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红与黑

“然而，它们演变得极其迅速，逐步变得越来越能干和多才多艺。谁知道再过四十年，它们会达到什么水准？”

——艾萨克.阿西莫夫，1982

2022年。

机器人挪出那步棋的一刻，他愣住了。

机械臂放下黑马，毫无感情地说:“该你了。”他看到，最多还有五步就要被将军，他已经必输无疑了。往事突然涌上他心头。

小时候他住在农村。那时他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唯一的消遣就是下棋。家里有一副老旧的棋子，木头被污迹染成了灰色，棋上的字也已几乎被磨没了，只是红色与黑色的染料还能认出来。这是他祖父年轻时用的，后来传给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又给了他。

父亲是擅长下象棋的，作为他的儿子，他也擅长象棋。后来他到城里上学，有一次他回家，跟父亲说:“我想学象棋。”

“学象棋？”父亲凝视着他，“怎么个学法？”

他嗫嚅着说：“我想专门……专门学象棋，以后走这条路。”

父亲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如果你真的喜欢象棋、重视象棋的话，你才能真正走好这条路。”

父亲又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淡淡地说：“先试试吧。”

他浑身直冒冷汗，艰难地挪动了一步。它立马将车移到前面，然后缩回机械手，好像在等着他的回应。“你怎么……”他差点想爆粗口，但又及时收了回去，因为他想起这局比赛是在世界直播的。满世界，至少全中国，都在注意他的表现。他犯不着为一个机器人爆粗！他低下头，棋盘上密布的红与黑的棋子，构成了一张大网，蒙住了他的心。他突然想起父亲。

成为象棋棋手后，他逐渐变得易悲易怒:他的名号在小范围内打响，于是陆续有更出名的棋手找他对战，轻而易举地把他击败，然后失望而返。他的名声此前就已经传回家，于是在一个晚上，父亲特地赶来看出租屋里那个颓废的、完全没有了当初信心的年轻人。父亲沉默一阵，然后长叹一口气:“对一个棋手来说，棋子也是有寓意的，你知道吗？”

他低头不语。

“中国象棋，有红与黑两种颜色。你爷爷跟我说，红色自古就代表着美好，红子就像坚持、勇敢且敢于接受失败的人。而且，红包含着情感。而黑反映着黑暗，黑子就像是一些人，永不气馁，有善于审时度势，容易变得懦弱。黑也代表着冷静、理性。你，”父亲拍拍他的肩膀，“太喜欢“执黑”。你太不服输，又太自暴自弃，每一步棋里都没有自己的情感。你并没有真正爱上象棋。慢慢改正，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说着，父亲向他伸出手。手上是那副老棋子。他惊愕地接过，听到父亲对他说：“我以后也不会再经常下象棋了，或许我也该改变一下自己，比如，为人民服务？”

他抬起头，看到父亲蹲坐在出租屋的地上，抬头望向夜空。城市上空，繁星密布。

 

他抬起头，坚定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伸手拿起棋子，他想：他要奋战到底。棋盘上的棋子，幻化成三十年前城市夜空中的繁星，耀着他的眼。自己所执的红棋发出的红光，遮住了过去几十年的黑。

我要摆脱黑带来的影响！摆脱我过去的懦弱的性格！

即使明知要输，我也要拼尽全力！

 

他终于还是输了吗？

机器人一直没有动，像是还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站起来，向它深鞠一躬。“您的象棋技术很高超，我会向您学习，争取在未来战胜您。”

机器人好像也愣住了，过了一会才以电子音回复道：“我只是机器，而您是真正的生命。我们不一样。”

“是的，您说得对，我们不一样。谢谢您的教导。”

他转身离开了。脑海里，刚才的棋局似乎摆的都是那副只辨认的出红与黑的旧棋子，又好像是故去了十几年的父亲的脸，正在对着他笑。

注：纯虚构；这篇的科幻元素很少，只是披一个壳，写一个当时读到阿西莫夫机器人小说集的前言时冒出来的点子——也就是开头引用的那句话。另外，本来还想写一个叫《新棋王》的小故事呢，后来把两个点子结合了一下，就成了这样一篇小东西。

另外，这大概算不上轻小说，毕竟我连读都没读过，但分区只能投这个。

敬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