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的帝国》第九章

第九章

艾尔达尼尔掠过尸体，将箭从地精的脖子上拔出，再度搭上弓弦。他在树林间疾驰，如同黑暗中的影子。悄无声息，无踪可寻，仅留下被杀的尸体，他在浓密的冷杉之间穿行，奋力奔跑。

他来到悬崖边上的一块小空地，轻快地跳上一块露出地面的岩石，站到悬崖边上，无惧下面上千英尺的落差。从这里他可以看到远处的人类神殿。报警的钟声响彻山谷，精灵敏锐的眼睛可以看到黑色的身影涌向神庙。

他咒骂着，又跑了起来，从摇摇欲坠的岩石上轻轻跳起，朝那座建筑物冲去。

艾尔达尼尔被拒绝进入人类神殿，但他在哨兵们毫无所觉中爬上了城墙。他们的感觉多么迟钝啊！他沉思。他跳到院子里的地上，消失在阴影里，跟在安娜莉丝后面。

尽管他很轻易地就绕过了他们，但神庙的防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大的城墙和大门于南北守卫着通往神庙的入口，而东面则由陡峭的悬崖保护着，悬崖一直延伸到下面的山谷；西边是同样高高耸立的不可逾越的峭壁。

远处人类无法辨别的嚎叫传到了他敏锐的耳朵里，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味。他毫不迟疑地爬上北城墙，进入树林，猎杀绿皮。

听到路上传来的震动声，艾尔达尼尔向左拐，朝声音的方向走去，然后蹲在一棵古树的树干旁。他缓缓地长吸了一口气，等待时机，然后从隐蔽的地方走到路上，开了弓。

箭射进了一个厚实而倾斜的前额，穿透了骨头，扎进了这只庞然大物的大脑。它从一头喷着鼻息的战猪的脊背上倒了下来。这头野兽猛地转过身来，用长如人前臂的獠牙狠狠地撕咬着倒在地上的骑手。第二支箭射中了另一名骑手的脖子，但它只是愤怒地咆哮着，野蛮地将坐骑猛拉向艾尔达尼尔的方向。

他的第三支箭射进了兽人粗糙的木盾里，兽人再次怒吼起来，它的嘴巴大得令人难以置信，满嘴厚厚的獠牙。当它举起一把巨大的切肉刀，驾驭着发狂的野猪向他冲来的时候，艾尔达尼尔优雅地打滚避开了。兽人的武器砰地一声击中了树干，距离艾尔达尼尔的后背只有毫发之遥，精灵爬了起来，他射出两根箭，正好射在野猪的肩膀后面，命中心脏。这只生物倒在地上，死了，它的下巴和长毛鼻子在地上划了一个深深的沟。绿皮从猪背上跳了下来，转向艾尔达尼尔。

如果它站直了，身高可能和精灵一样高，但它弯着腰，粗大的脑袋正好埋在粗壮的肩膀之间。它的胳膊粗得像树桩，咆哮着向艾尔达尼尔冲来，口水从它张开的大嘴中滴下来。

在它还没近身前，他就射出了两箭。它用它的木盾将其拨到一边，他踉踉跄跄地躲避着它那巨大武器的致命一击。看到他失去平衡，那东西又吼了一声，冲他冲来，用它那肥硕的肩膀撞向他的胸膛，他被打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尽管如此，他还是恢复了超乎寻常的敏捷与优雅。他的手在跳起的一瞬闪过，一把匕首就插进了兽人的眼窝。它呻吟着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动了。艾尔达尼尔迅速地拔出自己的匕首，又跑了起来。

更多的绿皮在通往神庙的路上狂奔，艾尔达尼尔则向右折去，穿过冷杉树林。他避开大路飞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迷宫般的树木间曲折前进。

最后，他看到墙的黑影在他面前升起，他从树梢上跳下，把弓甩在肩膀上，冲向近15英尺高的陡峭的墙。

他跳上了墙，手指在粗糙的岩石间扣住缝隙。祈祷着这一段没有哨兵，他爬了上去，由于手指的疼痛，他肌肉抽搐，倒吸着凉气。

到了顶上，他把一条腿伸过城垛，蹲在城墙上。他拉起弓，顺着女墙扫视，看到卫兵被重重一击撕碎了的尸体。粗糙的梯子靠在墙上，他看见一只地精在从一具哨兵尸体上割下耳朵。艾尔达尼尔一箭射穿了怪物的后脖颈。

艾尔达尼尔默默地落在墙内的地上，融入黑暗。他向前冲去，蹲在一口隐蔽在阴影中的井旁。从这里他可以看到门房的铁闸门已经打开，被树干所撑住。沉重的木门被打碎了，更多的绿皮从现在打开的大门里涌了出来。

听到一声沉闷而有节奏的撞击声，立刻意识到那是神殿入口处的一只攻城槌的声音。

“安娜莉丝，”他嘶哑道，从掩体后离开，朝神殿的方向前进。

“托马斯！”安娜莉丝喊道，听见自己的声音消失在嘈杂的喊叫声和尖叫中。她顺着走廊向正殿跑去，惊慌失措地穿过庄严的拱门和西格玛圣徒冰冷的凝视。钟声继续从高处震耳欲聋地响着。

神庙的仆人和前来朝拜的虔诚信徒们从过道两边的宿舍里涌了出来，脸上带着恐惧。他们抓住西格玛的标志，嚎啕大哭。安娜莉丝试着问他们几个人是否见过一个小男孩，但她被匆忙的人流撞开，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

一个深沉而威严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惊慌失措的人们被这威严的声音镇住了，他们开始拖着脚步向说话的人走去。说话的人是一位身披铠甲和长袍的高个战斗牧师。

“我主的殿被围困，”牧师说，他的声音洪亮，足以让聚集的人都听见。“任何有战斗能力的人都应该留在这里，帮助保卫神殿。请所有的妇女和儿童现在到前面来，你们将被带到地下室。”走廊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嘈杂，人们惊恐地大叫，并七嘴八舌地向牧师提问。

“够了！”他吼道，让人群安静下来。“没有争论的余地！亚历克西斯会带你们去地下室。我希望女人和孩子跟他一起去。现在！什么也不要带，就照现在这样走吧。”

人们开始推推搡搡，声调又迅速提高。

“闭嘴！”牧师大发雷霆。“你们都是西格玛的子嗣——不要用软弱和眼泪来羞辱他！现在，安静地走，地下室被封死后，亚历克西斯会带你们祈祷。现在就走！”

妇女们匆忙地向神情紧张的丈夫与父亲告别，一个男孩和他的母亲发生了争吵。

“你还小！”母亲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高个牧师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他。

“这孩子有着西格玛的战斗精神——让他与我们并肩对抗敌人吧，”他严肃地说。泪水从女人的脸上滚落下来，她抽泣着把男孩抱在怀中。

年轻的修士亚拉克西斯可能不超过八岁，他拉着那个女人的手，把她和其他人一起带走了。

高个牧师把他绿色的眼睛转向安娜莉丝，她正伸长脖子，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托马斯。

“跟其他人一起走，”他说。她只是摇摇头，继续扫视着走廊，没有理睬他。他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向离去的妇女和儿童。

“我不，”她厉声说，抽出了胳膊。她怒视着他，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我找不到…有一个男孩……托马斯。”

“没有时间谈这个，姑娘！”牧师吼道。“你的孩子可能已经在下面了，和温柔的姐妹们在一起。”

“姐妹们……”安纳利斯喃喃自语。一定是这样!托马斯去找卡特琳了。“姐妹们已经在下面了？”

“是的，是的，”牧师说，他现在心烦意乱。

“现在去！快点！”

她远离了那个对着那些睁大眼睛的人吼叫的牧师，跟着去武器库。轻手轻脚地朝领女人们进来的方向跑去。她穿过几条走廊，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敲钟声。

她跑出拱门，来到西格玛的中央礼拜堂，那里点着蜡烛和火盆，敬畏地喘着气。

那天晚上早些时候，他们忙忙碌碌地穿过房间时，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但现在已经亮起来了，她张大了嘴巴，四处张望着。

房间很大，墙壁高得令人难以置信，在上方消失在黑暗中。西格玛的圣武士雕像排列于墙壁上，站在离地面20英尺的拱形壁龛内。他们摆出英勇的姿势，手持强大的武器，站在被杀死的敌人身上。每尊雕像都有如巨人般高大，烛光闪烁在雕像上，给人一种它们在活动的错觉。

西格玛本人的雕像矗立于穹顶神庙的中心，所站的基座下环绕着凶猛的骑士们，这使安娜莉丝屏住了呼吸。

下方的火盆点亮了巨大的金像，在祂强壮的躯干上留下深深的阴影，战士之神高举着他的战锤盖尔·玛拉兹。他的头发又长又飘逸，面露坚定——正是安娜莉丝想象中的人神的表情，当他在附近的黑火隘口向无尽的绿皮大军挑衅时，他的脸上就带着这种表情，这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高贵。

发条天使在雕像周围盘旋，金属羽毛组成的翅膀抖动间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撅起嘴对着举起的小号。

当三位全副武装的战斗牧师匆匆走过时，她的注意力从令人敬畏的雕像上移开了。其中一位是那天晚上早些时候陪她到寺庙来的那位说话温和的牧师，尽管她几乎已经认不出扣上了那顶敞脸头盔的他，他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你应该和其他人在一起，”他温和地说，关切地皱起了眉头。“来吧，”他补充说，并开始催她朝神殿后面走。

“我能战斗，”她站在原地抗拒地说，牧师停下笑了。他长得很英俊，她想，觉得自己脸颊上泛起了红晕。牧师把一只沉重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的金属护手摸起来很冷。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他说。“需要有人看管妇女和儿童。来吧。”

她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觉得自己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但还是让人领着自己走到神庙下面的入口。那是一道狭窄的楼梯，盘旋着顺着岩石向下。灯光从下面微弱地闪烁着。

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寺庙，紧接着是劈啪的木头破碎声。

“我们被攻破了！”一阵喊叫声传来，紧接着是武器碰撞的声音。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般的吼声响彻圣殿，一名战士痛苦地叫喊。

“我得走了，”牧师说。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转过身去，双手握着战锤，脸色阴沉。她咬着嘴唇看着螺旋的石阶。牧师回头一看，发现她犹豫不决，便对她起来，声音里的温和消失了。“现在走！”他命令道。

她听到一声向西格玛的高声祈祷，伴随着一道金光从神庙那头闪过，还有非人敌人的怒吼和咆哮。当安娜莉丝开始向神庙下面走时，男人痛苦的喊叫声传来。

楼梯盘旋而下。她走过一个平台，那儿火盆里燃着一支火炬。她摸了摸挂在墙上的一个饰有双尾彗星图案的古老盾牌，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用手摸索着光滑的墙壁继续往下走。战斗的声音从上面传下，她的呼吸很沉重——感觉好像墙壁在向她逼近，她想象着自己在危险的台阶上绊了一跤，一头栽进黑暗中。

最后她又能看见东西了，她踏上了一块用岩石凿成的宽阔平台。墙上点着火把，她开始沿着宽阔的走廊奔向另一端那扇沉重的门，经过无数存放着圣人尸骨的圣龛室。

当她经过的时候，她在一处神龛前停了下来，看到一具骨骼躺在开在墙上的基座上，身着高度抛光的古代盔甲。一面闪闪发光的盾牌悬挂在这位死去已久的战士的安息之所上方，一把锤子握在他瘦骨嶙峋的手中，放在他的胸前。墙上挂着褪了色的羊皮纸，上面无疑写着牧师的事迹，烛台下挂着长条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复杂的文字。一声可怕的惨叫从楼上传来，她转过身，跑到走廊尽头的门口。

是一扇沉重的橡木门，用铁条和铁钉加固。她敲打它的表面。“求你了，”她哭了。“请把门打开。”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上艾尔达尼尔给自己的剑，于是痛骂起自己。如果敌人真的屠杀了上面的战斗牧师，她又如何能保护下面的妇女和儿童呢？

她一边骂着自己，一边用脚跟打转，眼睛闪动着寻找武器。她注意到从一个壁龛里发出的暗淡的光，便小心翼翼地朝那里走去。

她几乎没有注意到一根沉重的铁条被举起的声音，因为她确信有什么东西正把她吸引向这位古代战士的安息之地。

“安娜莉丝！”当她身后的门被打开时，一个声音低声说，她朦胧中听出了莎莉娅的姐妹卡特琳的声音。“安娜莉丝，快进来！托马斯和我在一起！”

安娜莉丝茫然地无视那个女人，走进了壁龛。

所有其他的神龛都经过精心维护，死者的盔甲和武器都擦得锃亮，一尘不染，而这位战士的却布满了蜘蛛网，他那华丽的铠甲已然生锈，失去了光泽。

阴影似乎在她视线的角落里荡漾，安娜莉丝觉得她听到了一阵轻柔的低语，像是微风吹拂的声音。当她走近时，蜘蛛纷纷从她身边跑开，她猜想这一定是另一个时代的一位受人尊敬的战斗牧师，那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了，但她说不出话来。

一阵死亡的寒意袭上心头，但她还是向那具骷髅靠近，仿佛它在呼唤自己。她跪在可敬武士身边有数个世纪之久的尘土上，注视着他的脸。血肉早已从骨头上脱落，下颚半耷拉着，但她既不害怕，也不畏惧。

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她的名字，但那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没有理会。

这具骨架的头顶上戴着一个已经失去光泽的金属圈，头盖骨上还残留着几绺头发。她低头看了看战士的手。每只手里都握着一把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锤子，锤子横在一块锈迹斑斑的普通护胸甲上。锤子的设计简单而实用——一个短而简单的金属握柄，末端是一个坚固的实心双头锤头。上面唯一的装饰是锤头两侧镶嵌的双尾彗星浮雕，但即便是这，也绝无华而不实。

与其说理性思考，不如说是出于本能，她的手握住了一把锤子的柄。当她举起那只脆弱的手，将锤子从死去已久的战士牧师手中拉出时，一根指骨断裂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放回胸前，惊讶地发现武器十分合手。她擦去灰尘和蜘蛛网，感受着杀戮武器的力量。

她向前倾身，在这位战斗牧师骷髅的前额上吻了一下。

“谢谢你，”她低声说，然后站了起来。

她突然又听到了声音。一个女人在她耳边尖叫着，拉着她的胳膊。沉重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回响，伴随着金属在石头上的刮擦声和可怕的咆哮声，以及粗声粗气的喉音。

安娜莉丝仿佛大梦初醒，看见卡特琳泪流满面的脸紧挨着自己，恳求自己和她一起走。

楼梯上传来了沉重脚步声，她意识到敌人来了。她睁大眼睛盯着手里的锤子。

一种宁静和平和的感觉笼罩着她，安娜莉丝抬起头，对卡特琳微笑。

“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她对惊惶的女人说。卡特琳摇了摇头，泪如雨下，试图把她拉到安全的门口。安娜莉丝从大门的那头看到了妇女们惊恐的脸，年轻牧师的脸上开始露出惊讶的神情。

“去吧，卡特琳，”安娜莉丝坚定地说，声音里充满了爱和力量。卡特琳停止了哭泣，凝视着少女的眼睛，看到了她的决心，但也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她有点不情愿地松开了对女孩的手，在女孩的脸颊上绝望地吻了最后一下，然后跑回了门口。

“把它封上。”安娜莉丝听到了修女的命令，她注意到门砰地关上了，平静地转过身去。螺栓复位，沉重的门闩也锁好了。

安娜莉丝慢慢地沿走廊上走着，试探着手里锤子的重量，神情严肃地盯着螺旋形的石阶。

她感到西格玛那些早已死去的圣徒们也与自己同在，当第一个敌人出现时，她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喊。高举战锤，她发起攻击。

周围是彩色玻璃碎片，艾尔达尼尔跪在高高的窗台上，审视着下面寺庙里的大屠杀。窗户离铺着瓷砖的地面大约有十英尺高，上面镶着的彩色玻璃描绘的是人类之神西格玛，直到最近才被一根投掷的长矛打碎。

高耸的穹顶寺庙内的主要区域内挤满了战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类背靠背地与向他们冲来的绿皮部落作战。敌人像汹涌的洪流一样向他们猛冲过来，虽然他们立足得很稳，却阻挡不住汹涌的潮水，兽人和地精在神庙里狂奔，砸碎雕像，踢翻高高的烛台，又叫又吼。

一支箭落穿过离艾尔达尼尔头部不到一英尺的地方，落在拱形窗台上的古老石雕上。他看见一个长着尖脸的地精疯狂地把另一支带刺箭搭在它的短弓上。他射出一根箭，穿过那怪物的胸膛，把它射倒在地，然后从他的有利位置一跃而下，轻轻落在神庙地面的石板上。

他又射出一箭，射中了一个伫立人类身前的兽人的肩膀。这一击让它失去了平衡，那人类走上前去，用他的双手锤有力地一击，把它打倒在地。

“安娜莉丝！”艾尔达尼尔一边喊着，一边朝另一个兽人的背部射了一箭。“安娜莉丝，”他又叫了一声，从混乱的人群中冲了过去，躲避着长矛的猛刺和阔刀的狂砍。

他不知道女孩会在哪里，但他非常想找到并保护她。他曾以死去亲族的鲜血发誓要保护她，他宁死也不愿再次失职。

他绕过一根高耸的白石柱子，拉开弓弦，准备射箭。他与一个绿眼睛、脸上溅满了血的武士面对面，发射。箭掠过空中，穿过战士的耳朵，撞向他身后逼近的兽人，箭身飞进了绿皮的大嘴，从脖子后面穿了过去。

人类撑起本要砸向精灵的沉重战锤，睁大的双眼中充满惊讶。艾尔达尼尔从他身边经过，飞快地穿过神殿的地面。

“安娜莉丝，”他又喊了一声，听到牧师的叫喊后转过身来。那个人类喊了一声他听不懂的话，但他在混乱的词句中辨认出了安娜莉丝这个名字，对方指着圣殿的后方。

艾尔达尼尔发出了一声警告，但已经太晚了，一只咆哮的兽人用两把巨大的劈刀猛击人类的背部。战士的脸痛苦地扭曲，向前猛摔到地上，胜利的兽人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咆哮着，鲜血从它的武器上滴落下来。

他射出一箭，射中了那个怪物的脖子，但它却无视这一击，纵身向其他人类战士扑去。

精灵飞快地朝神殿的后面跑去，当他跑到后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他一边咒骂，一边转过身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那个人类的话的意思。

听见低沉的吼声，他的眼睛扫视着一列螺旋着走向黑暗的楼梯，那楼梯在一根柱子后面半隐半现。

“安娜莉丝，”他又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尽管战斗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艾尔达尼尔把弓搭在肩上，拔出他那把长长的精灵剑，冲下楼梯。

骑士们放下长矛，冲进被攻破的警卫室，他们强壮战马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领头的是卡尔·海登，急切地催促他的战士们前进的导师。

在过去的大约几个小时中，骑士们一直在艰难地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神庙前进。当他们快到目的地时，号角声和狼群的嚎叫变得更加疯狂和响亮，格伦沃尔德祈祷他们还来得及。一声丧钟疯狂地响了起来，这是一种绝望的警告，响彻山谷。

地精们尖叫着从骑士们的前路上逃开。它们中有几只被长矛刺穿了，格伦沃尔德看见一个可怜的家伙被举到空中，挂在卡尔熟练操纵的长矛上。

猎巫人没有受过骑马作战的训练，但他对米尔米迪雅骑士们的评价有所提高。他们用长矛和盾牌对付敌人，在战斗开始后就放弃使用缰绳，熟练地用膝盖引导战马。

这群骑士在路上轰隆着前进，粉碎了所有的抵抗。一旦长矛折断或嵌入了绿皮的身体，它们就会被丢弃，然后圣骑士转用骑兵刀和利刃作战，在向敌人猛冲过去的时候，用刀砍下敌人的头颅。

格伦沃尔德不习惯于骑一匹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战马，但他发现这匹战马能立即响应他的命令。它喷着鼻息，猛击倒下的兽人，用蹄子践踏它们。

米尔米迪雅的黑金旗帜高高地飘扬着，骑士们保持着冲锋前进的气势，沿着林荫道冲上前去，他们的战马嘴上喷吐着泡沫。西格玛神庙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气势雄伟，威武雄壮，看到它的大门被撞得粉碎，绿皮涌过神圣的拱门，格伦沃尔德咒骂起来。

随着一声口令，骑士们分成了两组，其中较小的一组向神庙方向冲去，而另一组则朝着最大的地精群奔去。

看到绿皮在神庙宽阔的入口内乱作一团，卡尔带领他的部分骑士们径直冲上宽阔的台阶，冲向敌人的后方。

剑起剑落，在空中划出血淋淋的弧线。格伦沃尔德带了一支手枪，当手枪发出响亮的轰鸣声，铅弹穿过兽人的铁头盔时，兽人立刻倒下。

骑士的冲锋把他们带进了圣殿的正殿，马蹄在光滑的石头上打滑。其中一匹马嘶叫着撞在一根插在地上的矛上，矛深深插进它的胸膛后折断了。另一名骑士倒下，一把飞出的匕首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格伦沃尔德挣扎着保持在马鞍上，他的马直立起来，踢向附近的任何东西。他看见卡尔在马鞍上向后一仰，一支箭射在他的肩膀上，但这位导师并没有倒下。

“西格玛，给我力量！”一阵喊叫声传来，猎巫人的眼睛盯着几位与不可逾越的敌人作斗争的战士。他认出了自己凶猛的上级，站在牧师中间的一个白发苍苍的高个儿，挥舞着双刃剑，其中一把短而宽，用来防御。格伦沃尔德赞美西格玛他还活着，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的战马，催促它冲进绿色的尸体堆里。

一只巨大的兽人用它粗壮的手臂搂住了他的战马脖子，战马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又踢又跳。另一个兽人跳上前来，用它的利刃砍断了马的一条裸露的后腿，它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幸运的是，格伦沃尔德的腿没有被压断，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挥动自己的权杖打倒它，用手枪的沉重枪托把兽人的脸砸了个粉碎。在绿皮恢复之前，一对蹄子正好踏上了它的前额，立刻杀死了它。

他看见卡尔从头上扯下自己那有凹痕的头盔，然后牵着他的战马深入到尸体的深处，他的剑刃从左到右劈砍，开辟了一条通往被围困的战斗牧师的道路。另一个骑士被拖了下去，格伦沃尔德把他的权杖砸向一个向骑士扑去的兽人瘦骨嶙峋的脑袋。撞击打碎了兽人的头骨，但却使权杖的手柄抖动起来，震痛了猎巫人的手臂。

他一路打到战斗牧师那里。

“你来得真慢，格伦沃尔德，”猎巫将军咆哮着到达勇士们的防御圈，从后面砸倒一只地精。

“有东西吃了我的马。”乌多咕哝着回答，跟在这个更高、更老的猎巫人旁边。

随着卡尔和他的骑士们砍倒绿皮，形势开始逆转，一些兽人开始逃跑。为了不让他的坐骑在光滑的石头上滑倒，导师下了马。他灵巧地将一把蛮横挥舞的刀拨到一边，发出致命的反击，撕开了兽人的喉咙。

“我骑着马进了你的神庙，万分抱歉，”他带着俏皮的微笑说。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可以原谅它，”其中一名牧师咆哮道，他是一位强有力的战士，手持两把遍布鲜血的锤子，向前走去，把两把武器都砸在另一只绿皮的脸上。

“女人……还有孩子，”一个倒在地上的牧师呻吟着说，他的鲜血从无数的伤口中流到石板上。

“什么？”格伦沃尔德说。

“有些亵渎者越过了我们……”他停下来喘气，疼得龇牙咧嘴。猎巫将军诅咒起来。

“它们在哪儿？”他问。

“地下室，”一边干掉一个敌人后，另一位牧师一边说道。

“在这儿别动。”格伦沃尔德说着，转身朝神殿后面走去。卡尔在他身边跑着，盔甲叮当作响。格伦沃尔德对这座寺庙很熟悉，他在螺旋下降的楼梯的顶端停了下来。

“这条路又陡又窄，”他说。“小心些。”他想象着这位身披重甲的导师滑倒在地，一头栽到下面。“也许你最好留在这儿。”

“下面有女士，是不是？”他对着猎巫人微笑着说。“我相信我会成功的。”

格伦沃尔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走下楼梯，一步三个台阶。他几乎被楼梯上的几具尸体绊倒，那些兽人是从背后被利刃杀死的——看起来兽人甚至没有回过头来面对他们的攻击者，似乎当它们意识到他的存在时为时已晚。

他跳过最后几步，冲进宽阔的墓道。这里兽人的臭气熏天，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地上有尸体，但还有兽人站在那里，围绕着一对战士排成半圆形。

格伦沃尔德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精灵，和一个拿着西格玛之锤的女孩。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看到精灵闪电般地回击，砍倒了一只野蛮的绿皮。尔几乎撞在格伦沃尔德身上，格伦沃尔德半跑半跌下楼梯。他睁大了眼睛，打量着走廊里接踵而来的血战，毫不掩饰地钦佩地望着那个挥舞着锤子的姑娘。

她在面前举起锤子，发出一声挑衅的喊叫，似乎兽人畏缩着避开了她。她一跃而起，用锤子猛击一头野兽的脑袋，在鲜血四溅中杀死了它。

猎巫人和导师一起向前冲去，发出无声的战吼。最后面的兽人朝他们冲了过来，但格伦沃尔德看到两只兽人朝女孩扑去。

精灵虽然跑得很快，但他的速度还不够快，无法阻挡从左到右向女孩挥舞的剑，尽管他已经扑向了其中一名兽人的前路，顺利地将它的攻击转向了一边，而且他的回击差点把那只绿皮的头砍下来。另一把切肉刀劈中了女孩的身体，发出一声湿漉漉的嘎吱声。

女孩被撞在墙上，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精灵立刻跪在她身边，全然不顾危险，他瘦长的脸因绝望而扭曲着。

“她太了不起了，”卡尔轻声说，他干掉了最后一个兽人。

“是的，”猎巫人说，望着那个一动不动、在地板上流着血的姑娘。“她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