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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y dog 其一

2023-07-31 21:06 作者:卡特卡尔菲斯  | 我要投稿

  2005年春,日本杜王町。   杨柳生絮,侧金盏花初开。   从葡萄丘高中正门出,搭乘四号线公车坐一站路,或者步行大约一刻钟,就能望见不远处的一片江户时期的道场。   这片见证了历史变迁的道场至今被保存完好,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杜王町人民保守而友善的性格——自然,不能闲置于此,葡萄丘高中便在两年前商议租下了这块透入了浓厚土腥气的地皮,作为部分课程,课后社团活动的指定用地。   不过么……   “呐,今天田内教练不在,我们提前半个小时溜走吧?”   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道场内,十来个高中生模样的学生聚在一团,少年们打开饭盒,各自展示出或是薄薄一片的酱牛舌,亦或者是色泽金黄的鱼肉松。   诸如逃课,恋爱的话题总是让少年亢奋而心驰神往的。十多套剑道部的护具,面罩被丢在一边的地上。   “你们知道吗,那家很亲民的意大利餐馆好像涨价了诶……”   “你是说杜拉萨迪意式餐厅么——”   “还能是哪家?所以嘛,赶紧把晚饭解决了,我们去打桌球?或者……”   “咔嘶!”   响亮的碎帛声从不远处传来,立在地面上的一席棕黄色的草席应声而断。   坐在一起的男生们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看向场地中央,其中一个小声嘀咕   “…唉,倒也不愧是他呢…难怪我们比不了啊。”   原来剑道部并非全员在讨论社团活动后的相关事宜。斜着被劈成两截的竹席旁,一个身着剑道服的少年这才将竹剑收入鞘中,喘了口粗气,把面罩摘了下来。   那少年十六七岁年纪,身材笔挺而纤长。留着及肩的棕发,短下巴,宽松的剑道服下包裹着一层紧致却不张扬的肌肉线条,奇异的紫色眸子也让这张本该柔和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阴郁。   “额,早,早人同学要一起去吗?”   说话者是剑道部里唯一一个高三学长,也是剑道部的部长。   早人摇摇头:“不,今晚我有安排。”   他旁若无人的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一边走出道场,一边道了一声   “各位再见”。   ——————————   仓禄早人,原名川尻早人,年且17。   在学校的档案袋上,他的名字已经永远定格在了【仓禄】这个姓氏上,有时他也忍不住想——   要是真的能如此就好了。   “炸猪排三明治,一共260日元。”   他从龟友连锁商店走出来,手上提着一只放着三明治的纸袋。   “还不饿……”   仓禄早人把袋口卷了卷,放进了自己的小挎包里。   夜幕降临,他伸手,叫了辆闪着绿灯的出租车。   这座小镇,年轻人少有机车飞驰,没有西班牙产Tex—mex酱所调配出的夜市;就连情侣吵架都惯常克制,男孩儿没失少年面庞,柔声一哄,小姑娘的哭声变成呜咽,最后还能破涕为笑。   莲雾味清香,盒装酱牛舌陈列在旁。瓜果,时蔬,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人们,民宿间“鸡犬相闻”的烟火气——完全撑得起一个又一个清闲的日子。   直到那个家伙的出现,   那个改变了无数家庭一生的家伙。   他叫吉良吉影,六年前为了苟活,他夺取了早人亲生父亲川尻浩作的身份并且伪装了许久。直到象征着正义的钻石与星尘合力将他击败,小镇才回复了些往日的平静。   早人到底还是没有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母亲川尻忍,这太残忍,也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三年前,忍太太再婚,嫁给了一位年老力衰但对母子二人关心有加的好男人,就此随丈夫改姓仓禄。   钻石在高中的剩余时光里努力奋发,如今远走东京工业大学;星尘则肩负着更为恢宏的使命,难得回一趟杜王町;他们的友人们或是外出取材,或是外出务工,众人终于还是聚少离多。   仓禄早人靠在车座上,手指按动,向下翻阅着自己的通讯录。   “广濑康一,虹村亿泰,那个不肯在人前给自己存电话号码的漫画家。”   “东方仗助……”   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师傅回过头:“到啦,早人少年。”   仓禄早人有些吃惊:“您认识我?”   “也不是什么认识,哈哈,”司机师傅笑呵呵的点了根烟,“每周五放了学都来这福利院做义工,基本上都是坐的我的车吧?跟别的学生乘客稍微聊起来两句,结果发现你还挺有名的啊。”   “唔,”仓禄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总之谢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初中时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每周都会抽出一天来杜王町西南角的【杜王町福利院】帮帮忙。习惯成自然,一转眼四五年过去了,院长都换了好几个,他还是雷打不动的坚持着。   “打扰了。”   早人推开福利院的大门,接待小姐已经认识他了:“是小义工早人,又来了啊?”   仓禄早人点点头:“我能做些什么?”   “去二楼保育室啦,”接待小姐往上指了指,“院长最近收留了好多小小孩呢,肯定需要你帮忙。”   当今的院长贺田狩是正正经经的名校毕业生,虽然主修的教育学,但毕业后毅然决然回到故乡杜王町接手行将就木的福利院。   早人推开保育室的大门时,贺田狩正被几个孩子围在中间,手上捧着一本精装绘本,耐心的读着——   “小狗觉得好孤独啊……”   贺田先生的声音温润而低沉,他自己仿佛也读的入了迷,都没有发现走进房间的早人。   仓禄早人不忍心打搅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光,便轻手轻脚的从门外拾起扫帚,抹布,看哪里不干净便去打扫打扫。   “…小狗和老实可爱的小浣熊,笨笨的小猪,憨直能干的小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故事读的很快,仓禄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手上动作越来越麻利。   “…孩子们,今天就读到这儿吧,”贺田狩把绘本轻轻合上,“现在大家去一楼排队吃饭好不好?”   小朋友们使劲摇头,有个小姑娘带着哭腔说:“小狗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吗…”   贺田狩叹了口气:“当然不是,小狗在后来的故事里找到新家了哦。”   “真的?”   他们雀跃起来,嬉笑着向一楼跑去:“贺田老师也要快点下来吃饭。”   这真是……   仓禄早人情不自禁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或许就是他不辞辛苦来这里的意义所在。   “早人,”贺田狩这才跟他打招呼,“刚才就看见你了——最近怎么样,学业之类还好么?”   仓禄早人从入学起,大考就没有掉到过第二名。   于是他照旧点了点头:“还不错,贺田先生。”   “我也就大你七八岁的样子,当年在葡萄丘高中啊,”贺田狩笑着回忆道,“成绩又不拔尖,也没什么课后爱好,是最容易被遗忘的【放学即回家俱乐部】成员啊。”   早人向来不爱多说自己的事,想了想便问道:“今天这些孩子都是哪里来的?以前的那几个孩子…?”   “社会上到底是好人多,”贺田狩感叹了一句,顺手从地上捡起来一只崭新的布娃娃,“给我们福利院送这送那,玩具也更新设备也更新…抱歉我自说自话了,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遗弃的,还有一些——”   他指了指隔壁小朋友们的寝室:“是被拐卖后解救的,可能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来了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床也不想下,一直闷头待在寝室里,说起来,我得去看看他们了。”   “您需要我帮忙吗?”   仓禄早人习惯性的问道。   “唔,”贺田狩扶了扶眼镜腿,斟酌着说,“倒也不排除他们将被拐卖的恐惧投射到我这个大人身上来的可能性……但还是算了,今天辛苦你跑这一趟,早人。”   仓禄早人鞠了一躬:“那我告辞了。”   他的生活有够三点一线,学期初给自己安排的日程表少有出差错;接下来他会独自坐出租车回家,继父应酬颇多,恐怕又是忍太太独守空房。   对早人来说,这一切的发生似乎不是【他想】,而是【他会】。   “作业已经写完了,”他向准备下班的接待小姐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的想,“回家后有什么安排…”   旋即,早人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倏地一滑,在大门前踉跄了两步才站住。   “这是……”   顺着目光向下看去,是一只同样崭新的布娃娃。   ————————————   “我回来了。”   在与仓禄光至先生结婚后,忍太太结束了每月要担负昂贵租金的生活,搬到了杜王町度假村一带的别墅区,基本上不需要工作,生活的惬意而自由。   “是早人吗,”忍太太正忙着往脸上拍爽肤水,从二楼的浴室里探出头来,“月考成绩怎么样?我切了水果在餐厅桌上,记得去吃哦。”   “哦。”   早人叹了口气,心里老大不情愿,但还是艰难的回应她:“有什么水果。”   “莲雾樱桃香蕉,还有超级超级贵的晴王葡萄。”   忍太太忧心的看着镜子中自己眼角的笑纹:“早人,妈妈问你成绩呢。”   “跟以前一样有什么好讲的。”早人把挎包丟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脱口而出道,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口气不太对,“…总之还是第一。”   忍太太愉悦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那就没问题啦,今天仓禄先生要见两个大版来的客人,不回来吃饭……”   她的后半句话被仓禄早人的关门声盖了过去,消失在空荡荡的走廊中。   早人笔直的躺在床上,揉着眼睛,昏暗房间里的小电视已经被他打开,里面正在播放着NHK国内要闻。   没什么值得一听的新闻。   早人刚想换台,国内要闻下方滚动播放的字幕跳了出来:近期针对青少年,幼年的拐卖,敲诈,猥亵等犯罪行为屡见不鲜,这一比例在【父母去世无人照看】等特殊人群中尤为高,望监护人起到引导,保护作用。   “监护,引导啊。”   仓禄早人嘴角抽了抽:这底下滚动的字幕是连在电视节目里都不被人注意,连主持人开尊口都不配得到的边角料。   这就是国家对待此类问题的态度吗。   我就差一点成为孤儿——不是吗?   六年来,早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压力与桎梏之中。他走进浴室时,浴霸的灯再温暖再明亮,只要他洗头时微微闭上眼,就能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身影。   这个【他】不再向自己收敛,而是会直接伸出他养尊处优的手,轻柔的触碰一下自己的身体,浅尝辄止,又刻骨铭心。   “killer…queen。”   甚至不光是浴室,轿车旁边,带上遮阳帽的瞬间,【他】都会出现。   【他】嘴角淌着血,手指弯折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就像阿房地狱中的恶鬼,在救护车车轮下对自己冷静的笑。   就此宣告早人一夜无眠的开始。   仓禄早人一度怕光,怕黑,怕爆炸,怕时钟,怕一切,即使是现在,他闭上眼时,好像还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   “吉良吉影,”他死死捂住的眼睛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你还想要怎样…你还要活多久,你还要折磨我多久?!”   “吱——”   仓禄早人骤然一顿:这不是幻觉,这是自己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枕头下常年藏着一只高流明手电筒,几乎是瞬间就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屋子里没有人,但房门虚掩着。   “这是…”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挎包拉链明明是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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