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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拉快跑》的时间之流

2022-06-01 12:15 作者:之鹄哲也  | 我要投稿

生活是一种多重形式的涌流。媒介爆炸时代,新的生活感知突破了线性中心化的叙事形式,当代人觉得自己生活在平行命运中,因某个偶然事件进入目前的现实,一些都是因为某个偶然的事件,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剩余的事件可能之幽灵会持续环绕我们的现实,使现实表现出极端的脆弱与偶然性,它潜在地冲击线性叙事在传统叙事方式中的地位。但其实生活在一个真实现实这种虚假的日常幻觉并没有把我们局限于封闭的宇宙,反而是一种解脱,一旦所有平行宇宙的可能性都以某种方式实现了,我们就会进入幽闭恐惧症之宇宙,丧失选择的自由。简单来说,平行宇宙的幻想是主体为了现实之真实付出的代价。其他的可能性作为创伤被打入实在界,我们体验到的只是象征秩序所显示给我们的局限真实。为了获得唯一确定的真实,我要向结果付出一些幻想的代价。

汤姆提克威的《罗拉快跑》是实践这种新叙事观的优秀作品。罗拉是一个柏林的朋克女孩,她需要在20分钟内不择手段地攒够十万马克,否则她的男朋友肯定会被杀死。随后出现三个不同的结局:她的男朋友被杀;她被杀;她成功救出男朋友,而且她的男朋友找到了弄丢的钱,两个人带着十万马克的利润团圆了。影片中有一系列的细节标明不仅女主人公,甚至其他人也神秘的对前面版本中发生的事情有所记忆。

这里我们可以谈到另一部片子: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机遇之歌》。影片中三个平行叙事线之间有什么关系?影片以原始尖叫的镜头开始:一章恐怖的男性面孔看向摄影机,并发出绝对恐怖的哭喊。这就是死前那一瞬间的男主角维蒂克,他此时正处在一梁飞向西方参加医学研讨会的飞机上。故而整部影片就是一个人死前的闪回、走马灯。他在预知自己即将死亡之际,迅速回顾了三种可能的人生。开启影片的尖叫因此就是三个虚拟世界之外的零层面。我们可以假设,这三个层面是相互缠绕,主人公从一个逃往下一个:社会主义政工干部的职业僵局将他推向持不同政见的下一个人生,而不满足于持不同政见又将他推向一种私人职业,每个版本都带着对前一个版本的反思姿态,只有第三个版本是真实的。

尽管就调子而言(狂热、令人血脉贲张的速度,肯定生命的能量,快乐的结局)《罗拉快跑》与另一部片子《机遇之歌》截然相反,但形式模式相同。只有第三个故事是真实的,其他两个上演的是主体必然为真实付出的幻想性代价。两部电影具有相似的魅力:当我们经历多种人生的可能性,我们处于动荡不安的心理斗争和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奇妙憧憬。《机遇之歌》的更进一步在于,它让我们最终回到了开始的那个起点,让我们可以在电影散场的时候,迅速回到真实的日常生活。那个尖叫的男人,和他平凡的医生生涯,那些奇妙人生的畅想,还是被唯一的真实所缝合,被丢弃在无限转喻的能指链上,成为我们下一个欲望目标。

《罗拉快跑》作为后现代主义电影,它的特点不仅体现在快节奏、高速蒙太奇、使用凝固形象,以及女主人公涌动的青春活力上,而且体现在这些视觉特点嵌入声轨的方式上(持续不断的音乐背景声,其节奏传达着罗拉的心跳),就声音的外延而言,这也是观众的心跳。影片的视觉效果尽管令人眼花缭乱,影像确是从属于这一音乐背景及其永不停息的狂热节奏的——它会在旺盛活力喷薄之时爆炸,这是每一个版本中都会出现的罗拉无拘无束的尖叫。正因如此,像罗拉快跑这样的影片只能出现在mtv文化的背景之中。弗里德里克·詹姆逊所说的就海明威风格的倒转也适用于此:并非《罗拉快跑》的形式特征适用于表现叙事,而是影片的叙事自身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能使用风格。影片第一句话(游戏持续90分钟,剩下的都是理论)提供了电子游戏的恰当参照:就像在常见的通关电子游戏中,罗拉有三条命。“真实生命”自身也成为一段虚拟的电子游戏经验。我们应该抵抗一种诱惑,不应该把《罗拉快跑》和《机遇之歌》放在低俗和高雅对立的路子上。就叙事并行螺旋这一基本模式来说,《罗拉快跑》的形式更完美地符合它的叙事内容。

时间是《罗拉快跑》这部电影的主题。如果说导演用3次奔跑对时间的一维性进行了颠覆,3次事件的并列使时间具有了空间性,那么,每一次奔跑中事件的发生,就都是对时间均质性的颠覆,使时间同样具有了空间性。这就是柏格森的生命-绵延,是德勒兹笔下的有生命的影像,是晶体-影像。这种时间与空间的相互联系和转换观念的产生,是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文化背景的。从此,时空不再是相互隔绝的。而在这种理念之下,人们对时间的认识也得到改变。这不仅体现在时间的可逆性上,同时还体现在时间的空间化等方面。在爱因斯坦之前,人们认为时间是均质的,钟表的匀速行走即是对时间的这种均质性最好的说明。但在这部电影中,时间不再是一维的,也不再是均质的,时间具有了空间性,不仅同时并存了3种可能性,这种在空间中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时间的演进不再是均质的,而是像有质量的事物从高空中落下会产生加速度一样,当时间的坠落到达地面时,它所拥有的重力往往超越它本身的质量。就像高空抛物一样,一个很轻的瓶盖从30层的高楼上落下来,就可能把人砸死。《罗拉快跑》对时间的叙事,就展现了这种时间运动中的加速度,从而导致很小很轻的事件在时间的运行中获得了极大的重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事件在时间中的发展在影片中就像是从高空中落下的物品一样。最后一次奔跑,罗拉翻身越过走廊上的那条狗,比以前早了几秒钟,这一件很小的事,时间的细微变化,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件的改变,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进而改变了整个人物的命运。时间的这种加速度运动,正是时间空间化特征的展示。

德勒兹的时间—影像这个电影概念就是一个哲学行动,是为了回应一种特定的艺术事件。这个概念让我们去别样地考察电影;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追随叙事和认同于角色。我们能够让电影去作用于我们,改变我们。时间—影像将不协调的声音加诸不调和的视觉影像之上,从而将影像与影像、声音与声音相分离,消解了我们观看世界时候的单时间视野。我们将时间看作一个多变的系列和流组成的整体。《罗拉快跑》就是这样一个影像的哲学行动,它对非线性时间叙事的运动是为了这样一种行动的姿态,它是一种“流”,美妙的时间之流,《罗拉快跑》中的这种时间之流使得电影哲学重新返回影像物质性而非叙事连贯性,电影比现实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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