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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北斋之女》:光影间追求术业极致的求道者

2020-03-02 00:56 作者:AshuraSJ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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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用多久,才能穷尽术艺之理?”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两千多年前的庄子就曾感叹,“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人的寿命是有限度的,而知识是无穷无尽的。以有限追逐无限,必定会迎来失败;如同逐火之蛾,追求那极大的炫目之光,最终只能以身消魂散而终。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追求知识就是无用的。人生于世,若不持续地自我学习、完善、精进,则于走兽无异;以有涯逐无涯,并非是为求穷尽,某种意义上是为了不因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眩:北斋之女》,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位奇女子、乃至一个群像的故事。

《眩:北斋之女》改编自2013年朝井まかて的历史小说《眩》,以被后世称为“光之浮世绘师”的葛饰北斋之女——葛饰应为(阿荣)为主角,描绘了这位女性浮世绘师的生涯轨迹。由于并非是以史料,而是由小说进行影视化改编,因而本片中对于人物关系的处理出现了部分和历史存在偏差的内容;但本片毕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纪录片,因此也无伤大雅。

影片从大英博物馆收藏的那副著名的《神奈川冲浪里》开始,由其引出北斋和女儿阿荣(お栄)的故事。阿荣在父亲耳濡目染下学会绘画,长大后在父亲的画室里帮忙,在这期间不断提升自己的画艺,最后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绘师——北斋和阿荣这对父女的人生如同缠绕在一起的藤与树,难以分离,故本片的主角虽然是阿荣,但北斋作为对阿荣影响良多的重要导师和至亲,同样占据了非常重要的戏份。值得一提的是,本作中饰演阿荣的宫崎葵和饰演北斋的长冢京三,在2008年的大河剧《笃姬》中分别出演了笃姬和岛津忠刚,也算是再续银幕父女之缘。

对浮世绘师和西方画家产生深远影响的《神奈川沖浪裏》
葛饰北斋83岁时的自画像
北斋晚年的自画像,具体时间不明,应当晚于83岁的那幅
剧中老年北斋90岁时的造型,相当程度上还原了北斋晚年的自画像

本片可以看作有两条叙事线,一条以北斋父女的生活历程为主,侧重于讲述阿荣在绘画道路上不断前行并自我突破的过程;另一条则阿荣和对其暗怀情愫的青年绘师池田善次郎(即溪斋英泉,江户时代最后一位美人画大师)的来往为主,讲述了彼此心意相通的二人之间相互影响、最终又求不得的一个略带“物哀”之感的故事(虽然正史上这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出演善次郎的松田龙平在2013年的电影《编舟记》中与宫崎葵最后走到了一起,不得不说NHK还是很懂。

而在这些主要人物之外,穿插在剧中的人物也不乏名垂青史的大能:“西博尔德事件”的主角、开日本学先河的德国医生西博尔德虽然仅仅只以一个名字出现,却是带来使得阿荣意识到自身技艺不足、并加深父女二人羁绊的契机的重要人物;

图中穿着西式衣物的人物就是西博尔德,不过只有短短几秒左右的远镜头
菲利普·弗朗兹·冯·西博尔德,促进“兰学”发展的重要人物,同时在西方也是日本学这门学问的创始人

而江户时代第一个靠稿费收入吃饭的专职作家曲亭马琴(本姓泷泽,“曲亭马琴”是其笔名),在片中以一个与北斋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的聒噪小老头形象出现,在北斋被疾病击倒后以自己的方式前去激励北斋,最终使得北斋的绘师生涯得以延续。

这个“偶然”就很灵性
曲亭马琴,影片中基本还原了这位的史实画像造型。和一度中风的北斋类似的是,马琴后来于1839年、也就是72岁时双目失明,无法提笔写作;但他采取自己口述、由儿媳阿路记录的方式,完成了《南总里见八犬传》等数部作品——或许同时代的天才之间总是心意相通的

不同于架空或完全原创的作品,由真实历史为基础而再创作的作品在很多方面受到客观历史的限制,在整体结构等各方面都以注定,这就使得创作者本身只能以填充故事、异说等其他方式入手,来使得作品整体更加丰满——这是历史小说和相关影视剧创作常用的手法,在NHK的大河剧中更为常见,尤其是在一些相关记载较为缺乏的人物题材上用的更多。

阿荣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过多的事迹,因而本片多是以“绘师的日常+名作创作历程”这种手段来描绘这个角色:起初没有过西洋画绘制经验的阿荣,在画作被评价为“技巧跟不上想法”后一度消沉,在父亲的开导下才重拾绘画的信心;

在善次郎带其前往吉原之后,受到吉原夜晚流离的光影开导并有所领悟,并在后续的创作中形成自己独立的作画风格——与父亲细致入微、追求极致的神形兼备略为不同,阿荣更加注重光影明暗的处理,利用不同角度的光影变化来使得画面整体更贴近现实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作画特点,成就了《吉原格子先之图》《夜樱美人图》等惊为天人的画作。

《夜桜美人図》

《吉原格子先之図》

作为小说原著和影片标题的“眩”,有着多重不同的含义。其一,如同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第一次见到光线一般,葛饰应为对光影的处理手法是前所未有的。作为第一个在画作中融入现实主义的光影处理手法的浮世绘师,其眼中的“光”自然是眩目耀眼的;

其二,在身为女儿的阿荣眼中,父亲北斋是自己的至亲,也是自己刻苦磨练、意欲超越的对象,如同一道炫目的光芒,让自己心生向往;

其三,善次郎和阿荣彼此相互吸引,各自的作画道路上都有对方的指引,彼此都是指引对方的眩目之光;

最后,对于画师而言,“更高的技艺”无疑是驱使自己不断精进的目标,如同飞蛾朦胧的视野中妖冶耀眼的火光,明知自己无法实现,却还是不知不觉地靠近那强烈到足以刺伤双目的眩光——这一点,不只是对阿荣,对北斋也是如此。

90岁的葛饰北斋在完成绝笔之作《富士越龙图》之后,感叹此生还是太过短暂:“上天若再保我五年寿命,定可以成就真正的画技”(天我をして五年の命を保たしめば 真正の画工となるを得(う)べし)——在追求技艺的极致这方面,凡是求道者都是一样的;灵感总是来势汹涌又转瞬即逝,犹如从不停留的光;当灵感来时,自己往往技艺不精,而当自己技艺愈发精湛之时,肉身又已老去,因而总是对命数之事感到贪心,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追求更高技艺的机会。

《富士越龍図》,葛饰北斋去世前3个月的作品,被认为是北斋最后的绝笔之作,不过也有说法认为《雲龍図》和《雨中の虎図》才是他最后的作品。后世研究的结果认为《富士越龙图》中的富士山为葛饰应为所作,而那条腾云而起的升龙则出自北斋之手

如果说葛饰北斋寻求的是如同升龙一般的作画境界,那么阿荣——或者说“葛饰应为”,追求的就是光与暗夹缝之间的虚幻与真实。二人在向光而行的道路上走向了不尽相同的方向,但二人的一生,都是不断突破自我、不断为达到技艺的更高境界而自我磨砺的一生;最终,二人也达到了寻常人所难以企及的高度,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间铭刻上自己的名字——这既是一个关于被理想的眩目光芒所诱惑的逐光者的故事,更是一个献给所有在追逐梦想、不断精进技艺的道路上前行的求道者的故事。

“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

——《荀子》

愿读到这里的你,也能在前进的人生道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道眩目的光。

(《眩:北斋之女》观影请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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