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选自 Phil Kelly 所著英文小说《Shadowsun: The Patient Hunter》，该译文作为练习仅为个人与交流使用，不用作商业用途。 

第十五章

耐菲鲁姆号, 星潮节点宙域附近 

他们在船腹中穿行着，那感觉就像跋涉了好几天似的。影阳用刺刀一般的灯光照亮了众人前行的道路，如果他们想要快速前行的话，这种难以避免的弊患总归是少不了的。

每当黑色的河流从众人身畔淌过时，他们都会尽可能地贴近舱壁和舱顶，并将双腿支在那两根较低的管路上，好让脏水涌奔而过。每当一群沉睡者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来时，阿'海雅就会向对方释放出一道奇怪的多谱段光线，几秒钟之后，他们的面孔就会松弛下来，然后双目圆睁会倒在地上。虽然他们正在不断地前进，但是这艘船非常大，而且对于接下来应该走哪条路，他们没人敢打保票。

那些撞见他们的海军水手转身就跑，毫无疑问，他们是要去召唤自己的鸠'荣'刹主子。塔克总能抢先一步，对方不是在一阵震耳欲聋的武器发射声中惨遭狙杀，就是被跳到身后的克鲁特人砍得身首异处。重整旗鼓的文·塔·雷加用一条皮带—— 由欧匹克·塔克的皮质坎肩临时制作而成——将她断臂紧紧地扎了起来，然后仅凭自身的心灵科技便击退了一波恶魔的进攻。他们打赢了每一场小规模战斗。尽管如此，影阳依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他们正在失败，而且会输的很惨。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 尼卡萨人如此说道，“贸然前行的我们是不是彻底迷失了方向？”

当塔克——XV22刺入黑暗中的照明之光被他高瘦的身躯挡了个正着——举起一只手以示安静时，影阳简直高兴坏了。前面又是一个丁字路口，在一系列诸如此类的东西中，这是最新的一个。看到这一幕，她顿时感到疲累彻骨。就在胸中的瘟疫冒着泡沫唾口而出、威胁着要把她的内脏撕成一道血腥的黑汤时，她努力地把眼睛睁了开来。

“走哪条路？” 塔克如此说道。

“还是由你来告诉我吧，克鲁特人，” 浑身的疲惫让影阳顾不得讲究礼数了，“你才是寻迹者啊。”

大塑型者指了指众人脚下的咸浆泥流。“这里的气味太杂了，根本无法搞清它的来龙去脉。河流在不停地改变流向。这有违常理。这艘船似乎想要让我们迷路啊。”

“这有可能吗？” 欧伊-赫伊如此说道。

“虽然未必尽然，” 阿'海雅如此说道，“但我们还是走到这里了。”

“再进一步深入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信息。” 守护蜂如此说道。

“那就动身去找吧，” 塔克如此说道，“如果我们分头行事，这个地方就会闭门封舱，从而将大家分隔开来。一只机蜂的话，它也许不会放在心上。”

“尊敬的塔克，我不能弃职而走，哪怕这是命令。”

“我们必须利用自己的直觉。” 影阳如此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见红色、粉色和绿色的光芒从阿'海雅的身上一闪而过。“我们总不能把整支远征队连同本土家门的身家性命都赌在直觉上吧？”

文·塔·雷加表示同意，只见她点了点长长的脑袋，其伤臂上的利爪正在她宽阔的胸前抽搐不已。“错误的选择会让我们死得一文不值。”

影阳盯着面前的两条通道，她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夏斯半梦半醒地将自己拖回了穴网的洞口。形销骨立，衣衫褴褛，她跌跌撞撞地向着那神圣的阳光走了过去。看到外面的世界令她的双眼感到十分疼痛，于是她用前臂挡住了视线。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感到有些恶心。为了证明自己，她就像一头动物、一个穴居人一样被困在了山底下。她未能看出为自己设下的陷阱。她漫不经心地步入了这个陷阱之中，她的傲慢让她自以为出来时会是同样的容易。

一个自动的空育，从洞里出来的时候，她如此想到。一位耐心的猎手毋需将其触发，因为她即是猎物，也是毁灭的对象。

而他就在那里，那位让她蒙受耻辱的主谋。在旭日的衬托下，只见一个人影盘腿坐在碟状的悬浮王座上，他那面似靴皮的的脸孔上露出了冰冷而又厌恶的表情。

清汐大师。

“大山终于放走了它的饵食，” 和以往一样，每一句话都是钩深极奥，重若丘山。他的声音低沉而又从容，其言语时的情绪仿佛就像是在评论即将来临的天气一样。

夏斯皱了皱眉头，她摸索向前，摆出了屈膝下跪的姿态。她手忙脚乱地想要表达学徒问师求道之意，但她的双掌正在不停的颤抖，作为手势，这等同是在胡言乱语。

“我对脱出陷阱所用掉的时长表示忏悔，” 她如此应付道，“我未能寻得您让我去找的完美之石。”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刺耳，就像她手上的皮肤一样残破不堪。在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她渴望爬到清汐大师的身边，像狗一样的去乞讨食物。而她余下的（理智）就像一把钢钳一样将那股动物一般的冲动压了下去。她宁可饿死。

“任性的弟子啊，到我这儿来。”

她抬头看向对方。他的一只手里握着一块无比圆滑的碟石。当她起身而立，然后带着尽可能的体面向他走去时，他把石头沉到了王座扶手上的一个装满晶水的碗形力场里，然后将它展示给她。在那汪水中，她可以辨出自己的倒影，脸颊凹陷，形容憔悴，但那双眼睛依旧和往常一样炯炯有神。

也许还要犀利一些。

“这座山的中心有许多这样的宝石，” 他如此说道，“然而最为聪睿的学徒能够看穿披在物质世界上的画皮。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发现更为深邃的真相。”

“我明白了。我就是那块石头。我要把心灵深处的某些东西找出来。这一课的教训就是，我必须舍去自己的棱角，在逆境中将自己打磨的圆滑无比，如此一来我就能沿着命运的河流畅行了。”

“不！” 清汐如此说道。她仿佛就像是被这个词打了一拳。虽然她连一块肌肉都没有动，但其背上的一部分就像受惊的猎犬一样缩了起来。“只有放肆无礼的孩童才会去揣摩他们的老师在想什么。你在侮辱我！”

“我谨向您致以最深切的忏悔。” 她喃喃自语道。

“你的身体已经饥不可堪，所以我们就不再多说了。如果再有学生试图在老师说话的时候插嘴，那么处罚会极其严厉。”

大师往浮空王座外缘的某个东西上拍了一下。只见一幅山底隧道的全息图像从一个猩红色的光块中徐徐展开，直到它在两人面前悬了起来。

“你（已经）在坎吉山的黑暗之心做出了选择，” 他如此说道，“一个非理性的选择。”

“我…我作出了选择，没错。” 她如此说道。

“那你是在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是从…” 一时间，夏斯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从某种…，不，您是对的。它更像是某种缘心而起的东西。它出自这里，” ——言及此，她把自己拳头放到了太阳穴上，然后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前额，“而非这里。”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然后用苛利的目光盯着对方。“有时候，数据和逻辑也会跟我们作对，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采取行动。而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寻求某种更为深邃的东西。”

“直觉，” 夏斯如此说道，“宛如猎手的工具，锐如弓矢，利如尖刀。”

“不对，” 清汐如此说道，“直觉就像黏土一样。而指引的恩手要比它深刻的多。”

夏斯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知所措。脱水和混乱让她的脑袋疼的很是厉害。

“信仰，姑娘。相信你自己，还有那份藏在你心里的与生俱来的钛'瓦之智。”

“以太，师傅，他们教导说信仰这种观念只有那些——”

“姑娘，你可是站在坎'吉山上！为了赢取胜利，有时候得在不知道能否落地的情况下跳过鸿沟。难道我没有教过你吗？能真正了解这种事的只有那些燃有我氏之火的族辈。”

她点了点头，清汐的话中之意昭然若揭。

“尽管他们睿智英明，但天穹氏族永远都无法明白。一名伟大的战士和一位富有远见卓识的领导人的差异之处就在于此。要相信自己，这种确信不仅发自骨骼肺腑，更是来自我们的每一个细胞。我们火氏一族生而为战。我们必须相信心中的所在，如此一来，才能激励那些泛泛之辈。”

“师傅，” 她如此说道，挑衅的炭火正在她胸中熊熊燃烧。“我得为问一下。要是有人根据信仰行事，并在如此行事的过程中作出了错误的决定，那又当如何？”

“动如脱兔，确然不疑，它们本身就是武器，” 他如此回答道，“凯斯知道这一点。就连肖欧也知道，尽管他混淆了自己的思想，使之变得迟钝。任何决定，当言之以叱辞、行之以决断时，都会成为引发雪崩的石头。它的力量会越积越大，直到将敌人彻底摧毁。”

“这我知道，” 夏斯如此说道，“迅巧和保证，它们自有其力。”

“你最大的财富就是深思熟虑，” 清汐如此说道，“但这也是你最大的缺陷所在。你的耐心会反噬其主。当一项决议需要得出最优的结果时，光靠一等再等是不够的。在空育上砥节砺行，因为这是你的天赋所在。但我要教你的是，姑娘，如何由内而外突然出击。“ 他驱散了全息图像，然后转过王座盯着太阳，因为它正在达'利珊的紫色天穹中发出那一天里的最后余光。“如果你在这一过程中死去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悬浮王座沿着小径飘了下去，庄严肃穆，悄无声息。

夏斯伸出双臂摆出了恳求者的手势，她很是感激，因为这个手势意味着她要低下头颅，所以清汐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了。在确定清汐不会回头后，她追了上去，在崎岖的小径上跌跌撞撞地走着。绝望和自憎在她的心头悄然低语，它们的声音残酷而又刺耳。他一点都不关心她。她讨厌他。她不配走在坎'吉山的土地上。

又有一个声音从心里冒了出来，它更加友善，而且充满了理性。

那为什么他会来找她，还等了她那么长时间？

影阳挺直了腰板，她盯着晚霞，然后迈着阔步来到了清汐的身边。

“我们往左边走。”

她的小队——正拿着武器围在四周准备应付下一场袭击——带着怀疑的表情打量着她。

“你确定是这边吗？” 文·塔·雷加如此说道。

“是的。相信我吧。舰桥就在左边。再走几小时我们就到了。”

欧匹克·塔克向她俯了过去，只见他脱下呼吸器，然后用黑色的尖舌朝她弹了一下。

“她是这么认为的，” 克鲁特人如此说道，“空气里就是这个味儿。”

“你居然能透过密封的战斗服鉴出她的真实意图，” 阿海雅如此说道，“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有艺在身，” 塑型者如此说道，“（这些技能）都是从过去被我杀死并吃掉的逝者身上夺过来的。在运用上我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查尔帕克汀人发出了强烈的蓝黄之光。

“譬如，只要我还活着。是的。如果离的够近，我就能鉴出对方的意志。”

“所以你拥有某种灵能，” 阿海雅如此说道，“在伟大钛'瓦的帝国中，这并不少见。我认为在我们当中只有司令官和她的护盾机器没有灵能。如果你能品鉴大家的意志，那你早就应该知道了。”

“你的（意志）尝起来就像积在路边的油雪。”

“真是讨厌。” 查尔帕克汀人的身上泛起了蓝紫色和赤红色的涟漪，他们用翘起的蕨叶摆出了某种类似于侮辱的姿势。

“够了，” 影阳如此说道，“我就知道我们在接近目标。” 她挤进了前面的那条黑黝黝的滴水走廊，只见灯光从她战斗服上直刺而出。她的队伍紧随其后，没有一句怨言。

他们又花了八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找到了离开通道系统的出路，但当发现向外侧张的走廊尽头与另一条大得多的通道相连时，影阳感到自己的心脏激跳了起来。通道的另一头的是一扇巨大的拱门，畸形怪状的恶魔天使就像女像柱雕塑一样蹲在两侧的柱顶上。它们看上去仿佛像是用腐烂的水果和锈蚀的管道做出来的，其褴褛的鸦形双翼上满是油腻的羽毛。

影阳的隐形战斗服已经将她的颜色与舱壁协调一致，而塔克的皮肤也近乎到了难以辨识的地步。为了匹配周围的环境，就连阿'海雅也改变了自己的体色。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过去，（他们的）速度慢的足以避开那些奇怪的天使守卫的注意。担当文塔雷加和她的机蜂同伴向拱门走来时，那些呆在柱顶上的生物们纷纷瞪着眼睛坐了起来。它们咯咯地叫着，一边尖声示警，一边惊慌地挥舞着细小的胳膊。一秒钟后，它们每一具苍白的躯干上都插了一把克鲁特飞刀。它们的喧嚣就此沉寂。

“在那里，” 影阳自言自语道，“我们找到它了。” 她调整了传感装置上的增幅器，以便更好地观察位于柱子彼端的窟状内部。这是一间巨大的厅室，数十盏阴燃的壁式电灯将其照的通明透亮，这里是整支鸠'荣'刹入侵部队的神经中枢。

旗舰的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