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
1.
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打旋，渐渐长大、伸展，绽放绚烂，又凋落，
花如此，雪亦如此。
指甲大小的雪片落入掌心，消隐无形。
“下雪了。”
遥慌张地跑出屋，头上冒着热气，头发肆意地贴在脸上。
“下雪啦，下雪啦。”
“先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我可不像你，天天感冒。”
在我扯直她那条别在身后的衣袖时，遥习惯地转过身，伸直胳膊，套进来，并且及时，很及时地嘲讽一句。
“对啊，只有最最聪明的人才不会感冒。”
逗猫的时候，我喜欢叫猫处在安逸与烦躁中，这样能多逗一会儿。
“你才是大聪明！ 你才是！”
嗯，好像我才是被逗得那个。
遥把嘴张得大大的，时不时朝上哈气，眼见一团浓雾散开。
“地上都是雪，随便啃。”
遥白了我一眼，眼角的白比雪美。
“这样雪花就变小了，又变大了。”
“？”
我学着遥的样子，哈气，融化又凝结。
2.
醒来，已经是中午。
阳光与雪光一同照进屋内，比昨日亮许多。
遥躺在我身边，缩成一小团，裹在被窝里。
“起床，起床，雪停了。”
“又下雪啦？”
“没，停了。”
“那你叫我干嘛。”
“一块做饭。”
“好冷。。。”
被窝里传出来的闷赖声。
刷锅、切菜、点火、倒油、炒烂，西红柿炒鸡蛋做好了。
土窝里早摆满柴火，在土炕的灶台里，一根一根摆好，排齐，还要对一遍，再把编成麻花的杂草均匀铺在上面，点火，锅里加满水。
烧炕，花了一个小时。
炕上那个，像摊开的面团伏着，手脚从被窝里露出来，呈小小的“大”。
“吃饭啊？好慢。”
“饭凉透了，得重新热热。”
“好饿。”
遥被我捏着鼻子，舔舔嘴。
3.
我一个人循着土坡的小路向上走，时不时捡起大小合适的枯树枝，留着晚上烧火玩。
走了一会，已捡了一大把，够用。
土坡不高，却很长，是个矮山。
我随便向一个方向走去，秃秃的山土，有几只羊，领头那只朝我冲来，用角缓缓向我顶来，我用手里的树枝打它，羊全跑开了。
“小胆。”
遥听不到，还在和我生气呢。
“那，在这和在家没区别啊？走走走”
“好累，躲在被窝里多舒服啊。”
“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被窝里。”
“能能能。”
“成你的壳了。”
可能是真累了，遥没理我，缩了回去。
4.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沿着坡路，走到山顶。
“刚刚。。。”
遥说了很多话。
我全没听到。
遥说个不停。
“抱抱，冷。”
我俩蹲下来，抱成一团。
“这下一块缩壳了。”
5.
“明天还要下雪。”
我皱起眉头。
“那就再住几天呗。”
遥对着屏幕傻笑，时不时用脚踢着被子，白白胖胖的小脚丫抓起东西又扔掉。
活动一阵，心情好很多。
“钱。”
遥伸出小短手吗，屈起两根手指，
“五八三十五” ，我脑子里莫名闪过的声音。
“算了，不算了。反正要花。”
“嗯。”
“你拍的照片真难看。”
“全是按你要求拍的。”
“那我拍得好矮。”
“这不显得你会缩壳嘛。”
一只小手伸进咧开笑的嘴里，半边脸全是唾沫星。
“生气。”
“哦，哄哄，哄哄。”
“这还差不多”
“那明天出去玩？正好下雪”
“好冷的。”
“花这么多钱，怎么也得发个朋友圈显摆显摆。”
迟疑化为雀跃，只在一瞬。
6.
红瓦披纱，赤土葬花，
陷入纯白，
雪的世界。
“好漂亮。”
西山挂着长长的绫，南坡划着几个人。
飞在天上的铁路，悬在村头的公路，也在这片雪中沉寂。
遥换上一身大红棉袄，在家里可是打死不会穿的。
“我就是春节老人。”
“不是，你是福气小豹头，喜庆。”
“是吧，是吧。”
甚至转个圈，蹦两下。
“傻子有傻福嘛。”
冰渣很凉，不甜。
雪转盛，雪花飘飘中夹杂几个大雪球。
“再快点，再快点。”
“还有很远，走不到的。”
我们一路朝西，朝西山前行。
“没关系，多走一会儿，今天不玩，以后可没机会了，冲冲冲！”
“我就是不想起来，躲在被窝里多舒服啊。”
我故意夹起嗓子。
红色喜庆的面包，立马掉转方向。
眼睛会时不时白我一下，脚下的积雪飞到空中又落下。
“累了，抱我。”
“不抱，沉。”
“过年胖十斤。”
我及时堵住遥的嘴。
“哪有，顶多一两斤。”
“手。”
7.
“松开吧。”
“不松。”
我们倚在炕上一个小时了。
“嗯。”
遥用力攥紧手。
“这样，我就能继续走，走到上面，看更远。”
“哇，你看，有好多大树，好多，好多，土。”
“田。”
“对对对，还有个傻子摔跤了。”、
“比你还傻？”
“有只狗，我牵着呢！”
“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