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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鲁达:“为我的语言,为我的血,说话。”

2022-11-10 10:59 作者:走在月下的猫  | 我要投稿
{"ops":[{"insert":"\n"},{"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马丘比丘之巅(长诗)"},{"insert":"\n"},{"attributes":{"color":"#7b0c00"},"insert":" 聂鲁达/著"},{"insert":"\n"},{"attributes":{"color":"#7b0c00"},"insert":" 王央乐/译"},{"insert":"\n\n\n"},{"attributes":{"class":"normal-img"},"insert":{"native-image":{"alt":"read-normal-img","url":"https://b1.sanwen.net/b_article/watermark/d0a80c0c69826f87794914c901617fb82cc962dc.jpg","width":1080,"height":1075,"size":391185,"status":"loaded"}}},{"insert":"\n"},{"attributes":{"color":"#ab1942","bold":true},"insert":"  I"},{"insert":"\n\n 从空间到空间,好象在一张空洞的网里,\n 我在街道和环境中间行走,来了又离开。\n 秋天来临,树叶舒展似钱币,\n 在春天和麦穗之间,是那最伟大的爱,\n 仿佛在落下的一只手套里面,\n 赐予我们,犹如一轮巨大的明月。\n\n (那些动荡的岁月,\n 我是在身体的风暴中过去的;\n 钢铁变成了酸性的沉默,\n 夜晚被拆散,直到最后一点细屑,\n 那是新婚的祖国受到侵犯的纤维。)\n\n 一个在提琴之间等待着我的人,\n 逢到一个世界如同一座埋葬的塔,\n 塔尖埋得那么深,\n 比所有的嘶哑的硫磺色的树叶还要深;\n 还要深,在地质的黄金里,\n\n 好象被多变的气象所包裹的剑。\n 我把混沌而甜蜜的手\n 深入到大地最能繁殖的地方。\n\n 我把额头置于深沉的波浪之间,\n 像一个水滴,降到硫磺的宁静里;\n 像一个盲人,回归于\n 人类的消耗殆尽的春天的素馨。\n\n\n"},{"attributes":{"color":"#ab1942","bold":true},"insert":"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II"},{"insert":"\n\n 如果花还在把长高的幼芽交给另一朵花,\n 石块还在它钻石和砂砾的\n 破碎外衣上保留着零落的花朵,\n 而人则揉皱了从海洋汹涌源头\n 收集来的光明的花瓣,\n 钻凿着在他手里搏动的金属。\n 突然,在衣服和烟雾中,在倾圯的桌子上,\n 仿佛一堆杂乱的东西,留下了那灵魂:\n 是石英,是嫉妒,是海上之泪,\n 仿佛寒冷的池沼:然而他还是\n 用纸,用恨,杀死它,折磨它,\n 把它压倒在每天踩踏的地毯上,\n 在铁丝网的邪恶衣服里把它撕碎。\n\n 不:在走廊上,空地上,海上或者路上,\n 谁不带着匕首(犹如肉色罂粟)\n 保卫自己的血?虎列拉已经使\n 出卖生灵的悲惨市场气息奄奄,\n 于是,从梅树的高处,\n 千年的露水,在期待着它的树枝上\n 留下了透明晶莹的信息,啊,心哟,\n 啊,在秋季的空虚里磨得光秃了的额头。\n\n 有多少次,在一个城市冬天寒冷的街上,\n 公共汽车上,黄昏的船上,\n 或者最沉重的孤独里,节日的夜晚,\n 钟声和阴影,人们欢乐地相聚在一起,\n 我想停下来,寻找那深奥的永恒的脉络,\n 那是从前铭刻在石块上或者亲吻所分离的闪光里。\n\n (谷物里面,是像怀孕的小小乳房似的\n 一个金黄故事,无穷无尽地重复着一个数字,\n 那胚芽的外皮,那么柔嫩,而且\n 总是一模一样,脱壳而出如象牙;\n 流水之中,就是莹洁的祖国,\n 从孤寂的白雪直至血红的波浪的原野。)\n\n 我什么也没有抓住,除了掉落下来的\n 一串脸或者假脸,仿佛中空的金指环,\n 仿佛暴怒的秋天的衣衫零乱的女儿,\n 她们使庄严的种族的可悲之树难免战栗。\n\n 我没有地方可以让我的手歇息,\n 它像套着锁链的泉水那样流动,\n 或者像大块的煤或水晶那样坚定,\n 我伸出的手应该得到恢复的热力或者寒意。\n 人是什么?在他说话的哪个部分,\n 在仓房和嘘声之间,展开了生命?\n 在他金属的运动的哪个地方,\n 活跃着那不朽不灭的生命?\n\n\n"},{"attributes":{"color":"#7b0c00"},"insert":"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III"},{"insert":"\n\n 生灵就像玉米,从过去的事情的无穷谷仓中\n 脱粒而出;从悲惨的遭遇,\n 从一到七,到八,\n 从不止一个死亡,而是无数死亡,来到每个人身上。\n 每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死亡,只是尘土,只是蛆虫,\n 是郊外泥泞里熄灭了的灯,一个翅膀粗壮的小小死亡,\n 刺入每一个人,仿佛一支短矛。\n 那是被面包,被匕首所困扰的人,\n 是牧人,是海港的儿子,或者扶犁的黑苍苍领袖,\n 或者拥挤街道上的啮齿动物。\n\n 一切的一切都在昏迷中等待他的死亡,他的短\n 促的每天的死亡。\n 他的日日夜夜的倒霉的苦难,\n 仿佛一只颤栗地捧起来喝着的黑杯。\n\n\n"},{"attributes":{"class":"normal-img"},"insert":{"native-image":{"alt":"read-normal-img","url":"https://b1.sanwen.net/b_article/watermark/5ae9f04ca6e23cae806ca28227aa617eb247adc4.jpg","width":1080,"height":1352,"size":764525,"status":"loaded"}}},{"insert":"\n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IV"},{"insert":"\n\n 强暴有力的死亡,多次邀请我,\n 它好似海浪里看不见的盐,\n 扩散着它看不见的滋味;\n 它好似下沉与升高各占一半;\n 它好似风和冰河的巨大结构。\n\n 我来到铁的边缘;来到\n 空气的峡谷,农业和石块的尸布;\n 来到穷途末路的空虚星座;\n 来到昏眩的盘旋的道路;但是,\n 啊,死亡,无垠的海,你不是一浪接一浪地\n 前来,而是仿佛明净的夜的奔驰,\n 仿佛夜的全部数字。\n\n 你从不来到了在口袋里翻搅;\n 你的来访,不可能没有红的祭服,\n 没有沉默所包围的曙光的地毯,\n 没有高飞的或者埋葬的眼泪的遗产。\n\n 我不能爱一个生命像爱一株树,\n 树冠(千万树叶的死亡)上一个小小的秋天,\n 全是虚伪的死,以及\n 没有土地没有深渊的复活。\n 我要在更加广阔的生命中游泳,\n 在更加宽畅的河口,\n 等到人们逐渐地拒绝了我,\n 关上了能关上的门,让我泉源的手\n 不再触摸那不存在的伤口,\n 于是我要,一条一条街,一道一道河,\n 一座一座城,一只一只床,\n 让我的发咸的骨殖穿过荒漠,\n 在最后的贫穷的屋子里,没有灯,没有火,\n 没有面包,没有石块,没有沉默,\n 孤零零地,踯躅在我自己的死亡里死去。\n\n\n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V"},{"insert":"\n\n 庄严的死亡,你不是铁羽毛的鸟,\n 不是那个贫穷住所的继承者,\n 在匆忙的饮食中,松弛的皮肤下所带来;\n 而是别的,是停息的弦的花瓣,\n 是不迎向战斗的胸脯的原子,\n 是落到额头上的粗大的露珠。\n 这一块小小的死亡,它不能再生,\n 没有和平也没有土地,\n 只是一副骷髅,一只钟,人们在它之中去死。\n 我掀开碘的绷带;把双手伸向\n 杀死死亡的无穷痛苦;\n 在创伤里,我只逢到一阵寒风,\n 从心灵的模糊的隙缝里吹进。\n\n\n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VI"},{"insert":"\n\n 于是,我在茂密纠结的灌木林莽中,\n 攀登大地的梯级,\n 向你,马克丘·毕克丘,走去。\n 你是层层石块垒成的高城,\n 最后,为大地所没有掩藏于\n 沉睡祭服之下的东西所居住。\n 在你这里,仿佛两条平行的线,\n 闪电的摇篮和人类的摇篮,\n 在多刺的风中绞缠一起。\n\n 石块的母亲,兀鹰的泡沫。\n 人类曙光的崇高堤防。\n 遗忘于第一批砂土里的大铲。\n\n 这就是住所,这就是地点;\n 在这里,饱满的玉米粒,\n 升起又落下,仿佛红色的雹子。\n\n 在这里,骆马的金黄色纤维\n 给爱人,给坟墓,给母亲,给国王,\n 给祈祷,给武士,织成了衣服。\n\n 在这里,人的脚和鹰的脚\n 在一起歇息于险恶的高山洞穴,\n 以雷鸣的步子在黎明踩着稀薄的雾霭,\n 触摸着土地和石块,\n 直到在黑暗中或者死亡中把它们认识。\n\n 我瞧着衣服和手;\n 瞧着鸣响的洞穴里水的痕迹;\n 瞧着那被一张脸的接触所软化的墙,\n 它以我的眼睛望着大地上的灯,\n 它以我的手给消失的木材上油,\n 因为一切的一切:衣服,皮肤,杯子,\n 语言,美酒,面包,\n 都没有了,落进了泥土。\n\n 空气进来,以柠檬花的指头,\n 降到所有沉睡的人身上;\n 千年的空气,无数个月无数个周的空气,\n 蓝的风,铁的山岭的空气,\n 犹如一步步柔软的疾风,\n 磨亮了岩石孤寂的四周。\n\n"},{"attributes":{"class":"normal-img"},"insert":{"native-image":{"alt":"read-normal-img","url":"https://b1.sanwen.net/b_article/watermark/309e7747ef7377687bf489779ffbd6d761542573.jpg","width":1080,"height":1083,"size":815838,"status":"loaded"}}},{"insert":"\n\n"},{"attributes":{"color":"#7b0c00"},"insert":"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VII"},{"insert":"\n\n 独一的深渊里的死者,沉沦中的阴影,\n 那深沉的程度,\n 就如你们的庄严肃穆一样。\n 那真实的,那最炽烈的死亡来到了,\n 于是从千疮百孔的岩石,\n 从殷红色的柱头,\n 从逐级递升的水管,\n 你们倒下,好象在秋天,\n 好象只有死路一条。\n 如今,空旷的空气已经不再哭泣,\n 已经不再熟悉你们陶土的脚,\n 已经忘掉你们的那些大坛子,\n 过滤天空,让光的匕首刺穿;\n 壮实的大树被云朵吞没,\n 被疾风砍倒。\n\n 它顶住了一只突然压下的手,\n 来自高空,直至时间的终结。\n 你们不再是,蜘蛛的手,\n 脆弱的线,纠缠的织物;\n 你们失落的有多少:风俗和习惯,\n 古老的音节,光彩绚丽的面具。\n\n 但是,石块和语言坚定不变,\n 城市好像所有的人手里举起的杯子;\n 活人,死人,沉默的人,忍受着\n 那么多的死,就是一垛墙;那么多的生命\n 一下子成为石头的花瓣,永恒的紫色玫瑰,\n 就是这道冰冷殖民地的安第斯山大堤。\n\n 等到粘土色的手变成了粘土,\n 等到小小的眼睑闭拢,\n 充满了粗砺的围墙,塞满了堡垒,\n 等到所有的人都陷进他们的洞穴,\n 于是就只剩下这高耸的精确的建筑,\n 这人类曙光的崇高位置,\n 这充盈着静寂的最高的容器,\n 如此众多生命之后的一个石头的生命。\n\n\n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VIII"},{"insert":"\n\n 跟我一起爬上去吧,亚美利加的爱。\n 跟我一起吻那秘密的石块。\n\n 乌罗邦巴 ①奔流的白银,\n 扬起花粉,飞进它黄色的杯子;\n 飞在藤蔓纠结的空隙里,\n 飞在石头的植物,坚硬的花环间,\n 飞在山间峡谷的静寂上。\n 来吧,微小的生命,来到泥土的\n 两翼之间,同时——晶莹而凛冽,\n 冲击着空气,劈开了顽强的绿玉,\n 狂暴的水啊,来自白雪的水。\n\n 爱情,爱情,即使在险恶的黑夜,\n 从安第斯敲响的燧石,\n 直至红色膝头的黎明,\n 都总在凝望这个白雪的盲目的儿子。\n 啊,白练轰响的维尔卡马约,②\n 在你雷鸣的水流破碎成为\n 白色的泡沫,仿佛受创的雪之时,\n 在你强劲的南风疾驰而下,\n 唱着闹着,吵醒了天空之时,\n 你这是带来的什么语言,\n 给予几乎刚从你安第斯泡沫脱出的耳朵?\n\n 是谁抓着寒冷的闪光,\n 锁住了留在高处,\n 在冰凌的泪珠中分割,\n 在飞快的剑光上鞭挞;\n 猛击坚强的花蕊,\n 引向武士的床头,\n 使岩石的终极大为惊慌?\n\n 你那被逐的火花说的是什么?\n 你那秘密的背叛的闪光\n 曾经带着语言到处旅行?\n 是谁,在打碎冰冻的音节,\n 黑色的语言,金黄的旗帜,\n 深沉的嘴巴,压抑的呼喊,\n 在你的纤弱的水的脉管里?\n 是谁,在割开那从大地上来看望的\n 花的眼皮?\n 是谁,抛下一串串的死者,\n 从你衰老的手里下降,\n 到地质的煤层中\n 收取他们已经得到的黑夜?\n\n 是谁,扔掉了纠结的树枝?\n 是谁,重新埋葬了告别的言辞?\n\n 爱情,爱情啊,别走到边沿,\n 别崇拜埋没的头颅;\n 让时间在泉源枯竭的大厅完成自己的塑像,\n 然后,在飞速的流水和高墙之间,\n 收集隘道中间的空气,\n 风的并列的平板,\n 山岭的乱冲横撞的河道,\n 露水的粗野的敬礼,\n 于是,向上攀登,在丛莽中,一朵花一朵花地,\n 踏着那条从高处盘旋而下的长蛇。\n\n 在山坡地带,石块和树丛,\n 绿色星星的粉末,明亮的森林,\n 曼图 ③在沸腾,仿佛一片活跃的湖,\n 仿佛默不作声的新的地层。\n\n 到我自己的生命中,到我的曙光中来吧,\n 直至崇高的孤独。\n\n 这个死的王国依然生存活跃。\n\n 这只大钟的钟面上,兀鹰的血影\n 像艘黑船那样划过。\n\n "},{"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 ①乌罗邦巴,秘鲁的一条河流。"},{"insert":"\n"},{"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 ②维尔卡马约,秘鲁的一条河流。"},{"insert":"\n"},{"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 ③曼图,山谷名。"},{"insert":"\n\n\n"},{"attributes":{"color":"#ab1942","bold":true},"insert":"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IX"},{"insert":"\n\n 星座的鹰,浓雾的葡萄。\n 丢失的棱堡,盲目的弯刀。\n 断裂的腰带,庄严的面包。\n 激流般的梯级,无边无际的眼睑。\n 三角形的短袄,石头的花粉。\n 花岗岩的灯,石头的面包。\n 矿石的蛇,石头的玫瑰。\n 埋葬的船,石头的泉。\n 月亮的马,石头的光。\n 平分昼夜的尺,石头的书。\n 阵阵风暴之中的鼓。\n 沉没时间的珊瑚。\n 把指头磨光的围墙。\n 使羽毛战斗的屋顶。\n 镜子的枝条,痛苦的基础。\n 乱草所倾覆的宝座。\n 凶残的利爪的制度。\n 依着斜坡的强劲南风。\n 绿松石的一动不动的瀑布。\n 沉睡者的祖传的钟。\n 被统治的雪的颈枷。\n 躺在自己塑像上的铁。\n 无可接近的封闭的风暴。\n 美洲豹的手,血腥的岩石。\n 帽样的塔,雪样的辩论。\n 在指头和树根上升起的黑夜。\n 雾霭的窗户,坚强的鸽子。\n 凄凉的植物,雷鸣的塑像。\n 基本的群山,海洋的屋顶。\n 迷途的老鹰的建筑。\n 天庭的弦,高空的蜜蜂。\n 血的水平线,构造的星星。\n 矿石的泡沫,石英的月亮。\n 安第斯的蛇,三叶草的额头。\n 寂静的圆顶,纯洁的祖国。\n 大海的新娘,教堂的树木。\n 盐的枝条,黑翅膀的樱桃。\n 雪的牙齿,寒冷的雷声。\n 爪一样的月亮,威胁的石块。\n 冰凉的发髻,空气的行动。\n 手的火山,阴暗的瀑布。\n 银的波浪,时间的方向。\n\n\n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X"},{"insert":"\n\n 石块垒着石块;人啊,你在哪里?\n 空气接着空气;人啊,你在哪里?\n 时间连着时间;人啊,你在哪里?\n 难道你也是那没有结果的人的\n 破碎小块,是今天\n 街道上石级上那空虚的鹰,\n 是灵魂走向墓穴时\n 踩烂了的死去的秋天落叶?\n 那可怜的手和脚,那可怜的生命……\n 难道光明的日子在你身上\n 消散,仿佛雨\n 落到节日的旗帜上,\n 把它阴暗的食粮一瓣一瓣地\n 投进空洞的嘴巴?\n 饥饿,你是\n 人的合唱,你是秘密的植物,伐木者的根;\n 饥饿,你要把你这一带暗礁升高,\n 直至成为林立的巍峨的高塔?\n 我讯问你,道路上的盐,\n 把匙子显示给我看;建筑,\n 让我用一根小棍啃石块的蕊,\n 让我爬上所有的石级直至无所有,\n 让我抓着脏腑直至接触到人。\n\n 马克丘·毕克丘,是你把石块垒上石块,\n 而基础,却是破衣烂衫?\n 把煤层堆上煤层,而以眼泪填底?\n 把火烧上黄金,那上面还\n 颤动着大滴大滴鲜红的血?\n 把你埋葬下的奴隶还我!\n 从泥土里挖出穷人的硬面包,\n 给我看奴隶的衣服\n 以及他的窗户。\n 告诉我,他活着的时候怎么睡觉。\n 告诉我,他在梦中是否\n 打鼾,半张着嘴,仿佛由于疲劳\n 在墙壁上挖的一个黑坑。\n 墙啊,墙!他的梦是否被每一层石块\n 压着,是否与梦一起落到它下面,\n 如同落在月亮下面一样!\n 古老的亚美利加,沉没了的新娘,\n 你的手指,也从林莽中伸出,\n 指向神祗所在的虚无高空,\n 在光采华丽的婚礼旌旗之下,\n 掺杂在鼓与矛的雷鸣声中。\n 你的指头,也是,也是\n 玫瑰所抽发,寒流的线条,\n 是新谷的血红胸脯,\n 转变成为材料鲜艳的织物,坚硬的器皿,\n 被埋葬的亚美利加,你也是,也是在最底下,\n 在痛苦的脏腑,像鹰那样,仍然在饥饿?\n\n\n"},{"attributes":{"color":"#ab1942","bold":true},"insert":"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XI"},{"insert":"\n\n 让我的手伸进五光十色的光辉,\n 伸进石块的黑夜;\n 让遗忘了的古老的心,\n 像只千年被囚的鸟,在我身上搏动!\n 让我现在忘掉这幸福,它比海还宽,\n 因为人就是比海及其岛屿更宽;\n 应该落入其中如同下井,再从底层脱出,\n 借助于秘密的水和埋没的真理的枝条。\n 让我忘掉吧,宽阔的石板,强大的体积,\n 普遍的尺度,蜂房的基石;\n 让我的手现在从曲尺滑到\n 粗糙的血和粗糙的衣服的斜边上。\n\n 忿怒的兀鹰,在飞行中,\n 仿佛红鞘翅甲虫的蹄铁,猛撞我的额头。\n 那杀气的羽毛的疾风,扫起\n 倾斜的石级上乌沉的尘土。\n 我看不见这只疾飞的飞禽,看不见它利爪的钩,\n 我只看见古老的人,被奴役的人,在田野里睡着的人。\n 我看见一个身体,一千个身体,一个男人,一千个女人,\n 在雨和夜的昏沉乌黑的疾风之中,\n 与雕像的沉重石块在一起:\n 石匠的胡安,维拉柯却①的儿子,\n 受寒的胡安,碧绿星辰的儿子,\n 赤脚的胡安,绿松石岩的孙子,\n 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诞生吧。\n\n  "},{"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①胡安,代表普通的人。维拉柯却,秘鲁的第八世印加,1379—1430年在位。"},{"insert":"\n\n\n"},{"attributes":{"color":"#7b0c00"},"insert":" "},{"attributes":{"color":"#7b0c00","bold":true},"insert":" XII"},{"insert":"\n\n 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诞生。\n\n 给我手,从你那\n 痛苦遍地的深沉区域。\n 别回到岩石的底层,\n 别回到地下的时光,\n 别再发出你痛苦的声音,\n 别回转你穿了孔的眼睛。\n 从大地的深处瞧着我:\n 沉默的农夫,织工,牧人,\n 护佑你骆马的驯马师,\n 危险的脚手架上的泥瓦匠,\n 安第斯泪滴的运水夫,\n 灵敏手指的首饰工,\n 在种子上颤栗的小田农,\n 在充盈粘土里的陶器工,\n 把你们埋葬了的古老的痛苦,\n 带到这个新生活的杯子里来吧;\n 把你们的血,你们的伤,向我显示。\n 对我说:这里就是受到的惩罚,\n 因为首饰做得不耀眼,或者\n 大地不及时贡献石料或谷粒。\n 指给我看,那把你砸死的石块,\n 那把你处磔刑的木头。\n 给我点燃起,古老的燧石,\n 古老的灯,看看多少世纪以来\n 落下创伤的沉重鞭子\n 血迹斑斑的光亮斧钺。\n 我来,是为你们死去的嘴巴说话;\n 在大地上集合起\n 所有沉默的肿胀的嘴唇。\n 从底层,对我说,这整个漫漫长夜,\n 仿佛我就是跟你们囚禁在一起;\n 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吧,铁链并着铁链,\n 枷锁并着枷锁,脚步并着脚步;\n 磨利你藏着的匕首,\n 佩在我的胸前,放在我的手中,\n 仿佛一条黄色光芒的河,\n 一条埋在泥土底下的老虎的河;\n 让我哭泣吧,钟点,日子,年代,\n 盲目的时代,星辰的世纪。\n\n 给我沉默,给我水,给我希望。\n 给我斗争,给我铁,给我火山。\n 支持我的血脉,支持我的嘴。\n 为我的语言,为我的血,说话。\n\n"},{"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 马丘比丘(又作马克丘·毕克丘),意为“古老的山”,也被称作“失落的印加城市”,是保存完好的前哥伦布时期的印加遗迹,是印加帝国在15世纪建造的,位于安第斯山东南部的秘鲁境内,在库斯科城西北,离城约112公里,是古印第安人的城堡,南北长700米,东西宽400米,在萨坎台雪山的山腰上,由216座建筑物的废墟组成, 高耸在海拔约2350米的山脊上,俯瞰乌鲁班巴河谷,周围为热带丛林所包围。"},{"insert":"\n\n"},{"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聂鲁达于1943年10月22日骑马参观了这座古城堡,两年后创作了这首长诗。全诗十二章,正如与马克丘·毕克丘(Macchu Picchu)的十二个字母、乃至一天的十二小时和一年的十二月吻合,尽管这与古印加文化并无相通之处。《马丘比丘之巅》是聂鲁达最有影响、发表次数最多的诗作之一,最早于1946年发表在委内瑞拉《全国文化杂志》上,1950年收入《诗歌总集》(一译《漫歌集》)第二版。"},{"insert":"\n\n"},{"attributes":{"color":"#888888"},"insert":" 摘自“外国诗歌精选”微信公众号"},{"insert":"\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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