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苏叶

碎碎念：

写不下去了。只写了一万来字，小白文，纯纯小白文，懒得修改了，就这样吧。本来定的结局是人外。

以下正文：

第3640天。

一睁眼，玉竹干净利落挥出了今天的第一剑，剑势锐气十足，然而无法洞穿结界。

身后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又有进步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今天还是劈不开秘洞结界。

时间越来越少了，洞的灵气稀薄了很多，再过阵子，灵气大概率会枯竭。

而那时，玉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劈开秘洞，逃出小秘境。

玉竹没有多想，她握紧剑，转身说：“来！我们来打架。”

一具骷髅缓缓起身，他手里拿着一根木头，还不等玉竹反应，以木为剑，提木攻来。

一阵劲风，玉竹条件反射般的左移闪避，再快速地以剑反击。

玉竹和骷髅对击百余次，剑声铮铮凌厉，骷髅忽然从身后出现，剑风深寒，玉竹身影回转，却无意间露了破绽，骷髅就此压下玉竹的剑，再连击数次，玉竹接应不住，她的腹部很快传来沉沉的力道，直接把玉竹砸地上了。

点到为止。

“谢谢苏叶。”玉竹起身拍拍灰尘，笑着对骷髅抱拳。

苏叶，如今已是一具白骨，是玉竹在秘洞里认识的好道友。

 

十年前，玉竹参加了宗门大比，虽然一轮游，但是宗门大比热闹非凡，让玉竹大开眼界。返程路上，玉竹恰好听到了小秘境开放的消息，附近的修士都说：“不是大能陨落留下的秘境，也不是传承秘境，只是一个小秘境，安全得很！”——这让玉竹的心蠢蠢欲动起来，她给师父寄了信件，就和一群修士前往秘境。

初入秘境，玉竹着实一饱眼福——秘境充盈着浓郁的灵气，每走几步路就能见到灵草灵药，潺潺溪流折射点点星光，明净的水色仿佛能洗涤浊气，让玉竹感叹不已。

然而，玉竹深入秘境后，她发现不少修士为了珍宝厮杀，还有的修士疑似被凶兽啃食，当她亲眼见到一只巨型白面蜘蛛吞食修士，而其他修士落荒而逃时，她整个人都不美妙了。

她曾经差点死在异兽身下，对异兽的恐惧让玉竹本能地逃跑了，秘境不是宗门大比，没有点到为止，是血淋淋的你死我活。正当玉竹跌跌撞撞往回跑时，不知怎么地，她踩空掉到了秘洞里。

秘洞什么都没有，不见天日，只有一具白骨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玉竹明明是掉下来的，却找不到任何的出口。正当玉竹一边碎碎念一边试图用剑劈洞时，白骨讲话了：“你太吵了，吵到我睡觉了。”

这这这，骷髅还会讲话？

事实证明，骷髅不仅会讲话，还会剑法。

“是你在用剑劈洞？”骷髅看了她一眼，很奇怪，明明骷髅没有眼睛，玉竹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劈不开的。”骷髅懒洋洋躺回地面，玉竹不信邪，继续劈洞。

一刻钟后，骷髅忽然起身，他拿起地上一根木头：“你是剑修吧，我们来比划比划。”

和骷髅比剑？玉竹来了兴趣，她想着自己得收点力气，不然就是欺负人家——毕竟人家是一个骷髅，一把正儿八经的剑都没有。

然而骷髅只用一招，就让玉竹惨败。

原来人家是剑修前辈，玉竹灰头灰脸地摔倒在地上，欲哭无泪地想。

后来，玉竹就过上了一边劈洞、一边向苏叶学习剑法、一边比试的生活。

在这样的日子里，玉竹能明显感受自己的进步——如果她再次参加宗门大比，肯定不是一轮游！

 

又过了几天，秘洞的灵气消失了。

“今天试试看吧。我无法凝聚灵力，曾经用了几年时间也劈不开秘洞，现在灵气已散，”苏叶语气认真：“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玉竹颔首，她看了看手里的剑——这是师父当年请人铸造的灵剑，当时师父给她时，还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这把剑不算上乘，哪天她去了剑冢试炼，就可以拥有本命剑了。

她想念师父了，早知道当年不随大流进秘境了，应该收到回信再动身的。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十年，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想到这样，玉竹一鼓作气，凝集灵气在剑上，朝着似乎没有边界的秘洞狠狠地劈上一剑！

地面隐隐晃动，有希望！玉竹眼前一亮。

玉竹紧接下劈去第二剑、第三剑，然而，秘洞纹丝不动，刚刚那点晃动似乎是错觉。

玉竹不愿放弃，又狠狠一斩。

体内的灵气快速流失，过大的力道反震得玉竹晃动身形，她听到苏叶关切的声音，却不理会继续一砍。

“轰”！整个秘洞剧烈颤动起来，玉竹不受控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玉竹！”苏叶难得着急，大步走到玉竹的身边检查她的情况。

玉竹摆摆手：“不要紧。”

她躺在地上，所见之处漆黑无比，却令她忽然想起了孩童时候。

那一年，她和父亲正准备外出打猎，几只猛兽忽然从深山大林中咆哮而来，一眨眼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距离如此近，她能清清楚楚看到猛兽的牙齿有多锐利，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们吞入口中。

玉竹的心脏怦怦跳，冷汗涔涔，她惊恐到大脑空白忘记逃跑，可她不想死！求生的本能让她握着沾满血的猎刀往前抵御，就在此时，一道剑光闪过，猛兽了无气息。

她不由得地摔倒在地，听到身边的阿伯阿婶哭着喊：“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那是仙君，仙气飘飘，温和如玉，正在给大家分发伤药，玉竹抬头看他们，心中好像有什么在生根发芽，澎湃万分。

她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只有强大，才能一剑为生，一剑杀猛兽，一剑护家园……

玉竹忽然顿悟。

她起身，把所有的灵气注入剑中，再次挥剑，气势十足，一道剑光划过，似有雷霆之势，只听“轰”一声，尘土飞扬，秘洞破裂散开。

她生成了自己的第一道剑意——“求生”。

“走吧！”玉竹扬起微笑，对身后的苏叶说：“我们出去吧！”

玉竹走出了秘洞，未曾想到秘境之中，白骨累累，早已不见当年的奇物异景。

玉竹每天对着白骨讲话、练剑，倒也没什么害怕，只是，万一这些白骨也还活着呢？她试着打招呼：“道友们好，请问你们……”

“他们已经死了。” 苏叶扫了一眼，心中了然——这怕是吃人的秘境。

刚刚的喜悦被冲淡了一些，玉竹心中有些哀叹，如果不劈开秘洞，她和苏叶会不会和这些修士一样，死在了无名秘境中……

咦，奇怪，明明苏叶也是骷髅，为何他还活着呢？

不由玉竹多想，苏叶检查了一番回来对玉竹说道：“这个秘境也要尽快出去才行，我能感觉到灵气在流失。”

玉竹点头，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挥，剑花一挽，秘境的光仿佛被她凝聚其中，玉竹借着秘境之力破开秘境，光芒大盛，轰的一声，秘境坍塌。

他们终于站在了厚实的土地上，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草木，前方似有小河流淌，远处炊烟袅袅，这是实实在在的世界。

玉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劈开秘境，她迫不及待地弯腰抚摸地上的花花草草，欣喜道：“苏叶，你快摸摸！这是真的，触感很舒服！”

苏叶闻言，也弯下腰触碰了摇曳的小草，秘境的坍塌让他也有些诧异，但是更多的是激动，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蓝天白云了，阳光透过树丛洒落，树树皆秋色，秋风裹挟着凉意拂过玉竹的发梢，而她一展笑颜。

苏叶感觉自己的心在悸动，奇怪，他已经没有心脏了呀。

玉竹花了好一会时间平复心情，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概分辨了方向，对苏叶说：“我要回宗门了。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师父他们一定急坏了，你呢？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还是……”

玉竹忽然有点难过，她心念念回宗门，回到师兄师姐之中，可是苏叶呢，虽然没有灵力，可是他一招一式如此凛冽，修为远在她之上，曾经是备受重视的宗门弟子吧。他要回宗门吗？他的宗门知道自己失踪了吗？

苏叶说：“我和你一块走。”

“不过，”苏叶迟疑地说：“我可能需要买衣袍来掩饰自己。”

他在秘洞里也许还能欺骗自己，现在看着一身骨骼的自己，苏叶心里想，我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往南走，没过几日，来到了平安城城外。

“要不要给你买一把剑？”玉竹商量道：“城里应该有铁匠铺。”

“无事。”苏叶垂眼看着手上的桃木：“剑修用剑不在于形，我用桃木就行了。”

玉竹尴尬擦了擦脸，她还没底气说出这句话呢。

“那我进城啦！”玉竹挥手道别：“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玉竹手上还有一些灵石，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白骨，但是她肯定会给苏叶买材质最好的衣袍！

玉竹在街上来回逛，街上热热闹闹的，什么都有卖。小贩吆喝的声音让玉竹倍感亲切，她下意识地回头想和苏叶分享这一刻的感受——在洞里的每一天，玉竹有了新的感悟都会和他分享。然而此刻，苏叶没在身后。

玉竹眨眨眼，说不出现在的心情——因为没有外物遮掩，不好出现在凡人面前，所以她才自告奋勇地到城里买东西，苏叶现在还在城外的林中。

这好像是她和白骨第一次分别，蛮不习惯的。玉竹摇摇头，不再多想，赶紧走进一家店铺。

苏叶应该等得很着急吧。

玉竹也看不大懂衣服和衣服的区别，她随意挑了几件，和老板打招呼：“老板，我要这件，还有这双鞋子、面罩…嗯嗯那个手套也给我捎上，谢谢您。”

采购完成，玉竹脚步轻快地离开城里。

玉竹走到之前的落脚点，但是白骨不在那儿。

他果然很着急！玉竹在附近找了一圈，发现他静静地站在河边，不知在想什么。

玉竹犹豫了一下：“你还好吗？”

苏叶回头，明明双眼空洞，却仿佛有双眼睛在凝视着她。

玉竹晃了晃采买的衣物，“我买了衣裳，试试看吧！”

“你不害怕么？”苏叶轻声道。

“怕什么？”玉竹走到他身边：“我和你朝夕相处多久啦，况且我们都是修士，有什么可怕的。”

“是我狭隘了。”苏叶刚刚看到水面上的自己，百感交集。他接过了衣物，穿好后又拢了拢衣襟，戴上面具和手套，有些不习惯地问：“行吗？”

“好看。”玉竹真心实意道。

天色渐晚，玉竹再次确认方向：“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他们御剑飞行，一路往西，片刻不敢耽误，不出一个月，就到了苍云山。

“这是苍云山。苍云派就建在山上，我们上宗门，都得老老实实爬上去，不可御剑飞行，以前师兄师姐他们爬累了，想偷偷摸摸飞上去，不想山门有阵法，巡逻的长老一下子就发现了，罚师兄师姐抄宗门规矩呢。”玉竹兴致勃勃地介绍。

苏叶左看右看，甚有不解：“苍云山的灵气稀薄，是因为阵法将灵气聚拢在门派中么？”

玉竹从没注意过这点，记忆中的登山路，灵气是稀薄还是浓郁来着？

“等会上去我再问问师父吧，我也不记得了。”玉竹不好意思地说。

“不过，我算了算日子，今天是采集日，这个时间段会有弟子下山采买，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玉竹稍微停下脚步，疑惑道。

“一会再问问吧。”玉竹很快又斗志激昂地往上爬。

苏叶紧随其后。

一个上午过去了，玉竹到了山门，惊讶地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她有些慌了，急急忙忙跑到主殿，那也没人，书阁、食堂……整个苍云派空空如也！

玉竹不可置信，她左思右想，记起来宗门埋藏在潭水下的灵石——那是宗门的老本，师父说剑修还蛮穷的，苍云派是小门派，更是比不上那些大门派。哪天没钱了，潭水下的灵石就能发挥作用。玉竹匆忙跑到小石潭，小石潭水清澈，石潭水草丛丛，颇显宁静。而石潭下，竟不见任何的灵石！

苍云派，居然消失了！

玉竹大惊失色，整个宗门都不见了，是避世了吗？还是搬家了？还是……欠人家钱还不起？玉竹不敢想其他的可能，她来回踱步，最终做了决定：不管宗门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玉竹有些抱歉地看向苏叶，人家和她一起回来的，现在倒好，宗门都没了，如果玉竹要继续奔波，苏叶呢？

苏叶好像看出了玉竹的歉意，他不假思索道：“我陪你。”

 

出门打探消息前，玉竹回了趟家。

她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少小离家到苍云派拜师修炼十余年，后来被困秘境十年。如今回来了，村里的景象还是孩童时期的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玉竹和苏叶走回家里，爹娘正在编织竹笼子，看到玉竹都愣住了，爹迟疑道：“是玉竹吗？”

“阿爹，阿娘。”看到父母白头，玉竹不禁落泪：“你们受累了。”

“真的是玉竹啊！我家玉竹长这么高啦？”玉竹的娘高兴起身：“不哭不哭，我们过得可好了！只是人老啦，白头发长皱纹很正常的。”

“是啊！”玉竹的爹也高兴极了，他看向遮得严严实实的苏叶：“玉竹，这位也是仙君吗？”

“这是我认识的道友，苏叶，他最近受伤了，不能见光，所以……”玉竹非常不好意思地撒谎。

“回来好呀。”玉竹阿爹说话都带笑。

“在家吃顿饭吧？”玉竹阿娘问，眼神满是期待。

“好。”玉竹没说自己早已辟谷，她答应了没多久，爹娘就很开心地到厨房准备。

“不瞒你说，” 看到爹娘在灶台忙碌，玉竹坐在板凳上，神色舒展，眼神眷恋：“我从小胸无大志，同村有几个同龄人去镇上读书，我也不曾离开家求学，一直跟着我爹上山打猎，只是当年凶兽突袭，让我忽然想变得强大，这样子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

“当年，我上山修炼，还想把父母捎上呢。”

苏叶轻声道：“你爹娘不愿意上山吗？”

“嗯，我娘说，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生活在杏花村，不在山上。”玉竹回忆往昔，嘴角带着笑意。

“他们很豁达。”苏叶认真地说。

“是呀。”玉竹赞同，忽然听到娘喊吃饭，她急急地说：“咋办，等会你吃不了饭。”

“没事，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就在院子转转。”苏叶拍拍衣角，很快走出去了。

玉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听到爹娘又喊了两声，赶紧走进屋子里。

玉竹借口苏叶受伤，无法进食凡食，又和他们打听苍云派：“对了，爹，娘，你们有见到我同门的师兄师姐吗？”

玉竹的爹娘面露困惑：“几年前，我们当时想向苍云派的仙君打听你的近况，到了仙长舍，看到下山值守的仙君，只有听雨阁和天剑山庄的仙君了。”

自从解决了突袭杏花村的猛兽，苍云派和附近几个小门派约定，每年轮流派一名弟子值守，以此保护村民。玉竹曾经想过，她学有所成后，自荐下山守护杏花村。

玉竹听到这个消息，面色不是很好。

看来要去听雨阁打听打听了。

 

玉竹又在家多呆了几天，告别了父母，他们又赶到听雨阁去，未曾想，听雨阁的大长老也摇了摇头：“五年前，我阁弟子值守期满，却没有等到苍云派弟子——那一年，本应该轮到苍云派弟子下山护守村民。”

“我们心存疑虑，递交拜山贴，却无人回复，我与天剑山庄的长老便直接前往苍云山，发现苍云山上，一个人也见不到。”

“这……”玉竹没想到，这里也打听不到消息。

“或许，苍云派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紧急避世。这才叫我们寻不到踪影。”大长老摸了摸胡子：“毕竟，几十年前，苍云派掌门花了大价钱，请了法修大能布置护山大阵，就连化神期的大能来了，都不能硬闯苍云山。”

听闻此言，玉竹稍微放心，也许当时真的遇到了什么紧急事情。

“多谢长老告知。”玉竹和苏叶抱拳，下山离去。

“接下来要去哪里打听消息呢？”玉竹忧愁道，她其实算是初出茅庐，当年下山也只去过举行宗门大比的灵秀岛，偌大的修真界，他们要去哪里找方向呢。

“或许，要不要去天心宗？”苏叶不想看玉竹皱眉，便提议道。

“天心宗……这是好主意，不过，我们不是天心宗的弟子，怎么进去呢？”玉竹知道天心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底蕴深厚，大宗门掌握的信息想必比自己更多。

“不瞒你说，”苏叶解释道“当年我师从天心宗。”

玉竹震惊，但是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难怪苏叶的剑法那么好！

“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出发吧！”

 

天心宗在中原，路途遥远，即使御剑飞行，也要一个月，玉竹和苏叶在洛城的布告栏附近商量着要不要找个护送商队的任务赚外快，突然遇到了当年宗门大比结识的道友。

“皓月，当空，白光，白玉！真巧。”玉竹眼尖地看到他们，远远向他们招手。

“玉竹！”皓月欢快地摆摆手，掐了法诀瞬移到他们面前，她一会打量玉竹、一会打量苏叶，声音促狭：“玉竹，这是你的道侣吗？”

这句话一石惊起万层浪，玉竹瞬间红透了脸，拼命摇头：“不是的啦！我们只是道友关系！”

玉竹又看向苏叶，非常紧张地解释：“他们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苏叶点头，声音淡淡：“无事。”

一番寒暄后，“我想打听一件事情……关于我的师门，苍云派的。”玉竹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和盘而出。

“门派消失得干干净净？”听闻此言，当空大吃一惊：“世上竟有此事。”

“苍云派的消息？我们也不清楚。”皓月思索了一番，又道：“不过，我这次下山，也听到师兄师姐他们讲，这几年有两个小门派都消失了，也不像是被人寻仇。”

白光和白玉面面相觑，他们同玉竹一样，来自小门派。

“玉竹，我们正好前往龙虚秘境，你们要不要一块去？”

坦白讲，玉竹对秘境有些阴影。她摇了摇头，把之前秘境遭遇讲给了众人。

“秘境难免危险，你们要多加留意。”玉竹总结道。

“好，”当空从芥子袋取出了几张符箓递给玉竹：“这是我最近炼制的符箓，疾风符和惊雷符，威力不算多强，也许对你们有用。”

威力不算多强——那应该可以把方圆十里劈得寸草不生，玉竹还是很清楚当空的实力，她欣然接受，抱拳道谢。

“当空他们真是好人。” 就此别过后，玉竹感慨道，她看了苏叶一样，忽然发现他兴致不高，一直看着公告栏的任务，沉默不语。

“怎么啦？”玉竹关切地问。

“无事。”苏叶很快回复，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苏叶是个闷葫芦，玉竹心里嘀咕，又琢磨了一番，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要到天心宗，近乡情怯啦？”

等了好久，苏叶“嗯”了一声。

苏叶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听到“道侣”时，他大惊失色，浑身的骨骼都在发烫，可听到玉竹的否认，又迅速冷静下来，他如今一具骷髅，怎么可能和玉竹是道侣……只是看到玉竹神采奕奕地和年轻修士讲话，他心里止不住发闷，哪哪都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好结束对话。

这是为什么呢？苏叶难得迷茫。

苏叶继续看公告栏，忽然说：“你应该和他们一块。”

苏叶讲这话时，骨头都在烦躁，他不知自己为何讲这话，又不知为何心里不舒坦。

“哈？”玉竹不解：“我才从秘境跑出来没几天，又要回秘境不见天日啦？”

“我的意思是，你的身边，应该是和你一样年轻的、神采飞扬的修士。”

苏叶在失落！玉竹很快理解他的情绪作怪，她撕了一块护送商队的任务，递给苏叶：“好呀，我和皓月他们一块，那我也得带上你，皓月他们可不是剑修，我还得跟着你学剑呢！”

“不要担心，我们是朋友呀。”玉竹又从芥子囊摸了一个白色瓷瓶：“我爹说给你的。”

“这是？”

“这是灵酒，我撒谎说你受伤了，我爹说这应该对你有用——灵酒是他受伤时，村里值守师姐给的。”玉竹讪讪地解释：“应该算是谎言换来的礼物吧，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呢。”苏叶想起了前段时间在杏花村，他坐在柿子树头下，听玉竹一家人温温馨馨地讲话，后边是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一阵风来，麦浪滚滚，一些农户在收割麦子，一只肥大的柿子刚好砸到手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季节有这么强烈的触感了——秋天是沉甸甸的、金黄的、喜悦的、收获的季节。

柿子给玉竹吃了，据说很香甜。

那么，秋天还是个香甜的季节。

“我会好好珍惜的。”苏叶接过了瓷瓶，郑重道。

 

玉竹和苏叶跟着商队出发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剑修，自称张灯、张敏。他们一块护送飞舟，正好去往天心宗方向。

玉竹还是第一次见到飞舟，当飞舟缓缓升起时，她眼睛都直了——飞舟之大，可乘坐几百余人，飞舟上刻有复杂的阵法，可保飞舟百年不受损坏，飞舟疾行时，舟身平稳，宛如平地。

玉竹激动地扯着苏叶的袖子讲自己的震撼，另外两个剑修也很激动——他们日常都是御剑飞行，没钱坐飞舟。

“好了好了。”苏叶不禁莞尔，他想到自己第一次坐飞舟时，心里暗暗惊呼，后来就习以为常了，现在受到玉竹感染，他不由得认为，这是好气派的飞舟。

 

离天心宗还有很长一段路途，玉竹百般无赖，和苏叶比划几招后，就想试一试当空给的疾风符，突然发觉周围被一股凌利的气息笼罩，她和苏叶对视一眼，握住剑柄，以剑护身，好些个带着面罩的散修从天而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如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遇到打劫的了！

玉竹没剩多少灵石了，更何况他们在护送商队呢——“谁打劫谁还不一定呢！”玉竹朗声道。

“哼，口气不小。”为首的散修冷笑一声，挥动大刀袭来。玉竹迅速侧身而过，长剑出鞘，苏叶不用言语，连击三剑，就和玉竹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身形如风，以少敌多，逐步摸透对方招数，张灯和张敏紧随其后，顺着对方的力道以力打力，很快把那些散修打得狼狈落地。

她和苏叶相视一笑：“此路是我们开，打劫！”

说是打劫，也不过是给他们一顿教训。玉竹一边把玩战利品——一颗据说有护身效果的核桃，一边心情大好地往前走：“苏叶，你说，我是不是挺厉害的了？”

苏叶声音带着笑意：“再把自身修为提升一些更好。”

飞舟有时候经过大江大河，有时候经过千峰万仞，玉竹他们有时候欣赏美景心旷神怡，有几次也遇到打劫的修士。有次玉竹受伤了，苏叶二话不说就把灵酒给玉竹用上——虽然灵酒没啥用；有次他们没打过，玉竹赶紧用上惊雷符，把几个小山头和飞舟劈焦了，气得商队老板立刻烧了大量灵石让飞舟提速逃跑，还扣了这几个剑修的灵石。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他们和商队分道扬镳，来到天心宗山门。

 

天心宗山门，有条雾气缥缈的问心道，据说，只有真正一心学剑的人，才能毫无阻碍地从问心道走到天心宗。

玉竹问苏叶：“这条路很长吗？”苏叶回忆了一下：“我印象中走几步就到了，应该不长。”

于是，玉竹很有信心地踏上去了，只是，在玉竹眼中，这是一条长长的路，玉竹走了很久，眼前的景象才豁然开朗。

“你等多久啦？”玉竹看到苏叶在石头前坐着，迫不及待跑向他。

“也没多久。”苏叶笑道：“是不是毫无障碍？”玉竹点头，他们走到了守门童子那边，苏叶对守门童子报上自己的姓名。

童子禀报师尊后，很快就请玉竹和苏叶到天心宗内门厅堂，苏叶的师父——天心宗大长老，说：“吾徒苏叶的命灯，在十五年前已经灭了。”

苏叶不言，他用手上的木剑一招一式演示天心宗基础剑法和内门弟子剑法——即使没有灵力，招式变化之间，如疾风骤雨，最后一式，仿佛滔天巨浪的江河，让人不由得荡气回肠。玉竹仿佛看到了一滴水，凝聚成雨，又汇聚成江河。原来在秘境比试的时候，苏叶都收了劲儿的吗？她深深震撼了，心中好像有什么在滋生，这就是苏叶真正的实力吗？

大长老看到苏叶的剑意，沉默半晌：“你果然是苏叶。”“命灯并未熄灭，但常年昏暗无光，当年下山遭遇何事？为师给你的护身剑气居然没有发挥作用。”大长老面容浮现一丝悲痛：“如今你的模样，是否非人？”

苏叶揭下面具，他以白骨的姿态，不悲不喜地讲述了过去的经历——二十年前，苏叶晋升金丹，拥有了本命剑。按照宗门规矩，他要下山历练了。苏叶拜访了赫赫有名的刀修一派，又到南疆巫族游学，随后跟随商队到西域大漠游历，在大荒之地进入了一个秘境，明明是个不知名的秘境，却奇珍异宝皆有，苏叶啧啧称奇，在离开秘境时，发现了秘境的诡异之处——这秘境，人来了却出不去！苏叶召集了修士一同他寻求突破口，没想到有的修士突生心魔，有的修士不愿合作，苏叶只好以一己之力凝聚了所有的灵力劈开秘境，让其他修士先行离开，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被一道力量击中，丧失了意识，等再次醒来，本命剑不翼而飞，而他，已是一具白骨。当时，他已经无法吸纳灵力，即便如此，他依然试图用一根桃木日复一日地劈开秘洞，可终日的失败让他以为就此一生，直到他遇见玉竹。

“我怀疑那是人为的秘境。”苏叶说，他转头看向玉竹：“玉竹师妹当年遇到的秘境，情况和我大体相同。”

玉竹点头，也把自己的经历讲述一遍，她是第一次知道苏叶的过去，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她跌落秘洞时，尚有苏叶作伴，可苏叶当时，孤身一人。

讲完秘境，玉竹又讲述了苍云派消失一事。“这两件事，绝非小事。”天心宗大长老沉声道：“你们在此休息，我会传讯给其他宗门，一同商议，再做打算。”

“另外，吾会即日传讯逍遥谷，你的魂魄应是附身在骨头间，或许，他们有重塑身体之法，你安心静养就好。”

玉竹和苏叶被安排住进了苏叶当年的院子，一边收拾院子，玉竹一边眼睛亮亮地对苏叶说：“太好了苏叶，你肯定可以重塑身体的。”

苏叶摇头：“重塑身体应该只是噱头，如果躯体轻而易举得到修复，那岂不是违背天道？”“不过，刚刚的问心道也是对天心宗弟子的考核，你愿不愿意成为天心宗记名弟子？如此一来，你可以留在天心宗修炼。”

玉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万一苍云派是遇到什么强大的敌人才消失不见，那她当务之急，就得继续修炼，只有修炼，才能进一步变强，如此才有对抗的资本。

于是，玉竹和苏叶就留在了天心宗，苏叶埋头于藏书阁，希望能从古书中找到骷髅修炼的秘法，玉竹每天和天心宗的弟子一块打坐、练剑，尽管天心宗同门试炼机会很多，玉竹仍然雷打不动地跑去找苏叶。

直到第十年，苏叶离开天心宗，前往逍遥谷重塑身体。说是重塑身体，只是粗浅地模仿女娲造人，用灵药捏了一具空壳躯体，造了伪灵脉，再把苏叶的骨骼放置其中——虽然躯体和灵脉都是假的，但是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得出差错，为了降低失败的风险，苏叶来到逍遥谷后，就开始沉睡了。

苏叶一走，又过了十年。玉竹渐渐熟悉了天心宗的一草一木，她和几个天心宗的弟子一起下山，在附近一带接任务，又差不多时候晋升金丹。当玉竹晋升金丹后，经常和玉竹一块下山历练的师弟和玉竹表明心意。

“我明白了。”拒绝别人这件事，玉竹有些不好意思，她很感谢师弟对她的倾慕，只是她心里有人了。玉竹回到院子，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提笔写信——自从苏叶走后，玉竹有很多想和苏叶分享的事情，都写在了信上，再由灵鸽寄往逍遥谷。

玉竹想起了那次遇到皓月，皓月笑眯眯地问：“你们是不是道侣？”或许，皓月早就看出他们的不同了吧。“苏叶，今天还好吗？”玉竹一字一句写道：“等你醒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合上信件，玉竹记起苏叶当年到处游历，她如今金丹，尚能自保，她也能离开天心宗，去往更远的地方。

玉竹没踟躇多久，她向自己的记名师父——天心宗大长老说明去意，大长老没觉得意外，甚至还悠悠说了一句：“苏叶似乎有苏醒的迹象。”玉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她要前往逍遥谷。

玉竹御剑飞行，马不停蹄，半个月就到了逍遥谷。她递上了大长老的手令，很快，她被引荐到逍遥谷三长老面前。

“苏叶是我负责治疗的。”三长老缓缓道：“他如今在后山的院子里，前几日，我们看到他的身体开始有起伏的迹象。”

玉竹大喜，她跟着三长老走到后山的院子，那里有一棵桃树，正开着花。

“这一棵桃树，我总觉得它很熟悉。”玉竹缓声道。

“这是苏叶在沉睡前插下的桃木，他说，这根桃木跟了他几十年，现在他要睡了，它也应该回到土地里。”

原来如此。玉竹不禁走到桃树身边，伸手触碰了一下叶子，感受它的生机勃勃。又走到屋内。

那里躺着一个少年，那是苏叶，又不是苏叶。皮肤白净，模样端正，他身上有玉竹熟悉又思念的味道。看到他，玉竹心里忍不住揪起来。“苏叶，你还好吗？”

玉竹在苏叶的隔壁住了下来，她每日练剑，结交逍遥谷的道友，一边学习认识灵草灵药，一边在他们外出采药时保护他们，等到了晚上，她捧着之前写过的信件，开始一封一封地读给苏叶听，如此又过了几个月，苏叶终于醒了。

苏叶醒来时，玉竹正在院子里练剑，夕阳铺上了一层柔和烂漫的光，她忽然心中有感，转身进了屋内，看到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环视房间。

“苏叶，你醒了。”玉竹喃喃道，她扭头就跑，去喊三长老过来。

苏叶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在几个月前就隐隐约约听到玉竹的声音了。他颇不适应伸手，感受灵气在体内的流动，这毕竟不是真的身体，他的骨骼和皮肉之间，似乎还隔着一层东西，他只是通过骨头，操控身体。

没过一会，三长老就火急火急过来了，他是第一个提出以灵草灵药重塑身体的人，而苏叶是第一个做实验的人，如果重塑身体成功，他或许功德无量。

三长老从各个方面给苏叶做了详细的检查，虽然身体不完美，但是苏叶能暂时借用身体吸纳灵气，重新修炼。

如果苏叶能修炼到元婴甚至化神期，或许他可以通过天雷锻炼身体，真正做到重塑身体。

 

玉竹非常开心，她周围都洋溢着桃子甜香的气息，有不少药修的道友偷偷问玉竹：“你最近修为有提升了吗？还是有什么喜事？”

玉竹只听到后面那一句话——喜事？对哦，她还没亲口说出那件很重要的事情。

玉竹做事果断，她大步走到苏叶的屋子里——苏叶正在打坐。等苏叶睁眼时，就是玉竹很端正地坐着，语气郑重：“苏叶，这些年的际遇，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喜欢你，我们结为道侣吧。”

房间很安静，只有玉竹的声音，苏叶心平气和的身体开始浑身发烫，他甚至听到了骨头作响的声音，甚至灵气也开始横冲直撞的，是沸腾了吗？他不敢多想，握紧拳头又放下。

很久，他苦涩地说：“玉竹，你我殊途。”

“我，毕竟还是骷髅。”

“苏叶！”玉竹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叶：“尚有丹修和妖族公主一见钟情，又有剑修视本命剑为道侣，我们只要相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和你相爱呢？”

“我知道了！”玉竹大声说：“你没有否认，你心里肯定也喜欢我！”

苏叶心潮起伏，他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玉竹笑意盈盈：“苏叶，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如果你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苏叶喜欢玉竹’。”

她目光笃定，忽然动作极快地抱住苏叶：“苏叶……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骷髅。”

她的脸贴上他的脸：“我们相处那么久啦，其实都老夫老妻啦！你承不承认也没关系”

皮肉、骨头、灵脉都纷纷炸开。苏叶绝望地想：完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这天夜里，苏叶做了个梦。

真是奇怪，他已经好多年没做过梦了。梦里，玉竹一身明媚，她站在桃花树下，“苏叶，你喜欢我吗？”

片刻，他的声音响起：“我喜欢你。”

那个在现实说不出口的答案，在梦里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苏叶猛地清醒，他怔怔地想，我喜欢玉竹。

“那暗不见天的秘洞，曾经是我庇护所，没有人知道苏叶最后成为了一具骷髅。”

“可也是那暗不见天的秘洞，让我认识了玉竹。”

原来，我喜欢玉竹。

 

在苏叶重新吐纳灵气时，苍云派消失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线索——和一个被修改的护门阵法相关，原本的护门阵法，被人秘密地改动了几个地方后，会把门派转变为无法逃出的秘境，秘境源源不断地吸引修士过来成为养料。

原本，天心宗等大宗门，认为奇怪的小秘境和门派消失是两件事情，分别探查却没有结果。直到前几年，天心宗一个弟子无意间救了一个重伤的法修，才查出线索。

这位法修原本是家族的天才，被法修大宗——玄徽宗的掌门收为亲传弟子，他在宗门无意间发现一个秘密，宗门的一个师伯，是化神期大能，几十年前渡劫失败，修为骤跌，他生出心魔，迫切地想恢复自身修为，于是捏了几个分身下山，篡改阵法。

玉竹收到消息后，浑身发抖——居然，居然是那个护山大阵害死了师门！

玉竹很快冷静下来，她的目的从来都明确：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苏叶，我要去给师门报仇了，你要不要一起，给自己报仇？”

面前的少女神采飞扬，苏叶笑了一声：“好啊。”

“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