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图书馆-明日方舟】:大陆上的都市人(卡莉)② 收尾人与猎人


又要到晚上了。
呸!令人作呕的咸味儿……
站在岸边,海水漆黑如油,我凝视着潮漫过靴底,然后退去,留下连绵的泡沫。很难想象这是傍晚时候的景色。
水流涌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这鬼地方天上的那两轮月亮给了海水上升的动力,似乎没什么问题。
展开视线,能看到海浪的形状。像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实体伸出的触须,末梢分散开如碎沫。
沫飞入我的气管,在肺中凝结成一滴滴恶意,浸透,阻碍着器官的伸缩。
于是我啐了口唾沫,吐进水里,连带着排出这毒药。
真是他妈恶心……
虽有海潮……
但 是 无 风。
空气此刻的厚重并不比这片陆地好上多少,没有任何移动,而潮水依旧自远方向这里涌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哼哼……
行李箱就在手边,作为纯粹的陆地生物,我到想看看海洋作为一个培养皿,究竟能做出来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距离上一次抽干怪物的血液已经太久了……
我在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这颗心、这双手、正期待着新鲜的,将异形撕裂开的感觉。
但此刻,我拒绝选择在此浪费时间。
时机未成,所以我松开握住腰刀刀柄的手,提起行李包,转身走向那干枯开裂的梦境。
他们也在等着呢。

“一百……”
“一百!”
活尸般的镇民重新聚集起魂魄,有神地喃喃自语。
他们从各自栖身的破屋烂棚走出,都嘟囔着一百这个数字,聚集在镇子中心,那里摆着一个罐子。连着那歌手与妮子都过来了,还有那几个没出息的混小子。
无非是某些可悲的阴谋诡计,见得多了,化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太久没碰见反倒觉得不适,索性看看能是什么地狱交易。
我踱步走入一条小巷里,选择了最佳的观赏位置。
“白色的贝壳……”
镇民排队去从那个罐子掏取物件,攥在手里反复揣摩确认。
“白色的贝壳……”
“白色的贝壳……”
“白色的贝壳……”
抽签嘛,选出来一个倒霉蛋,也不知道会去干什么。
“喂!木框,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个好日子。”
有个男的冲安妮塔如此说到,看上去还算有点儿兴致。
“很快,我们之中,又有一个幸运的人被选中。他先我们一步,去过更好的生活了。”
也是,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活得更烂了。
但他们能去哪儿呢?
“等到明天,新鲜的食物,我们都会有。大家都会活下去。无论是去海里,还是留在岸上。”
好像也只能去海里了,做饵料吗?真是古怪。
或者是……更恶心的情况……
“你不用着急。你已经足够大了。你很快也会加入进来,得到这伟大的,机会。”
哈哈,如果我是那个倒霉鬼,被扔到海里的话,会选择在那些脏东西污染自己前,亲手扯出胸腔的心脏。
“现在,你可以和过去一样。祝福那位兄弟姐妹。”
如果是我的话,会祝福你的,然后在你加入它们前切断你的脖颈,但不会快过我撕碎我自己的。
无视那几个被吓傻,选择默默开溜的混球,整个过程看起来还蛮无趣的,于是我选择藏在阴影里闭目养神,享受时间慢慢滑过的感觉。
“你们都在干什么?”
噪音……真他妈烦人……
还不想浪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舒适,于是选择强行压下被打扰的愤怒。
这声音……女声,装腔作势的,就是太年轻了。
我睁开一只眼睛,看向那个娇小的影子。
……审判官。
我在册子上见过审判庭的标志,负责伊比利亚这一块儿地区,现在就出现在那小妮子的身上。穿着猎巫人风格的衣服,紧握着的刺剑发出银光,我也看到了那柄绑在她腿带上的手枪。
羽毛状的头饰……是叫做黎伯利吧?也就是小鸟喽?这些东西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有够怪的了。
无论如何,小鸟看起来经验严重不足,唧唧喳喳的十分烦人。那就意味着不止一名审判官过来了,估计也是处理海鲜造成的问题。
愤怒的审判官厉声责问着广场上的居民,我没心情去听她嘟囔些什么屁话。
夜晚很快就会到来了,到时候谁都没法睡个安稳觉。

“审判官来了?!还,还不止一名!”
老胡安听了愣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
“这帮混账!早就该过来切掉这个畸瘤了!”
“惩戒军虽然没有来,但仅凭两名伊比利亚审判庭的审判官!就足以把这些邪教徒与异形清扫干净!”
这老头儿突然来了劲儿,大喊大叫着挥舞起拳头,像是大仇得报。
“老胡安,跟你说一下我的计划。”
点了根,叼在嘴里,并不妨碍说话。
“我寻思另一名审判官肯定会过来找你,打算着今晚出去,先独自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这当然只是借口。
“放心吧,卡莉。我不会把你告出去的。”
“那就祝你睡个好觉吧,哈哈!”
“顺嘴说一句,来造访的家伙估计会比那只小雌鸟难对付不少,你最好先理理自己近期的黑账吧!”
“什么?她是黎伯利?那来的真不会是……那位阁下吧……*伊比利亚粗口*!”
又开始抽搐起来了。
既然有了空儿,我打算去找找歌手,看她跟小鸟玩得怎么样。
街道上仍旧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大多都在往北走,看来是那边的屋子还能住人,那么斯卡蒂应该也在那儿。
“嘭嘭嘭!!!”
砸门与大声威胁的响声在几百米开外都能听见。
什么……阿戈尔人?原来斯卡蒂就有我想要的答案。
“咚!!!”
这动静……估计是把墙拆了进屋的吧?
等着我慢悠悠地走到那里,看到了一旁从门框上拆下的破碎木片,里面则传来打斗的声响:金属碰撞、审判官大声呵斥、与安妮塔紧张惊讶的粗喘。
嗯……枪上膛的声音。
“轰!!!”
妈的!
闪身离开所依靠的那堵墙,后者瞬间被打出个大洞,然后墙壁呻吟、倒塌、掀起一阵烟雾。
这威力……有点意思,毕竟没有首脑限制了,能捣鼓出来这样的玩具还算合理。
尘埃落定,歌手完好无损地走出废墟,而审判官已经大汗淋漓。
“你……你!你竟然毫发无伤!这怎么会?我明明都瞄准了!”

“你的武器。你使用起来并不轻松。”
小妹妹,持枪的手腕没脱臼吧?
斯卡蒂展示她的裙摆,多出来个眼。
等到止步的时候,发觉已经潜入屋旁的黑影里了,不知不觉间就已如此,显然又有人要来了。
远远看来,提灯光芒微弱,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伴随着一个更高大的身影出现,四周空气瞬间凝固。
他毫不遮掩自身的敌意。呵……看上去比那小鸟要更有点本事。
口罩与插羽大檐帽遮住了他的面孔。

一帮憨憨……都不知道我在这儿吗?
“退下。你不是她的对手。”
没什么废话,是我欣赏的类型。
“但是长官……”
“退下。”
“遵,遵命……”
脚步停下,距离十米,相互对视。
我看到歌手在犹豫,恐惧着什么,但绝不是面前这个人。
“你,强很多。”
“你不该踏入这座城市。”
“我在了。”
“违背规则,就要付出代价。”
行走的禁忌?真是奇怪。
“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会留在这里。”
“……我不想同你打。”
“哼。邪恶的阿戈尔人,你一定是害怕了!有长官在,你绝对跑不了。”
小鸟得意地插起腰。哦~我开始喜欢起她来了,真有意思。
“但,如果这是必须的话—”
“我会打败你的。”
斯卡蒂难道觉得她能不受伤吗?
起步、加速、冲击。
单就速度来说还算及格。
依靠打斗来寻机脱身,计谋一般。
所以她自然没有撞上审判官。
斯卡蒂翻上屋顶,轻盈而优雅,无声落在顶端,如海浪托起的鱼跃出水面,画出月光。
然后审判官的身影紧接而至。简单、直接、致命,如渔人的钢叉,紧紧跟随在后。
碰撞、退开、再次碰撞,还算不错的力量。每一次交锋都粉碎了空气,引起爆响,碾过本就脆弱的城镇,街道上的碎片在迅速增多,扩散开灰尘味儿。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有着不少相互试探的意味。
我瞅了瞅伊比利亚小鸟,显然是没见识过,已经遏制不住脸上的惊讶了,表情还挺丰富,蛮好玩儿的。
整条街的轰鸣停了下来,碎屑与烟尘中,年长的审判官再次现身,沉默不语。她果然跑了。
“长官!您果然赢了。我就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撼动您分毫!”
瞧她那副眉开眼笑的可爱模样,得承认我越来越喜欢这小鸟了。
“什么?这……怎么会。”
“她受伤了,跑不出多远。”
唉,真是个心大的家伙,或者说单纯就是憨。
那我更该去问问了。于是潜声离开,准备再去找她。
等会儿……
海浪的声音,比之前所听到过的都要明显。
以及那令人窒息的鱼腥味儿,比海盐的咸味儿还要恶劣。
看来已经开始了,下意识地拔出了长刀。
这柄武器灵活不少,更适合在狭窄环境里做生切鱼。
快速奔走在小巷里,完全可以做到一步飞出十几米,但是没有必要,我需要放缓速度来进行更加精细的搜寻。
黏糊糊的滑动声已经很逼近了,湿滑黏腻,而且数量很多,估计就在旁边的大路上。
呕……真希望能堵住这双鼻子……
声音还在增大,显然是同其他脏东西汇流了,方向一致,估计都是奔着斯卡蒂来的。
毕竟她在本质上跟那些玩意儿没有区别,但她还有人类的意识。我也需要尽可能多地搜集,获取这些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得到的情报。
黑色的孽畜攀过墙缝,它们当然也感知到了我的存在。
“去你妈的!”
扫出长刃,直接刺进那东西的腹部,皮肉历经深水压力的磨砺,我得承认有点韧劲。不过也就仅限于此,硬性金属切起来依旧脆弱不堪,它的挣扎扭动让我更加兴奋——屠宰的快感,巴不得让它全部的血液沿着血棱一点点流干,然后我几脚把它踩成渣子,最终用火把这些脏东西残留下的污浊痕迹全部抹除。
但是,现在还不行。
一下,划成两半,脏血撒满地面。
残骸落入黑影里,我宁愿不知道它的模样,让脑海中最易激起愤怒的形象代替它。
但是它太弱了,弱到无法激发我的战斗欲望,只能得到厌恶,显然属于恐鱼那一类型。
更多触须伸了过来,眼睛发出红光,有一些暴露在月光——下恶心的黑色触手蠕动着:伸缩、吐息、变化、扭曲……模拟着潮起潮落。滴滴答答的黏液落在地上,伸出尖牙利齿,彼此摩擦着发出声音,让人作呕。
真是他妈让人恶心……
这丑恶让我皱起眉。
眼睛被污染的愤怒驱使着武器,一击将墙壁轰倒,恐鱼发出湿厚的嘶鸣声,随即被压在碎石之下。
很愿意就在此花上点儿时间把它们屠杀干净。
然而只是啐了口唾沫,就匆匆踏过了,因为不愿再浪费时间。
一下跳到旁边废弃屋舍的顶端,看到恐鱼密集如洪流,不可阻挡地涌向城镇边际,一座孤立的小屋。
看来就是那儿了。
明确目标后就可以加速了,双腿发力来进行瞬间加速,差不多就是压塌屋顶的力度,一般赶路的话可以单次飞出百来十米的距离。重复几下就到了,停步时把屋前的地面压得稀碎,压路机轰鸣的响度,而靴子也埋进裂化为沙砾滩的地里,每次都是这样。
看了看那股黑流,被我远远甩在后面,但按照那速度,赶过来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哦,那算了。”
门口的门这会儿完好地留在上面,正好可以一把扯出来,板子不堪重负被撕成碎片。
里面震惊的视线伸了出来,除了斯卡蒂和安妮塔,还有那只伊比利亚小鸟,正准备拔出刺剑再度发起攻击。所有人的动作都立刻停止,只因为我来了。
“刚刚发……发生了……什么?”
首先开口的居然是那个瘦弱的妮子,而剩下的两人则依旧保持着僵化的状态,看来是在处理信息。
“卡莉,你怎么来了?”
是的,她受伤流血了,我能很容易从里面闻出与那些脏东西相同的鱼腥味儿。
恐惧,显现在她的脸上,想必也是预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好……好哇!你个邪恶的阿戈尔人!居然还和萨卡兹相互勾结!”
小鸟这才缓过神,气更不打一处来。
“还,还有你!古怪的魔族佬。”
“我来问些事,顺带提醒一下,那些水里的畜生要来了,看上去数量还不少。”
“它们是来找我的。”
“海鲜干什么就随便了,这不妨碍我处理它们。”
“你……”
“喂!我好歹也是伊比利亚审判庭的审判官!别轻易无视我啊!”
一见到自己被无视了,审判官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应该我来。”
她打开随手的大箱子,取出柄锋利的双刃巨剑。看尺寸就知道这种东西并非用来砍人,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谁都知道,所以只会是被用来对付那些脏东西。
“给个机会嘛,也让我试试。”
“无妨。”
她站到我身边,无情的目光望向涌来的恐鱼。
“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海鲜,长了肺的那种。”
说完,我便抄起行李箱,直直冲去,与恐鱼潮迎面相撞,在接触前用力将箱子砸向地面,伴随地面破碎的同时掀起冲击波,直接将黑流打散。
同时长刀出动,以碾压级别的速度与力量屠宰怪物。切到一半爆出血雾、靴子压在上面压成碎屑、或是被穿透身体泼洒出恶臭的体液、直接拨打成肉酱的也不在少数。
说实在的,很没意思。等到精神聚集起来,这些触须的动作慢且迟钝,没有任何挑战性,只是几下就全杀尽了,就是……完全辜负了我的期待。而这些鬼东西也开始迅速分解,尸骸与体液以非自然的速度腐朽、风化,留下一地白色的海盐。
才用了几分钟就完活儿了呢?
太弱了,这让我对海嗣的强度产生了好奇。
检查了下锋刃凹凸不平的佩刀,在这种力量的挥舞下已经不堪重负。
“垃圾玩具。”
我随手把它抛开,插入地时断成了两截。
提起箱子,不急不慢地走了回去。
哈!瞧她那副惊讶的眼神,虽然面部没有表情,眼睛却藏不住,还以为早就没有这种感情了呢,以为我是什么恐怖的怪物吗?
“这……你怎么会……”
“……那只是冰山一角吧?”
“不……还远不止是一角……”
“可以这么理解,虽然只是些怪物,但就先这样吧。”
“你……到底是……”
“……什么东西?”
犹犹豫豫的,是害怕了吗?
“卡莉,萨卡兹。怎么了?”
“……”
“恐鱼,让我憎恶。”
“给句忠言,下次把脑袋开开光,省的再把那些东西引过来。”
“……为什么?”
“因为那些东西不是人,肮脏的存在是人见着都想踩上一脚。”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而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语气里没有威胁,心平气和的对话。
“我的底线恰好是人。”
准确来说,这是首脑的底线。也是由其所塑造的,所有都市人的底线。
“无论是人类,还是人造的,友善的东西,都可以。”
“你也用不着挥剑砍我来作为自卫,因为你还没越过去。”
“成分是复杂了一点,但我能看出来,你还是人。”

“也不用着害怕,如果你终究也要加入它们,我会在那之前亲手扯出你的心脏。”
“这是威胁吗?”
“不,如果是的话,你的剑应该早就飞向我的脖子了。”
“一个警示。保持定力,不要越线,就这样。多了的我也不会管。”
只有明确双方底线,才有合作的可能。
“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确保接下来不会失手坏了你的事。”
“我来……是为了救人。”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得找到她,无论如何。”
“嗯……告诉我她的名字吧,看看能不能顺手帮点忙。”
“劳伦媞娜,穿着一身修女服,跟我……差不多的发色和瞳色。”
还有同类是吧……混杂海鲜血脉的人类,有点意思。
按照A公司那尿性的人种划分,应该也算人吧?只要她们还自认为是人类,毕竟血魔那种怪胎也被都市接受了。
呵!首脑那套规则,看来居然还有点道理。
并非只有人才是人类,人类还包括还有那些自认为是人,与纯种人间差异尚在可接受范围内的东西。
之前觉得十分奇怪,现在看来的确可以明确一些概念,破解一些疑题。
“她……因为感染了矿石病,精神有些异常。”
“这样啊,明白了。”
“那边的萨卡兹!我以伊比利亚审判庭的名义……”
小鸟的话刚说一半,我就溜走了,也是她不可能追上的速度,留下她一个在那儿着急。
已经做完现在该做的事了,但某些条件还需要时间的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