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架空】【骑砍向】钦定库塞特源流考(1)
很多人都说帝国的春天很美,尤其是奥尼拉。那是帝国南部腹地的繁华市镇,山南江北。那也是洛天依的家乡。
她是本地商人的孩子,对洛天依来说,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有天她隔着纱帘,看见自家的几个兄弟和几个脸熟的掌柜对着几个小本子念念有词。洛天依后来摸过本子来看,上面尽画着些歪歪扭扭的道道,道道旁边写的倒是帝国文,从数字到饭菜的名字应有尽有,似乎是左右两边对照的意思。洛天依问父亲,父亲说那是草原人的文字。
草海里最强大的部族决定蹬开帝国北部那些吃差价的中间商,直接把贩卖皮货和草药的商路从库塞特草原打通到帝国南部江畔的奥尼拉。而洛家就是阿契特部在本地的对接人。此时商队应该已经出发,而草原人派来打前站的人马几个月内就会提前赶到奥尼拉,据说带队的还是头人的家人,于是父亲的心腹们就开始在练习库塞特语的常用会话。
洛天依不在乎这些,她只是对这些名字有点印象。库塞特、阿契特...
她想起自己总听父亲说他有个定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二十多年前,女方在北边跟着家里跑生意的时候遇了匪,幸而遇到个从北边库塞特草原来的游侠。库塞特小伙子骑着枣红色的阿萨利格战马一下子窜出来,一副弓箭硬是把四十来人的土匪队伍射死了三十多。之后的故事很老套,女孩爱上了阿契特部的伯克之子,而她带着情郎回家时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反对。阿契特的头人反倒不在乎,库赛特人一向大大咧咧,只要双方都愿意就行,唯一的要求是新娘要会骑马、会拉弓。
父亲讲故事总讲到这里为止,将其作为野蛮人不讲礼法的典型案例,并附加长篇大论的女德讨论。洛天依从自家的老仆人那听说,那对情侣离开奥尼拉城的那天,父亲气不过,带着几个家丁骑马去追,那库塞特小伙子在马背上拉弓放箭,用拔掉铁头的响箭隔着几十步射掉了洛家少爷的帽子。她认为那才是父亲不把故事讲下去的真正原因。后来又听说,阿契特的老头人被沙漠里阿塞莱人的标枪钉到了地上,新头人上来继承,而那女子也给阿契特添了个女孩。
既然是头人自己的亲人要来,也许就是那个女孩,洛天依想着。那孩子的年龄应该也如洛天依一般大了。
那一年是1084年,那年洛天依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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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一队十几人的人马从北门鱼贯而入,直到洛家的大门口。正碰上洛老爷带人迎接。
昏黄的天,灰白色的草原马。
为首的又是一匹乌青色的阿萨利格马,马上竟是个女孩,似乎也不是很大。她手里拿着几支箭,箭杆粗大,铁头竟是月牙形的,另一只手正拿着一团看似是从某人的衣服上扯下的布片擦拭着月牙上的污迹,同时对聚在门口的众人说着洛天依听不懂的库塞特语。棕黑色的皮质马鞍旁边挂着两个布袋,用的似乎是一样的破布,而布袋子的下面似乎也在渗着...
血?
“你们北边山里的路旁有土匪,我们杀了三十几个,还有二十几个被我们活捉,都捆在他们的山寨里,我们另外十几个人和土匪抓的人质正看着他们,兵器和赃物都在那,你们可以去拿”
戴着毛边帽的女孩扬手将两个布兜子甩到了门口那洛家老爷和镇长的面前,她笑着,坐在马上俯视着众人,眼里有狂妄的光。
袋子落地,两团乌黑的东西顺势滚出,守军长官的随从赶忙上前去捡,躲在门廊后的洛天依被吓得竟忘记别过头去。过去很多年,洛天依只记得那两个人胡子真黑。
“这两个是匪首”
后面的骑手又传上来两顶帝国军盔和一把生锈的帝国重剑,女孩也一并甩在了地上。
“都是你们的逃兵”
血迹斑斑的铜盔砸在砖地上的声音格外响。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声和马鸣。
洛天依躲在门框后面,看着那毛边铁盔的帽缨在晚风中轻晃。库塞特女孩说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什么,洛天依没记住。队伍被洛老爷引进门,库塞特人似乎看见了从大门后躲回二门后的洛天依。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她俯下身去,凑在洛天依耳边说,“叫我阿绫就行,这我小名”,她的帝国语说得并不熟练。
可洛天依丝毫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她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止不住地想,她,杀过人?
那是1085年春天的第五个星期,洛天依快要十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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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只是挂名的领队,具体谈生意还是要那些四五十岁的猴子一样精的商人来进行,所以绫其实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到处乱窜。
导游自然就是洛天依。
“看,这是我们这里的黄酒”
“什么甜水,不如烧刀子”
“尝尝看,点心”
“这玩意真的不是糖块?”
洛天依经常邀请阿绫跟着她家的人们一起去打猎。绫看不上帝国人的小弓,带上了自己的大梢弓,洛天依总觉得自己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似乎就是为林地狩猎而生。阿绫的箭囊里塞着些奇怪的箭,有的是尖头,活像锥子,有的带着巨大的扁头,阿绫给了个拗口的库塞特语词汇,洛天依没记住。
阿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总是能潜行到距离猎物仅有十几步的地方,然后搭箭拉弓,箭出如电,鈚箭的箭头大到夸张,那可怜动物倒在地上,身体被直接穿透。阿绫慢慢走上来,一脚踩住猎物的尸体,双手猛地拔出那根已经钉在地上的箭。洛天依观察着友人的眼神,想从中找到一丝一毫被鹿身上那巨大创口所惊到的不知所措。可惜没有,库赛特人盯着身下那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就像洛天依平日盯着滚水里逐渐散开的茶。
洛天依一整天都没有打到一只鹿。
“阿绫阿绫”
“嗯?”
洛天依把玩着一根带细长头的箭,一手长的铁头末端刻着一个符号,那是库塞特语里阿绫的名字。
“这个箭有名字吗?”
“在我们的话里有,在帝国话里没有”,阿绫正忙着给自己的弓下弦。
“就叫梅针吧!”洛天依笑着。
阿绫有点恍惚,为什么她要给战箭起花一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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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阿绫最开始的出场方式对这个尚文重商的文化圈来说有点震撼,但说到底也只是十六岁的女孩子,很快就和洛天依的朋友圈子打成了一片。
晚上,小姐妹们跑到院子里点起火盆谈天说地,阿绫吃了一口烤芋头,躺回台阶上仰望星空,她有点想家了。
“给我们讲讲你家乡的事情吧”,有人说。
于是一众孩子围坐在边,南方孩子听草原讲草原上的鹰和山里的鹿,听她讲松林里的狐狸和菌子。
阿契特部的领地在大草原的东端,帝国的东北边,北边是冻土荒原,东边是海。阿契特部并非全是草原,反而有大半都在山里。阿绫就是在山里长大,白山黑水,林海雪原,那里有常白的雪山,山间是无边的松林和白桦。夏天在大河冲出的平原沼泽上跑马,秋天站在落叶染红的山坡上看远处风起云涌,冬天去山腰的温泉泡澡。
可惜啊,阿绫想,有些东西她没讲。冬季饥荒每年必至,黑土地也没法从恶劣的气候里挽救农业产量,阿绫自己的餐桌都会在冬天变得单调,就更不用说普通人了,因此白山黑水里就连贵族家庭的婴儿成活率也低得吓人。
不过为什么要讲自己有多惨呢。如果有野猪下山啃你的地,直接聚齐牛录里的小伙子追上山去射死就是,这是阿契特人的人生哲学。帝国此时已经千疮百孔,且看十年之内,一切必将地覆天翻。
“我给你们讲讲阿契特人的故事”,阿绫坐在火边给弓臂上蜡。
“这是老人们给我讲的,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北边的山下有个天上的仙女,苍鹰为她衔来果实,她吃了浆果,于是就有了孩子。天女生下孩子之后就要飞回天上。那时的人们只会用木头树枝麻绳石块之类的东西做弓箭,天女飞走之前,她取筋角贴在木弓上,割牛皮做弦,我们的大弓就是这么来的。天女把弓箭送给自己的孩子,然后飞回了天上”
说着,她便举起自己的弓给观众们看。
“天女的孩子就叫库塞特,是我们草原上所有人的祖先,后来他也有了孩子,孩子有七八个,大儿子叫兀尔浑,二儿子叫阿契特,他们每个人繁衍后代,逐渐成了一个一个的部落,其中一个部落是兀尔浑乃特,另一个是就是我们阿契特”
阿绫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自己体内正留着千万年前祖先的血。
“兀尔浑的骑兵最强,所以兀尔浑部驰骋草原,我们阿契特的弓箭最利,所以我们就是群山“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洛天依插嘴,就像嗷嗷叫的小猫急于彰显自己的存在,”我听父亲说过,你们北边的人都喜欢狼,都觉得自己祖上是狼变的!“
“你说我们喜欢狼,笑话!”阿绫笑了一声,可眼神骤变,“狼在草原上叼羊,在山里偷鹿,而一旦狼群里出了个雄主,单个的人在夜里离开篱笆就有可能回不来。用你们的话说,对于我们的牧民和猎手,狼危险得就像山里的老虎,我们痛恨狼,就像你们痛恨水田里乱窜的老鼠”
说着,阿绫背过身去,散开盘在脑后的发髻,长长的麻花辫拖到地上。她把辫子的根部向上撩起,原本被乌黑头发掩住的地方赫然显出一道似有人手一般长的疤痕来。
“我十岁那年,一头狼不知怎么就溜进了寨子的土墙,等到我听见身后踩雪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道疤是长长的一条,再加上两边缝针留下的痕迹,就像是脑后附了一条淡粉色的蜈蚣。
“后来父亲说,那是有人故意谋害,原本的目标是我哥哥,误打误撞,被我遇见了。后来他们找到了那个主谋,折了他的背,然后丢进山里喂狼“
一片寂静,无人说话,只有洒在烤芋头上的盐巴掉进火堆,发出阵阵爆响。
”我不是故意...“,洛天依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没关系“,阿绫把辫子盘回头上,”不过与狼共舞有一个好,我们为了打败他们,必须逼得自己成为他们,并且要做到极致,所以我们从十岁起习弓箭,男女不分,战时二男抽一,危急时刻,全族空国而出“
阿绫抽出腰间的短刀在洛天依眼前晃着,洛天依只觉火光倒映在刀刃上,直晃着自己的眼。
”我哥哥帐下有几个女孩子,还是你们老乡呢“
“欸?阿绫什么时候带我也去看看?”,这么一大段话里,洛天依只提取到了“有南方人去过草原”这一点。
“她们看起来也是你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岁数只比我小一两岁,我哥哥很喜欢她们,她们以前也和我一起玩“
“那好啊,改天我也去,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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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绫和新的朋友们逐渐熟络起来。她对洛天依有种奇怪的感情,连阿绫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越来越觉得洛天依就像自己从草原上亲戚家里弄回自己家里的那只小羊羔,小小的,白白的,与山林里恐怖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和洛天依呆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舒服,她喜欢给洛天依讲自己家乡的故事,然后听洛天依犯傻。可同时,阿绫也知道自己,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是与天斗与地斗,就是与兽斗与人斗,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而且,在阿绫看来,库赛特人南下征服整个帝国似乎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她非常相信自己是能活着看到那天的。可如果她真的有命能够活到登上奥尼拉城头的那天,她该怎么面对洛天依呢?
朋友总会散的,一段关系总会结束的,所以最明智的做法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启这段关系,这是阿绫自己的人生哲学。
短短一个月左右,草原商队带来的皮草、马匹和山货已经销售一空,江南大户们富可敌国,金银自然也给了不少。一次阿绫酒后跟洛天依说,他们要先会草原,然后要拿着这些金银去西边的阿塞莱买香料,下一步便要继续往西,去大漠西边,去谁都没去过的地方。
洛天依只问,“你要走了吗?”
阿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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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孩子持家早,成熟得也早。
两年前,帝国不堪草原人一次又一次的袭扰却又打不过兀尔浑的马队,便想先将看起来更不善骑兵的阿契特连根拔起,然后再图谋别的。
帝国从整个北部防线的九个城堡群里凑出十万多人,分成三路直捣阿契特人修在山里的都城。阿契特则勉强凑出六万大军,虽然不多,但反倒是对帝国分兵分出的每一路都有了点轻微的优势。
那是疯狂的运动战,阿契特的几万主力在山间利用地形机动,争取对帝国各个击破。而剩下的守备部队则寸土不让,砍倒巨木阻塞山路,又在山间筑起一道一道土城与木栅,尽可能地阻击帝国的进军,为主力部队各个击破拖延时间。
帝国军队远射兵器的优势在松林和山沟里消磨殆尽,阿契特人的大弓重箭却派上用场。四天时间,帝国两路兵力全灭,最后一路的一万兵走得最深,距离库赛特人的都城仅数十里,却被一场又一场阻击战死死地挡在山里,最后阿契特六万主力回援,将其合围在山间死地。傍晚时分,阿契特人的总攻在浓雾中开始,三眼铳和虎蹲炮打不破蒙皮楯车,也射不穿重步兵身上的两层铠甲,而阿契特人却可以靠近到能看清敌方鼻子的距离。
于是头盔和盾牌被射穿,穿着锁子甲或者棉袍和身体被钉在地上或树上。
那时阿绫十四岁,第一次跟着哥哥上战场,有人被火铳打死,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有人断了手或脚,在一片混乱中喊出阿绫此生见过的最绝望的嚎叫。她只记得自己放箭,似乎自己的意识离了身体飞上天空,而自己的身体却似乎是由另一个意识来操纵,无数阿绫觉得自己本应感到恐惧的事情正环绕着自己,可她只是一刻不停地对着大雾里若隐若现的火光放箭。
阵线就快要接近敌人的壕沟了,一直走在她前边的甲喇章京回过头去招呼队伍,浓雾与火光里,一个赤裸上身只戴了头盔汉子突然跳出帝国军的战壕,用帝国语向着压过来的众人喊着什么。
她想都没想,搭上手里现成的一支齐哨箭就直接射了过去。鸣镝的啸叫隐没在嘈杂里,锈铁平头则将那头颅斩破,如手斧劈开木桩。温热的液体在冰天雪地里冒着白气,喷到五步以外库塞特女孩的脸。那人脸上中箭,向后倒下,此时帝国战壕里的鸟铳手打出最后一轮齐射,阿绫的记忆在烟火里中止。
阿绫的下一段记忆便是自己苏醒在哥哥的军帐里。铠甲外面包着的棉布大部已经破碎,露出里面一层一层的铁片来,护心镜则被打出一个浅坑。
她身上全是血,可幸好都不是自己的血。
这次战斗是那场战役的收尾,帝国于此打光了北部防线最后的机动部队,持续了数代人的攻势一夕转为守势。
同时,对于阿绫来说,她见了血,那是她提前到来的成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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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来的商队确实走了,但阿绫却留了下来,不管是给那边的说法还是给洛家的说法都是所谓的要留在南边熟悉熟悉环境,但她自己和洛天依都知道,阿绫留下是为了自己的小朋友洛天依。另一边,洛家没了帝国北边中间商的层层盘剥,拿着这些皮毛和草药赚了个盆满钵满,其中不少沉甸甸金灿灿的金币都变作并不沉甸甸但也还金灿灿的首饰摆在洛天依的桌上。
洛家在奥尼拉是大族,自有钱开的起私学,男女不分,洛天依自然也会去,自然,也带上了阿绫。
可是阿绫显然不太能受得了。
“你确定你要让我在这个地方和你坐一整天?”学究还没来,阿绫就有点坐不住了,一众襦裙里混进一身线袍,这是个多么神奇的场面,还好藏在后排没人注意。阿绫想,如果告诉她们自己这一身其实还是自己那边的男装,这个屋子里应该会更热闹。
“谁叫你来了?有本事你就自己回去”洛天依从前排别过头去对着后排满头黑线的家伙坏笑着,“今天讲的是史书,没有那么深奥的”
“好吧”,阿绫有点后悔留下了。
仲尼在陈,有隼集于陈侯之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其长尺有咫,陈惠公使人以隼如仲尼之馆,问之,仲尼曰:隼之来也远矣,此肃慎侯氏之矢也。
学究在上面念的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可阿绫在下面一头雾水,她连帝国语的基本会话都尚且刚刚能说明白,让她理解文言也确实难了些。这段话里的几个音节让她想起了家乡话,但不管怎么样,阿绫确实快要睡着了。
就在阿绫即将要把梦里的那支箭射出去的时候,洛天依突然向后指着阿绫说道,“先生,你说的应该就是她们家的箭!”
洛天依的神情活像一只瞪大了眼睛傻站着的鸮,“她能拿那个东西一箭射死野猪,可厉害了!”
”是的是的,不只能射死野猪,头盔也能射穿,盔甲也能射穿,要是有人不穿盔甲,那可就直接...“
阿绫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屋子里忽然一片寂静,阿绫抬头去看,却发现一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自己。
她从没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过,于是便下意识地去看坐在自己前面的洛天依,可洛天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
回家再找你算账,她想。
”你们看,我给你们拿来了“
洛天依奇迹般地又出现在书屋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支箭。阿绫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洛天依从自己箭囊里偷的一支箭。那是阿绫出发前哥哥送给她的一支大阅鈚箭,杨木杆长三尺一寸,铁镞三寸,箭尾裹着黑桃皮,上面插的是雕羽,箭头宽大,上面还有鎏金的纹样。
人们的目光又被那支奇粗的箭吸引到洛天依的手上。阿绫的目光从旁扫过那些人的脸,却在一个人身上停住,那孩子一副南方人的长相,可眼里有火,脸上有光,阿绫觉得她是个同类。。
短发女孩,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阿绫总觉得那样的眼睛自己在哪见过。
她想起洛天依曾在阿绫耳边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她认识的每个人。
“她啊,她是我表姐,她父亲以前是个总兵,后来死在了...北边,尸首送回来的时候我爹去看过,听说头都被箭射裂开了”
“哦”,阿绫回答,云淡风轻。
原来是总兵的孩子啊。
过了几天,阿绫敲开洛天依的房门,手里拿着一支箭,就是洛天依曾经挥舞着到处炫耀的那支大阅鈚箭。
洛天依疑惑不解。
“改天把这个交给你表姐,她自知道这是什么,告诉她,两年之后、十年之内我会来取,到时发生什么,看她本事了”
洛天依懵懵懂懂地去了,回来时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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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一天终于来了,五年后,库塞特诸部南下,兵临城下。
守城的帝国军早就溃散,留下百姓在城中自生自灭,精雕细琢的江畔小城最终还是化作残垣断壁,城中则是人间地狱一般。
待到阿绫策马入城的时候,一切有组织的抵抗均消失已久。
阿绫循着记忆中的街巷寻找着洛家府邸的位置,她本是胜利者之一,此刻却心慌如逃兵。
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之间可怜的人儿衣冠不整,一头灰发散乱,缩在地上如受惊小兽,身着重甲的阿契特步兵在一边手执铁鞭。
“天依!”,她想喊叫,却叫不出声。
铁鞭挥下,阿绫嘶吼着扑向血泊,世界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无声。
真疼啊,她想。
“阿绫,阿绫?”
她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却是自己客房卧室的屋顶,还有洛天依的一张大脸。
阿绫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只是在梦中滚下了床。
原来只是梦,真好,因为噩梦总会醒来。
可是美梦也会醒,就在那一天,阿绫家乡那边传来消息,她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