哥,对不起,我们走吧……”她把头靠在少年温暖的臂膀中,轻轻地说道。 少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嗯。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哦,心。” 滴—— 好几个仪器的报警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手术室里乱成了一团。 “医生!星野医生,病人突发大出血!” “别吵,我知道!血袋呢?血袋在哪里?” “不……不行啊!”福岛寿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输……输血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失血……怎、怎么办啊!” 星野初深吸了一口气,转向赤崎。对方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眼神中除了抗拒还有撕裂般的悲痛和眷恋。触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连星野也感觉如鲠在喉。 可她很快调整过来,用平稳的声音说道:“赤崎医生,麻烦你准备’魔玉’。”   “契约不成立。出错了。” 女孩伫立在祭坛之前。三个银杯中的血液已经干涸,可预料之中的奇迹却没有如期降临。 “恐惧不够。神说……恐惧不够。我们已经制造了那么多恐惧,却还是不够。差了临门一脚……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院长……”一旁白发的青年带着心有不忍的表情开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不够。助理,你知道吗,医生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只有1和0。手术成功是成功,不成功就是失败。我失败了啊!失败就是罪,我有罪!!明白吗?!” 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女孩声嘶力竭的吼声,而回应她的只有四面墙壁嗡嗡的回音和无止境的寂静。一边喊,她一边疯狂地用指甲抓进自己的皮肉,直到把自己的双臂抓得鲜血淋漓。 …… “我们失败了。” 某个时间,某个病房。在空无一物的房间中,青年对眺望着窗外的女孩开口了。 “中野心死了,星野医生也死了。我想知道的仅仅是……这一切是否都如你们所愿?” 女孩的背影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寂静又充斥在了二人之间。 “我之前并没有怀疑你,因为翼死的时候你还没有入院。直到后来小白的死……我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真的不明白,她们明明都是你的朋友。到底为什么?温婉小姐?” “——哈。” 女孩笑了。 “哈哈……我怎么知道?那些大人物的计划成功与否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为了让我活下来。” 她回过头,长长的黑发从肩头一路滑落,鎏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女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个精致又苍白的陶瓷娃娃。这副容貌,与结城护士口中“605号病房的患者”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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