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已久的吊兰》——二
雨水持续冲刷着空地,持续淹没着罗日的嘴。罗日蹲得越久,他越说不出话,整个人发呆在原地,看着泥土被静静地冲向任何一个地方。这让他不禁想起上初中时,偷偷开着家里的电动车,还带上弟弟罗天出去玩的日子。会开电动车是正常不过的事,任何人只要会骑自行车,能保持平衡,驾驶电动车就跟喝水一样简单。罗日带上那时候还在上小学的弟弟,肆无忌惮地在城里兜风,尽管车辆你来我往,但罗日还是能够做到礼让和刹车,确保每次兜风他和弟弟都是平平安安的。可有一天周末,罗日像往常一样偷偷骑上电动车,罗天也不自觉地跟了过来。那天,牛州下了连续两天的暴雨,出去的一段道路上,积水还没有要退去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浑厚。有些需要出行的人,在看到这摊积水后,纷纷选择了回家,待到下午再观察水面情况决定通行。罗日相信自己的车技,认为自己走了十三年的路,什么路况自己最为清楚他光从表面上看,觉得最深的地方无非就还没淹过自己膝盖,电动车开得快一点,过去是没有问题的。
但,后座上带上个罗天就不同了。万一发生个好歹,轻则断了半条命,重则断了整条命。他命令罗天好好在家写作业,自己开车出去是为了去打两碗粉。可罗天不听劝啊,偏偏要和罗日一起去,跟胶水一样,时刻黏着哥哥才行。也是偏偏碰上偏偏,或者说这偏偏能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罗日带着罗天,驾驶着电动车冲入积水中,一时间电动车受到了阻力,坐在罗日后面的罗天因为惯性,再加上手没抓住车子任何一个固定的地方,跌入了水中。罗日在车上也摇摆不定,随后也跌入水中,当他站起来时,发现弟弟罗天还没起来,便一时间慌了神,在跌入积水的附近进行搜索。好不容易提起罗天的衣服,将罗天拽起,罗日这才发现, 罗天的鼻子上被磕出了一个坑,吓得罗日马上将罗天带回了家。还好伤得不是很重,回到家后血很快地就止住了。倒是因为这件事,罗日一个下午都被他爸打了屁股,晚上更是受了他爸许多的冷眼。
还当罗日对过去的日子念念不忘之时,楼上传出一声关门的声音。刚开始,罗日以为是徐芸芸提前来了,在楼上找了个房间准备休息什么的,他就没有多留意,打算晚些时候再上去。但是过了一会,楼上没有多余的声音,罗日这时候就感觉奇怪,怎么会有一点动静都不发出的人,除非是有外人知道楼下有人在。想到这,罗日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在楼上的那个人不像是徐芸芸,他正准备起身向楼梯迈步时,后方传出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喂,你是谁?”男子已站在罗日身后,似乎不怀好意。男子身高在罗日鼻子之下,也没有罗日锻炼得结实,但是给人感觉,他的气场不在罗日之下。
罗日反问道:“我是这儿的警察,你又是谁?”
这时,楼梯上,慢步走下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虽也比罗日矮,但是比之前的男子还要矮一丢丢。脸色黝黑,胡子拉碴;而另外一个,从面容上看,好像年龄都比罗日和两个男子大得多,但两眼六神无主,像是做了错事然后刻意隐瞒的小孩子。
在楼梯前面的男子,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笑嘻嘻的对罗日说:“新任警察你好,新任警察再见。这件事你最好别管。”说完,本来还笑嘻嘻的,突然就严肃、认真起来,拉着后方男子的手,从楼梯上小心绕过罗日,再向外边走去。罗日和男子注视着,两人视线都离不开对方,像是愣住了但又感觉没愣住。罗日不好出手,脑子有点空空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到外边有个女子在大喊,罗日才反应过来,大打出手。
大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徐芸芸。她本在和男朋友约会,看到外边下雨后,才让男朋友早点回去,自己一个人撑伞前往警局。当她来到警局外边的胡同口时,看到罗日被两面包夹,其中一个还带着早上其他同事带来的嫌疑犯,看样子是要劫人。徐芸芸才大喊道:“嫌疑人要逃跑啦!快拦住他们!”这一喊不仅点醒了罗日,还点醒了住在楼上的大妈大爷,本来好几家已经熄灯了的人家,又亮起灯来,打开纱窗看个究竟。罗日大吃一斤,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要带嫌疑人走,他自己一没收到上级命令,二没看到两人相关手续,这他不能放任不管,跨步上前,一把抓住站在后面的嫌疑人。怎料,站在一旁的男子,从口袋掏出一把小刀,用小刀在罗日和嫌疑人中间给划开了,罗日为了躲避接下来的刀子,连续后退了几步。
男子见状,又拉起嫌疑人的手,边走还边对同伴说:“拦住他。”后方的男子立即上去想掌掴罗日,没曾想罗日当过兵,会点武术,男子刚上去出手,就被罗日擒住手臂,随后被踢了一脚,摔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罗日转过头,对还在胡同外的徐芸芸也大喊道:“小徐,他们有刀,你要小心!”可刚说完,在强烈的光对比下,罗日看到远处的徐芸芸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用手臂,死死扼住了徐芸芸的脖子,徐芸芸快要踹不过气,一只手向罗日方向伸直,而另一只拉住扼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试图拉开。在徐芸芸背后的男子,边慢慢推着徐芸芸往前走,边对着罗日说:“放我们走,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其实就算罗日没开口,那个拉着嫌疑人的男子,已经带着嫌疑人来到了该男子的身后,然后消失在他们的背光下,至少罗日现在的目光已经失去了那两人的踪迹。地上的男子,也起身,跑了出去。最后一个,也就是扼住徐芸芸脖子的男子,见到同伴都安全后,持续用力,直到徐芸芸不再挣扎,他才放手,徐芸芸顺着他的身体往下倒去。
“她只是晕过去了,不会有事的。”男子说完,便也跑向外边。罗日急忙冲向徐芸芸,用手刚托起徐芸芸的身子,再抬头,看到一辆面包车已经从胡同外的一侧开向了另一侧。是的,他们逃脱了。罗日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同事遇袭、嫌疑人逃跑这样的大事。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给120,然后迫切地等待着。
楼上的大爷大妈,也没有再探头,第一时间把自家的灯都关上了。
当罗日再骑着RG3回到警局时,秦局在办事大厅门口等了很久了。罗日昨晚将徐芸芸送往医院,在确认徐芸芸无事后,在病床前小睡了一会,结果没有调闹钟,给睡过头了。他觉得一定要将晚上发生的事告诉给秦局,才匆忙用手接了些水然后洗了把脸,然后开车前往警局。秦局看到罗日后,用手指了指楼梯,示意让罗日上楼,两个人详细谈谈。
在办公室内,这次不仅有秦局和罗日,还有一位罗日从未见过的男子,正坐在他昨天坐的木沙发上。
秦局笑着,向该男子介绍罗日:“华哥,这是新人罗日,昨天刚过来报道的。”
本来罗日也想着应该做点什么来缓和气氛的,谁知道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他笑了笑,拿出手机,发现是他的赌鬼父亲打来了电话,但是罗日没多想,给挂断了。接着他又看到,徐芸芸这时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回一趟医院。
秦局口中的华哥,正微笑着打量罗日,给了罗日两种不好的感觉。这第一种就是自己以后要给华哥做事;第二种感觉就像华哥下一秒会把他给吃了。还没等罗日想好该怎么说出口,华哥先说话了。
“小伙子挺结实。你们先聊,我听着就行。”
秦局有些凝重,对着罗日说道:“徐芸芸怎么样了?”
罗日现在只能问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好想的,随即说道:“医生说没事,只需要休息。昨晚是这样的……”
“昨晚,我们都明白。”秦局又把头看向华哥,然后微微点头说着。
“这帮人真不知好歹,警察都敢打。”华哥表情略带些愤怒,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都能感觉有些大义凛然。
“我们做警察的,肯定有风险在里面。罗日这不也说了吗,小徐无碍,罗日自己也没受伤啊。大家没事就好。”相对于华哥的语气,秦局则表现得比较放心和不计较。这点让罗日看来,有些不是滋味。
秦局从办公柜子下,拿出自己的钱包,然后抬着头问罗日:“罗日啊,那个住院费花了多少钱?”
罗日不太想搭理答道:“2000。”
“老秦,这钱我出。”华哥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然后打开边点边数。
秦局和华哥争执不下,硬是看谁先把2000块钱现金塞进罗日手中。最后两人干脆一人一半,也不再争执。将钱分摊好后,华哥说自己要回单位上班,就先行一步。待华哥走出办公室后,罗日又数着钱,嘴里还问秦局,这人是谁?
“他是牛钢新上任的武保部科长,叫做李华。我跟他是同学,你有时间也可以联系他,他可以教你很多东西。原先那个科长,因为前段时间的传销案被抓了,所以按照相关规定就安排李华接任。”秦局坐下来后,抽了一支烟答道。
“李华?是英语作文题上经常出现的李华吗?”罗日问道。
“什么?”秦局似乎没听清楚,亦或者不知道罗日在问什么。
“没有。那秦局,我想先回趟医院,我数据线忘记拿了。”
原来是罗日在挂断父亲的电话后,徐芸芸发了条消息给罗日,说床头边多了条数据线,问问是不是罗日的。
秦局点了下头:“嗯,去呗。回来给你认个师傅。”
罗日走下一楼,看着空旷旷的办事大厅门前,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路过的居民有很多,他们像是在说话,但却什么都听不见,可能想和别人讨论昨晚,但是不敢说太大声。再仔细一看,地上的吊兰失去了所有的泥土,很快就要枯萎了。
罗日没多想,低下身将那株吊兰拿在手上,等找到出胡同外的人行道旁的垃圾桶就给丢了。将吊兰丢进垃圾桶后,罗日骑上了RG3正准备点火启动,抬头转眼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面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