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墓穴爬行者》——罗伯特·布洛克
《墓穴爬行者》
(The Creeper in the Crypt)
罗伯特·A·布洛克
《诡丽幻谭》,1937年7月刊
(Weird Tales, Jul 1937)

译者:南·政
——2022.7.31

在阿卡姆,古旧的山墙如巫师的手指指向天空,叙述着怪异的故事。不过,在阿卡姆,异闻怪事总是久经不息的。每一座腐坏的废墟都有一个故事,雾起时分,每具尸体凝视大海的细小瞳孔都记着一段情形。
在这里,怪诞奇想似乎得以蔓生,滋养着小镇自身干瘪的巫帽,吮吸着干枯墓地的传说,竭尽迷信的黑暗乳汁。
因为阿卡姆曾是一个怪异之地,女巫与巫师,妖精与恶魔的居所。在过去,国王的手下对镇上的巫术进行了清剿。而1818年,新政府再次介入,摧毁了一些较古老的房屋及特别凶险的地穴,连带着掘出了一片最好不要触动的墓地。然后,在1869年,老城街爆发了巨大的移民恐慌,塞勒斯·胡克的腐朽宅邸被恐惧中的异乡人们(foreigners)付之一炬。
从那时起,恐惧就开始了。在万圣节时,“女巫宅邸”以及关系着某些失踪儿童命运的特殊事件引起了他们的共同谈论。
但这不是“联邦调查局”介入的原因。联邦政府通常对超自然故事不感兴趣。是的,直到我把乔·雷格蒂的死通知了当局。这就是他们的来因,我引来了他们。
因为,你看,在乔·雷格蒂死前和死后不久我都和他在一起。我没能见到他的死亡,对此我心怀感激。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我绝不会站在那看着。
这就是我去向政府寻求帮助的原因。他们已经派人来调查了,我希望他们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让他们相信我告诉他们的句句属实。如果他们没找到通道,或者我弄错了暗门,至少我可以让他们看到乔·雷格蒂的尸体。这就足够说服所有人了,我想。
不过,我不能怪他们持怀疑态度。我曾经也自我怀疑,我想乔·雷格蒂和他的团伙也是。但从那以后,我明白了,不去嘲弄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是更为明智的做法。地球上的东西远比在地面行走的人要多——还有一些在地下蠕变爬行的。
我被绑架之前从没听说过乔·雷格蒂。这并不难理解。雷格蒂是个黑帮成员,也是镇上的异乡人(Stranger)。我是最早的定居者之一,安布罗斯·阿博特爵士的后人。
在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正一个人住在巴斯科姆街的家里。画家的生活需要独处。我的直系亲属已经去世,虽然得益于出生的机遇而在社会上地位显赫,但我几乎没有朋友。因此,我很难理解为什么雷格蒂首先选择了我来绑架。但是,他是一个异乡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在镇上待了一个星期,表面上是和另外三个人住在一家旅馆里,后来没有一个人被捕。
但是乔·雷格蒂在我脑海中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因素,直到那天晚上我离开塔尔顿在休厄尔街的家举办的聚会。
这是我去年接受的为数不多的邀请之一。塔尔顿催促过我,因为他是我的老朋友,我照办了。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心理医生布伦特、沃伦上校、以及我大学时代的老朋友哈罗德·高尔和威廉姆斯牧师都在那里。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我离开了,出于选择,打算像往常一样走回家。
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一轮淡漠的月,裹着一层云雾,乘在紫色的天空上。在神秘的月光下,古老的房屋看上去就像银色的宫殿;废弃的宫殿,在这片土地上,除了记忆,一切都已消逝。因为阿卡姆的街道在午夜是毫无掩饰的,所有的一切都笼罩着逝去岁月的古老魅力。
树木扭曲的树梢朝天翘起,如同鬼祟的密谋者,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风在树枝间低语着它的阴谋。这是一个激发我的绝妙想法和异常想象力的夜晚。
我慢慢地、安心地走着,思绪自由而遥远。我从没看见那辆车跟在我后面,也没有看见那个在黑暗中潜伏在前面的人。我漫步走过卡特家门前的那棵大树,然后,毫无征兆地,火球在我的脑袋里炸开了,我一头扎倒,失去知觉,落入了等待着的怀抱。
当我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到了地窖,躺在一张长凳上。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窖——一个古老的地窖。我的视线所及都是石头和蜘蛛网。我身后是我被抬下的楼梯。左边有一个小房间,像个果窖。在石墙的右下方,我隐约看到一个煤堆的轮廓,但并没有火炉。
就在我面前的空地上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一盏油灯和一副单人纸牌。椅子上也坐着两个人。绑架我的人。
其中一个长着(猪般)粗脖子的红脸大汉正在说话。
“是的,雷格蒂。我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我们照你说的,从房子出来后跟上他,在树前抓住他。马上到这儿来——谁也没看见。”
“斯利姆和那个希腊人在哪儿?”正在玩纸牌的人抬起头来问道。他又矮又瘦,面色蜡黄。他的头发乌黑,皮肤黝黑。意大利人,我敢肯定。可能是头目。当然,我意识到我被绑架了。在哪里,抓我的人是谁,我说不清楚。我那抽痛的脑袋清醒了,足够理智不去咆哮或制造麻烦。这些人不是本地人——穿着这些衣服的人——以及那个肤黑男人的外套口袋里有一个不祥的鼓包。我决定接着装昏,等待事态发展。
那个长着猪脖子的人在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让斯利姆和希腊人开车回酒店,”他说。“就像你说的,boss。”
“干得好,波兰人。”另一个人点着一支雪茄说。
“我为你尽力了,乔·雷格蒂。”大个子用他那蹩脚的方言说。
“是的,当然。我知道,”黑皮肤的雷格蒂回答。“只要再坚持坚持,我们就万事俱备了,明白吗?等我再抓几只,我们就能大赚一笔了。当地的警察都是些老油条,只要再打听到一些这类旧家族的消息,我们就可以经常收钱了。”
“请赦免我吧,”我说
“哦,醒了,嗯?”这个瘦削的意大利人没有离开桌子“很高兴能听到这话,抱歉让孩子们这样粗暴,先生。静坐等待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我回讽道“你知道,我不习惯被绑架。”
“好吧,让我来处理。”乔·雷格蒂说“我来教教你。”
“多谢,”我反驳道“你已经这么做过了。”我指那些捆住我手脚的人。
“幽默感,嗯?好吧,希望你的朋友们受到我写的这封信后能把钱带来,否则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会那么有趣了。”
“接下来呢?”我说,迫切地希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给我一个机会。
“你很快就会看到的。”这男人宣告着“首先,今晚剩下的时间,我要和你一起坐在这里。”
波兰人的脸变白了。
“不,boss,”他恳求道。“你不能待在下面。”
“为什么不呢?雷格蒂厉声问道。“你怎么啦,波兰人面对我胆怯啦,嗯?”
“我没有,”他抱怨道。“但是你知道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boss——他们发现托尼·菲利波的腿躺在地板上,没有身体。”
“别再讲睡前故事了,”雷格蒂轻声笑着说。“你们这些乡巴佬真让我恶心。”
“可这是真的,老板。他们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托尼·菲利波了——只能在地窖的地板上找到他的一条腿。他——他的帮派走那么快的原因,他们也不想死。”
“你什么意思,死?”雷格蒂不耐烦地咆哮道。
波兰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声音随着地窖的黑暗变得低沉,变成缄默的低语;一种阴影世界中的影音(shadow voice)。
“大——大家都这么说,boss。那——那屋子被施了巫术——似乎闹鬼,大概。没——没人让托尼·菲利波在那——伙计,他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可是有一天晚上,他独自坐在这,有什么东西从地里钻出来,把他吞了下去,只剩下一条腿。”
“你特么能闭嘴吗?”雷格蒂打断了他。“这是一派胡言。有个聪明的家伙盯上了菲利波,把尸体处理掉了,只留下一条腿来吓跑其他的帮派。你是想告诉我他是被鬼杀死的吗,蠢货?”
“是的,当然。”波兰人坚持说。“没人杀了托尼。反正不像你说的。找到腿了,确实,但地板上到处都是血,还有小块的皮肤。没人能像这样杀人,只——只有鬼魂。吸血鬼,也有可能。”
“疯了!”雷格蒂轻蔑地咬着雪茄。
“或许吧。可是你看——这里有血。”波兰人用粗短的手指着左边的地板和地窖的墙壁。雷格蒂凝视着它。
那儿是血,没错——大量的斑斑血迹,溅得地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就像疯狂画手调色盘上的颜料。
“没人能像——像这样奇怪地砍杀,”波兰人喃喃道“就算是斧子也弄不了这么乱。你知道那些伙计们是怎么说菲利波的腿的吗——全是牙印。”
“对,”雷格蒂若有所思地说。“事情发生后,他的同伙很快就离开了这里。没有试图隐藏尸体,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皱起了眉头。“但这并不能证明幽灵或吸血鬼的说法不是胡说八道。你最近看了太多无用的杂志了,波兰人。”
他笑了。
“那铁门呢?”波兰人指责地嘟囔道,他那的红脸涨得更红。“那堆煤后面的铁门呢?”你知道布莱克·吉姆家的人是怎么说地窖里有铁门的房子的。”
“当然。”雷格蒂的脸色变得阴沉。
“Boss,你还没看过门后呢,”那人接着说。“也许你还能在门后找到什么东西呢,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从——从门里出来捉走了菲利波;又——又藏匿回了门里。警察来的时候也没找到门。只找到了腿,还有血,然后离开了屋子。但伙计们知道。他们告诉我很多关于地窖里有铁门的房子的事;说这地方以前是女巫的居所。它通向屋后的山丘;公墓,或许吧。或许这就是长久以来这里无人居住的原因——害怕藏在门那边的东西;出来杀了托尼·菲利波的东西。我知道这栋房子的地窖里有铁门,没错。”
我也知道房子的事。所以这就是我在的地方!在平格街的钱伯斯旧屋里!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从老人们那里听过很多故事,关于一个叫以西结·钱伯斯(Ezekiel Chambers)的老人,他的巫师把戏在殖民时代给他留下了臭名昭著的名声。我知道另一个屋主乔纳森·达克,就在1818年那可怕的日子之前,他曾因走私而受审,据说他在房子后面的山丘上的古老墓地里从事过令人发指的盗墓行为。
现在,关于那座地窖里带铁门的破房子,流传着许多奇怪的谣言——尤其是关于那扇门,据说它被达克当做通道,处理掉偷回来的尸体。甚至有人说,当达克受审的时候,这扇门从来没有打开过,因为他骇人听闻地声称,锁门的钥匙在门的内侧。达克在监狱里的审判中死去了,他胡言乱语地亵渎神灵,谁也不敢相信;山丘上古老的墓地下藏着什么可怕的暗示;关于女巫时代用来进行亵渎仪式的隧道,洞穴和秘窖。他还谈到了地窖里的居住者,以及当巫师用适当的咒语和祭品召唤时,地窖里有时会来的来访者。还有更多——不过,达克相当疯狂。至少,每个人都认为这样做更好。
旧的传说死去。这所房子多年来无人居住,直到大多数人都忘记了它被遗弃的原因,只把它空置的原因归结为年久。今天的公众完全不知道这些传说。只有老人们记得——当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那些老人们把他们的故事悄悄告诉我。
原来这就是我被带到的黑暗之屋!这就是我们讨论的那些故事的地窖!我从雷格蒂和迷信的波兰人之间的谈话中得知,最近有另一帮匪徒把这里当作藏身之处,直到他们的头目死去;事实上,我甚至依稀记得一些报纸上关于托尼·菲利波被谋杀的报道。
现在雷格蒂从纽约来到这里,把它当作基地。
他的巧妙计划,显然是来到一个新英格兰的老城镇,绑架当地的绅士,以换取赎金;然后把他们藏在一间废弃的老房子里,很方便地利用迷信的保护。我想在我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那个人聪明狡猾,足以让他逃脱惩罚。
在波兰人和他的头目的争论中,这些想法闪过我的脑海。但他们的争吵突然停止了。
“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波兰人说。“如果你只呆一个晚上,他就不会来了。托尼·菲利波会留下的。”
“闭嘴,你这蠢货。昨晚开工前,我们不是也在这里过夜吗?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当然。我知道。但我们要待在楼上,而不是地窖。为什么不让伙计们留在楼上呢?”
“因为我们不能冒被发现的风险。”雷格蒂不耐烦地厉声说。“好了,别唠叨了。”
他转向我。
“听着,你。我现在就把这家伙送出去,带着勒索信,去你聚会上的朋友那里。你要做的就是闭上嘴,坐好。不过,只要有什么怪事发生,你就完蛋了,明白吗?”
我保持沉默。
“把他带进去,波兰人,把他绑起来。”雷格蒂指了指楼梯旁边的一个果窖。
波兰人还在嘟囔着,拖着我穿过地板进了房间。他点了一支蜡烛,在墙上布满灰尘蛛网的架子上投下奇怪的阴影。一罐罐的蜜饯仍然原封不动地保存着,也许储存着一百年前的产物。破碎的坛子仍散落在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我环顾四周,波兰人把我扔到摇摇晃晃的木板旁的一把椅子上,然后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把我牢牢地绑在木板上。我没有再被堵上嘴巴或蒙上眼睛,尽管我周围令人窒息的空气很好地替代了这两种情况。
他关上门离开了我。我独自一人处在烛光下的寂静中。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结果听到雷格蒂把他的爪牙打发了一晚上,显然是要把勒索信送到相关人员那去。他,雷格蒂,会据守后方。
“路上别碰到鬼。”当大个子波兰人吃力地爬上楼梯时,他在同伴身后喊道。
外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是他唯一的回应。从随后的安静中,我判断雷格蒂又回到他的单人纸牌游戏中去了。
与此同时,我四处寻找逃脱的办法。我终于找到了它,就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破碎瓶子的——玻璃边缘切断我的束缚!
我有意地把椅子往桌边挪了挪。如果我能拿到那块玻璃碎片....
当我移动时,我再次竖起耳朵,确保椅子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不会被在外面等着的雷格蒂听到。当我挪到桌子旁时,椅子没发出一点声,我松了口气,操纵着被绑住的手,直到它们牢牢地抓住了一块玻璃。然后我开始用它去摩擦捆住它们的绳子的边缘。
这是一项缓慢的工作。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几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阵低沉的鼾声。雷格蒂在他的牌上睡着了。很好!现在,如果我能让我的手腕自由活动,再动动我的脚,我就能成功了。
我的右手终于松开了,虽然我的手腕被混合着血的汗水沾湿。从后面切割并不是一项能精确计算的工作。我很快地完成了左边,然后揉了揉肿胀的手指,弯下腰去锯腿上的绳子。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那是生锈的铰链发出的摩擦声。任何一生住在老房子里的人都能认出的独特,可怕的铿锵声。生锈的铰链在远处的地窖里发出刺耳的声音……从铁门上?煤块间传来一阵窸窣声……铁门被煤堆遮住了。菲利波只在这呆了一晚,他们只找到了他的腿。
乔纳森·达克,他临终前的胡言乱语。门从另一边锁上了。通往墓地的隧道。是什么潜伏在古老而隐秘的墓地里,然后从地窖里爬出来享用欢宴?
一声尖叫从我的喉咙里挤出,但我哽住了。雷格蒂还在打鼾。不管外面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能把他吵醒,这样就失去了逃跑的唯一机会。相反,我最好快点,把腿松开。我狂热地工作着,但我的耳朵对事态的发展保持着警觉。
它们来了。煤堆里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我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也许是老鼠在活动。
片刻之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再次听到煤块发出的咔嚓声,只要能盖过这新的声音就好了。有什么东西爬过了地窖的地板;好像在用手或膝盖爬行;长着长指甲或爪子。有什么东西咯咯地叫着穿过漆黑的地窖;带着喘息和一种野蛮的、令人作呕的笑声,就像瘟疫缠身的尸体,临死时喉咙里发出的格格声。
啊,它爬得多么隐密——多么缓慢、谨慎、邪恶!我能听到它在阴影中悄悄潜行,我的手指飞快地工作着,尽管我的大脑已经麻木了。
坟墓和巫师房子之间的通路——老妇人说的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西。
雷格蒂在打鼾。
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在洞穴里等候着,可以被适当的咒语——或者看到猎物——唤醒?
爬行。
然后……
雷格蒂醒了,我听到了他的尖叫,一声。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或拔枪。有什么魔鬼似的东西在地板上疾窜,好像一只巨鼠弄出的声响。然后是撕扯皮肉的微弱声音,接着突然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嚎叫,在我疲惫的大脑中唤起了噩梦般的恐怖世界。
嚎叫声中传来了一连串低沉的、几乎是动物的呻吟声和痛苦的意大利语,还有求饶的哭声、祈祷声和诅咒声。
爪子陷进肉里不会发出声音,黄色的尖牙在磨碎骨头之前是无声的……
我的左腿自由了,然后是右腿。现在我把腰上的绳子割断了。如果它进来了呢?
他们的叫声停止了,但寂静因恐惧而显得难以忍受。
有些宴会可没有祝酒干杯……
现在,又一次的呻吟。我的脊梁打着寒噤。围绕着我的阴影都在笑,因为外面还像过去一样狂欢。狂欢,还有一种东西在呻吟,呻吟,呻吟。
然后我放松了。当呻吟声在黑暗中消失时,我剪断了把我绑在椅子上的最后几根绳子……
我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另一个房间里仍然有我不喜欢的声音。这声音使我的灵魂枯萎,使我的理智屈服于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我听到地板上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尖叫声停止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糟糕的声音——汩汩声——好像有人或什么东西正在从骨头里吮吸骨髓。还有可怕的咔哒声;巨大牙齿的进食声……
是的,我等待着;等到嘎吱嘎吱声仁慈地停止了,再等到沙沙声滑回地窖,消失了。当我听到远处生锈的铁门摩擦发出的铿锵声时,我感到安全了。
就在这时,我终于离开了;穿过现在空无一人的地窖,爬上楼梯,穿过无人看守的门,进入月光之夜下银色的安全地带。能再次看到街灯,听到远处电车的轰隆声,真是太好了。出租车把我送到了分局,我讲完我的故事后,警察做了剩下的事。
我讲了我的故事,但没有提到向着山坡的那扇铁门。我留着给那些蠢男人听。现在他们可以做他们想做的,因为我在遥远的地方。但我不想让任何人在我留在城里的时候,紧盯着那扇门,因为即使现在我也不敢说那扇门后面可能藏着什么。山坡通向墓地,墓地通向下面更远的地方。在古时候,在墓穴、隧道和巫师的房子之间有一条奇怪的通线;不仅限于人……
我对这一切也很乐观。不仅因为菲利波一伙的失踪,或者那些异乡人疯狂的流言蜚语;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更具体更可怕的证据。
这是一个即使在今天我也不想谈论的证据——一个警察知道的证据,但幸运的是,它被从报纸上的悲剧报道中剔除了。
人们在那扇铁门后会发现什么,我不敢说,但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以前只发现了菲利波的腿。在我离开房子之前,我没有看那扇铁门,但当我走到楼梯的时候,我确实看到地窖里还有别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疯狂地跑上台阶的原因,这就是我去政府的原因,这就是我永远不想回到女巫出没、被诅咒的阿卡姆的原因。我找到了证据。
因为我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乔·雷格蒂坐在地窖桌子旁他的椅子上。灯是开着的,我敢肯定我没发现脚印。我很高兴。但我看到乔·雷格蒂坐在他的椅子上,然后我知道了尖叫声,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吞咽声(padding sound)的含义。
乔·雷格蒂坐在地窖灯光下的椅子上,赤裸的身躯被巨大而非人的牙齿咬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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