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生泯容貌，灵神解尘韬

20200713

精神力的探查结果是漆黑一片。越过时空的信标，越过缠绕的禁制，发现朦朦胧胧的广阔天地，其中也有圣魂村，和眼睛看到的一样的，和眼睛看到的不一样的，更有完全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村长，不一样的礼仪，但反正是圣魂村，听它说：“我是圣魂村。”唯有像村庄说话这样的自己精神结构不接受的概念，才在探查中活跃，被精神结构接受的都很安分。

“圣魂村，你在哪里啊？”璇玑问。

“在这里。”圣魂村回答。璇玑朝着声音的源头探查，看见一个圣魂村，村中一如既往很安静。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灵能密度太高了——像在餐具级修炼者运转功法时体内的灵能密度。

运转吧！璇玑开始探查圣魂村，伴随着探查，圣魂村开始变化：第一位出现在村中，同时一道道漆黑的时空裂缝从他身上长出来，像碎瓷器。璇玑探查，自己的精神力就撞到了自己的精神力，在时空破裂的地方，位置的些许差异无效了。

第一位望向他，露出嫉恨之色，一拳打来，等到拳头在自己的探查中占据整个画面的时候，整个拳头像泡泡糖漏气瘪下来一样变形成为璇玑，璇玑继续看着这个璇玑。

拳头璇玑傻傻地在街上转，无目的地踱步，他走到哪，哪里的房子树木就崩溃了，那里的灵力也微微震动。璇玑见了，把一个精神禁制丢在拳头璇玑身上，不出意外，他感应到拳头璇玑体内微弱的能量，精神力就向那能量里钻去。

钻进去的瞬间，周围的灵力突然一推，璇玑就看见了五阶能量印记爆炸产生的能量风暴，身边是坐着的第一位，周围还有一两个餐具级坐着，他们的护体罡气抵挡着能量风暴，再远就什么也看不见，目前的他感觉自己弱小至极，精神力根本无法穿透风暴。

不待细思，第一位的精神力压下，他被压回了拳头璇玑体内。只见拳头璇玑被第一位单手提着，不动弹了。第一位手里拿着匕首，脸色扭曲地对拳头璇玑吼道：“为什么你能长得这么好看？我要划破你的脸！”

匕首接近了，璇玑迟疑了一下，探查了拳头璇玑的精神结构，果不其然，这个精神结构似乎曾遭到创伤，半搭不搭地运转着。

璇玑准备了一个精神禁制，把它扔到精神结构上炸开，精神结构开始加速运转了起来。

拳头璇玑猛然扭头，对第一位奚落道：“当真么？”那匕首，那脸，那粗鲁地划动方式，拳头璇玑都见过，在他的精神结构接受了这些概念的瞬间，匕首瞬间扭曲如麻花，溅射的火光，显得拳头璇玑分外刻薄。

“不！”第一位咆哮起来，他的身影突兀地一点点消失，他胡乱挥手，一道道时空裂缝产生。圣魂村的灵能暴动起来，试图挽救他，效果不大。拳头璇玑不再看他一眼，向祭坛跑去，转瞬间璇玑的探查被时空裂缝挡住，看不到拳头璇玑了。

第一位躺在一团黑乎乎的固体上——那是过分破碎的时空。他已经快死掉了，突然抬眼盯着璇玑，嘿嘿笑道：“脸会被划破！”璇玑不管他的行为，径自探查他体内的能量。是爱是恨，必然偶然，能量都记得。

是郁闷和震惊，这两种感情，在体内的能量中蕴藏。璇玑见了，即准备了一个有封印作用的精神禁制，探查整个圣魂村，渐渐酝酿着封印。

就在这时，圣魂村地下浮现出一个结构，它的模样如从坐标中流露出来的那个一般，材质却是石头做的，和圣魂村一般大。灵能和时空裂缝被它吸面条一样吃掉。圣魂村现在当然是一片狼藉了，璇玑心有所感，朝一间正坍塌的屋子望去：

长马尾的屋子破开了，长马尾掉出来，却不晃动，异常地正坐着横渡半空。他聪慧而自得，健谈而庄重，这些概念直接被精神力探查到，并非依赖思维的断定。长马尾扬起一根手指，说——

“我的命运已经注定...”

这一刻，第二股与璇玑一般强大的精神力竟从石头禁制里涌出来，直接布满了圣魂村，璇玑的精神力被压缩成一个点，差距并非数量，而在于他似乎是这片时空的主宰！

所有的时空裂缝是朦胧天地对他的追忆，圣魂村不存在了，能量不存在了，现场只剩下三个生命。

第一位，璇玑，长马尾。

下一瞬，长马尾老死了，人类一百二十年的寿命不足以支撑生命间的凝视。一股灵能融入长马尾的尸体，让他栩栩如生，犹自复读着。第一位也同时开口，在主宰的权能下，两个声音，两个人开始了混淆。

璇玑冷淡地看着他们，选择了维护长马尾的色相，他看向了长马尾和第一位，凭着自身精神结构对他们的接受，二者立刻安分了起来，长马尾不是第一位，第一位不是长马尾。当观测形成时，万物就分开了，当观测没有形成时，混合着的万物依据着璇玑目前不明了的法理行动，压迫着下一次观测。

“我的命运已经注定...”“脸会被划破！”

“我的命运已经注定——脸会被划破！”

精神力从沉沦的海洋里抓住这则讯息，风驰电掣般冲回本处，璇玑眼一闭一睁，对手的剑恰好刺到眼前，原来，精神的世界没有物质的时间。

脸皮一阵发寒，璇玑感到自己的脸皮和对手的剑之间有着牢固的羁绊，二者必定碰到一起，怎样反抗都徒劳。

莫名涌起冲动，想说“当真么？”可祭祀的礼仪与战斗的紧迫阻止了自己。

只记得面对对手自爆五阶能量印记的一剑，自己连连后退，突然今天第一位见到的餐具级，他强迫自己接受的精神禁制发动连接要遮住精神力，当时自己觉得危险，一口心气上来，精神力一冲，冲过一片长长的黑暗，就摧毁连接、回归本体。那坐标已经残破，但自己仍能读取，那餐具级，正郁闷、震惊。

识别完这些信息，剑还未变一招，完好与破损精神结构在反应速度上的差距就在于此。何况，璇玑还有餐具级精神力辅助。

面对贴身的距离——璇玑伸指到剑身侧面，用水之歌让手变得更湿软，并瞬发咒术交换了面部与手指背面的皮肤，屈指一弹。只听叮的一声，剑上火焰弱了一分，璇玑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个烙铁印模样的划痕，羁绊并未减少。

验证了身中的莫名术式并非依赖物质变化后，凌空侧翻，将脸往剑上凑，举动间能量柔顺地铺展开，滞缓了来袭的风暴，璇玑连连翻滚，保持平衡，剑即将划破脸颊，并被璇玑揽入怀擒住，真那样的话，剑虽胜而不能满愿，徒为绞肉机罢了。

剑轻吟，终于变招，划一道弧改刺为劈，直指后心，破开护体罡气，被水之歌一阻，又顺上去抹脖子。璇玑身上十几层阵法运作开来，被一剑破去大半，剑也不得不停下、弯曲、弹跳，发出一声鸣叫。璇玑周身的能量汤，被他一分为二，转眼流泻了，失却了能量，璇玑不得不身势失衡，被卷入潮流中。

剑尖精芒升起，吞吐数寸，延长着剑势。他当空劈下，直斩眉心。羁绊仍在。

验证了身中的莫名术式并非依赖对手神智后，璇玑心一凉，不欲管对手了。他虚空迈步，捻香而迎，香火头擦着冲击波，几乎熄灭，随即大亮，术式守护，于此纵容。信手一甩，这支香要被撕碎，又不能，灵力纠缠着它阻碍气流，烟丝缕散开不断改变着范围，对手原本完美的斩击因为阻力的突然变化走了形，璇玑趁机再退，闭目冥想，检查自己的神智。

后颈两侧突然生疼，原来是对手赶到只手提起自己，另一只手揽着腰一撕。璇玑又变为水花，但变化不全，星宿印记和一些外衣留下，被对手捣得粉碎。对手正捣着，一团水之歌糊上脸，其色如墨，遮住了对手和剑的通讯，对手就像死物般坠落。

一番消耗后，璇玑伸手散出些星辰细线，擦边连着剑，那剑连连变招，前进后退，璇玑只作等闲，自己不再飞，全靠剑的振动在空中待着，剑渐渐被重力拽下来。他现在把水之歌支出去压制人形兵器，能量散尽，灵力剩大半，衣衫褴褛，脸被划破——实际上只受了心口一剑的轻伤。倘若购置的能量印记被剥离了，修炼者还要忧心修复订制，天生印记乃是身形所成异相，璇玑只是一时受制，吃喝修养一番就可得解。

能量风暴稀了，剑势将尽，璇玑望见餐具级那边出了点乱子。第一位正向其他餐具卖力比划，又不让杯具听见。

第一位刚才掐诀，发动心灵感应，以无形相心灵，遮有形相战斗，想得美而大失所料。璇玑的精神力忽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己精神禁制的采集条件不完整，停机报错，心灵感应大受阻碍，就这样璇玑还身势稳定，没有露出破绽被挑战者一剑斩中。不仅如此，自己突然功法紊乱，灵能暴动，待镇压时，又精神恍惚，似遭禁制，璇玑的容貌在眼前挥之不去，自己挨不住要深陷其中，天旋地转关头突见此璇玑身上还有自己下的禁制，忙伸手抓住，挣了出来，但是灵能躁动是一时无法平息的了。

“......他好狠，想破我道心[40]！如果我道心被破，真当生不如死，会留下道伤。他绝对是料到我会阴他，故意示弱，偷摸着发动秘术，你们要小心。”

“你刚才说，他的精神力嗖的一声不见了？”

“对，就好像他的精神力会遁术一样。”

众皆无语，半响有人说：“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按照常识，精神力是不会那样的，应该是你在施展术式时有什么差错，让你幻想了。关于道心，他应该不会拿圣魂村的信誉开玩笑，而且，他的等级早晚会超过你，又不缺钱，也就不缺仆从，没有专门破你的必要。难道另有什么隐瞒的私人恩怨吗？”第一位听了叹道：“或许是吧，十年前他在祭祀时出现异状，我就想过，他没准很扎手，是我纠缠不当。但我方才的感受是真实的。”

“依你说的，执念化形、发在意先[41]，这是水桶级强者，明显不可能吧。”

“不一定，就像鸟只是凡灵却能如餐具级一般飞翔，除了本源能力的变化都仿得，他可能有模仿水桶级强者的秘术。”

且看璇玑，他冥想过后，交手身前，十指紧扣制住自己，他发现了关于脸的羁绊来自内心，是自己渴望着被划破。

灵击化作长虹，避过锋芒连击侧面，让剑空发出清音。

错落的乐声中，水之歌却弃了人形，闪回护主。一直闭目养神的村长睁开眼睛缓缓站起。站起，天地淡去，站起，气息增长，眨眼不到增长了三四百倍——他沟通了圣魂村保有的灵能。

万里之内，虫蚁禁鸣，草木折腰，它们把世世代代的崇敬与感怀，分享给了另一个种族的世代标志。

璇玑终于变色，他不再留有余裕，绝大多数餐具级也不可能在圣魂村的力量面前留有，场外部分餐具已经开始准备遁术了。

只听得哗啦哗啦兽吼树摇，只见到西斜的太阳被一朵乌云隐翳变成废弃的铁屑模样，灵力温柔地托举起璇玑对手的人形，村长木然的脸转向半空的剑。灵力遮天蔽日，向内一缩。

“灵魂漩涡。”

浅灰色的透明碟子掉下来了。

璇玑脑袋啪地开窍，勾勒出一幅场景。正前方灵剑杀来，身上禁制缠绕，高空上灵魂漩涡，三者合围斩落带有天生印记的餐具级萌新，可惜禁制一环耐不住。璇玑远远望了望村长，村长的操劳全不见，剩下肃然和力量。他除了招云，向璇玑展示了另一面。圣魂村数千年历史，半数靠度假养老服务的好评，半数靠优秀的村长buff。

剑激鸣，他被璇玑镇压，根本没发现村长的动作，只觉精神力突然活泼，恼人的星光全看得明白，璇玑的身影不再到处晃，他瞧准了一斩。璇玑见剑突然变招，超过自己的频率，忙去抓，又怎能和剑比拼精妙？当下架势乱套，空门大开。

剑一斩，要把脑袋斩断，正瞧见璇玑眼皮下搭，嘴角弯了下去，随后剑自己飘飘荡荡，来不及术式守护，什么灵力都散去了，只剩个灰碟子，刺不破，摆不脱，要喊也没嘴可用。原是那灵魂漩涡气息浩瀚，冲入剑，剑在生死关头回光返照，却不知真正威胁，逼迫璇玑，导致灵魂被直接擒住。

便是璇玑与剑齐手反抗，仍然是四两千斤之差，只得各自术式守护过活，璇玑此刻不受干扰，不至于被秒杀，可剑又怎么抗住？

璇玑看看剑挣扎，又看看村长小心护着人形，忍住悲戚神色，直向漩涡撞去！

一把夺过剑，剑犹在挣扎，剑锋过处，新旧并发，脸上划痕交叉开裂满江红。他向剑内渡入灵气，折身寻人形，甫一动身，漩涡压下，璇玑默运圣魂村功法，头发裂开疯长，冗余的一些精神结构顺着头发流出来，转眼被漩涡消去，他拖延着找到人形，人形表面灵力一阻把他挡住。

咒语，祈祷，或是窍门？紧急时都没用。有用的是璇玑本来就是祭祀，如村长所言。地面上突然卷起一片家具虚影，璇玑把剑掷入，此时村长赶到，紧紧盯着剑。

术式守护终于动了，瑰丽的赤红从剑上飞掠，如同一台隐形的等离子发射器经过，无视了村长的灵力，把人形也拖了进来，家具消失。村长长舒一口气。

璇玑不能言语，在他救剑的一念升起时，术式守护就中断了，剑本身不在他掌握的术式中。

“我要是他，就直接令你输。”璇玑想起便一笑，放弃了所有反抗。

先是没有力气，弱不胜衣，接着所有事物在精神力中隐形，下一个变化是灵气逸散，能量暴动。

能量全用掉了，一时半会儿没有暴动，那么下一步就是精神禁制接连瓦解，灵魂与身体分开。

分开了。灵气越来越稀，到了百不存一时，灵气忽然一聚，把璇玑的灵魂往回一拉。灵魂漩涡消失，璇玑站了起来，胡乱给自己上了些精神禁制，拍拍身上的土，说“打完了。”在最后一刻，他发动了餐具级本源能力“生机聚集”，没死。

现场草味浓得呛人，土味也不少，璇玑闻了闻就往回走，村长手一拦，咧嘴说：“等会儿，我压级到杯具级，我们再打一场？”璇玑讨饶，村长带着璇玑飞回。

战斗结束。村长凭空取了些衣服、干粮和水，修书一封，把“黄”再启动，塞了进去。璇玑提醒说：“剑通灵了，要喂剑。”村长有些扭捏地塞了几块铁锭，骂道：“要不是快祭祀了，我现在就把黄拆开把他拉出来。”璇玑说：“算了算了。”幽灵也前来劝村长，村长的火方才抑住，教训璇玑说：“外出真要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42]，你别重演今天的事，教人得逞了。而得逞别人是可以的，就像我说过自己要和你打，最后真要和你打，你又不想打，我这就是不战而胜，小伙子听明白了吗这可是我当年游历后的宝贵的经验。”璇玑皱眉轻轻应了走开。

村长见璇玑疲了，快走两步又把衣服送上，璇玑当众人面换了衣服擦了脸，眼神顾盼又灵了起来。他对幽灵说：“能不能借些战魂呀？”幽灵召出几个劣质战魂，璇玑手一挥，他们就附在身上，如此吃了两个多，咳嗽一声，灵能断念又发动了，比之前更庞大的精神力散发出来，璇玑笑道：“除了村长，还有谁想试试？”

无人应战，村长便宣布：“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事办完了，我们现在为他祈福！”众人静默半炷香，过了黄昏，就各自散去。杯具们商议后裁定了战斗的结果：与幽灵的战斗胜利，与剑士的战斗，没有胜败，璇玑首先违规，被村长制止，另一个原因是剑士被璇玑封印了，要等数月后的祭祀才能脱困，这期间璇玑自己也进不去，不能说他完整地击败了剑士。对于餐具级的力量变化，这些杯具是探查不到的。

璇玑强拉了那两个新晋的萌新杯具，随村长偏行数里，见第一位扶靠着一人站立，他脸色苍白，整个人处于灵能枯竭的状态，即使是凡人挥拳也可杀他。另一人正梳理着第一位体内的能量。村长一拍肩，璇玑体内的战魂就迷糊了，不教幽灵知道。两位萌新忙向第一位他们行礼，行完礼发现诡异，就听村长开口一五一十说了[43]，从暗下禁制，到村长的灵魂漩涡一击没杀掉璇玑后，转手暗运到第一位的灵魂中，那第一位正灵能暴动，逢此灵魂攻击，立刻灵能枯竭。两人听了，立刻警惕，激发了一阶都不到的能量印记，握拳而峙。场面顿时活氛了起来，其余四人都饶有兴趣地看这两人，两人羞得退入村长身后。

第一位经此一闹轻松不少，挥挥手，精神力扩散开，其余三位餐具也扩散开精神力，互相一撞，检查各自的精神结构，片刻后都点头。这个检验确保了各自的理解，并未偏差到仅凭整理精神结构就能发现区别的地步。修炼者的议论未必比凡人的精妙，但他们建立共识的速度凡人远不能及。

第一位在校对后，灵光一闪想起了被璇玑暗中诱惑的自己，那件事可能遵循着和这个校对相同的原理而更高级。

村长：“咋整？”

第一位：“你们想用凡人的规矩，还是修炼者的规矩？”

村长：“你凭什么分这个规矩？”

第一位翻开掌指，显出水桶级的符，它已经被完全激活了。萌新们眼前出现三四个重影，那符内蕴的光色每跳动一次，他们就感到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出来，形成一个新的自己，甚至外界事物也是一样，例如旁边的一株草，这草原本正呼吸空气，运转草木精华，但随着符一跳，草木精华被振出草，变成一个相似草但仅仅是裸露的精华的物事，符又跳，那物事又被剥离精华，原处就破碎了。也就是一个人两双眼睛看两株草最多看出四重影。符自己跳自己影子似乎不会消散，很快那手掌掌心叠加成一团炫光，萌新们不得不略微垂下目光，否则，直视那符思维会被撕裂。

简而言之，这符具有天地共振之势，而这势如今蕴含着毁灭崩坏的意境。幸好第一位在大家看清楚后就拢了符。

璇玑赞同：“这张符在附近一带，除了去钰村玩，干什么都好，现在用掉太可惜了。”

村长对璇玑说：“你看怎么样？主要是你要不要挣这口气。”

璇玑反而劝导萌新说：“村长讲的是表象，那个是他的职责啦。我还知道村长不知道的，但那也没关系。总体上记住怎么都好，目前的结果并非唯一可能的变化，怎能断言之前的事情？万般形势都是升级的余光罢了。若言根本是一念之差...但是这个只是我听人说的，我自己的体会是两念之差，一人一念。好了教完你们了你们走吧。”

两人目瞪口呆，第一位失笑：“哪有这样教人的，天赋不同，没法交流啊。”

璇玑躬身上报村长：“上天幽玄，我不设它愿，只求贯彻自己的等级。”第一位听后收了水桶级的符。

村长问：“你的升级受阻了吗？”“没有。虽然受了小伤，但是完全可以继续升级。”

“嗯嗯。因为在战斗中出现了超过餐具级的术式和精神禁制，所以一切恩怨全都不算，等到我们四人中有一人升级到自觉全部掌握情况时，由那个人做出最终的裁决。这就是按照修炼者的规矩来的样子。”村长低沉地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敬畏。

萌新问：“最开始他出手设下禁制时，还没有超过餐具级，也算了？”

村长说：“想算两笔账这孩子肯定不同意。”

璇玑答：“那个算法是对战斗的侮辱，可你想主张的话我没所谓。好烦啊。”萌新连忙拒绝。

村长踏前一步，挥拳比划：“账可以不算，情不能不领。你灵能枯竭，按理圣魂村要提供医治，现在你崩想了，还有这小家伙要花不少时间恢复，一周内更加忙碌，你也要做个意思。”

第一位拿出玉卮：“我虽然受伤，对术式的研究却更加精深，顿悟了一术，虽然未经练习，但绝对是餐具级的术式，威力强大无比，可以作为赔偿——”

璇玑猛然以袖遮脸退后。

“——这位小兄弟的直觉简直可怖，祝你早日升级成功，”第一位惊奇地看了一眼璇玑，“我这术式乃是可以划破敌人的脸，防不胜防，虽然伤害不大，可敌人的心神一定大乱，或许可以打断施术。我对圣魂村的服务还是很满意的，还会多多宣传圣魂村。”

村长瞪眼：“诶你这个术式好奇怪！”他感知到的是遮蔽心神的术式，不晓得另一个圣魂村的事。问璇玑：“你满意么。”

“我们里先升级的一定是我，”璇玑呼气，忿忿道：“你们全听我的就行。你们两个！”一指萌新们“去替我把这术式学了。”又对第一位辞道：“酒杯就算了，教会他们不是更好？”第一位答应了。

一小时后，长马尾家。

璇玑把脏衣服一换，擦了擦伤口，对长马尾说：“万一你当上村长你也考虑不上凡人光炉，按我今天的经历你有得忙呢！这两个是最小的了，就说我特批的。”萌新们双喜临门，手舞足蹈。

长马尾思索片刻，忧心道：“你不受欢迎啊，那其实你比我想得更强？”

“嗯嗯，放心。”

“我不放心，”长马尾反驳，“你对我更冷淡了，是在什么时候？在你见村长前，发生了什么？”

“在我见村长前，我在看村长。”美学的博弈，笼罩了两人，急急冶炼出的感情让璇玑一惊，忙告退了。

璇玑今晚在坟墓过夜。

第二天，璇玑活蹦乱跳地从墓地里出来。活着的凡人把精力花在祭祀上，不怎么理会墓地；临死的修炼者会主动把能量印记斩出，与凡人葬在一处；修炼特殊功法、斩不出或不愿自斩的，曝尸墓地直到下一次祭祀后以防止武器流通的名义整个喂光炉。恰好无这种事，璇玑所见全为简略木棺，死尸渐化骸骨。璇玑愣愣盯着些虫子进出地穴——并无修炼者取碎尸作为术式，尸体分解环节就此供了个小生态圈。

“伟大的餐具级强者啊，您即将远游，何不先来洗洗呢？”看守墓地的杯具级邀请道。

“谢谢！真的不用。”璇玑点了香，术式守护发动，身上的死人味儿就转化为香气。

“好方便的术式！利用了术式守护。”杯具羡慕地说。

村长探查到璇玑动了，就带了伤药、能量币和炸鸡啤酒来，趁璇玑吃炸鸡啤酒的时候摁着他把伤药上了、把能量币补齐。璇玑吃完后直接跑了去长马尾家取行李。衣服、调料、伤药、能量币、修炼资源，村长跟过来了。

“村长好。”两人行礼。

村长比个手势，大马金刀坐下来，长马尾出去，璇玑行礼后平了任性，在村长身侧站好。

村长斜睨：“长进了啊，小家伙。你昨天干得不错，老子都猜是不是你了。说是你是祭祀本身，我以为你要达到那个随手召唤黄的水平，得等一百年，你的战斗经验也不对，你昨天是临时学的吧，学得太快了！”

璇玑轻轻说：“全蒙祖先积福。”

“哦？你得了祖先之意？”

“村长想听？”璇玑咬着嘴唇，哼哼道。

“你不说更好！记住了，老子是你的村长，你是个老子眼皮地下的小家伙。”村长哈哈大笑，抛出一物璇玑接了，是个翠玉盘龙雕塑。璇玑摩挲，探查到五十多个餐具级精神禁制环环相扣，其风韵，半在此世半在祭祀之世，拿着它自己的生命力竟增加了三成。

“这个宝物叫雷风长存。你的天生印记，竟然能用到餐具级，以后修炼速度比我们都要快得多，本身天赋又高，别得意，不可松懈！”村长侧身分说，“你拿着它，能感觉到吧，你的生命力可以增加接近百倍！和你修为相似的人，难以杀你！这可是只有我们圣魂村土生土长的修炼者，才能接受这穿越时空的生机，哈哈哈，老子不需要了你拿去吧！村里村外还有几块，但如果你不打算回来的话，临终前记得还回来。”

璇玑吐了吐舌，抱怨道：“脑袋都要爆炸了啊。”

“出去历练事就是多...”村长突然握住璇玑的手，“你现在可能不懂，没准已经懂了，圣魂村不适合人升级到水桶级，你仔细参悟雷风长存就明白原因了。但你没准真的有可能，你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不，甚至百分之十的可能成为水桶级强者，加油吧。最后一点，如果雷风长存还完好，圣魂村随时欢迎你回来，但如果它自己裂了，你不要回来，绝对不必回来，随便找一个空的概念接口住下，如果愿意的话，驱走精怪募集凡人，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再建一个圣魂村就行了。”

璇玑双眼湿了，扭头低声道：“村长，我，其实我，不，我是......我可以告诉您我理想的等级是什么。”

村长瞧了瞧他，说：“钰村的澡盆级阵法，真挺吓人的。但光说没用，升个级让老子看看啊！”

“不...算了，谢谢村长教导。”

“算什么算，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呢？”村长起身，走动道：“圣魂村发展起来刚柔相济，我拜访些旅居外地的前辈时，说小事由得意气，大事仔细考虑，不把对手当做敌人[44]，但你可能得反过来想。”

村长走后，璇玑又装了村里发的杯具级三阶能量印记、圣魂村度假广告、玉卮、食品包装袋、香、绳结，洗脸换了装把大包小包浮起来捧着炸鸡啤酒，这一幕叫长马尾看见，他就惊讶地问：“不是还有一周么，现在就要走啊？”璇玑笑道：“剪不断，理还乱[45]，该走了。再见~”“再见~~”长马尾喃喃了一声[46]，想去找个东西，尚未找到时就见璇玑变小，被包裹掩住成个团子了，他踱步几圈，遇到些来刺探的餐具级，便信口开河一番索要了些修炼资源打发他们回去了。

护体罡气展开，停滞概念接口外的阵法，往地上一落卸下行李，璇玑回望，猛禽逐鸣雁，酒果浮秋生，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泽堆积绵延，缤纷彩带飘起荡漾，坠入苍苍然之流，恰似煲汤逢菌香。

“你来了。”

“来就来吧。”璇玑豁然走向十年不见的身影，灵之媒介。

灵媒面相奇异，似喜似忧人不能辨，如画如诗眉短复紧，皮肤白腻踩着点儿衣袂飘飘行来，露笑道：“难得啊。”

璇玑深吸口气：“一点都不难！你这么漂亮，你的宿命肯定全是坦途。”

灵媒继续微微地笑：“这里有些私情，先不与你说。”他信手一指，心灵感应就启动了，所有的精神结构都展现在璇玑面前。

一切都围绕着十年前璇玑设下的禁制运转，一些细节蛰伏于黑暗，璇玑无法窥探，窥探时自身的结构止不住地向对面流去。

璇玑报了自己名字，感慨道：“私情啊！有没有都是灵媒大人呢，呐，天天坐着挨打的就是我吗？”

话音刚落，远处的概念接口就同步了一下信号。

杯具级，餐具级，水桶级的灵力被感知，霎时璇玑好似挨了头槌，乱了感知，识别不下去，不知水桶级的边际。

灵媒振袖，将自己的灵力与逸散的混乱灵力相融，额头顿时青筋暴起，他跌坐、运功相抗。一个类似于昨日幽灵印记的二阶能量印记和一个游离着金银华光的晋升印记浮现出来，靠近双手，他双手合十，搓出个能量球。璇玑探查到，这混乱灵力竟然转化成能量球，能量球并未消耗灵媒的能量。灵媒把它推入附近的阵法中去。

“被打得好惨啊，需要我帮助吗？”

“不用。”灵媒起身后恢复从容，“我平时是坐着调试接口，有点不适应。每等待若一日，或许若七日，[47]就能看到接口同步信号，逸散出的灵力不能用精神力探查，待会儿你进入接口，也不可肆意探查，会受伤。这灵力往往能转换出大概水桶级巅峰修炼者一击消耗的能量，我们不管的话，灵力就在稀释的过程中，转化为精微的能量，我当年游历时，每个接口都有不同的精微，也有的没什么精微，可能是被人取走了吧。圣魂村的一处精微是有利于制造和祭祀有关的宝物的，祖先将它们制成了黄。将来你选择接口时，可以优先考虑精微的性质。”

璇玑心跳加速，作个绊脚，侧身拿出雷风长存，问：“圣魂村会有事吗？”

灵媒退后，只笑道：“是雷风长存啊，是调动公用的生命力的接口。从十年前起周围一带所有概念接口爆发的灵力都上涨了大约20%，还有钰村出事，这十年大家都很舒服，你没见过紧张的局面也正常，但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圣魂村就没事。”他开始引璇玑往接口行去。

“接口自然逸散的精微通常要万年亿年形成规模，越往后越快，但没人知道最后会怎样，因为精微太多的话，会被人觊觎。取走精微后，精微本身的聚集速度也跌落到相应的水平。不过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由至少餐具级的修炼者截取灵能，这些灵能会自行转化为能量，被阵法吸收后干什么都行。圣魂村在数千年前迁过一次址，出产黄的接口是原址，已被阵法密封，恢复精微，目前的这个接口产生的精微颇为寻常，被我截取，我通常截取一次后，冥想感应九次，刚才那次是特意为你演示的。”

璇玑问：“但圣魂村的能量币也不是很多啊。”

灵媒答：“只需保证所有修炼者灵力耗尽前能量币用不完即可。除去战斗，大量消耗能量的地方就是扩建村落了，村落的规模取决于凡人的数量，凡人再怎么生也没修炼者自行回复能量快，实在不行可以找临村借，反正大家大部分时间能量币都是满的。而保养能量币需要占用接口附近的阵法，不太划算，珍贵的是这些灵能爆发转换出的能量可能是各种等级的，有时会好运地截取到水桶级、澡盆级的一丝能量，多少能量币也不换的。钰村的澡盆级阵法千年来全靠这个吊着，它那灵媒怀怨已久，终于做了村长，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璇玑笑道：“圣魂村一带已经发展完全了。”

灵媒淡淡地说：“除非哪里的凡人意欲发展自身的文明，他们对能量的需求会马上成为无底洞，但附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这种事了。”

他们行到了概念接口，此处是层层阵法的中心，长着小草，百二十平，怎么看都是普通花园，但璇玑的精神力忽然一窒。精神力的探查先进入一处虚无，再反弹出来，其余照旧。

灵媒退到接口外，说：“攻击我。”

璇玑扔了个禁制，没打中。

扔了个火球，打中了。

闭眼，精神力反复游弋，默默计算，扔了个禁制，打中了。

璇玑睁眼：“果然果然，我的精神力被接口托管，这时探查的根源并非我本身，而是接口虚设的‘我’，我应该想象把一个精神禁制从自己的位置移动到你的位置，才能成功。”

灵媒说：“多算一步，在实战中精神禁制几乎废了，精妙的大范围术式也散发不了，两个我重叠，在施展火球这种粗陋术式时并无异常，但是在精神禁制这种细微术式发动时，往往失败。概念接口易守难攻。”他拽住璇玑，二者灵气融合，微微一震，两人消失不见。

璇玑心里空空落落的。

身上到处都难受。

像凡人通宵不睡一样，看什么听什么都没反应。“啪！”灵能汇聚，他清醒过来。

“唔唔，好难受啊，好难受呀！像失重呢。”璇玑眼泪汪汪。眼前是梦幻蓝紫色的四通八达的洞穴、走廊。洞穴是水侵蚀的，走廊是人开辟的，眼前的形式不人不水，似天象般涌动，细节处又有持续衍生的艺术设计的痕迹。关键的是，璇玑目不能视，以灵能贯目视之，终不真切。

璇玑单膝跪下，以头抢地。自由探查，如遭雷击，专门探查灵能，探查到极为稠密的灵能，体内，体外，随便哪里的灵能都比自己的灵能总量多得多。精神高度集中，不断发明着术式，例如，璇玑平时要抬腿站起是容易的，现在他必须发明一个“腿啊腿快抬起来”的术式，才能站起。

举手投足，尽显神通。璇玑梦呓：“就连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纯粹的创造。”

向四周看去，两三步外立着块泥牌，上书三行字：

概念土路；

圣魂村；

新月神国与您一路同行。

泥牌用的是圣魂村的文字，它划出一个锋锐的箭头，指向土路上的一点，璇玑只要凭感觉就能触到那点。

灵媒站在身旁，催促道：“概念土路内部，已有的精神禁制全部暂停，不可增删不可修改，无法创造任何有用的术式。你最好把术式守护打开，否则我一击就可杀你。”顿了下，感叹道：“能量印记的增幅百不存一，但天生印记的增幅不受影响。”

璇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使出了餐具级本源能力生机聚集，他切换到术式守护，顿时感到数不清的感情充斥了心灵：快乐、悲伤、愤怒、兴奋、旖旎......每种感情都牵扯了一缕生机，在各种感情来来去去后，一个概念浮现出来：

死亡。

压迫一切。

“哼...”璇玑的脸扭曲了起来，使劲哼哼着，抬手打了个响指。

生机聚集：只要对生的追求没有销灭，我的生命就不会停止！

切换回生机聚集，璇玑感到一缕缕生机在体内涌现，轻易修补了莫明伤口。同时灵媒一退进入泥牌指的那点中，璇玑追上，眨眼又到了圣魂村概念接口。此时阵法已经完全激活，璇玑一出现就凝固了，似被琥珀冻结的苍蝇，有无形气团把他包裹。[48]灵媒双手一合，璇玑浑身毛发根根竖起——一种力量在降临，比村长的弱，可其品质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等级。

粉身碎骨只在瞬间，璇玑一闪又消失了。

灵媒笑容满面地走进接口，等了一分钟，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一歪，身势失衡，璇玑出现了，灵媒的身姿恰好无法攻击到璇玑。璇玑一把抓住灵媒，灵气贯注，灵媒的灵气挣扎，但力度很小，大约是初入杯具级还小好几倍的样子，璇玑强行一合灵气，二人又不见了。

一分钟前。

璇玑第二次进土路就见怪不怪了，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他转眼去看戒指。在玄幻的土路上，无论什么都被泡在灵能海洋中。而他探查戒指内的灵能，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发现，他看到在戒指的表面，庞大的灵能整整齐齐地绕着戒指的边走，戒指没有一点儿变形。

绝对创造对戒指无效，而戒指的形象无损地存续在绝对造物之中。

璇玑也不叫休缘，拿出了雷风长存，思索。

雷风长存此时没有提供生命力。

刚刚灵媒攻他时，他才发现自身的三成生命力没了。运转功法呼唤雷风长存，三成生命力跨过阵法封锁又出现了——毕竟需要运转一下功法。他现在进了土路，感应生命力，三成还在；拿出雷风长存，不查看其状态，三成还在；查看雷风长存，发现雷风长存断开了连接；再查生命力，三成不在了。又进圣魂村，三成不在，运转功法，三成在了。

话说灵媒被拽进来后，点头道：“经过打闹，你已明白使用概念接口的方法。最后一点，土路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进，任意两个人进，任意换一个接口进，任意接口同步一次信号后进，都完全不一样。有泥牌的，还能找到，没泥牌的，找不到了。”他与璇玑灵气一合，随手触入墙壁上一个点，璇玑觉得浑身发冷，就用灵气祭起个护罩，灵媒则调用能量祭出护罩。

下一秒，带着护罩的灵媒和没有护罩的璇玑出现在深海，璇玑猝不及防灌了一口水，护体罡气一震，把水隔住，璇玑抖手一撕，自己与灵媒之间的海水被逼出一人大小的稀薄通道，璇玑两三步跨过通道进了护罩，“呸呸呸”吐了水，揉揉眼睛，眼睛和耳朵有些酸疼。

璇玑：“这就是书上说的海中吗，诶，镜子？”

灵媒：“土路内不计灵气消耗，计能量消耗，相应的运用灵气的术式都不会保留。这个护罩内全是海水，我只是用幻术把你我体内残留的空气层层折射，营造出我们都干了的假象。自然，若我们在地上，循着此幻术的路径运功一逼，身上就干了，可现在四周都是水，逼不尽的。你身着此幻术，比普通地泡在水中还累，可你不觉，是因为这是你熟悉的环境，安心之后运用术式更有力气。”说完后他收了护罩，璇玑感到深海的水压覆盖下来，自己的能量开始缓缓流失，但已经不疼了。

璇玑突然变色：“我吃的炸鸡啤酒！”

灵媒点头：“瞧你张了嘴，炸鸡是还有的，啤酒就节哀顺变吧。土路不会给我们开放必死之地，它假设一齐进来的所有力量都齐心协力，气机连通，通常会给出相近的环境，但深海对我们餐具级来说也是可能的。若只有你来试，或许试很多次才能试出深海，但是我曾经去过深海，于是一下试到也不奇怪。”

璇玑开始玩耍，先试遁术，发现只能遁十几米，还不如杯具级的二段跳实用，便冥想感悟，过一炷香，使出水遁，恢复了一遁八百米的水平。四周漆黑一片，他一拍星宿印记，被灵媒喝止，就捉了个活物朝灵媒招手：“你也来玩啊。”

“你已动了，若我再动，这个临时的接口就消散，你我就得寻数千里方圆找接口回去。或许有危险。”

璇玑吐吐舌头，上下浮动了一会儿，忽地盯住水下，暗淡光华闪过，往下遁了八百米。

灵媒向下散开精神力，见数十次光华闪过后，璇玑卡了一瞬，猛地爆发出零星的星宿光芒，这大海的力量涌动中，混入了一丝杂质，一时间海族死伤无数。

灵媒直接气乐了，却想起数百年前凡人起事的最后一天，不由微微地阴晴不定起来。

片刻后，灵媒似做了决定，他比璇玑更熟悉大海，先一步探查到这无修炼者的领域内，成百上千的精怪异动：有的是原本巴掌长的鱼长到一米多，在茫然地团团转，有的是数十米长的巨蟹，挥舞起了钳子，有的是被沉海而死或者死后被沉海的倒霉鬼，他们的活性凝聚成真的鬼物，正似哭似笑......它们渐渐团结。

耳边传来吼叫，灵媒静听，自言自语道：“这些精怪并未形成凡人文明，仅仅共享了海洋独特的传讯手段罢了，生态被打破后你们的灵智做出趋同的判断...哼，野蛮之属。”四周的海族突然避开他，远远逃去。素白的衣袍飘扬起来，显出斑斑血迹，一缕杀意刹那间爆发：

“惊神刺·俯首莫言”[49]

重复的精神片段被批量生成，露出峥嵘棱角弹射而出，它们的准头不怎么样，可这片深海中除了这些精怪也没人能理解这么复杂的精神片段，加上精怪全是直冲，过半数的精怪中招了。剩余的碎片转化为晦涩的气机渗入空间，让下方海族死亡的消息传不到上方。

以灵媒为中心的数十里海域，除去璇玑目前的位置，加上以灵媒为圆锥尖顶的稍微倾斜的二百里长圆锥海域，这些是灵媒的打击范围。即使设定的是二百里，但因这术式借水而生，靠近海底时便自灭了。一些精怪正游动蹿跳，不觉闯入一片空间。

水桶级强者可以执念化形，灵媒擅长精神系，勉强能造出幻境形态，招众人进来。

伸手抚瑶琴，顺弹五音，滚来滚去、造化周旋的风韵传递出去，化为杀伐之声。海族精怪哪里听过这些音高？它们在幻术中想象能发出这些声音的海怪，又彼此错认，纷纷争斗在一处，力气虚弱时天降一刺将自己死死钉住。

“咚、咚、咚......”

精怪醒来后，心灵感应和灵媒相通，自己在神思不定时感受到正律动的恐怖能量，一个个颤抖着噤声停下。没中招的过不久得知消息，警惕地绕着那圆锥转圈，预防潜在的敌人。

“嗯？”灵媒色变，没有文明意味着纷乱，也意味着隐藏力量，他已经暴露，海洋正欲抗拒他！千千万万的其他传讯手段缓缓运转，他的打击范围中数不尽的原本无事的精怪开始活跃。他立刻拿出一张水桶级的符虚虚一割，海洋的风韵尚未展现就蔫了，只留下混乱的吼叫声。

灵媒脸上露出笑容，等璇玑嗑着能量币飞上来时，他看到板着脸的白袍子。

灵媒怒道：“你做了什么？”

璇玑怯怯地说：“没想到接近海底时水那么挤，我一着急就激活了天生印记，就看到几个灵魂从小鱼身上冒出来轮回去了。飞上来的时候还有怪叫，嗯...好安静的气息？”璇玑左右张望，感到海洋的生命能量整体处于畸形的状态，被什么遏制着。

灵媒问：“你，在要么伤害别人，要么伤害自己的抉择中，选择了伤害别人？而且是别人送命或者你轻伤的抉择。”

璇玑低头，小声回答：“灵媒大人，我根本不要想那么远，您说的抉择真的是抉择，我的着急也是真的着急。”

灵媒逼问：“我的抉择就是要治你的着急，伟大尊贵的至高存在啊——不会抉择就光着急吗？”

璇玑垂下眼帘：“勤劳的灵媒大人啊，想必您熟知一组组抉择是基于什么规定而被称为抉择的，可是可是，我一下子的着急是怎么着急出来的呢？”他的气息绵密地流转着，一只红灯笼水母[50]去而复返，挡在二人中间，竟挥动触手与璇玑翩翩起舞，璇玑自己还不觉得，身体微微游动，与触手一同释放着协调感，他的身势稳定持久，容纳了水母的气机变数，迅捷木讷也好，陆生水生也罢，所有形式的能量都共生着、灿烂升华飞腾着，直到超脱形骸的任何枷锁。璇玑这才动念，咧出一嘴牙齿，褪去人形站立幻术，飘散发丝乘湍流，伸手一捧，水母灿然生光，像一个大红灯笼，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受伤。

灵媒探查到的璇玑是副溺水的样子，但同为长生者，灵媒不会耽于表象。他四处查看，双唇微张，迷于所见。执念化形对发在意先，一虚一实，一暗一明，一异一住，一少一多。双环旋复，乍然反流，这方小世界要返本还原，合成出水桶级修炼者的本源能力。灵媒心中一块迷雾渐渐散开，水桶级的晋升术式近在咫尺。

就在此时，水母别扭地扭了扭，游走了，璇玑突然豪迈地笑，笑声在长年黑暗的水中传开，他亦步亦趋陪着水母，日夜无隙渐行渐远，不知所終，原地又有一个自己薰然成形。[51]

半响。

灵媒见璇玑呆呆望着自己，反应过来，沉吟道：“由来还是交给至高存在您吧，当务之急是祝福这片海洋。”轻轻一句话，透露出些许枭雄本色。

“我来。”璇玑挥袖设阵，走到主祭位置，发动术式守护，点香冥祷。

“...水桶级的晋升术式，放走了真的没关系吗，还是在你手里？”

“至高不会想这些的啦。按你说的我也没有，是我升级，不是术式升级。”璇玑点了会儿香，把香横在额头前方，念念有词：“大海，更加深邃；海族，更加富饶；临终者，死得更帅，已经死了的也一样！我的祝福，与你同时，在另一个轮回。”

“您说得对。”灵媒同意。他们都是祭祀本身，言出法随是份内事。璇玑碎香入海，等了两小时，并无什么事情发生，两人就将灵力散入海中，只留10%。璇玑逗灵媒说：“这回你来抓我进土路。”灵媒辞道：“没力气玩了，我们修炼者的灵力是很独立自主的力量，和其他力量体系的某些劣等力量不同，要强行控制住灵力，需要高1个等级的质和多一百倍对方灵力最大值的量，辅以秘术，才可能稍微合住一点，然后每点每点都要同样麻烦地合。如果用的不是灵力而是能量，更要再麻烦一个质量。您刚刚升级，不太适合玩这个配合。”两人就正常离开了。

结束了跑到海底杀人超度的历险后，土路已经大变样，从走廊变成富有斜边的多层镂空骨架，灵媒说：“你适应了上下挪移，土路就显得复杂了。”二人边走边聊，找到圣魂村泥牌后又谈了一夜，璇玑道别，取了行李独自来到土路。

璇玑盯着戒指，心生一计，他先反复进出一点，确认每次进来时土路一样，再摘下戒指放在地上，进土路。

一模一样。

璇玑只好又出来戴上戒指再进去，还一样。

敲着戒指，念话：“休缘先生！休缘先生！休缘先生快出来嘛。”

休缘：“这里确实没有别人，你可以直接说话了。”

“嗯嗯！”

休缘似乎咬牙切齿地说：“你-玩-得-很-开-心-啊？”

璇玑高兴地点头。

“先把你的封印解开吧。”休缘叹了口气。璇玑一怔，渐渐平静。

很快奏出休止符，来吧！

高高在上的概念土路，懒散地扭着腰，一类权能，一片威能，在这个土路爆发。连混沌的密集术式都展现出了条理，听一首合唱。

重峦展现，写意邻虚，交心噬浪，顽固可观，大开大合，遁破时空的地之歌。
宝箱行船，断续不周，鸿蒙点月，迷幻分形，随附持久，自证穹顶的水之歌。
堂堂制霸，延命续期，神光内凝，计较至今，追新求变，普现大明的火之歌。
折骨蘸墨，流转万方，顺序离群，有爱无我，强买强卖，概念消亡的风之歌。[52]

四元素歌，弥散归一，成为一阵图。璇玑受的封印被这阵图撤去，等级上涨到餐具级巅峰，绝然不同的气息隆隆地沸腾。

绝然不同......

请听戏说：在知微世界这玄幻中，他的世界观尚待求证，他的价值观已经被祖先钦点册封，可是他的人生观受到奇迹般地熏陶。[53]

气息本质是灵力的模式，而灵力凭依着人生观运动，反之亦然......绝然不同！

村长和圣魂村的凡人气息相同，海族精怪有一丝不同，幽灵、长马尾和旅客们有一丝另外的不同，剑士是在一丝不同里分出另一丝不同，但璇玑的人生观本身与他们的相远无极。

“好漂亮呀。”璇玑在元素阵上摸来摸去，此时只有他的道心给出足够的慷慨。

“我说——”

“啥，休缘先生觉得我现在怎么样？之前的我是没有休缘先生的水平吗？”

休缘沉默了一下，冷冷道：“依我推算，十年前你若没有取走我，今日你的等级与力量与你解封前的相近，我们当初是按照这个标准封印的。说到你最近两日的表现，若我是村长，应该把你绑起来施拔舌之刑，但我不是村长，你是我的同伴，那就算了。”

“诶诶诶？”元素阵一溜烟儿飞了。

“一念之差那里，扰乱民心，自绝道途。”

璇玑忿忿道：“我说出来就知道不对嘛，赶忙改成两念之差，那是我真实的体会。”

“正是自绝道途。你把餐具级巅峰，离水桶级只一步的修炼感悟，安到初入餐具级上，讲给其他修炼者。这相当于直接背弃修炼者的身份，绝灭村民与永恒的桥梁。法是有边界的，你在破灭这个边界，犯一重错，还可以弥补，连犯两重错，修炼有什么价值？不如早早轮回去找个新舌头。”

“我的餐具级巅峰的感悟，普通的水桶级也达不到吧，所以这些事不一定吧。”

休缘狂笑起来：“就像刚才那小俊儿说的，天地宇宙、日月星辰都要为我旋转，[54]面对别人容易，面对自己难。更上一层楼[55]：其他人的修炼感悟有什么关系，就连你自己的修炼感悟都不配让你记住！”

璇玑尴尬站着。休缘看这孩子傻了，逗他说：“...行吧，如果有概念神的修炼感悟，勉强配你看一眼。”

“概念神概念神，对，概念神很厉害，”璇玑回过神，拿双手掌心使劲搓戒指，“休缘先生我给您揉后背，我们接下来去哪啊？我想去一个能简单赚能量币和修炼资源的地方，把光炉修了。”

“你这揉后背是跟谁学的？”“我在模仿小红灯笼！”

休缘一笑，说：“还没恭喜你正式开始历练！有你那么浪费地嗑能量币的吗？但说到赚钱，找地方对我很容易。”

璇玑的一缕精神力扩散出来，水帘般扫描土路上的一堵堵墙，最后停在一个点上。璇玑听了交待，飞过点到接口填表，直走向对面大厅拐进侧室，灵能断念一发，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就跑过来了。

（待续）

40 “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可愛非君？可畏非民？眾非元后，何戴？后非眾，罔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 《尚书 大禹謨》 佚名 儒教经藏 道心为修炼界共识，以此段而言有二重涵义，一为人心逆反，二为第一个涵义与人心再合合出的主体，即此段中天天敲石头瞪眼的天文学家，舜以此天文学家喻道心。本书采用第二个涵义。简而言之，道心是理论与实践的分界，是信念本身许诺的全能性。
41 出自《金光布袋戏》，不详
42 抄《說苑 正諫》 劉向 第6段
43 抄《水浒传》 第25回中间 施耐庵

44 抄《圣严法师：人间世 第五篇 生命的智慧 - 勿把可敬的对手当做敌人》 圣严法师 http://www.fjdh.cn/wumin/2013/06/142129249149.html 2006
45 抄词《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李煜
46 抄《凡人修仙传》 第六卷 第一千六十七章 忘语
47 抄《阿弥陀经》 佛教经藏
48 抄《龙符》 第十九章 梦入神机
49 抄《凡人修仙传》 第六卷 第九百四十四章
50 即Red Paper Lantern Jellyfish https://ocean.si.edu/holding-tank/images-hide/red-paper-lantern-jellyfish © 2014 KJ Osborn, Smithsonian
51 抄《莊子 田子方第二十一》 道教经藏
52 抄《楞严经》 佛教经藏
53 三观理论，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的内容，中华人民共和国小学义务教育使用必修课的教科书广泛传播它，一时人尽皆知。约2010年前后开始流行。大意为世界观衍生人生观，人生观衍生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三者体现人的哲学素养。网络传播赋予了三观理论争议性和娱乐性。参见《从“总开关”上解决“四风”问题》 颜晓峰 20130805 http://zhuanti.spacechina.com/n456891/n456904/n459044/c491658/content.html 《2018年版 思修 第一章 人生的青春之问 教案》 @蓝色飞笑 百度文库 20180827 https://wenku.baidu.com/view/e9547547ba68a98271fe910ef12d2af90242a8a7.html
54 抄《龙蛇演义》 第四百二十三章 梦入神机

55 抄《登鹳雀楼》 王之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