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说连载·刀犬使巫女(109)

——压在巨大齿轮中的小小的心——
独自行走的舞衣背着御刀,原本熟悉的走廊而今显得陌生。她打起精神,努力不让低落的心情全面掌控自己。路上遇见的美浓关女生不止一拨,有两个对她的问候致以疲惫不堪的回答,还有一个低年级的刀使打完招呼就慌张跑远了。舞衣对此并无惊异,因为那天以来的所有事变都是她们一起经历的,每个人都清楚客观形势有多么艰难。
紧接着大仪式材料的披露会上,朱音作为局长代理向全社会——其实说成全世界也相差不远——公开了关于刀使巫女的秘密档案。这些资料的内容的确是所有观看者闻所未闻的,连朱音自己也只提前做过少量功课的样子。随着内容的展开深入,现场的媒体代表从阵阵骚动到鸦雀无声,直接和间接的观看者也大多瞠目结舌。讲台上朱音旁边的某几个管理局代表脸色青一道白一道,竟有人愤愤地提前离席,完全不顾对此失态之举的跟拍。
披露的核心内容主要可以归纳为几点。首先,管理局秘藏的文献表明,使用御刀的巫女在近代以前从未有过光鲜的历史,表面上的特殊地位并不能改变她们作为消耗品的真实境遇。不但退治荒魂的战斗往往带来死伤,就连被御刀选中也是巫女承受苦难的开始——为了操控以御刀为媒介的隐世能量流,巫女付出的代价是肉体直接受到能量流动的侵蚀,从获得超凡力量的一刻起也在丧失这股力量。当刀使的精神无法再维持专注,御刀将立即弃她而去,将前者留在充满病痛乃至无法生育的短暂余生中。
比失去力量而短寿的下场更令人发指的是对某些特殊情况的处理。那些被神职者判定为不能和平退役的巫女,将被以自愿禳刀的名义投入神圣的熔火,以生命为代价“净化”将她们侵蚀至此惨状的珠钢兵刃。记载这种祭祀的笔触简练而冷酷,今日的读者却不能不为之动容——大部分留下记录的祭刀巫女都没能活到今日刀使的退役年龄18周岁,有些案例的主角甚至刚拿起御刀不满一年就被处置,如同只留下一瞬光亮的流星。
文献引用了另一些实例试图说服潜在的读者,将此举动看成必要的残忍:来不及安排净刀仪式的巫女失去对自己的控制,身心完全被隐世磨灭,堕转为没有心的荒魂。更有甚者,少数过于年长的巫女失踪后重现时一变为有智能的荒魂,将不祥的恐惧向周边散播。为了应对这些新威胁,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刀使,连带着加剧了巫女的战斗损失和侵蚀伤害。早先朱音私自查到的语焉不详的记录正是出自这方面,促使她将紫作为同样的祸端加以提防,最终下定决心登上了舞草领袖的位置。
下一部分讲到现在的情况,隐含着紫对自己所获进展的冷静自豪。随着对御刀和隐世调谐的深入,刀使中最大一部分的侵蚀率得到有效抑制,使她们都可以在满18岁后迎来安稳的退役。那些受到异常侵蚀的不幸少数则成为稳定剂项目的秘密受益者,其代表就是本该提前退役甚至病终的现任亲卫队。基于在她们身上取得的成绩,报告暗示将把稳定剂向所有现役刀使铺开,并建成为将来世代的标准配置。
上述好消息没能激起特别大的积极反响,毕竟之前的负面情报造成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舞衣看着发布会和传阅材料时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使自己成为今日样貌的力量竟有如此黑暗的实质,仿佛她和四周熟识或陌生的刀使不过是由御刀操控的僵尸。梅太郎对她的焦虑感同身受,不断安静地鼓励主人,让舞衣回想起至今激动人心的温暖过往。她整顿精神,将种种怀疑不安暂时压下,但积极起来的心情还是埋下了难解的纠葛。
“我是柳濑,新一期借调人员的名单请校长过目!”舞衣在办公室门前站定,得到允许后倏然进入,将一张打印稿呈给江麻。有些惨白的纸面上黑色的表格里列着多个名字,对舞衣来说,这些名字后面要么是数面之缘的同校生,要么是朝夕相处的熟人,两者都属于美浓关的现役刀使这个百余人的群体。江麻仔细上下看了几遍,将纸摊在桌上,于怅然中浅浅一笑,好像是为了安慰面前的学生:“辛苦你了。明明大胜了一场,情况却看不出好转,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发生人手不足了呢!”
舞衣轻咬着嘴唇,明白校长所说的形势有多么复杂。镇魂仪式结束后这十来天,全国各地的荒魂活动在稍微沉寂之后,骤然爆发性地加剧。其中有多少是自发现象,又有多少是管理局正式揭露的敌对组织引发的事件,尚没有明确的结论;但是对刀使及其支援力量来说,有一个结果再清楚不过——与荒魂的交战更为频繁,由交战产生的调动、伤患和物质损失自然也急速增多。紫代表管理局提出的主要应对方略以更灵活的资源配置和实时响应为核心,由此开始了几无前例的大范围人力派遣和再部署。现任校长主政以来,五校第一次处于由一个中枢统管的战略机动状态,美浓关的刀使也因此被轮班调往各地,执行越发常态化的校际联合任务。舞衣甚至在回到学校的途中就受命参加了首次任务,完成后才顺路回到岐阜,帮助处理校内的各种事务直到现在。
高出动率只是出现人力不足的原因之一,使之成为真实的严峻问题的,乃是刀使队伍的非战斗减员。就算紫稍后亲自出面保证,现有的技术能支持将侵蚀危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成为刀使的固有危险还是在初次得知的人心头砸下重锤。消息发布后一周,五箇传全部出现了成规模的转退学现象,堪称一次浪潮。虽然离开学校的学生更多来自锻冶、技工、神职等更普通的科系,但现役刀使的退出无疑更加引人注目。美浓关光舞衣所知道的就有数人因为家庭压力选择了离开,均是初高中的独刀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没有听到有刀犬使申请提前退役的消息——即便借此强化了信心,舞衣还是对蒙上阴影的前途暗自叹息。
说完剩下的事,舞衣按照江麻的明显暗示回到宿舍,慢慢躺下抱紧一个毛绒抱枕。房间分界线另一边保持着没收尾的清理状态,跟多日前别无二致。这段时间里舞衣没再见过与她分享住宿的人,听说她走了不同的路线回来,没有回学校但回了趟家。忙碌的日常工作之余,舞衣却找不到平时离最近的人说说话,渐渐觉得房间里冷清得无法形容。其他熟识大多只能强颜欢笑,说到低落处还要她出言抚慰,梅太郎也看在眼里心中无奈。想到又一天在这沉默的烦闷中结束,少女将脸埋进柔软的抱枕,试图减轻泪腺的酸楚。
一个想法忽然从脑海底部钻出,让她瞬间痛感怎么没能早一些想到。沙耶香是舞草六人组中唯一没有离开当地的,她现在情况如何?受到良好的对待吗?心里又在想什么?一连串的合理疑问叩击着舞衣,让她想起那天告别后两人也没有再言语联系过,懊悔和愧疚顿时交缠。“是我的错,太不关心她了!”舞衣将脸朝向上方,不知不觉说出声来,“我得去看看沙耶香,我也非常想这么做!跟校长申请去镰府出差一趟吧,就这么办!”
主意既定,她跃跃欲试地抓过手机打算联络江麻。电话铃声却突然抢先大作,逼得她瞪大眼睛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方名称:父亲大人。其实一听到这段特别设置的铃声,舞衣就明白是谁要联系她,只是对发生的时机感到略带不满的惊奇。她迅速应答:“爸爸?您现在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吗?”一个中年人的浑厚嗓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那是肯定的,你能察觉到就好。我要你回家一趟,现在马上回我身边来。够清楚吧?”
震惊席卷着舞衣的内心,开始是为父亲突然的强硬态度,然后却指向她头一次产生的逆反心理。舞衣试探着问:“回家?可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完成,能不能让我问问校长……”男人相当不耐烦地打断女孩:“我先跟你校长说了,她肯定同意让你走的。车已经派去学校,这会儿应该到了。你收拾一下就出来吧,动作快!”通话随即被挂断,通过电波传递的疲倦感却萦绕在舞衣心中。她的忡忡忧心刚找到排解的出口却来不及钻进去,又被至亲的一通话加重,只能化成一声长叹冲口而出……

下期预告:笑咪咪的来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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