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旧时:黑森林(一)
陈文的脚踩在了布满落叶和树根的土地上,身后的光束因传送门的关闭而逐渐缩小直至消失,森林黑到让他有一种自己闭着眼睛的错觉。
史维斯的手背敲了敲陈文的左臂,他喘着粗气说道:“你带上,看得清楚些。”
陈文接过眼镜,抓住两只镜脚把它插入耳前的发束中,镜架刚好适合陈文的脸型。陈文看清楚了眼前的树林,带上眼镜后的夜晚跟在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他发现史维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手腕上的世界之心散发的微弱蓝光搅乱了空气,陈文的心也跟着搅动起来。
不出几秒,史维斯将一个类似于秒表的东西塞到陈文手里,陈文双手压住免得它掉下去。他左手抓住表看了一眼,那个东西跟普通的表没什么区别,只是刻度稍微有些不同,三根针在表盘上以各自的速度转动着。
“我们分开走……”史维斯的眼中透出莫名其妙的严肃甚至愤怒,他戴上帽子,从不知道的地方将一把剑掏了出来,“那些虽迟但到的客人……这个表用来找我,别对他们留情,孩子。”
陈文学着史维斯也把衣服帽子套在头上,他还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史维斯所谓的“客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没有更多的叮嘱,史维斯飞步窜进了左边的树林里,留下陈文在原地发愣。
史维斯的离开掀起了一阵冷风,陈文转过身,只见普通的树林。吸入鼻腔的冷空气偷走了鼻膜上的水汽,陈文吞了口口水想湿润一下干燥的口腔,却尝出了一股板栗的味道。
现在,陈文站在原地,一口一口吞下板栗味的口水,他的左手掌揣着那个秒表。他已经忘了史维斯离开的方向了,陈文总是会忘记那些他不想记住的东西。在明亮的眼镜边框外是真实的黑暗,它一直在那里,永远也甩不开。在眼镜中的世界里,陈文不想迈开第一步,他不相信史维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但是,又是多久以前呢?
陈文的心脏似乎要炸裂了,膨胀得厉害。他不敢挪动视线,因为他确实在这个方向听见了声音。森林里没有虫鸣,偶尔造访的风声会刮动高处的树叶。它们窃窃私语。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在那树叶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随着树叶的晃动移动着视线。它似乎在笑。陈文的身体微微前倾,他的手按到了秒表顶部的按钮,但他没心思管它。那双眼睛非常熟悉,他叫不出是什么名字,只是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模糊的轮廓。陈文全身发热,周围的树仿佛都靠近了他,催促他走近那双眼睛。
陈文的左脚离开了地面,脚下的树叶响起嘹亮的尖鸣。膝盖提起长袍,像爱人为他整理衣裳。脚越抬越高,他身后的空气便越来越热,直到——
枯木被踩碎,陈文全身颤抖了一下。他感到飘飘然,面前一只半透明的手架在离陈文一个肩膀宽的一根线条上。碎裂声的余音中传来低语,陈文依稀分辨出了那句话。
“你看,他急了!他急了!”
眼前的森林暗淡下来。他看到了文诚军,那个家伙正靠在栏杆上观赏着楼下几位学生的恶作剧。陈文注意到自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比他高不了多少,却瘦很多。文诚军还在笑,但不是对着陈文,他永远在笑除了陈文的其他人,包括他自己。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身体还在抖动着。阳光透过了云层,水泥地面上有一半盖上了金色的闪光。陈文走近文诚军,和他一起站在被阴影庇佑的高楼中。他看不清文诚军的脸。对面的教学楼浮现出来。
“嘘……哈哈哈哈。”有人笑道。
陈文伸手想攀上文诚军的肩膀,但又止住了。他的手悬在空中,指尖只在终点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还是那只黄皮肤的手,他也还不能从容地与其称兄道弟。
他用舌头湿润自己干燥到脱皮的嘴唇,然后用口吐出了一些空气。
“老文……”陈文说悄悄话似的喊文诚军。
未曾回答。文诚军还在笑,没有任何变化。
我也没有任何变化。
风声中有人在叹气。
陈文把手指对准前额,长叹了一口气。他面对着文诚军,凭着所剩的那一点模糊的意识感知爪子的存在,让它们刺向自己的脑子。
“Fuck……”
陈文勉强扶住了身体,紫色的血液浸湿了陈文的脸,滴落在树叶上。他的世界不由自主地打转。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以憋气来调整呼吸,手臂如同拨动的琴弦一样在颤抖。陈文眼前一片黑暗。他跪在地上,右手寻找着耳朵的位置,然后扯断了镜框,把眼镜甩在地上。
待他抬头时,一个人形的发光物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根后,并且发出愈发耀眼的光。
※※※
虽然(我不想这么开头),但是与此同时,另一边:
转轴之下厚重剑击,
天空踏出脚印。
猎人守株待兔,
瞧那脆弱之神。
宏线飞位,
丛中去,
耍尾泛华,
枝间脱。
了却万千事,
怎会因此沦落。
虚虚实实,
垫步而成,
卡喉挥手,
不曾逃脱。
蜻蜓点水,
透笔甩墨。
卫兵之身回旋腕御,
钟表印得血迹。
家人销声匿迹,
看这冷漠之敌。
心智缭乱,
暗处往,
排山倒海,
渊底殁。
创造千万物,
堪可于是超脱?
生生死死,
踏足即逝,
取体夺魂,
涅槃重生。
猛鬼擒贼,
为虎作伥。
生灵贱作玩物,
农比涅欧尼恩。
新生的龙无魂者逃入了黑暗深处,史维斯重回地面时建立的防御措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虽然陈文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但依据地面上的定位印记来看他还在原地踏步,和史维斯第一次进来一样的德性。
※※※
原本照射在陈文身上的白光离他而去,他闪闪发光的手指再也没有了光泽。他单膝跪在地面上,按压着手掌那些硬硬的东西。手上的毛刺得他身疼。他站了起来。
穿着于身的白色斗篷似乎也在发光,它让眼前的人显露出原型。它像在吸收不属于它的营养,骄傲地展现出圣洁的自我。
黑色填补了树干间的空隙,不愿让白色污染这片树林。陈文和面前的人站在这强行被封闭的空间中,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但这让陈文非常不舒服。只有不关乎行动且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才是最安全的,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将他暴露在几千人的会场中央。
一个裸体的成年白种人男性在消逝的白光下凸显在他眼前。他拥有健壮的身体,茂密且集中分布的胸毛,浓密的络腮胡覆盖下的脸体现着勇士的气概,但又有着温柔的笑容。斗篷的白光肆无忌惮地照亮了他的每一根毛发,顺便为陈文投射出了他后背那完美的弧线。
陈文全身发麻。近一个月后,他终于体会到了作为人的欲望,但这种欲望令他不安。这不是梦境,他还能思考,欲望就是陷阱。他已然公之于众。
当裸体男人向他走来时,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无法移开固定在他身上的贪婪的视线。这种行为令他感到可耻,无论男女,他都感到可耻,但他不会说,他就在这静静地享受着,然后结束这段时间。
他们的双手指尖相碰,手掌温暖的温度抚平他不安的心。这个男人和他一样高,也留着长过肩膀的弯曲黑发。他的头缓缓靠近陈文的脸,直到鼻孔流出的气体湿润了陈文的嘴唇,下垂的头发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陈文的每一处,没一点不能感知到这个男人的存在,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靠拢。最后,陈文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前。
尖叫(补充细节),血(状态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