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六十四,徐培风到底是谁
第六十四章 再游杭州
直到苏帛玄已经和林坛非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码头走的时候,苏帛玄心里还在萌生着退意,但是既不敢和林坛非表露半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好在林坛非只是以为他昨夜累了,也未太在意苏帛玄甚于平时的沉默。
马车停下,徐培风已经等在码头了,正在和老吴聊天,见两个人下了马车,和林坛非打过招呼,只是看了苏帛玄一眼,便自顾自的去了一楼的房间,苏帛玄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徐培风的眼神别有用意,只是很平淡的一撇,却看得自己胆战心惊。
林坛非和苏帛玄照例还是住在二楼的正殿里,沙船顺流而下很快速度就起来了,两岸的景致飞速的后移,苏帛玄把手举在眼前,自欺欺人的人想抓住什么,却只能看见一切在指缝中更快的溜走了。苏帛玄叹口气,刚要把窗子合上,看见老吴跑过来了。
老吴小跑着到了门口:“少主、苏公子。”林坛非刚换好衣服,便吩咐老吴进来,老吴进了屋,见少主正在收拾着刚换下来的衣服,苏帛玄坐在床边发呆,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的自然,心里明白,这位苏公子的地位与上次相比,更加的稳固了。老吴冲苏公子轻微的弯了下腰,算是施礼了,也没打算避着他,便直接转过来跟林坛非汇报:“少主,李绪的船,有些情况。”
林坛非走过来坐在苏帛玄的旁边:“你说,可是有什么新发现?”“您上次离开后,我们密切的关注的利字号的动向,船倒是不多,往来的也不频繁,只是不知道为何,船上的船工倒是招的很勤。”“哦?”林坛非觉得有点奇怪,“招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抢了我们的人?”“那倒没有”,老吴答道:“具体的情况我还没摸清楚,只是听我相熟的人伢子说的。”“嗯。”林坛非想了想又补充道:“本来杭州这条线离京中很近,以前很多事情顺便也就处理了,所以一直没设塘主。如今老当家的身体不好,里外全靠我一人支应,也实在是分身乏术。我有意再设一个杭州塘,其他人过来我也不放心,不知老吴你肯不肯帮我。”老吴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心眼比藕节还多,一听这话赶紧跪下磕头:“多谢少主提拔,我定当尽心竭力。您考虑的都是大事,实在无须在李绪之流身上多费一点心思。”“嗯,那就辛苦你了。腰牌和分红账册,我会尽快安排人送过来。不过最近事忙,正式的仪式便等到中秋各塘主齐聚的时候,再一同公布吧。”老吴又磕了一个头:“全凭少主安排。”
老吴说完了正事又得了营生,千恩万谢的出去了。林坛非摸着苏帛玄的头发温柔地问:“怎么了,从早上起来一直就兴致不高,还累着么?”苏帛玄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笑着对林坛非说:“没有,只是在祈祷这次去杭州要顺顺利利的,千万不要和上次一样。”“呸呸呸”,林坛非顿时急了,“胡说什么,怎么可能和上次一样,这次我要你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掉。”苏帛玄见林坛非着急的样子,也被感染了,继续逗他:“一根头发丝都不掉,这么苛刻的条件,那看来我只能剃光头了,听说杭州的灵隐寺非常灵验,我便去那里剃度出家吧。”“你敢”,林坛非一把抱住苏帛玄,“你要是真的出家了,那我也跟着你去出家,只怕到时要做出对佛祖大不敬的事了。”苏帛玄和林坛非说笑了一会,感觉心里憋闷的感觉轻了些,命运就像这艘船一样,看似飘摇不定,其实一直行驶在冥冥之中的航线上,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林坛非去找徐培风,苏帛玄坐在窗边,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琢磨着,在往来文书和兼观塘的记载中,孚园的周青竹和金少楠之间并没有交集,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太医院,没有任何的私交往来。如果非要找出什么共同点,那便是东厂。当年判定周青竹畏罪自杀的过程中有东厂的大力推动,但东厂这许多年来,冤枉、残害的官员不止一二十个,只要是挡了他们的路,就一定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想办法除掉。
苏帛玄见林坛非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干坐着也无聊,便又打开箱子,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希望能得到一些新的线索。苏帛玄一边翻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小小的一个箱子,从杭州带到南京又从南京带回杭州,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让这么多人不惜搭上性命也要隐藏。苏帛玄蹲在那里翻找着,又看见了塞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孩子的肚兜,苏帛玄拿在手里,料子轻柔细腻,右下角一个小小的日字,应该是孩子的名字。苏帛玄用手摸索着,针脚细密,甚至在反面也完全摸不出任何的凸起和毛刺,做这个肚兜的人应该是用尽了满怀的温柔和期待来穿针引线的吧。苏帛玄手指摩挲着肚兜,觉得自己好像能通过这一片小小的布料感受到一个母亲赤诚的爱。
苏帛玄起身想把肚兜放在一旁,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那种尖锐的头痛又来了,眼前又似走马灯一样开始晃动不同的画面。苏帛玄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一头扎在枕头上,苏帛玄对此已经有了应对经验了,双脚把鞋子踢掉,躺在床上想要平静下来等着这阵难受的反应过去。眼前晃动的景物果然开始变慢了,不出意外,再过片刻应该就会消失,一切如常。
苏帛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慢,竟然第一次能看清晃动的景物和人脸究竟什么。苏帛玄心里一阵的紧张,但还是凝神屏气,努力的分辨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好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正在花园里靠着假山读书,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的喧嚣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匆匆地跑过来,抱起孩童飞快就往房里跑。一阵杂乱的闪动,又看见还是那个书生,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抱着孩童快步的跑向园子的大门,孩童很懂事不哭也不闹,这时跑过来一个少年,在书生的手里塞了一张银票,书生面露歉意,但还是收起银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苏帛玄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咬着嘴唇拼命的看,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书生跑出了院门,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孚园,而那个送银票的少年也跑过来关门,匆匆一撇之间,苏帛玄看清了,那个少年是徐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