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上)
一
客轮终于要靠岸了,如果它再不靠岸,我可能就要撑不下去了。
其实我并不经常晕船,只是这次坐的船太过颠簸,听船工说最近长江的上游一直在下雨,不仅水位涨了不少,而且流速也变快了很多。得益于“天公作美”,我昨晚就没怎么睡着觉,我感觉我胃里的东西一直在翻涌,就像船外的江水一般。
我靠在栏杆上向外看去,一旁的码头离我坐的船越来越近。我看着不远处的陆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朝衬衣的口袋摸去,但我却什么也没有摸到,这时我才想到我已经没有烟可抽了。上岸之后再买两盒吧,我在心里说道。
“不介意的话可以抽我的。”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我转头看去,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孩正站在我的旁边,嘴里还叼着刚刚点燃的香烟。似乎是出于习惯,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上身穿着深灰色的短袖下身一条牛仔短裤,而鞋子是一双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外国牌子,应该价格不菲。女孩还留着长长的指甲,每一个指甲上都涂着红色的指甲油。真是个时髦的女孩,我在心里想到。
“怎么,不要吗?”女孩看我没回答于是又问道。
直到这时我才把视线放到女孩手里的烟上,只见她手里拿着的是一盒青松牌香烟,这种烟很少见,因为价格昂贵一般人都抽不起,青松香烟也是市面上少数几种带过滤嘴的香烟了。我承认对于我这种一直抽金菊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从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说道:“谢谢。”
“要火吗?”她又问道。
“不用,我有火。”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高档烟就是香,谢谢你”,我对女孩说道。
“我叫文真,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熟练的吐了一口烟说道。
“国安,王国安。”我回答到。
叫做文真的女孩在听完我的名字后不明所以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我说道:“那么国安同志,你的脸色有点不太好,难道你晕船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感觉我的胃里正在打仗,惨烈程度不亚于谅山前线的战场”。
“你这个比喻真有意思”文真点头着说,然后她把脸往我这边凑了凑小声说道:“你知道吗,抽烟会刺激人的大脑,让人的胃液比平常多分泌几十倍,所以人们才常说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但是在你这种情况下抽烟,说不定会加剧晕船的呕吐感。”
我听后突然觉得本来变舒服了一点的胃再次难受了起来,然后我苦笑着对文真说:“难道时髦的女孩子都喜欢捉弄第一次遇到的男人吗?”
“没有啊,我以为你知道的。”文真坏笑着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满的大声说道。
“因为我听船工头头说你是一个警察,警察不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吗?”文真再次坏笑着回答道。
“谁告诉你警察就什么都知道啊,况且我现在还不算是正式警察,我只是警察学校的一名毕业生而已。”我一边说一边看着手指中夹着的香烟,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舍得把它扔掉,又接着抽了起来。
“那祝你好运哦,未来的警察同志。”文真摆摆手说道,说完她就离开了我的身边,我看着她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那应该是她的房间。
我坐的这艘船只是一艘小型的内河客轮,这样的客轮在长江航线上比比皆是。这艘船甲板的上面有三层,其中最上面的一层是客轮的驾驶室和船员工作休息的地方,下面两层都是客人住的房间。其中第一层是十间八人舱,也就是三等舱,而第二层是六间二人舱和两间单间。文真住的就是船上唯二的单间,第二层最靠前的房间201。201房门的旁边往后紧挨着就是202号房的房门,202号房也是一个单间,而剩下的203到208都是双人间。我住在203号房间,虽然我住的是一间双人房,但是自开船以来我旁边的床位还没有人来住,这也算是捡了个小小的便宜,不过这次靠岸之后应该就有人来住了吧。
“那个女孩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呢”我一边抽烟一边想到,不一会客船就靠岸了,有一些人到达目的地下了船,而更多的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船。我也趁着停船的功夫下了船,在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两盒烟和一些面包。这时我才知道我们停靠的这个港口是巴东港,再向下游走一段路程就到葛洲坝工程区了,据说88年整个大坝工程就可以完工了,还有五年左右的时间。
“真厉害啊,长江上都可以建大坝了。”我喃喃的说道。我这趟是要坐船从重庆到武汉,刚从警校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了武汉的公安部门,想来也是完成了我父亲的遗愿。这艘船在巴东港停靠完之后就不会在沿途继续停靠了,将会直接开到终点港武汉,大概还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想到这里我看了看手里的两盒香烟,差不多够了,我在心里说道。
在外面逛了一会我就感觉我的胃舒服了很多,于是我打算回到船上去,在登船梯上我遇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只见他后背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子,手里还提着两个同样巨大的藤条箱子,此时他正在登船梯上艰难的移动着。看到这种情景我连忙走了上去打算帮帮他,我来到他的面前对他说:“同志,我帮你提一个吧”。
男人看了我一眼,连忙很小声的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说完就接着艰难的朝船上走去。我有些尴尬的站在男人旁边,可能因为我是一名警校生的缘故,所以我总是习惯性的观察着我遇到的人。这个男人给我一种很卑微的感觉,当然并不是说我在看不起他,而是这个男人的骨子里就散发着唯唯诺诺的味道,似乎低三下四惯了的样子。
男人继续艰难的向上走,他的腿每迈动一步就要把两个巨大的藤条箱子放在地上缓一缓,而他背上背着的蛇皮袋子早已把他的背压成了驼峰状。看着男人的背影,我突然鼻子一酸,但好在我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不小心碰到了登船梯上的一个人,他连忙不停弯腰低头说:“对不起对不起”。被撞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只是碰到了一小下,但是男人白色的衬衣上还是留下了污痕。我本以为戴眼镜的男人会不依不饶的责怪他,但没想到的是戴眼镜的男人却说没事的没事的,一边说着还一边帮着他抬箱子,就这样两个人一起走上了船。
说实话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很感动,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靠在护栏上的文真,只见她正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这里,当她发现我在看她的时候,笑着给我摆了摆手。我只得也跟她摆了摆手,然后跟在一个女孩的后面上了船。
登船梯的出口在客轮的一层,我并没有在这一层过多逗留,而是直接从客轮前方的扶梯上到了二层,整艘客轮只有前方这一个扶梯,连接着一层到三层。当我来到二层的时候,我看到文真依旧靠在她的房间门口抽烟,从烟的长度推测她应该是重新点了一根。文真看到我上来了,又笑着和我打了招呼,我也只好尴尬的对她笑笑,算是回复了她。这时我发现202房间的门打开了,原来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住在这里,对于这件事我并没有感到很意外,毕竟他看上去也是那种不差钱的人。在我走过202门口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好从里面出来,他对我笑了一下,我也礼貌性的对着他笑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我推开自己的203房门,但是门只能打开了一小半,我感到有些奇怪于是探进头去看了看,只见房间的门被一个巨大蛇皮袋子卡住了,所以才只能打开一小半。原来我的房友就是那个有些“低三下四”的男人,这到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本以为他肯定是住八人间的,但没有想到他订的居然是双人间。男人看我被卡住了进不来,连忙把自己的袋子抬走,然后对我说:“不好意思啊小兄弟”。
“没事没事。”我随口回答道,然后来到自己的床上坐下,看着他把自己的蛇皮袋子放倒,再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床下面去。趁着这个功夫,我仔细观察起这个男人来,只见男人全身的衣服都是用黑色粗布做成的,应该是自己裁的布料再让裁缝做出来的,他的皮肤黝黑,但却很结实,所以我推测他应该是一个体力劳动者。过了一会他终于安置好了他的行李,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床,有些拘谨的坐了下去。我撕开自己的金菊烟拿出两根,一根自己叼在嘴里一根递给了男人,我确定男人是抽烟的,因为我鼻子很好使,能闻出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小时候我妈常说我长了一个狗鼻子,因为我隔着老远就能闻出锅里红烧肉的味道。
“师傅,来根烟。”我对着男人说道。
男人看着我手里的烟犹豫了一会说道:“不用了谢谢小兄弟”,说完他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罐子和一小张纸,只见他把罐子拧开倒出了里面的烟叶,打算自己卷一根烟抽。看到此情此景我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把烟直接硬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点燃自己嘴上的烟,吸了一口说道:“你太客气了,我叫王国安,你叫我小王就行”。
男人看着我硬塞给他的烟先是愣了一会,然后露出微笑说道:“谢谢小王,我叫石三,因为在家里排老三吗,你叫我老石就行”。老石在说完之后把我给他的烟夹在了耳朵上,手里依旧卷着自己的纸烟,看来他是想把我给他的烟留下来,可能对他来说金菊这样的普通烟就已经算是很高档了吧。
只见石大哥熟练的卷出了一根烟,然后摸出火柴点燃了烟狠吸了一口,虽然这样让我有些尴尬,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搭话说道:“石大哥你去武汉啊,是回家还是去寻生计啊?”
石大哥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老母亲生病了,好像很严重,叫我回去看看”。
“奥”我轻声说道,面对着有些沉痛的话题,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石大哥则狠狠的抽着烟说:“大夫说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想活下来就得做手术”。
“那还好,还有机会呢。”我想安慰他一下,于是说道。
“小兄弟你的话虽不假,可是做手术也要好几千块钱呢,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啊”,石大哥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半截烟一口吸完。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已经为这事发愁好久了。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看着石大哥想到。就在这时鸣笛声传来,这是客轮要起航的信号。我起身走出房间,一来我想看看船起航的样子,二来也顺便出来透透气,因为屋里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压抑。我来到房间外的走廊上,正巧隔壁房间的先生也在这里。只见他已经把那件弄脏了的衬衣换下,换上了一件短袖。此时他正一边看着外面,一边吃着铁盒罐头里的饼干,他看到我出来了,于是笑着把罐头递到我面前说:“小伙子要不要吃一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殷勤搞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谢谢你了”。
“哎没事的,可好吃了。”他再次说道。
“真的不用,谢谢您。”我笑着再一次回答说。
他看我是真的不打算吃,于是把罐头收了回去笑着说:“小伙子啊,其实我是有求于你啊”。
“有求于我,有事您直接说就行。”我好奇的说道。
“我这个人啊有点上年纪了,作息比较准晚上十点就睡觉了,还想拜托你们晚上不要太过喧闹了。”他看着我说道。
“就这事啊,那是应该的,您放心我们不会打扰到您的。”我回答道。
“那就谢谢你们了。”他笑着对我说道,然后他看了看旁边的201号房对我说道:“小伙子,你看到住这个房间的那个姑娘了吗,我也想给她说一下”。
“没有啊,不过她过一会应该会回来,到时候你再给她说吧。”我回答道。
“奥是这样啊,那我过会看到她的时候再给她说吧,我先回去了小伙子”他笑着对我说道,说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还不忘再给门上锁。
“果然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安静啊。”我看着他的房门,自言自语道。
这时船已经离岸很远了,绝大部分乘客也已经安置好了行李,和我一样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既然都出来了那就顺便去上个厕所吧”我在心里说道,然后就走扶梯来了一楼。这个客轮上只有三层末尾和一层的末尾是有厕所的,其中三层的厕所是船员专用的,所以乘客要上厕所的话都只能去一层。
我在一层的走廊上走着,由于这一层是十间八人间,所以这一层走廊上的人明显变多了很多。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发现一层靠近前端扶梯的三间房子都是女性在住,而剩下的七间都是男人住,不得不说这个安排还是挺合理的。就在我快要走到船尾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从厕所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其实这一层走廊上的人很多,让我留意到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脸上依稀留有泪痕。
我一路走到了厕所,在厕所的门口我闻到了淡淡的烟味,男厕里有人在抽烟吗,我一边想一边走进了男厕,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进了男厕之后反而闻不到烟味了。“难道我的鼻子失灵了”,我自言自语的说道。
上完了厕所之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整个白天都过的泛善可陈,除了抽烟和看杂志就再也没干别的事情。房友石大哥因为他母亲的事情终日神色凝重,这就导致我也不好随便跟他搭话,不过好在我的胃终于不再难受了。之后偶尔在走廊里抽烟遇到过几次文真,也都是随便聊了聊天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所以这天晚上我睡的很早,朦胧中石大哥似乎出入了几次房间,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被敲门声吵醒。
“王警官!王警官!快开门啊王警官!”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伴随着呼喊声一起刺入我耳朵的还有猛烈的敲门声。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还不是警察呢”我抱怨道,即使不开门我也知道敲门的是谁。黄磊,是这艘船上的头,所有的船工都叫他老黄。就因为我在上船的时候透露了我警校生的身份,自那之后他在船上看见我就叫我王警官,搞得我十分尴尬。
“大早上的干什么啊,催命啊!”我一边喊道一边起身去开门,在我开门的一瞬间就看了焦急的老黄和几位船工。我被这阵势搞的摸不着头脑,于是问老黄说:“出啥事了?”
只见老黄的脸上满是汗水,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有人死了!”
二
老黄在说完之后就立刻拉着我的手来到了隔壁的202房间,只见202号房的房门大开着,鲜血从屋里流到了走廊上,浓郁的血腥味让刚刚还睡眼朦胧的我瞬间就清醒了,我挣脱开老黄来到房间里面,只见房间里的摆设十分正常,没有打斗或者翻动的痕迹,甚至床边的桌子上还放着没喝完的红茶和没吃完的罐头,只是那个戴眼镜的先生趴在了房间的床上,喉咙处被开了个口子。
我看着如此血腥的一幕,很多记忆渐渐浮现了起来,我感觉我的胃又开始翻涌了起来,我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走出房间,在走廊上大呼了几口气之后才渐渐恢复过来。我看着周围的几个船工,气喘吁吁的问道:“现在是几点了?”
“五点零七”老黄说道。
我感觉我的脸颊上有一丝冷汗划过,我大概是晚上九点多睡的觉,也就是说在我睡觉的8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住在我隔壁房间的人被残忍的割喉杀害了,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问老黄说:“这怎么回事,谁第一个发现的现场?”
“就是我们”老黄指了指自己和旁边的四个船工,然后接着说道:“我们五点整的时候出来巡船,走到这个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从门下面流出了血迹,敲门也没人回答,于是我们就打开了门,就看到他死在屋里了,然后马上就来叫你了。”
我问老黄说:“也就是说除了咱们六个人,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对吧?”
“对对对对”老黄如鸡啄米般点头说道。
“那你们晚上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接着问道。
“没有啊,我们每隔一小会就要出来看看船上和周围的情况,一晚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啊。”老黄一边擦汗一边说道,然后老黄看了我一眼又小声问道:“你就住在隔壁,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我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石大哥听到我们在外面的谈话声也来到了走廊上,当他在看到地上鲜血的时候就吓的大叫了一声,连忙看着我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并没有理会他接着对老黄说:“我们现在离下一个港口有多远?”
“我们现在已经过了江陵,马上到石首港了”老黄说道。
“那好,等到了石首港就靠岸,立刻联系石首警方,在警察来之前咱们保护好现场。”我说道。
老黄听后也同意了我的建议,并给我留下了两个船工一起看守案发现场,然后自己就去开船了。我能感觉到船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很多,这时我的胃又开始难受了起来,到底是我又晕船了还是我被恶心到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没想到在当警察的路上碰到了杀人案件啊,我自言自语道。
没过多久客轮就来到了石首港,老黄下船之后马上就联系了当地警方,大概六点多点的样子石首警方就来到了港口,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乘客还没有起床。但是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开始陆续有乘客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已经到武汉了吗?”201的房门打开了,文真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就在这时一队警察从她面前经过,把她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警察?”她惊讶的说道。但是警察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走进了202的房间,开始调查起来。文真看到我正站在走廊上,于是她来到我旁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住202的那个老先生死了”我回答道。
“不会吧?”文真听后惊恐的说道。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问道。
“没有啊,一晚上都很安静的,你不是也住在隔壁吗?”文真说道。
我听完文真的话默默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我也住在隔壁,可是一整晚我们都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如果真的是一起杀人案那两人之间应该会发生搏斗,虽然被害人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还不至于被一招毙命。所以一点打斗的声音都没有,这让我感到很意外。
就在我眉头紧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国安,你怎么在这?”
我听到声音立刻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站在我的面前,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警察说道:“徐亮?”
“真的是你啊国安,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徐亮笑着说道。
徐亮是我警校的舍友,当时我们住上下铺,每次跑完体能训练他一准腿抽筋,然后搞得我整晚都睡不好觉。“徐亮,真的是你,你在石首当警察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走去,然后我们两个人来了个强有力的拥抱。
“对啊对啊,你被分配到哪里去了?”徐亮问道。
“我被分到武汉了,这不正往那边去呢,碰上这个案子了。”我有些尴尬的说道。
就在我和徐亮说话的时候,船工头子老黄和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徐亮看到那个警察的时候冲他敬了个礼然后说:“刘队”,那个警察也给他回了礼,然后走到我面前说:“你就是王国安同志吗?”
“是,我就是王国安”我稍稍站直了身子回答道。
“我是石首市刑警队的队长,我叫刘建勋,你可以叫我老刘”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和我握手,然后接着说道:“你就住在隔壁,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没有,整个晚上都很安静”我认真的回答道。
刘队稍稍皱了下眉毛,然后转身问文真说:“这位女同志你也是住在隔壁的吧,你晚上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文真听后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一般答道:“什么也没有听见”。
刘队听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个案子真是蹊跷啊”。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被害人的尸体被装在运尸袋里抬了出来,接下来应该是要送到法医那里做详细检查。刘队看尸体被运走了然后对我和老黄说道:“你们穿上脚套手套进来一下,我们有一些问题需要在现场问清楚。”
我和老黄听后立刻戴上了手套和脚套,然后跟在刘队的后面进入了现场。大概是因为门开着通了很久的风,所以现在房间里的血腥味淡了很多,房间里还有几名警察在做记录,看起来现场应该是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
刘队盯着满是鲜血的单人床说道:“被害人叫李解放,是武汉一所大学的老师,死因是颈部动脉被割断导致大出血,,根据现场法医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已经在案发现场找到,但上面除了死者的指纹再也没发现别人的指纹,我们现在首先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如此惨烈的死法,为什么隔壁的住户没有听到一丁点的声音?”
“会不会是房间隔音比较好?”我首先说道,但马上就被老黄驳回了,只见他用手敲着木质的墙壁说道:“这面墙就是两个木板夹着铁皮,隔音效果不强,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能听到了”。
刘队听完老黄的话后点了点头说:“说的没错,这面墙的隔音效果的确不好,我们也调查了上下层的其他住户,都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所以我们只能暂时推测死者在被割喉的时候没有或者不能发出声音”。
我听完了刘队的话后点了点头,但是老黄却想了想说道:“会不会他是自杀的啊?”
我听后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况,然后说道:“我认为死者是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昨天他挺正常的,还跟我说希望晚上可以安静点不要影响他睡觉”。
“的确自杀的可能性很小,首先我们看死者是面部朝下死亡的,这个姿势是有人从后面割喉才能做到的,再者说正常人如果想在这里自杀最好的方法应该是跳河,没有必要这么残害自己的身体。”刘队说道。
老黄听后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喃喃的说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会不会是熟人作案,因为房间的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凶手肯定是在被害人知情的前提下进入的房间,既然是熟人肯定就没有防备,行凶会更容易”我说道。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还不能解释所有疑点,因为即使是熟人,也不太可能在瞬间就制服被害人,然后在被害人发出声音之前割喉,除非凶手是受过训练的杀手”刘队皱着眉说道。
所有人听后都陷入了沉默中。
“而且这只是本案的第一个疑点,还有一个疑点更让人想不明白”只见刘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然后说道:“房间的房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你们也说过早上的时候门是被锁住的,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门不是凶手锁上的吗?”我不解的问道。
“不是”刘队咬着牙说道:“这个房间的钥匙在死者裤子口袋里被发现了,也就是说凶手是无法从外面上锁的”。
我听后冷汗顺着脸颊流下:“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这个门可以从里面锁住再关上啊!”
这时老黄摇了摇头说:“不行的,这个门虽然在里面可以上锁,但是这种门一旦上锁整个锁舌就被固定住,再也收不回去了,也就是说要想锁门只有在门关上之后才能锁上。”
我听后连忙来到门口,把门从里面锁上然后关门试试,果然如老黄说的一样,这个锁舌变成固定的收不回去,锁舌卡在外面门连关都关不上,也就是说凶手只能是从外面关上门然后再上的锁。
老黄想了一会说道:“小说里不是经常有人能用铁丝开门关门吗,凶手会不会也是这么做的呢?”
刘队听后摇着头说道:“你说的这个方法虽然听起来有一定可能性,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那么容易,首先和小说不同的是,那种开门方法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摸索,凶手在开门的时候很容易遇到其他人,非常危险。而且这样开门的话被害人一定会察觉,就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好吧”老黄再次小声说道。
“除了被害人身上的这一把,还有没有备用钥匙?”刘队看着老黄问道。
“有,我身上还有一把,早上就是用我的钥匙开的门,但我的钥匙从不离身的”老黄从身上拿出一大串钥匙晃荡着说到。
“你能保证没人盗走过你的钥匙?”刘队认真的问道。
“绝对能保证,我就是睡觉上厕所钥匙都不离身的”老黄大声回答道,他的脸涨的通红,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时候刘队接过老黄手中的钥匙,然后和从死者身上搜出的钥匙做了对比。“是一样的钥匙”,刘队说道。
我看着刘队手上的两个钥匙说道;“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可以。”刘队说完就把钥匙交到了我手上,我仔细观察起两个钥匙,我小时候曾经见过我父亲配钥匙,所以对这个多少有点了解,如果要配钥匙就必须把一个原版钥匙夹在小型机床上,这样才能配出一个大概相似的钥匙,然后还要用锉刀对比着两个钥匙再加工。可是我看了看这两个钥匙,它们上面都没有后来被机床加工的痕迹,更没有锉刀加工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两把钥匙没有被偷配过。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刘队和老黄听后都点头表示同意,就这样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不光钥匙上没有指纹,连被配过的痕迹也没有吗·······”刘队喃喃的说道。
就在我打算把钥匙还回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其中一个钥匙的侧面有黑黑的痕迹,我用手抹了一下,黑色的粉末粘在了我的手套上“这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听到我的话后刘队和老黄都凑了过来,我们一起观察起这个钥匙来。“应该是锁里的油渍吧”老黄说道。
“可是这明显是粉末状的啊,再说了就算是油渍,也应该两把钥匙上都有才对啊!”我说道。
“这个钥匙是从死者身上搜出了的那一个”刘队补充道,但是我们几个人对着这个钥匙琢磨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什么门道,最后只得放弃了,然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我打破了沉默说道。
“啥叫密室杀人?”老黄挠了挠头问道。
“密室杀人是不可能犯罪的一种,是在表象和逻辑上都不可能完成的犯罪方法,通俗来讲就是说凶手通过作案手段,使被害人在一个不存在第二人的密闭空间内死亡,而又不是自杀的方式,这样的杀人方式就叫做密室杀人。”我慢慢地说道,我在上警校的时候很喜欢读侦探小说,也了解很多密室杀人的手段,但是当我真正遇到案子的时候才发现,现实和小说还是很不同的。
刘队听了我的话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去,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刘队说道:“算了就到这里吧,目前客轮还不能开走运营,而且船上的乘客我们也需要一一去询问查找线索,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大概还要多久呢?”老黄有些不情愿的搓了搓手问道,因为延期运营肯定会影响他的收入。
“目前还不好说,但我们有进展会马上联系你的”刘队对着老黄说道。
在那之后警察开始检查整艘客轮,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能够破案的线索,而船上的其他乘客和船工也全部被带到公安局询问情况,并且我们被警察告知,在没有他们的允许下任何人都不能下船。因为警方根据调查推测,认为凶手一定是船上的人,只不过目前还需要时间去破案。虽然警方的考虑是对的,但是船上还是有不少人因为行程被耽误而感到不满,其中老黄和石大哥的反应最为强烈,他们一个要赚钱,而另一个要回老家看生病的母亲。
离开公安局回到船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为我房间离得比较近的缘故,所以警察询问我的问题也就更多更详细,也就花掉了更长的时间,当然石大哥和文真也一样。而老黄这一天几乎就全在公安局待着,毕竟他是船上的工头,需要被询问的事情更多。
三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坐在我旁边的文真丧气的问道。
“鬼知道,说不定要到案子破了才能走。”我也同样丧气的说道。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加油啊,争取早日破案让我们回家吧!”文真双手合十说道。
此时我和文真正正坐在客轮的后甲板上抽烟,这艘客轮的最后方有一个四五十平米的甲板,此时成了很多乘客散心的地方,除了我和文真之外还有七八位乘客也呆在这里。
从公安局出来文真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一起抽烟一起聊天,借以消磨无聊的时间。文真把烟放在甲板上按灭,然后看着江水问道:“你说凶手会是谁啊?”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摇着头说道。
“那不一定,说不定你正直的外表下有一颗罪恶的心”文真看着我坏笑着说道。我听后对文真苦笑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了甲板,文真见我要走便问道:“你要去哪里?”
“口渴了,去锅炉接点水喝”我答道,这艘客轮的一层有一个小锅炉房,船工和乘客都从这里接水喝,我先回房间拿了我的水杯,然后再来到一层的锅炉房接水,就在我接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锅炉房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我好奇的把它捡了起来,然后拿在手里观察了起来。只见这是一个红色的固体块,重量很轻不像是金属制品,从外形上看有点像是牙齿,正当我在思考这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我的肩旁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偷偷摸摸的!”文真看着我问道,然后她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的东西又接着说道:“这是什么,红色的假牙?”
“你想吓死我啊,一惊一乍的。”我回答道,然后我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得不说文真形容的还挺准确的,它确实像是一个红色的假牙······
“给我看看”文真一边说着一边抢走了“假牙”,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文真已经不小心把“假牙”捏碎了······
“这不怪我啊,我没想到它这么软,我还以为是金属的呢”文真看着手里的红色粉末尴尬的说道,然后她有些内疚的对我说道:“对不起······不小心把你的东西弄坏了”。
在文真把东西弄碎的一瞬间其实我的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不管怎么说从别人手里抢东西还弄坏都是不对的。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文真内疚的表情,不由的感到好笑,再加上这也不过是我随便捡到的东西,便不再生气了,于是我拿起水杯说道:“没事的,那只是我从地上捡的”。
“奥那样还好,我还以为这东西对你挺重要的呢”文真听后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内疚的说道:“不过我做的也不对,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从公安局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港口里有个菜馆,好像能做烤鱼!”在说到食物的一瞬间,文真的眼力似乎放出了光芒。看来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可是咱们不能随意下船啊,算了就不让你破费了”我打算找个理由拒绝她。
“没事没事,咱们可以吆喝店家一声叫他们送上来,咱不能下去,让他们送上来总归不要紧吧。”文真拍着胸脯说道,然后她又轻声说到:“今天船上出了命案,说真的我很害怕,但是幸好遇到了你,和你相处在一起就觉得不那么害怕了,也算是我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到“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晚上文真从码头的小店定了几个菜让老板给送上了船,文真点了一条烤鱼和一些家常菜,居然还买了几瓶啤酒,文真邀请我和石大哥一起去她房间吃,但是石大哥万般推辞就是不来一起吃,最后只有我和文真一起吃。
我来到文真的房间,只见房间里还算整洁,没有我想象中乱糟糟的样子,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香。我朝房间内的小桌子看去,上面摆放着文真的化妆品和一些化妆工具,比如化妆用的气垫和修眉刀小剪刀什么的,其实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太懂,主要是大学里家境较好的女同学给我介绍过。不过虽然我不是特别懂,但单看这些化妆品的外包装,就感觉价格不菲。
除去这些女孩子房间中常见的化妆品外,还有一个用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里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
文真看着有些凌乱的桌子,马上尴尬的笑了笑收拾了一下,然后把菜摆在了桌子上,客套的说到:“王警官我略备薄酒,不要嫌弃啊”。
我听后连忙说到:“这已经很奢侈了,就算你家里有钱,但也不要总是花钱大手大脚啊”。
文真听完我的话后翻了个白眼说道:“真受不了,你说话的语气和我爸一模一样”。
“那是你爸为了你好”我随口说道。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文真突然消沉了很多,然后有些冷漠的说道:“我很讨厌他。”
我在听完了文真的话后愣住了,她看上去有些悲伤,或者说是愤怒。
“为什么?”我小声的问道。
“因为他抛弃了我妈妈,所以我讨厌他,甚至是憎恨他”文真咬着牙说道:“无论他现在给我多少钱我都恨他!”
听了文真的话后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会文真先开口说道:“咱不聊我爸了,说起来就叫人生气,咱聊聊别的,国安同志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长得是不是很像他呀?”
“我爸······他已经不在了”我淡淡的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回事”文真听后带着歉意对我说道。
“没事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说对咱们不聊不开心的事情,难得有这么时髦的女孩子请我吃饭,我可要多吃一点”我看着满桌子的菜笑着说道。
“说的没错,能让本姑娘请客吃饭你已经很幸运了”文真也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这里的烤鱼十分美味,其他的菜肴也很好吃,文真还喝了不少啤酒,看上去有些微醉,在吃饭的过程中我突然发现文真居然是一个左撇子,而她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连接处的地方则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不知道是怎么弄得。
“你的右手怎么受伤了?”我随口问道。
文真醉醺醺的看了一下伤口回答道:“刚才在登船梯上不小心被划了一下”。
我听后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文真手上的伤口已经接近痊愈,肯定不是刚刚被划伤的。不过我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毕竟这种小伤口太常见了,文真她说不定是酒喝多了记错了。
那天在饭桌上我和文真聊了很多,不过没有聊一点关于案子的事情,聊得大多是上学时代的糗事,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文真也是一名大学生,所以我们聊的很开心,也都喝了不少的酒,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我们才打算散场,我打算帮着文真收拾了一下桌子后就离开。
在我收拾的时候,文真轻声说到“谢谢你”。
“是你请我吃饭,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不是这样的”文真靠在门边上向外看去,江面的晚风吹起了她的头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文真接着说到:“说真的我今天很害怕,毕竟有人死了,但好在有你陪着我,你是个好人”
“你真是一个好人”文真回过头来再次强调着说到。
那个笑容,比那一晚的月光还要美丽。
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九点多了,昨天晚上吃完饭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一直睡到现在。石大哥还在我旁边的床上睡觉,我轻轻地走出房间然后来到一层的热水间洗漱,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但是客轮上还是能看到警察在进进出出。可能是昨天晚上酒喝得有点多,我感到我的头有一些轻微的疼痛,于是我走到后甲板上,打算吹吹风清醒一下。
“国安,我可算找到你了”徐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连忙回头看去,徐亮正在朝我走来,“案子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我赶紧问道。
“不行,线索太少而疑点太多,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很难办了”徐亮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
“不过队里已经确定了三个嫌疑比较大的人,正按照这三个人的方向查找证据”徐亮说道。
“哪三个人?”我一边问道一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因为徐亮不抽烟所以我没有给他。
“首先是老黄,他作为船工头子有船上所有房间的钥匙,可以轻松的制造密室杀人的现场。而且他常年在船上工作也有一身的力气,能够比较轻松的杀掉被害人。”
我听后把烟点上说:“有道理”。
“第二个嫌疑人是石三,首先他家里母亲生病急需要钱动手术,而被害人看上去又比较有钱,所以他有充分的犯罪动机,而且他是一名建筑工人,说不定掌握着什么开锁的方法。”徐亮接着说道。
我听后点了点头说:“有道理,那最后一个嫌疑人是谁?”
徐亮听后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是你”。
“什么!”我听后大叫了一声,烟头不小心掉在了我的腿上,又把我烫的大叫了一声。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不顾腿上的疼痛对徐亮说道。
“你别激动你别激动,我们也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做的推测而已”徐亮拉着我的手说道。
“什么狗屁推测,我是要当警察的人,我怎么会杀人,再说我又不认识他!”我气愤的说道。
“我们知道你是警察,但是正因为你是警察所以你掌握着专业的格斗技巧,可以瞬间制服死者,你还说过你爸爸会配钥匙,说不定你知道什么开门的小窍门,还有你的房间就在被害人房间隔壁,作案也方便”徐亮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听了徐亮的话后,我居然有些无言以对,但我又马上说:“那动机呐?我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徐亮听后苦笑着说道:“正是因为还没找到你的作案动机,说以才说你是‘嫌疑人’······”
我:“······”
我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坐下,然后把我掉的烟捡起来接着放回到嘴里说道:“算了,你们会这么想也是对的”。
“国安,我相信你一定不是凶手”徐亮一边看着我一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说道。此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演一部反特电影,徐亮是我党忠诚的革命战士,而我很有可能是反动派安插在组织内部的特务。
“你们没有没有找到什么新的线索啊?”我抽着烟问道。
“是有一些新的线索,但是······”徐亮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连我都不告诉了!”我看着徐亮说道。
“你也知道的,咱们警察有规定,再说了你还是嫌疑人呢。”徐亮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道。
“你这个王八犊子真没良心,你忘了你每次腿抽筋都是谁整晚给你抻腿按摩的,怎么现在把我划到阶级敌人那边去了”我一边说一边扑到了徐亮身上,然后用手臂锁着他的脖子说道。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轻一点小心我告你袭警”徐亮拍着我小臂说道。
我听后松开了手臂没好气的说道:“说吧,有什么新线索,哥帮你分析分析。”
“首先死者叫李解放,是武汉某大学的主任,曾经在巴东市的国营农场做过场长,因为有学历,几年前被调到大学里授课”徐亮说道。
我听后点了点头,根据这些线索可以排查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但还是不能解释案件的很多疑点。
徐亮又接着说道:“还有个很重要的信息,根据法医的检查和解刨结果,在死者血液里和肠胃残留的食物中查出了高浓度的安眠药成分,并且还发现了小块的红色固体,初步检查认定是蜡块”。
我听后皱着眉头说:“在体内查出了安眠药和蜡块?”
“对的,在死者的茶杯里也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也就是说死者在被割喉的时候已经是深度睡眠状态了,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死者在被害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为什么死者的胃里会有蜡块目前我们还没有搞明白”徐亮说道。
“蜡块”我喃喃的说道吗,这时我猛地想到在锅炉房发现的那个红色的假牙,它也有点像是蜡。
“死者的胃里为什么会有蜡块呢,它和锅炉房里发现的红色固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心里说道,我挠了挠头发,又接着点上一根烟抽起来。
徐亮接着说道:“所以目前的难点又增多了,首先是凶手如何给死者下的毒,还有一个难点是既然死者已经处于昏睡的状态,那么凶手如何在没有钥匙的前提下进入死者房间里的呢?”
我听后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虽然船上只有一个锅炉房,但是要精准的把安眠药下到死者的茶杯里还不被发现几乎不可呢做到,而且凶手又是如何进入到死者房间里的呢,并且又是如何在杀人之后制作密室杀人现场的呢?
徐亮看到我在思索又说了一个线索,他说:“曾经有目击者在一层看到死者在和一个年轻的女孩聊天”。
“有这么一回事?”我问道。
“是啊,不过后来文真主动交代,她说那个女孩就是她,当天死者曾经找她聊天,希望她在晚上的时候不要太闹”徐亮回答说。
我想了想死者之前确实说过要去找文真说这件事的,所以这到不算是什么疑点。
“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所有线索了”徐亮说道。
“要靠着这些线索破案无疑于天方夜谭”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些线索太碎了,而且案子的疑点也很多”。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线索全部告诉你了,你回去再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破案的关健,你在学校里不是挺聪明的吗”徐亮说道,说完后他就起身离开了甲板,这时甲板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把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重新串联了一遍,首先是死者被下了安眠药,然后凶手在没有破坏门的情况下进入了房间杀死了死者,最后凶手还能在不用钥匙的前提下锁上房门,制造了一个密室。这种作案方法几乎就不存在,我在心里想到。
“果然还是老黄的嫌疑最大吧,他有钥匙,可以偷偷的下毒,还能在杀人后关上房门制造一个密室”我小声的说道,的确到目前为止拥有钥匙的老黄是嫌疑最大的人。而石大哥的话,除非他真的掌握什么开关门的技巧,否则也不可能完美的进行这次行凶。
四
我感觉我的头疼不但没有缓解,好像还变的更加严重了。真是多管闲事,我自己嘲笑起自己来,然后我朝后躺去,在甲板上摆了个大字,感受着从江面上吹来的风,一切都很惬意,前提是没有文真突然出现的鬼脸。
在我躺下的一瞬间我看到了身后的文真,此时她正蹑手蹑脚的朝我走来,我猜她又打算吓唬我,于是我说道:“这回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文真见我看到她了,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真没劲,本来是想吓你一跳的”。
真是个顽劣的女孩子子,我在心里说道。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同学吧,你们聊了什么吗?”文真来到我旁边问道。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聊”我回答道。
“你少骗人,我刚才还听到安眠药什么什么的呢”文真不满的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偷听我们谈话”我意外的说道。
“我就是偷听了怎么样啊,嫌疑人同志”文真调侃的对我说道。
我被文真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看来刚才我和徐亮的谈话她已经全部听到。这时我发现文真换了一个颜色的指甲油,之前是红色的,而现在她涂的颜色是深蓝色。而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一条蓝色的连衣裙,和她的指甲油相配。大概这就是女孩子吧,为了自己的爱美之心确实要麻烦一点呢。
就当我想要对文真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猛然发现了在远处观察我们的石大哥。石大哥见我看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弯腰笑了笑。我对石大哥说:“睡醒了石大哥,一块来这坐坐”。
石大哥听后有些拘谨的坐在了我的身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金菊香烟,撕开包装后交到了我的手上说:“小王来抽根烟”。
我知道石大哥没有多少钱,连他自己抽的都是手卷烟,所以当他把一盒金菊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文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然后对着我说道:“这都看不明白吗,石大哥是有求于你啊”。
“对对,这位姑娘说的对,小王啊,我确实是想求你办点事啊”石大哥有些为难的说道。
“石大哥有事你就直接说,我要是能帮上你我一定帮你,不用这样的”我轻轻推开石大哥递上来的烟说道。
石大哥见我推开了他的烟有些着急,一边说着“先抽一根先抽一根”一边拿出一根往我嘴上送,我有些拗不过他,只得把烟叼在嘴里。然后石大哥又拿出火柴划着给我点上烟,看我吸了一口烟之后才开口说道:“小王啊,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警察同志?”
我听后想了想他说的应该是徐亮,于是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石大哥,我认识他,他是我警校的同学”。
“那你可不可以跟他说说,让我早点回去啊,我老母亲还在医院里,我是真的等不了啊”石大哥一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看来他是真的很着急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自己的母亲还在病床上等着他,是个人都想赶紧回去。但我想起徐亮对我说过的话,石大哥他是有着重要嫌疑的人,我想公安局应该是不会让他轻易离开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石大哥越是着急要离开,越会加剧警方的怀疑。
但我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帮他,虽然我不能决定他的去留,但是他现在的样子确实让我很心疼,我只要看着哭泣的石大哥,我就会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和那个远去的身影。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也把石大哥拉了起来说:“虽然我说了也不算,但我可以陪你去问问,百年修得同船渡吗,所以咱们也算是有缘人”。
石大哥听后连忙拉着我的手说到:“谢谢小王了谢谢小王了,你真是一个好人啊”。
在去找警察的路上石大哥一直默不作声,似乎是有些紧张,我看着石大哥突然想到在案发的当天晚上他曾经出去过几次,于是我问石大哥说:“石大哥,案发的晚上你是不是出去了几次啊,去做什么了?”
石大哥听后神情更加的紧张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只是去到甲板上散心去了,因为你睡着了吗,在房间里抽烟我怕呛着你,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我听后连忙说:“石大哥你误会了,我没说人是你杀的我只是随便问问”。
“奥是这样啊,哎小王啊你是不知道,我这大半辈子虽说过得紧紧巴巴的,但我从来没干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情啊,更没被警察问过这么多话啊,我心里真是挺害怕的”石大哥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没什么好怕的,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吗,只要把咱知道的告诉警察就行了”我说道。
“是啊是啊,不过我真没想到那个老先生会被人杀掉,多好的一个人啊,那天晚上我在甲板上抽烟的时候,还看到他了呢”石大哥说道。
我听后稍稍皱了皱眉说道:“你看到他的时候大约是几点?”
“大概是十一点多吧”石大哥马上回答道。
“什么,你确定吗?”我大声的问道,因为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死者怎么会在十一点多出现呢。
“应该不会错的,我隐约看见有人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然后马上就又回到房间里去了”石大哥被我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声回答到。
“你敢保证吗?”我双手搭在石大哥的肩上大声说道:“还有这件事你告诉警察了吗?”
“虽然我看的不太清楚,但确实是有人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告诉警察,因为当时在现场我很害怕,把这个事情忘掉了”石大哥有点害怕的说道。
“石大哥你真糊涂啊,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啊”我有些着急的说道,因为照石大哥所说他是在十一点多看到的人影,那么那个人影肯定不是死者而是凶手,但如果是凶手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离开死者的房间后又接着回去了呢?如果凶手再次回到了死者的房间里面,那他确实是可以从里面锁上门从而制造一个密室杀人的假相,但他又是什么时间离开的死者房间的呢,老黄在开门之后马上就叫醒了我,然后一直是我在保护现场,直到警察来之前都没有人从死者的房间里面出来,而警察来了之后凶手就更不可能逃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凶手会穿墙术吗!”我感觉我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安眠药、红色的蜡块、密室杀人的手法、神秘的人影这些词语像是针一样一根一根的扎在了我的太阳穴上。炽热的感觉涌上大脑,就像是铺面而来的烈火一样,瞬间把我吞噬。
我使劲的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让头疼缓解一下。石大哥看出我的脸色很差,于是对我说道:“怎么了小王,你没事吧?”
我一边摆手一边说道:“我没事我没事,这样石大哥你先去找警察把你刚才说的事情告诉他们,我现在想一个人安静一会”,我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开了石大哥,石大哥看出我的样子不太好,于是也没有再追上来。
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了下来,汗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流下。我在警校学习的时候,老师曾给我们讲了很多典型的案列,我总是第一个解开谜团的人,所以我对自己的破案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但是这个杀人案件却让我感到一阵胆寒,就像是有一条蛇正顺着我的脊背爬动一般,无论我怎么奔跑扭动,都无法挣脱它。
我用我已经变得颤抖的手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拿出火柴想要点燃香烟,但无论我怎么划火柴都无法点着火,连续四五根火柴全部被我折断了。我有些发狠的把手里的火柴扔出去老远,然后把嘴里的烟也扔了出去,最后我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虽然我出了满身的热汗,但现在的我却感到彻骨般的寒冷。我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我发现在船舷的另一边也独自坐着一个女孩,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我,正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就是那个我在一层遇到过的女孩,当时她的脸上依稀还有泪痕。
女孩发现我正在看她,于是起身离开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到,她应该也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散心。然后我苦笑了一下,笑自己的多管闲事,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让我不禁回想起我小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