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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

2023-03-22 16:27 作者:浪漫的雨猫  | 我要投稿

为什么听过那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一生?

因为那道理是你听来的,不是你自己的。

就算是自己悟出来的道理,也需要遇见事情之后反复打磨,才会慢慢形成自己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

所谓的“道”,其实挺玄妙,也挺宽泛的。

它既是道理,道德,规律,原则,也是你正在走的路。它既可以是过去经历的总结,也是可以未来命运的昭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而我小时候,却一直向往着,有一个绝对正确的道,可以让我去遵循,从而获得幸福的生活。事实证明,那种道,可能并不存在。


甚至我逐渐领悟到,“幸福”并不是人生的最终意义。“我”,或者说“活着”才是。

简单来说,就是幸福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幸福,从前我算是本末倒置了。


从前我总把自己当一个小孩子,似乎是小时候装得太成熟了,年纪越大反而越是想做一个孩子。

我总说,我在爷爷奶奶面前要稳定军心,装一个大人,其实那只是在奶奶脆弱的时候,或者爷爷质疑我能力的时候才那样。

更多时候,我其实就是在做一个孩子,还不自知。


我总是把精神上的东西,看得比现实重要。到了今日,却也变成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仅能清晰坚定地否认鬼神之说,还坚信一切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

我的心情受激素影响,我的决定受基因控制,就连生活感慨,大概也都是由物质引起对精神的回忆。

有些食物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我特别喜欢吃苦瓜圆子辣椒圆子(*客家菜,一般称“苦瓜酿”,但我老家的口味跟广东客家差异较大),是因为小时候吃这个,奶奶会把肉馅让给我,苦瓜她自己吃。后来家里富裕了,我常常把辣椒皮和苦瓜扔掉不吃。

现在是春天了,我爱吃香椿炒鸡蛋,新鲜的春笋,藠头炒牛肉……那都是我奶奶做过的菜。

再也吃不到了。

我还想吃桃子,我爸被抓的那年,我最后一次在外面见到他,就是桃子上市的时节,整个县城都是桃子香甜的气息。

我想吃鳝鱼片,想吃牛蛙,想吃蛇肉,想吃大闸蟹,想吃口味虾……

我爸爸很会做超级辣的菜,虽然我只吃过两三回。

更小一些的时候,我住在姑姑家里,她刚开电话超市,半夜里回来,会给我和姐姐们带口味虾。

我喜欢椰子,喜欢四季豆,喜欢蕨菜,喜欢黄骨鱼,喜欢泥鳅。

第一次吃椰子,也是五六岁吧?那时候爸爸刚刚发迹,从广东带了椰青回来,看着大个的椰青,我们谁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奶奶用菜刀砍了半天。

奶奶做的泥鳅汤,饭店里的黄骨鱼汤,都好好喝。醇香浓郁,汤白如雪,上面浮着一层流纱似的茶油。青椒白肉金灿灿的汤,带着香味飘散了一整个童年。

我第一次知道蕨菜,是在大姑姑开的水果店楼上,后来我和奶奶去了十四公里沙场,奶奶上山掐了很多蕨菜回来。

这些蕨菜都是绿色的,可我原先认识的蕨菜都是紫色的,心里一直怀疑奶奶掐的是盗版。

那时候我真的很傻很自私,得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奶奶吃了,我就跟奶奶大吵一架,还伤心了很久。

直到后来上了高中,才渐渐理解到奶奶的辛苦与难处。后来读大学,参加工作,也会给奶奶买东西,哄奶奶开心,劝她多为自己,少想他人。

只是可惜,我毕业才三年,奶奶就去世了

我总以为,还有很多很多时间,等我五十六十了,奶奶还在的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希望重伤昏迷的人是我,反正,我这样的人,死了大概也没什么的。我做不到奶奶做的那些事,我没办法一心替我爸爸打算。我也没什么执着的东西,没有儿女,也没有在乎我的父母。

我死了,对谁都没有妨碍。

我真想和奶奶换一换。

命运不允许。

我有时候也觉得后悔,早知道奶奶去姨奶奶家串个门就会摔伤昏迷,我就不该让她去。或者我跟着去了,会不会不出这种事?

我也怀疑过姨奶奶,是不是真的像传言里那样,她任由奶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想等奶奶断了气再送医,这样免得她们负担医药……

照顾奶奶的一个多月,我每天都期盼着奇迹发生,我希望奶奶能醒过来,哪怕以后只能靠坐轮椅生活,哪怕是变成植物人……

我觉得很辛苦,我很累。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在照顾奶奶。

我也觉得很害怕,我怕以后我的生活永远都要是一个不领工资的护工……

我决定出来工作,等奶奶送进疗养机构了,我可以每个月都负担一部分的费用,也许总有一天,奶奶会像新闻里写的那样,她会醒过来,或许她还认得我,或许她已经不记得我,但是我会把她的故事告诉她,会给她买好吃的。

我想了好多好多……

可是,我也想到了,会是现在这样的可能。

奶奶病情恶化,无药可以,她终究是没有醒过来,而是

被迫宣告了放弃治疗。

从他们把奶奶拖出医院开始,我就知道,奶奶已经死了。

我不再把那具躯体当作是我奶奶,我变得冷漠又无情。我觉得葬礼是喧闹的,毫无意义的,我开始迅速地规划起未来的生活……

但,那些哪里是规划,只是在逃避现实罢了。

我彻底的崩溃了。


这种崩溃不是哭一场就可以解决的。

我的行为逻辑开始极端又混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展露任何真挚的感情,反而把我对所有人的感情,和所有人对我的感情,都当成一种物品。一种可以用来治疗我的物品,一种用来承接、替代我对奶奶感情的物品。

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早就知道,我要失去她了。所以,我跟自己说,人生就像很多块碎片拼起来的一个碗,碗里面装满了水。奶奶是一块糖做的碎片,现在这块碎片掉了,我只要再找一块碎片补上就可以了。

我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找了不少碎片,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只顾构建自己的感情。


在这个过程中,也许我有意无意地冒犯了很多人,当然,人家也毫不客气的回给了相对的反应。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了,在这儿统一道个歉吧。收不收得到我也不管,毕竟,需要我道歉的,终究没有选择拉我一把。我没有坑害他们,没有欠他们什么,要么我尽力替他们做事了,要么我选择了花钱买精神产品,相当于氪金养成系游戏了。或许我做的事给人家带来困扰了,但他们也不够好,不够成熟或者不够公平,没有能够给我正确的引导,没有给我足够价值的回应。就算是,两不相欠吧。我也不记恨,也为自己的混乱崩溃而感到羞愧与后悔,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就像是,一个商品描述不准确的卖家,和一个花高价买了产品的买家。买家发现货不对板,达不到自己的期望,问问卖家能不能改进,卖家却不予回应了。

于是买家很生气给了差评。但,却没有要求退货退款。因为这不在七天无理由退换的范围内。嘿~

我买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自己不喜欢也用不上了,等他旧了破了占地方了,我就会扔掉。然后懊悔自己浪费钱。

大概与这类人交往跟买错东西,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另外一些人,积极回应了我的请求,他们收养了我的心灵碎片,成为了我人生这个破碗里的组成部分,成为了新的“糖片”。

我想这个世界,有些人不喜欢你,有些人喜欢你,这些立场是天然存在的,当你和他们碰撞的时候,立刻就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喜欢你的人和你产出了积极的结果,他们越来越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碰撞出糟糕的结果,即便你再继续碰撞下去,也只能是

我对这两类人的初衷,其实都是一样,甚至行为方式,最开始也是相差无几的。非要说他们与前一类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后一种人,更能选择恰当的方式回应我吧。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这个碗补齐了。这碗水没有继续“呼噜呼噜”地往下漏。尽管这个糖片并不像从前那么稳定身后牢靠,可它却是色彩斑斓的,因为它来自好多好多人的支持。也来自好多好多,我自身爱好与能力的支撑。


你看,我在这片文章里提了多少个“我”字。

我总是这样,万事以自己开头。

小时候,我爸常说我“自私”,“自我”。当时非常震惊,也很委屈、愤怒。因为觉得这两个词用来形容我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现在,我倒是觉得,能做个“自我”的人真是太好了。

人,绝对不能没有自我。

丢失自我的人,只会沦为被人利用的工具。


可惜,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的“自我”。

天法人,人法我,我法天。

自然规律筛选出了人类,人类族群里诞生了我,我自然要受到自然和人类基因的束缚。尽管我认为,没有我,这个世界对“我”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篇文章反反复复拖了许久,从三月初拖到三月底。再拖下去到清明了。清明是祭奠先人的日子。4月2号是我奶奶摔伤昏迷的时间。5月29号是她彻底离开人世的日子。

这么快就一年了……

去年这个时间,我还在B站快乐地玩着百闻牌。

再往后推一点,就是预感到糖片破碎,拼命替自己找补的时候了。

我那个时候很疯吧?

我自己也没意识到。

从得知我奶奶不会再醒过来开始,我就疯了。

疯了三四个月,悲伤才渐渐涌上来,为了压制悲伤,我放任自己继续疯下去,直到糖片慢慢补上了,碗不再漏水了,我才慢慢收敛了疯劲儿。


昨天晚上啊,因为想到下个月……

不对,是去年的下个月的事儿。

我半夜里硬是没睡着。

我其实很久没看《铁齿铜牙纪晓岚》了,因为奶奶喜欢看。最开始她看这个,是在我还上大学的时候,我用笔记本给她放,有一天她通宵都要看。

那时候我爸还没被抓呢

想到这点,我又开始想念我爸了

如果他没有出事,是不是奶奶就不会死?

我想到,从前我和奶奶在沙场里,尽管条件很艰苦,但是奶奶很高兴。


总是这样,我和奶奶喜欢的,并不完全一样。但她总是包容我,让着我,宠着我。

我喜欢拿着浇水的管子,在阳光下溅水珠,喜欢用大萝卜雕花样,喜欢在山上揣着根竹棍装大侠。

奶奶就在一边做事,带着狗子,偶尔叫我,或者是高兴地跟我介绍她种的东西有多好,或者是生气我在捣乱,或者是喋喋不休地跟我说着爷爷多么多么不好。

爷爷确实不好。

奶奶和我相处的越久,她高兴的时间就越多。

从我出生开始,一手带大我的奶奶,受尽了苦楚,终于在我读高中之后,感受到了除了我的成绩之外,带给她的快乐。

我懂事比较晚,高中了,才知道奶奶有多苦,才慢慢理解奶奶,靠近奶奶。

从前我总是谁都不放在心上,因为我连我自己都管不好,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在家里被爷爷打,被爸爸骂,被后妈嫌弃。

我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不好。初三往自己手上割了一刀。

高中又割了两刀。

站在十楼的阳台上往下看,想着跳下去以后,我爸会怎么后悔,我就觉得痛快。

到了大学,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我谁都没告诉,悄悄看准了车票,准备去离学校最近的悬崖。

那段时间总是做梦,梦见自己从各种很高的地方往下跳,在坠落的过程中我很害怕,醒来的时候一身都是冷汗。

那段时间,我还是照常和奶奶联系,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奶奶总是很高兴,她喜欢接到我的电话。

我也经常和一个朋友联系,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到现在我俩还是常常联系。只是奶奶离开那段时间,她……

或许她只是觉得,一切都还是得靠自己慢慢走出来吧。那时候我又非常敏感脆弱。

见她说“或许大家对不是自己的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

以为她暗示我少跟她叨叨我的事

有三五个月,硬是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她也没有跟我说话。

其实那时候我还是挺想她的。

但是那时候我已经疯了,我知道自己疯了,所以不想连这唯一的好朋友也失去。我疯的时候可以去招惹一些陌生人,不那么近的人,随便说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关系。

我只会对看重的人谨慎。

很多人说,自己对家人说话都很随便。我对奶奶说话也是这样的。但是我不会说那些让她伤心的话。严肃场合下,她要是说她不管我了,管不动我了,我也会很慌。我不想奶奶不要我。


瞧,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是很担心奶奶不要我。

因为她不要我了,我就没有家了。

现在好了,奶奶不是不要我了,而是她已经不在了。

去年?还是算前年了?我回去的时候,奶奶来接我。我再三叮嘱她不要来接我,她硬是来了。

她喊我的声音里,都透着高兴:“小小!”


再也不会有了。


想到回家有人接,我想到了从前都是我爸接我的。只有几回是我自己打车回家。以后会是谁来接我?大概没有人了吧。

因为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奶奶从医院被接出来,下了死亡预告,我们都纷纷赶回去。姑姑安排了人去接表弟表姐,至于我,直接打车到食品站。

接人这说法,我还是听表姐说的。

表姐不喜欢我叫她“表姐”,说是不亲,就叫“姐”就行。

我们一起长大的几个,也确实都不叫表姐堂姐什么的,直接按年龄排序,表姐——“大姐”;堂姐——“小姐”;还有个“三姐”

我就是那个“三姐”。

我想,小时候,甚至是大姐没有结婚的时候,我们都还是非常贴近亲姐妹的关系。直到她结婚生子,直到她在奶奶的葬礼时,跟我说:“只要是正常男人都看不上你。你不结婚不生孩子,不对我的儿子女儿好点,以后老了你看谁理你。”


一下子把我的心都击穿了。

我不在乎谁理我,我只是没想到,她的变化这么大。而所谓的亲姐,其实再也不是我姐姐了。

我姑姑也总说,她拿我当亲的,嘿~别说,这话我从来就没信过,只是暗戳戳的记账而已。


得了,我爸被抓,奶奶不在了。我还回个屁的家?我有家吗我?

(叹气)

感觉自己被命运击穿了,但是又没什么力量去反抗。完全不反抗命运的情况下,做出的最优解,也会在某个深夜里让我一阵心痛,偏偏想哭还哭不出来。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能意识到自己的理智,却没办法第一时间管控自己的情绪,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地安排我自己,但又做不到像机器人一样毫无情绪。纵使明白自己做的才是最好的选择,也会心痛难抑。


我有个习惯,就是在实在是太难受,一个人承担不了的时候,会把自己的思绪告诉别人。从前多是写成文字,后来又变成和幻想中的朋友倾诉。发展到现在,我已经非要找个活人来说不可了。

而且不希望是太熟的熟人,也不希望是完全不认识不知道我过去的人。

这也是我在前面所说的压制悲伤的方式之一。

其实有时候我挺希望自己真的是个疯子,毕竟那样就不用考虑自己疯到什么地步,会伤害谁了……

疯子才不在乎这些。


我大概是个别扭的人吧。

会做理性的选择,却又无法摆脱感情的负担。

会发疯,但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最多可以疯到什么地步。

会说谎,但又老给自己立“赤子之心”的人设,而且自己还相信,演的也怪像回事的。

很自我,但对别人说的话,也会在意。如果说的有道理,也会接受。说的没道理,要是说话的人是我很亲近的人,也会不知不觉,或者因为赌气,或者因为我觉得没道理,但的确是那么回事,而慢慢变成“自证预言”。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修道者。

所修炼的道,就是“我”,“我的一切”。

但这个“道”,也如同世间所有的道一样,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昨天,我的朋友跟我说,要放空大脑。嘿嘿,其实这话他以前也说过,就是这两天我给忘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真是陷入自己设计的陷阱里了,在过去的25年里,我甚至不会发呆。只要睡觉,必然会做梦,而且那些梦我都会记得(有的只记得一两个小时)。

我的记忆力真的很好,年少的时候,二十秒就可以背诵刚刚读过的文章,不过不是那种很长的,只是“天时地利”那篇而已。诗词古文,过了很多很多年都还能记起来。就像我还记得,三岁那年,我在老屋门口用小奶锅煮粥一样。我还记得,奶奶在灶上给我放着的煨番薯,还记得她在过年的时候,在灶上摆香火烧纸送灶王爷的情形……过去22年,将近23年了。

有时候,记忆真是人类的痛苦之源。

不过我的学习能力也很强,我现在可以做到,在一瞬间放下所有的思考,快速地开心起来,想想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书,也可以快速入睡了。


其实我不太想来这个世界的,但已经来了,那就尽量快乐的活着吧。虽然别扭,也愿意好好地做我自己。不一定是个聪明人,也不是个傻瓜。可以是聪明人,也可以傻瓜。


道可道,非常道。我本我,非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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