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回归，注意事项第一章

67.江边的烟花

2018年夏，这一年徐杰然渐渐打出来了，慢慢也拥有了属于他的粉丝球迷们，但这一路走来的各种心酸、难过和伤痛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时间正值暑假，陈徐言在机场见到穿着白T恤和黑色牛仔裤，拿着两瓶矿泉水，一副“爷很拽”模样的徐杰然时止不住的感慨，小孩子长得真快，几个月不见就跟吃了猪饲料一样，身高疯狂往上窜，要是他输了再哭鼻子，揽在怀里可就不合适了。

“姐！！！”在人群里徐杰然望见她后立马高兴得蹦起来，兴奋又热情地冲她挥手打招呼，灿烂的笑容在万里晴空的背景下像是一束叛逆的光，直直照过来。

还是熟悉的语气，还是熟悉的眼神，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个生人勿进的少年，简直一秒变二哈，特别是冲过来的时候。

徐杰然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殷切地接过行李箱，再将冰镇过的矿泉水递给她，还十分狗腿地替她扇着风，可谓是面面俱到。

“师傅比赛走不开，所以让我来接你，这水是师傅嘱咐我给你买的，一路上没热着吧？”

七月的成都说不热是假的，她都快热融化了。于是陈徐言并不多客气地接过水，一边笑一边走，“带路吧，苏培盛。”

听见身后没动静，陈徐言回过头便看见他一脸幽怨地站在原地。

她明知故问，“怎么了？”

徐杰然小脸都气成小笼包子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哼，下次不来接你了。”

“哎呀，行行行，我错了，走吧，明天给你做芒果冰沙。”

“这还差不多。”徐杰然心满意足了。

成都世乒赛，这次陈徐言提前和樊振东打好了招呼，只是离开时被作业和竞赛耽误了些时间，没想到正好就错过了他有空的那天。虽然为此感到可惜但她也习惯了。

不多时便到了体育馆，徐杰然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工作证递给陈徐言，带着她走员工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体育馆，正好赶上了决胜局。

对这种走后门的特权行为感到心虚的陈徐言跟在徐杰然身后，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随着两人离赛场距离越来越近，观众席上巨大的欢呼声也越发真切热烈，尖叫呐喊如岸边激起的猛浪向着陈徐言所在狭窄的过道重重拍打过来，让她不自觉有些紧张，呼吸急促，就连心跳也跟着加快。当然也可能是里面太过封闭，空气有些稀薄所导致。

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察觉到身后人没了动静，徐杰然不解地转头看她一眼，挑眉催促道，“走啊，专门给你留了位置的。”

她摆手，摇摇头，“算了，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他。”

“啊？”徐杰然不理解。都走到这里了，还差几步路，居然不去看？！

陈徐言当然相信樊振东的心理素质和能力，可自从出了某队友好几次打球失利被粉丝扒出其女朋友皆在现场后挂网上骂的事，她就从原本无畏的态度变得开始胆怯了，害怕自己突然的出现给他带来压力或者困扰，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她都不敢赌。就像是有人不敢看比赛，总觉得自己一看就输，不看就赢。

她知道这想法很荒谬，实际上这种想法的产生只是由于人对未知的恐惧，特别是一些“无法掌控” 的场景中时会自然而然地寻求安全感，所以当两个不相关的事情同时发生时，人往往会倾向于将它们关联起来，并认为其一为因，其一为果。

可以称之为一种心理合理化现象。

还有个原因就是……她始终没勇气从场下专座抬头望向上方乌泱泱的人群。

陈徐言觉着自己挺胆小的，越是爱他就越是生怯。

如同影子，只能存在在黑暗中，无法共享他的荣光。

对此一无所知的徐杰然面露困惑盯着她看了一两秒，确定她是真的不打算出现才转身离去，“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

比赛进行得比她预想中要快很多，才刚来十分钟不到就听到了结果。

“祝贺马龙赢下此次比赛的胜利！”

随着解说员这一声响彻球场的呼声，她这个冒牌货赶紧退到一旁，躲进不显眼的角落里，背紧贴着墙，给真正的工作人员和记者让出过道，生怕妨碍到他们，同时惴惴不安地等待樊振东身影出现。

他却没有来……

樊振东在颁奖仪式结束后从另一个出口径直离开，没有经过这里，消失在簇拥着马龙的媒体和人群后，头也不回，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

陈徐言最开始没想太多，直到一连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后才恍然大悟。

他在躲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非常生气！他怎么能这样？！

等陈徐言万分焦急的寻找到他时，只看见他孤独坐在大厅里的消沉背影，一如既往的固执和倔强，就连头上翘着的呆毛都无精打采地焉了下去，向来明亮的大厅光也好似跟着他黯淡了几分。

哎，你啊你。

默默在大厅边缘看着他的许昕和周雨看见陈徐言来了，一把架走了正巧路过又没眼力劲还正打算走上前去安慰樊振东的方博。

“留他们两口子好好聊。”许昕说。  

“你放心，有她在小胖明天就好了。”周雨肯定道，还十分自觉地帮忙挎走了樊振东的包，为两人彻底清了场。

在见到他背影的那一刻陈徐言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什么生气呀，忐忑呀，委屈呀全部通通烟消云散了。

她在原地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后三步并两步便站在了樊振东面前，做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抢过他手中代酒浇愁的可乐，命令道“不准喝了，伤牙。”

“还给我。”

一向乖乖听话的某人今天心情很不好，说出这话时也是兴致缺缺，死气沉沉，就连摊开手向她索要也是头也不抬，颓废至极。

“不给不给我不给。”

说完这句，陈徐言对着瓶口就是“吨吨吨”，一口气就给他灌完了，还特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一个响亮的气嗝。

“嗝～”

简直是响彻整个大厅。

要是在平日里，见到这一幕他肯定就笑起来了，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原本伸出打算抢回可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最终泄气又无奈收回，而额头上晶莹的汗珠还在顺着轮廓往下滑。

陈徐言紧蹙着眉，望着手中空掉的可乐瓶撇了撇嘴，被这罪魁祸首搞得很不舒服。

“我输了还不能心情不好？可乐都要抢。”樊振东嘟嘟囔囔地撇过脸去，一副被惹到的样子。

但陈徐言多了解他呀，也不知道他没有生她的气，只是不想把自己掩盖的情绪发泄出来，真真是个小孩子脾气。

可她也很喜欢他孩子气的这一面，代表着他真的很信任她。

陈徐言坚定地向前跨了一步，更加走近了坐在阴影里的他，伸出双臂充满爱意地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再用力揉乱了他湿漉漉的头发。

因为樊振东坐在凳子上，比站着的陈徐言矮了很多，他的头就这样埋在了她柔软温热的肚子上，鼻尖又一次萦绕着属于她的气息，如她本人一般干净软绵。

陈徐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唱了起来，“可是我对自己说，这点小事儿，算什么～”最后的尾音像是打了个转，转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去。

“不好意思哈，这段音没低上去，也没踩对节奏。”她嬉笑着道歉，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你安慰人的手段真的很糟糕。”樊振东嘴上这样说着，双手却紧紧环抱住了她的腰，躲进这一片小小的避风港，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细想赛场上的一切。

口是心非的男人。

“对你有用就行。”她再一次顺势揉了揉他早已乱糟糟的头发。

对樊振东来说这么些年的努力，努力去追赶，去翻越，去挑战，马龙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坎，一个无数的失败堆积而成的坎，这一次，他又一次狠狠地摔了下去。

耳边又响起了第一次失败时肖指导说的话，“这次失败，算是交的学费，好好学学吧。”

莽撞，狂妄，轻视……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反而越付出越心酸越沮丧。

“我好累啊，感觉一切好像都没有意义。”他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气馁，也多了几分脆弱和对自己的灰心。

也不是没有希望，明明这次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胜利只有一步之遥，马龙也有破绽，并不是完美到牢不可破，只要他抓住机会就好，但是……结局早已注定。

很不甘心，很不想认输，可这彻彻底底的失败就像一记结实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推翻了之前的日日夜夜，那么多付出与心血全部烟消云散，他已经快没有勇气去尝试下一次了，也很难原谅自己在赛场上所犯的错误。

他想起了马龙曾经喝醉之后说的话，“我为什么要打乒乓球呢？如果不是它我不会这么痛苦。”

他也深有同感。

“对不起，你专门回来看我，我却没有赢来一场胜利给你。”

他知道她一个人在曼彻斯特一直很忙，忙着作业，忙着参加比赛，而且还有工作，明明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却还跨越千万里来找他，找这个动不动就集训失去消息经常见不到面的他，找这个在她需要时总是不在身边的他。

他真的很自责，很愧疚，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才下意识的想逃避，在背过身的那一刻连他自己也很惊讶他居然会做出这样落荒而逃的胆小鬼举动。

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至少就陈徐言先前躲过道里这事来看，两人算是双逆向奔赴了。

虽然这个拥抱的姿势下陈徐言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已经想象出了他此刻挎着嘴角，不开心的表情，忍不住抱着他左右晃了晃，真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乖，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陈徐言说不出什么感同身受和宽慰的话，她知道冠军对他有多重要，也知道这打击对他有多大。

如果换做是她，现在应该哭得昏天黑地了吧，就像上次AIE比赛公布的获奖名单里没有她时一样。

“别生气啦。”她只能再次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在心里默默念叨，摸摸小猪头，万事不用愁。

“我没有生气，”他嘴硬地反驳着，随后又消沉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对自己失望。”

“……”陈徐言不说话，只是抱着他。

“你知道的，对我们来说输赢是常事，但这心情吧，也不是完全听我的，我还在学着控制，让我缓一阵就好……”毕竟大道理谁都懂，小脾气谁也忍不住。

樊振东鼓了鼓腮帮子絮絮叨叨说下去，而后想起比赛结束后对她下意识的躲避，深呼出一口气，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还有就是，我绝对没有不想见你，也绝对绝对没有不想理你和排斥你……我只是不想把坏情绪带给你的，我想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快乐的记忆……”说到这里，他笨拙的解释声越来越低。

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行为却是一样的，躲着她。

陈徐言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呢，但是没关系啊，毕竟你也曾这样找到躲在角落里的我，然后不顾一切的抓住我，照亮我呀。

她抬起头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深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很高兴你说我也是如此重要和需要。

于是陈徐言顺手拍了拍他的背，用更加轻柔的语气哄道，“我明白的，所以想出去走走吗？”

“……去哪？”怀里依然闷闷的声音。

“江边。”少女元气满满的回答。

他们俩都不知道拥抱的这一幕被路过球场觉得构图非常美的孙颖莎顺手给拍了下来。

体育馆在市中心，而江在郊区，陈徐言用上了原本向姚彦借来回家的小电驴。

感受到他上来时车身不稳的晃荡，陈徐言紧握住车把手保持平衡又忽然轻笑出声，“小心点，我的宝贝。”就在樊振东闻言默默傲娇心花怒放之际便听见她又补充了句，“这可是借的，要是这宝贝坏了我们都回不了家了。”

戴着安全帽搂着她腰坐在后座上的樊振东：“……”

陈徐言这张嘴啊，欠的时候是真欠啊。

一路往南，繁华的城市即使在夜里依然车水马龙，启动时的轰鸣交叠着身后催促的喇叭和路人大声的交谈……她载着他灵巧地在车流与光影里穿梭，晚风吹着她安全帽下露出的长发，他不可避免地闻到她的发香。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飞速后移，明暗交错中，小电驴越开越远，晚风灌过来，耳边的嘈杂再也听不见，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仿佛所有的繁华与名誉也都被抛在脑后，在这偏远道路上行驶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这一辆突突突的小电驴。

夜色里，他们从钢铁水泥混合而成的巨兽口中逃脱，像是厌倦了生活一起私奔的不良少年与问题少女。就算世界末日，明天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他们也不会感到丝毫恐惧。

本来一路上不说话，还和自己作气的樊振东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感受着风是如何穿过千山万水来此为他拂面而过，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奇迹般的被一寸寸驱散，被远远抛在身后，再也追不上他们。

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异的感受。

没有乒乓，没有输赢，没有过去，没有痛苦，在一片空白的虚无之中，有的只有她赋予他的自由，一如当时她写在笔记本首页上的诗句。

即使他闭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它的光辉与灿烂。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樊振东在此刻想起了在曼彻斯特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学着她伸出手尝试抓住风和未知。

仿佛心意相通，他忽然听见她大声笑着说，“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樊振东听闻这句话后将头轻抵在她单薄的背上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附和着，“明天……确实会是一个好天气。”

他当然还记得那头晚上，记得在出租车上说出“能带我再逛一次曼切斯特吗？”时有多么的忐忑，记得等待她回消息时又是有多么的煎熬。

其实，发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一个好天气，但就是觉得，只要能见到她，无论什么天气都是好天气。

果然没听见他这句回复的陈徐言紧握着车把手降了点速，异常兴奋地问身后的他，“你看到江了吗？”

樊振东缓缓睁开眼，眺望着远方，遥不可及的一切随之在视野里逐渐清晰起来。

“看到啦！”

一条墨色的江在月色下不舍昼夜地缓缓流淌着，同时也倒映出城市边缘路灯的光，流动般的闪耀着，像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绸缎却又比真正的宝石绸缎贵重美丽得多。

陈徐言将车开上人行道，稳稳停在规划的停车位上，随后潇洒地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乱掉的头发，嘴角翘起得弧度像一个凯旋的女将军。

“有没有好一点？”她顺手接过他刚摘下的安全帽，问他。

“好多了。”

樊振东抬头望着广阔苍穹，满天繁星，这样回答。

许是夜深路偏，这个点周围都没有人。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江边的堤坝路上，晚风吹过来，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还有微微花香，四周传来的虫鸣和潺潺水流声，让人心也跟着静下来。

一直走在他身旁的陈徐言突然转过身挡在了他前面，一只手和他牵着，一只手藏在背后，明亮水润的眼睛眨呀眨，语调轻快地问他，“想看烟花吗？”

一副“你快说想！不然我就打死你”的模样。

“想。”樊振东配合着她，同时也的确想看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她抽出藏在背后握成拳的手，不断往上伸，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砰～”

她五指在一瞬间张开，还给自己配了音效，“看！烟花。”

许是夜晚的风太温柔，她的笑容，在星空下让他怦然心动。

他笑着，“我也会。”然后学着她的样子，也放了一个手掌烟花。

“嗯，你也会。”陈徐言不管不顾地钻进他的怀里，同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笑了。

“以后就算生气也不准暴饮暴食。”

他冤枉啊，就一瓶可乐，她还给抢走了，相当于自己只喝了那么一口。

“我没有。”

“我是在下命令，没有在和你算账。”陈徐言将他抱得更紧了。

樊振东拿怀里的她毫无办法，也知道她是在紧张和担心，于是笑着答应了，“知道啦。”

“不准生闷气。”

“好。”

“不准说对不起我。”

“好。”

“不准让我找不到。”

“好。”

陈徐言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他，“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她击中，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她撅着嘴气呼呼的小脸，一脸宠溺，“我答应你了，绝不反悔。”

他从来不对月亮撒谎。

路灯照下来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暧昧的重叠在一起。

目光交缠，他突然好想吻她，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整个宇宙也比不上一个陈徐言有趣。

PS：

很久以后东哥就会后悔这时候居然没对她提出同样的条件，比如说“不准让他找不到”

打算飞速推进剧情了，只是冲突还没想好谁先谁后，放个片段这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争吵戏。

选了半天，算了！还是没改好的两人争吵片段，等我改到满意了再发吧，写完的任何一个情节我都不想删啊！！只有再铺垫铺垫构思构思让一切变得合理起来试试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