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铁道无秘密(11):相对

第十一章·相对
翌日夜晚,李骓浔轮完了在袁教授病房值守的班次,正骑单车返回学校。快到门禁时间,他拐进一条小路,打算抄近道回宿舍。
这时,他隐隐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小路上没有路灯,他用余光只能瞥见一个黑影,看不真切。
李骓浔心里不免发毛,腿脚不由蹬得用力一些,可速度提起来了,黑影还在后面跟着。他感到冷汗开始从头上冒出,脑子飞速加载着附近的地形。
前方路口可以通向村里,李骓浔一把拐进去,时近半夜,村里住户都已休息,只偶有几户人家门前还开着照明灯,十分冷清。
借着些许灯光,李骓浔壮起胆子扭头向后一瞥,看见那是个骑着黑色电单车的黑衣人,电单车没开灯,难怪刚刚看不真切。
于是李骓浔在村屋之间的小巷转来转去,想要借着机动灵活性甩开电单车,然而,转了好几轮,电单车不仅没有被甩掉,反而还逐步靠近。
李骓浔车把向左一转,但旋即把重心转移到右边,转入右侧的巷子里,可才往前走了十米,就不得不“刷”一声停下车——这是条断头路!
“咔哒”一声,黑衣人将车底支架撑好,向李骓浔一步步走来。他靠近时,亮出手上的匕首,反射着似有似无的寒光。
“你是谁?!”李骓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吼道。可黑衣人并不回答,仍步步紧逼。情急之中,李骓浔把自行车的车灯一把卸下,对着黑衣人打开爆闪。
黑衣人被闪烁的强光干扰,本能地往后退,李骓浔旋即卯足劲,推着自行车就往黑衣人身上撞。可撞到黑衣人的同时,他自己脚下一滑,也摔了个大马趴。还没等李骓浔爬起来,黑衣人就恶狠狠抓着他的头发,往巷子深处拖去。
突然,另一个黑影出现,一跃扑倒了黑衣人。黑衣人倒地后仍然死死抓着匕首,腿脚蹬墙借力,又翻过身来,冲着不速之客就想刺去,然而那不速之客迅速防御闪躲,同时用力反击,双方一下打得不可开交。
李骓浔一时呆住,在黑衣人又一次举起匕首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不速之客很可能是在帮自己!趁两人还在对打,李骓浔从身边捡起一块转头,立马冲着黑衣人的脑袋狠狠砸去。
“咵”一声,砖头被砸裂了,黑衣人的动作立即停止,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另一人见状,立马爬起身,确认黑衣人已经晕倒,便一脚踢开他手上的匕首。
借着灯光,李骓浔才看见他的面部,那人戴着口罩,眼镜在刚刚的打斗中已经变形。
“没事吧?”那人先发问了。
“你是谁?”李骓浔心生疑惑,警惕地叫那人摘下口罩,对方照做后,李骓浔却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瞪大双眼——他不敢置信,却又无比肯定地认出,面前正是多年没见的哥哥,李钊浔。
“别愣着,先离开这,快!”李钊浔见弟弟呆若木鸡,拉着他就往外跑,一直跑到村外的大路,确认没人追来后,两人才停下脚步。
李钊浔回头一看,弟弟已泪流满面,随后,扑到自己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他已经记不得上次拥抱弟弟是什么时候了,也完全没预料到,兄弟俩会在这时重逢。
“别怕,应该安全了,很快有人来接应。”李钊浔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鼻子一酸。
过一会儿,调查组的人员将兄弟俩接到了安全据点,李骓浔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夜已经深了,而调查组还不空闲,仍忙着工作。
“我们已经监听苏青的办公室有一段时间了。”李钊浔说,“目前已经搜集到关于医药学院动向的情报有几十条。”随后,他示意一旁的调查员向李骓浔展示了部分情报。
看着这些情报,李骓浔感到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严重冲击。难以想象,在进会大学的医药学院里,竟然也在发生这些他只在731与奥斯维辛纪录片里才看过的残酷事实。
而更让李骓浔冒冷汗的是,现在自己正处于最危险的边缘,只需再往前一步,医药学院的势力就会先瞄准他。
看着眼前仍在忙活的调查员小组,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视频、图片、武岳说的话、地铁里的奇遇……他知道,自己早已卷入战局。
“哥。”李骓浔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向李钊浔吐露了此时他的心声,“我要加入你们,我要跟你们一起把事情查清楚!”
然而,李钊浔听这话果断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行,太危险,我只希望你做好两件事:活着,别惹事。”随后打开里间休息室的门,让李骓浔少胡思乱想,先睡下。
“不要在深夜做决定,有什么事明早再说。”李钊浔说完,关上灯便又将自己埋在文件中。
清晨,李骓浔轻轻拍醒了随意在地板上和衣而眠的哥哥。李钊浔睁开惺松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而后慢慢起身去洗了把冷水脸,这才带李骓浔走出据点,开上工作车带他回学校。
经过跨海大桥时,李骓浔叫哥哥靠边停车,再次说出了心里话:“哥,我知道这事太危险,但……”
他话没说完,便被李钊浔打断了,随后李钊浔便语重心长地将劝说的话再讲了一遍。
李骓浔也没等哥哥说完,直接开门下车,三两步跨到护栏边。
李钊浔被弟弟的举动吓到,连忙跟过去:“弟!你要干什么?”
桥上风有些大,李骓浔站在护栏边往下看,只问了一句话:“哥,他们说你当年是从这里意外坠海,硬生生掉下去的,可你知道吗?我一直不信。”
李钊浔跟着弟弟的视线望去,几十米高的桥面下,海面蔚蓝,波光粼粼,不少船只航行。他多盯了几秒,便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你还是恐高啊。”李骓浔看哥哥的反应,上前把他往后搀了几步,“从我记事起,你就有恐高的毛病,这些高处你从来不会随便靠近。我来了进会,看到这座桥的时候就更奇怪了,这桥上护栏有大半身那么高,不是故意翻过去,一个人怎么那么轻易就掉下去呢?”
李钊浔拍拍弟弟的肩膀,问:“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在查我的消息?”
“在上大学之前,是有心无力。”李骓浔叹口气,“说来也挺好笑,我从小一直都跟别人说,我不想成为‘李钊浔的弟弟’,我想成为我自己。可是我长大了,就越来越想追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上了大学,才慢慢了解到一些眉目。”
李钊浔不禁打断弟弟:“既然你了解到了这些事情,那就更应该离远一些!”
几乎想也没想地,李骓浔立刻回应:“不行!我现在已经在这个局里了,脱不开身的。是,我是可以走,从进大退学,离开进会,再也不回来,可之后呢?我带着这些秘密,先不论苏青会不会找我麻烦,你觉得我心里能安生吗?”
说到这,李骓浔顿一顿,接着讲:“我知道,你怕我遇到危险,但是之前我听袁教授说过,要探到阳光,就得在黑暗里扎根。你扎根到现在,阳光就快来了,而我帮你,就算没有一臂之力,起码也算几分贡献。”
李钊浔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道:“你大一刚入学,我就知道你来了。本以为你可能就安安静静过完大学这几年,谁知道你比我还能搞事情。你说的没错,苏青已经盯上你了,但严格来说,他是想通过你再打通我这一整条链。所以,我们之间最好保持距离。”
听这话,李骓浔连忙往旁边跨了两步,一边比划一边笑说:“保持距离,嗯。”
“不过。”李钊浔又开口了,“我答应你,我会保证及时把你需要知道的信息传达到位——不是我亲自告诉你,但你接到信息就能知道是我发出的。”
两兄弟回到了校门口,李骓浔下车前稍一想,问道:“哥,今年过年你回家吗?”
“今年可能也不行了,明年吧。”李钊浔耸耸肩,苦笑一下。
寒假很快到来,李骓浔平安回到家中,可这个年他过得却五味杂陈。
新学期如约而至,李骓浔再次走入进会大学的校门时,感觉似乎什么都变了,却又什么都还没变。
这天傍晚,陈志豪开着FD2回到学校,一回宿舍就眉飞色舞地向兄弟们说道:
“我终于把原厂避震换了,新买的Ohlins,在修车厂调了一下午,刚刚开回来感觉真可以!没那么颠,但是支撑又很好哦。”
听陈志豪兴冲冲的语气,兄弟们立即问道:“那还不带我们去试试?”
几人旋即兴致勃勃地下楼,从公路一直试到了凤凰山上,新避震性能确实了得!几个小伙子轮流驾驶,不亦乐乎,待准备下山时,天快全黑了。
陈志豪看看表,说:“我再跑最后一趟,再推狠一点,你们在路边帮我拍视频吧。”
待兄弟们在各个机位站定,陈志豪再次点火,旋即冲上山路,往山底驶去,经过弯道时,他将车辆推得更接近极限。
李骓浔在机位上守着,他听到FD2的发动机咆哮声远远地传来,随后是过弯时吱吱的响胎声,发动机声越来越近,车辆应当马上就要在这个弯道出现。李骓浔举起镜头,摁下了录像键。
突然,弯道背后“碰”一声巨响,几块碎片飞了出来,FD2随即出现。
可李骓浔惊恐地看见:FD2的前脸被撞损,右前轮歪在轮拱里,整辆车不受控制地向弯道外侧推,而后冲破护栏,直直坠落下去。
出车祸了!李骓浔连录像都没卡,就急忙向车辆坠山的地方奔去,同时呼叫黄柳杰和王大铿。
他跑到护栏的缺口处,FD2已经沿着山坡翻滚到底下,光线太暗,只能远远看到车辆的双闪灯还在闪烁。
这时,李骓浔的身后有灯光照射过来,他一回头,看见一辆车从小路里驶出,便急忙挥手呼救,可那车似乎没看到,直接驶远了。
心急如焚,他不等黄柳杰和王大铿赶到,打着手机闪光灯就直接下了山坡,不多时,另两人也赶到现场。他们合力将奄奄一息的陈志豪从扭曲变形的驾驶舱里救出,救护车正好赶来,立马呼啸着将陈志豪送往医院。
抢救室里,医护们忙得不可开交;抢救室外,三兄弟心神忐忑不安。
辅导员薄云天很快也赶到医院,了解情况后,他艰难地拨通了陈志豪父母的电话。
谁知,这时一张病危通知被医生送到了他们手上。王大铿一看,立刻急出眼泪,狠狠捶着自己的脑袋说:“真该死!是我第一个叫豪哥带咱出去试车的!早知道这样,我就拦着他了!”
许久之后,陈志豪才终于被推出抢救室,但伤势严重,他依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这时,李钊浔和调查组以及交警赶到医院,问道:
“事发路段是监控盲区,根据现有痕迹无法完全还原事故过程,你们有没有当时的视频或者照片?”
几兄弟面面相觑道:“行车记录仪没拍到吗?”
“不确定,行车记录仪撞坏了,我们的人员正在想办法恢复数据。”李钊浔答话。
李骓浔这才想起自己就在撞击位置不远处录像,连忙找来电脑,读取摄像机内存卡。
果然,视频录下了撞击后车辆坠山的过程,还有李骓浔上前问话、几兄弟合力救人的画面,直到救护车来临,才因为电池耗尽而停止记录。
李钊浔带着调查员和李骓浔一起看视频,突然,李钊浔眉头一皱,指着屏幕说:“这里暂停!”
画面停在李骓浔发现身后来车,向其呼救时的一刻,李钊浔疑惑道:“这车的司机按理来说能看到你,路面还有这么多碎片,为什么没有停下?”
“哥,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李骓浔已经心力交瘁,无奈地叹口气说。
“虽然光线很暗,但根据大灯和尾灯形状、侧面线条来看,是特斯拉。”李钊浔仔细看过几遍,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不过牌照架是空的,也看不出临牌贴在哪儿。”
忽然,一名调查员说:“是不是可以排查事故前后上下山的车辆里,没上牌的特斯拉?”
李钊浔眼睛一亮:“好,快联系交警帮忙!”
天亮了,几兄弟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相互倚靠着休息,正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三人被惊醒,看见一名身着羊绒大衣,头戴毛毡小帽,手提镶金皮包的女士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她身后不远,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士也正急匆匆赶来。
那名女士跑到病房前,连气都还没喘上来,就指着后面的男士,厉声说道:“老陈!我仔仔如果出咗乜事,你一世人就冇得好下场!”

下章预告
调查组监听被发现,李骓浔再闯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