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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之梦○何素平

2020-03-30 04:29 作者:柏城大道西  | 我要投稿

     落日溶金,暮云合璧。

     夕阳已远远退去,西天只留下最后一片紫蔼。

     她凝神不动,目光固定在一个点上,看着那亮光渐渐地消散开,弥漫成一大片,又如粉彩溶进了水中,化开,变淡,整个天空都有了一层微紫,黄昏降临了。

     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可是此时被那绚烂攫住了。

     她听见了太阳远去的脚步,伴随着重浊沉闷的喘息。一大步一大步,一大口一大口。暮色拢住了她的身容,只勾出一个轮廓。她的心魄正伴随着越去越远的火球,灼热的感觉依旧。一个巨人的身影跳进了她的眼眶,大步流星,健步如飞,奔跑跨越,堵住了那片亮光。

     那是他......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条河缓缓流来,那巨人弯下身躯去饮,咕咚声中,一条河霎时干涸。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

     这文字在她眼前鲜活如生,她的耳鼓充满了哗哗水声。热泪流下双颊。

     巨人又在飞奔,足下山河草兽全在倒退。那火球——太阳,腾跃间已经看不见了,巨人喉中发出了嘶吼。

     她痴痴坐在暮色里,遥想着天与人的追逐。

     那一日也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射进画室一角。他对她说了那么个古远的故事。她奇怪,他一贯崇尚西洋艺术,对老祖宗文化没有好感,为何说起神话?她问:“你历来梵高红梵高绿的,如何又数起典故来,浪子要回头吗?”她恬静的脸上流露着调侃。

     他瞥她一眼,靠到窗台上,像是反问,又像自语:“梵高不就是个逐日的英雄吗?”西天正溢彩流金。他凝望良久,抓起画笔,在未完的画稿上戳戳点点,满纸飞金。

     她看着他在画纸上胡闹,存心激他:“你何不去追太阳,作夸父,当中国的梵高,演一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呢。”她不懂画,但知道他并非奇才。

     他就盯着她愣愣地说:“我去沙漠怎么样?”

     “嘻。”她用手去捂嘴。

     “那儿离天近,能看到真的太阳。”

     “可不是嘛!”她不以为然。

     他认真地说:“我真的决定了,去追太阳,追上去,写下它。”他的笔很不耐烦,在纸上横抹竖拉的,找不到出路似的。

     “沙漠在西边,去西天取真经?”见他认真得像回事似的,她就问:“请好创作假了吗?”

     他手一挥,扔了笔:“哪有什么创作假!我辞了职,已经辞了。”看着她,又说,“辞了这儿去西北,去高原,去沙漠。不是为了做好男儿,只是为了画。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里,我画不成。”

     她不再和他逗,只是眼里泛起迷惘。她轻轻地问:“真的去啊,你家里同意吗?”他苦恼地:“父亲总算同意了,母亲还想不通。”随即又坚决地说:“可我一定要去。”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中有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迷乱和闪光,分明有千万种不安在骚扰他的心灵,他的眸子似乎要看到极远极深的地方去。她后来明白了,那是对归宿的向往。

     她走到他面前,带着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情对他说:“那你就去吧。”

     送他走了,可那意念中不安的奔跑常来惊破她的平静,被想象夸大的巨影也时时在眼前晃动,那段文字每每令她心旌摇荡:

     ——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那杖,是他的笔吗?邓林——桃林。弃笔之处,桃艳如霞,仿佛红日遗落在地上的一个梦境。

     渐渐他成了她心中的一座丰碑。

     后来她成了母亲,常常给孩子讲逐日的故事,从孩子黑亮黑亮的眸子中,她似乎能看到桃花与向日葵的燃烧,每当这时,她的嘴角就浮上梦一般的微笑。(文字以及图片均选自1998年4月4日《合肥晚报》、《小小说选刊》1998年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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