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二部 侠骨仁心（2020修改版）第二十一章 乾坤朗朗（第二部大结局）
修改备注:
本章基本内容沿用原文主线，加入了关于王母的情节，以及对思恩身世的简述。
第二十一章 乾坤朗朗
元凶伏法乌云散 故友重逢旭日升
听到展昭的话，洪信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展大人可真会说笑！”
展昭道：“王石三人当年掳劫廉儿，只为勒索银两，并未伤他性命。真正杀害廉儿的，另有其人！”于是将廉儿逃进山洞，阴差阳错，死在妖孽手中的真相告知了洪信。
洪信听了，仍是不信，冷笑着质问他道：“展大人当日又不在山中，廉儿被何人所杀，你怎会知晓？”
无悔久闻展昭侠名，以为展昭这样说，定是为了设法救他，心中感激莫名。
却听展昭道：“因为妖孽本来要杀的，是我。”
“什么？”洪信难以置信地瞪着展昭，双拳越攥越紧，直气得双目赤红：“我儿何辜，竟莫名其妙做了你的替死鬼？”
赵虎怒道：“人是妖孽杀的，怎么能怪展大人？”
“展大人那天明明是为了救你儿子！”马汉道。
王朝与张龙更是满面怒火。四人拼尽全力，想上去将他拿下，却仍旧难动分毫。
洪信并不理会他们，忆起十几年来，自己为了报仇所付出的一切，仰天道：“想不到我苦心筹谋，费尽心机，竟杀错了仇人！”逼视着展昭道：“真正该为廉儿偿命的，是你！”
包拯惊见他眼中的杀意，怒道：“你敢杀他！”
洪信放生狂笑道:“有何不敢？”
公孙策见他几近疯狂，缓下语气道：“廉儿之死，我等深感惋惜，你报仇心切，我等亦能体会。你因一时义愤迁怒无辜，实非明知之举。唯有找到真凶，才能告慰廉儿在天之灵！”
“真凶？要找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洪信眼中透着无望道：“何况真凶乃是妖孽，你让我到哪儿去找？”
“你放心！”展昭毅然道：“我定会找到真凶，为廉儿讨回公道！”
洪信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不屑地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能找到那个妖孽？就算找到又能怎样？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胜过他的妖法！”全身力气似乎被抽空了一般，身形一晃道：“为了今日，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不能再等下去了！”骤然提高了声音，大吼道：“我要你现在就为廉儿抵命！”紧握匕首，迈步逼近展昭。
“展护卫……”
“展大侠！”
“展大人！”四大校尉急得目如焚火，若是目光也能伤人，洪信早已被乱剑穿心！
然而此刻，对洪信而言，杀展昭复仇已是箭在弦上，众人的威吓根本无济于事。
展昭本以为自己既已打通仙脉，纵然因中毒而功力全失，只要竭力催动真气，定能在危急关头恢复些体力，不料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就在众人都以为展昭难逃一死之时，忽听门外一声断喝，紧闭的厅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随即走入一人，竟是小顺子。
与此同时，周庭与鲁诚已率领上百名守卫，将花厅团团包围，更有二十名弓箭手弯弓搭箭，箭尖直指洪信与宋平。
洪信目光一颤，挥匕首指向展昭，命宋平将匕首抵在包拯颈上，故作镇定地对小顺子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小心害了他们！”
小顺子不再上前，对洪信道：“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只想给你引见两个人。”扬声对厅外道：“两位，请进！”
洪信一见来人，惊道：“岳父！岳母！您二老怎么来了？”来者正是洪老夫妇。
展昭已料到小顺子会来救他，没想到小顺子能将洪老夫妇救回府衙。
洪员外怒气冲冲走到他近前道：“要是没人救我们出来，你难道要软禁我们一辈子！”
“不！”洪信恳切地道：“小婿绝无冒犯之意，只是报仇心切……”
“胡说！”洪员外怒道：“你要报仇，为什么用匕首指着展大人？”
洪信道：“岳父有所不知，展昭才是害死廉儿的罪魁祸首！”于是将事实经过向他转述了一遍。说话间，发觉小顺子三人虽已进入花厅，却毫无中毒之状，心中大为疑惑。
洪老夫妇听罢，震惊地看向展昭，见他默然点头，才相信洪信的话。
廉儿的无辜枉死固然令他们伤心，可展昭毕竟并非真凶，对他们而言，展昭不只是救人危难的大侠、平易近人的好官，更是对他们关心备至的亲人。
洪员外叹了口气，劝洪信道：“廉儿之死，乃是意外。展大人与廉儿互换衣饰，是为了帮他躲避劫匪的追杀。当今世上，萍水相逢便能舍命相救的，能有几人？展大人不仅不是咱们的仇人，还是咱们的恩人啊！你岂能是非不分，恩将仇报呢？”
“恩人？”洪信激愤地道：“恩从何来？要不是他，您的外孙怎会枉死，您的女儿怎会自尽？要不是他，小婿怎会重操旧业，再入不法之途？要不是他，岳母怎会悲痛欲绝，丧失心智，您又怎会背井离乡，到处为她寻医问药？”禁不住泪水淋漓而下，狠狠瞪着展昭道：“是他！这一切都是他害的！”紧握匕首的五指已攥出血痕：“这个仇，今日我一定要报！”
“我不准你杀他！”洪老夫人抢步上来，扬臂将展昭护在身后。
“岳母！”洪信急道：“您怎能帮着仇人？难道在您心里，廉儿的分量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洪老夫人道：“他和廉儿一样，都是我的外孙！”这话虽然僭越，却是她心底的声音，自那日在街头初遇，第一次听到展昭叫她‘外婆’，她便认定了这个外孙！当日，她头脑尚不清醒，这份感情却是真真切切、刻骨铭心。
“说得对！”洪员外也跨步挡在展昭身前，昂首对洪信道：“你要杀展大人，就先杀了我们！”
望着洪老夫妇坚毅的背影，展昭心中深为感动。他们会挺身相救，展昭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二人救他的理由，竟是因为一份毫无血缘关系的祖孙之情。
洪信见洪老夫妇如此倔强，暗暗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小婿就只有得罪了！”转头示意宋平盯紧小顺子，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立即杀了包拯。
洪老夫人见他分神，趁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想要夺下匕首。
洪信大惊之下，五指握得更紧，断然不肯松手。
洪员外见此情景，更是心惊，想帮妻子夺刀，又怕稍有不慎，伤及她二人。
小顺子见机飞身至包拯近前，夺下宋平手中的匕首，点穴将他定在原地。正要回身去救展昭，却听洪员外一声惊呼，定睛看时，惊见匕首已刺入洪老夫人心口。
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在洪信脸上，顿时熄灭了他心中复仇的火焰。他呆立当场，脑中嗡的一声，变得空空荡荡。
“夫人……夫人……”洪员外撕心裂肺地喊着，抱着倒下的妻子，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褶皱的双手，拼命按住伤口，想要为她止血，却见鲜血不停从指间涌出。
此时，周庭已带人冲进花厅，拿下了精神恍惚的洪信，搜出他身上的解药，随即命人绑了宋平。
众人服下解药，毒性即解。
展昭见洪老夫人奄奄一息，忙封住她胸前大穴，拉过她的手掌，将内力送了进去，不料这股内力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起色。
公孙策抱着一线希望上前为她诊治，可是为时已晚。
洪员外眼见妻子将离他而去，更是伤心欲绝。正当他决意与妻子共赴黄泉之时，忽听小顺子对展昭道：“少主，洪夫人还有救！”随即从腰间取出一粒色泽光润的金色丹药。
展昭见此药似曾相识，惊道：“还魂丹！”
“这是上次舅爷送来给少主解毒的。”小顺子道：“当日少主不肯服用，白大侠就交给了奴婢，以备不时之需。”说着，将丹药放入洪老夫人口中。
洪老夫人服下丹药，疼痛即止，伤口在闪出一道淡金色光芒之后，已完全愈合。
展昭儿时虽服用过还魂丹，知道它的奇效，此刻看到洪老夫人恢复如初，仍十分惊喜。
其实，还魂丹不仅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在十步之内，驱散一切毒瘴，因此，小顺子与洪老夫妇进入花厅，才不会中毒。
洪员外见妻子死里逃生，禁不住喜极而泣。众人见洪老夫人逃过此劫，无不为她感到庆幸。
午后，包拯升坐大堂，将洪信三罪并审，正法于狗头铡下，宋平及其他手下皆以从犯论处。
展昭本想代廉儿尽孝，照顾洪员外夫妇终老，却被二人婉拒。洪老夫妇固然希望有他这样的好外孙，却不忍成为他的负累，因而坚持回徐州颐养天年。展昭担心他们路遇危险，于是向包拯告假，欲亲自送他们返乡。
展忠见展昭即将离京，也向包拯告辞回返常州。展昭不放心他一人上路，遂命小顺子随行保护。
临别前，展忠并未再劝展昭成婚，而是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道：“小少爷，千万记住老奴的话——天庭的人，不能信！”说罢，便转身离去。
展昭并未追问。他不知展忠究竟知道些什么，更不知展忠为何不肯对他明言，但他知道，展忠不想说的事，无论他如何追问，展忠也不会说一个字。而展忠毕竟只是凡人，即便与天庭中人有所接触，又能识得几人？不知他口中“不可信”的，究竟是谁……
次日，适逢元始天尊开坛讲授无上道法。
王母乘坐宝盖鸾舆，出离了瑶池仙境，前往天外之天的玉清境，一路上不奏玄歌妙乐，免散宝花真香，唯怀一片虔诚之心，向元始天尊求教。
元始天尊身为三清之首，虽非道教始祖，辈分却最为尊崇，法力之高深，在三界之中，除了太上老君与灵宝天尊，无人能出其右。数万年来，他与灵宝天尊分别住在三十三天之上，玉清、上清境中，从不涉足三界权力纷争，也不与天庭重臣往来。唯有十年一度的开坛授法，三界众仙才有望得见其圣颜。
今日，王母并未与玉帝一同率众神前来听法，而是待弘法完毕、众神悉数散去之后，才单独面见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早知王母会在此刻前来，请她落座之后，吩咐童子奉上玉清境独有的极品仙茶。
王母命仙娥将她珍藏多年的六件奇宝一一奉上，才开口道：“当年贞儿被玉帝惩处之时，天尊曾派童子传信，让哀家切勿出面搭救于她，还叮嘱哀家万万不可阻止玉儿下凡，更不能插手他在凡间的一切。十八年来，哀家一直谨遵法旨。”眼中隐隐泛出泪光道：“然而，每每思及贞儿夫妇在地狱受苦，哀家心中便饱受煎熬。玉儿自下凡之后，更是屡遭危难，哀家实不忍心袖手旁观……”
元始天尊微抬眼帘，平静无波的声音响彻大殿：“开天辟地之初，三界纷争不断，及至玉帝登位，方得太平。然太平日久，必生隐忧，隐忧不除，必起大乱。娘娘贵为王母，当抛却子孙之情，以三界苍生为念。”
王母闻听，恭敬合十道：“谨遵天尊教诲！”
四月下旬，展昭送洪老夫妇回到徐州，安顿好一切之后，便随二人到廉儿坟前祭拜，当晚在洪家留宿。
客房之中，一切应用之物皆是洪管家奉洪员外之命，精心为展昭置办的。
小厮奉茶之后，展昭掩好房门，便取出杨戬给他的那叠纸页，坐在烛光下翻看。
只见满纸皆为天文，字迹恬静淡薄，清俊稚嫩。展昭虽没见过杨戬的真迹，但以其徜徉桀骜的性情，所写的字怎会是这般模样？况且其中笔触流畅，笔锋急切，更不似杨戬在探查之后，凭借回忆所写；倒像是一人口述，另一人边听边记录下来。照笔迹推断，记录之人多半是个仙童。
展昭原本还有些奇怪，杨戬法力纵然高强，又怎能轻易查清思恩的家世背景，而不被老君察觉？既然纸上的字并非杨戬所写，想必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上仙命身边的童子将此事写下来，暗中交给了杨戬。
这位上仙又会是谁？记得杨戬曾说起过，他的师父玉鼎真人乃是元始天尊的亲传弟子，元始天尊身为太上老君的师兄，对思恩的家事自然清楚。
想到这里，展昭终于明白了外公明明不喜欢表舅，为何会放任舅舅请表舅帮他调查思恩。原来，外公真正想借助的是元始天尊的力量。
展昭将手中纸页凑近烛光仔细观看，见其中内容甚多，对思恩及其家人的情况记述得十分详尽。
思恩的祖父李言，是太上老君唯一的兄弟，因为性格迥异，自幼与老君不睦。李言成年之后，娶妻郭氏，育有一子，取名李宗，此人便是思恩在仙界的生父。
李宗出生之际，李言已然得道，成为“太玄祖师”，执掌昆仑仙山。
只因生性耿直，李宗从不攀附权贵，虽已修炼万年，却未受封仙禄。又因老君与其父李言素来疏离，李宗也极少与老君来往。
三十年前，李宗途径蓬莱仙岛，被上古凶兽“混沌”重伤，几乎性命难保，幸得老君相救。
“还魂丹”虽属老君所有，可是没有玉帝的旨意，老君却不敢擅用，只能以“续命丹”救治李宗。以致李宗每隔五年，都要再服一枚“续命丹”，才能保全性命。
老君一生修道，膝下并无子嗣，李宗之妻“宁氏”为讨好老君，自愿将唯一的女儿思恩过继给他。
思恩为救父亲，自从住进兜率宫中，成为老君的“嫡亲”孙女，便时刻遵从他的训教，不敢有丝毫违逆之举。
二十年前，思恩投胎到八贤王府，便是老君的安排，只是下凡之后，前生的记忆已不复存在。然而尽管如此，仍旧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
展昭看罢，手腕轻转，将纸页探向烛火，整叠纸页便燃烧起来。望着片片散落的灰烬，展昭心中已有决断。
当夜，繁星闪耀，弦月如钩。
展昭在睡梦之中，忽见廉儿身着灿金纱衣，踏空而至，天真一笑之后，留下一张字条，随即转身离去。
展昭惊坐而起，发现枕边果然有张字条，上书一行小字：“今夜寅时，城南湖畔。”
展昭听得院外梆声响起，方知此时已是丑时初刻，连忙穿衣出门，策马向城南赶去。
行至湖畔，展昭轻身跃下白马，走到一棵垂柳近旁，手握巨阙，长身而立，静静期待廉儿现身。
然而，直到寅时三刻，也不见廉儿的身影。展昭见天光即将大亮，想到廉儿身为鬼魂，无法在白日出现，料想今夜已无缘与他相见，不禁心下怅然。
须臾之后，红日冉冉东升，金光普照大地。徐徐晓风扬起展昭素蓝的衣摆，掠过湖畔斑斓的花丛，令平静的湖面，漾起粼粼碧波。
忽听“哗”的一声，一条硕大的金鱼从湖心飞跃而起，腾空一丈有余，周身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金光。一瞬悬空之后，只见金鱼一个漂亮地挺身，复又落入水面，激起无数水花，灿若漫天星晨。
眼前的奇景令展昭忽然想起一物，于是从袖中取出洪老夫人所赠的纯金打造的金鱼，细看之下，更为吃惊：湖心那条金鱼的形貌、色泽竟与此物一般无二。
凝视着手中的“金鱼”，展昭耳畔不禁响起当年廉儿与他相遇时稚气的声音：“我姓金，叫‘金鱼’，大你一两岁，你就叫我‘小鱼’哥好了！”
“小鱼哥……”
展昭修长的五指缓缓收拢，将“金鱼”紧紧握在手中，举目遥望静谧的湖心。
湖畔，繁花锦簇如璎珞，绿枝窈窕舞清风，正是一派生气蓬勃的初夏景象……
（ 第二部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