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花开雪融（十五）
15、
“爹你找我。”花无谢带着傅红雪刚回花府，便被他爹的贴身侍卫堵了个正着，告诉他老爷有要事要他过去相商。他只能先让傅红雪回院子，自己则随着小厮到了书房。
“你看看吧。”在花正坤的示意下，花满天将手中的一个纸条递给他，神情严肃，“他这话颇有深意，十有八九是知道了什么。”
“以他司马家的脾性，这件事情肯定是要通到那里的，”花满天将手拱了一下，以示尊重，眉头皱了起来。
“那可不，”花飞扬撇了撇嘴，一向外露出来的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见了踪迹，脸上只留下一片讥诮。“毕竟，论起揣摩上意来，谁也比不上他们。”
眼底划过一丝精芒，花无谢点了点头，“很好，”将手中的纸条递到一旁烛火上，随着一股青烟腾起，化为了灰烬。“他既然想瞧，那便好好瞧瞧吧。”
“他们不过就是想投其所好，让官家能拿到把柄，取了我花家的军权。”花无谢冷笑，“且不说，我能不能如了他们的意，即便取走军权，难不成我花家几代人在军中的经营，还敌不过一枚小小的符印不成？”只要不是他们想反，任是谁也无法取代花家在军中的威望。
“那些都先不必理会，后天就初一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花正坤看着已胸中成竹的花无谢。二儿子的那个怪病一直都是他们全家人的心病，虽说傅红雪的到来似乎成了他最好的“药”，但，他并不能时刻都陪在花无谢的身边吧。若是官家宣花无谢初一进宫，又该如何？
似是看出了花正坤的担心，花无谢笑得坦荡，“父亲放心，正月初一早已罢朝休沐，他若想试探我，不外乎是以宫宴的形式或者更大胆一些，以探望老祖宗的名义亲自来府上，但不论哪一点，红雪都会在我身边。”
“若他非要单独见你呢？”一想到自己都因为这个皇帝搞得成了“非自由身”花飞扬就不痛快。
“放心，”花无谢冷笑，“他胆子没那么大。”之前的那次陛见他就看出来了，这位新帝，可真的就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他可以带人，别忘了，顾廷烨是他的人。”花满天毕竟年长几岁，所思所想也更多一些，“他是武将出身，若是他以‘以武会友’为名硬要与你比武又当如何？”
“还有闵衍，”花无谢眼睛微眯，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说这是他的一劫，只要过去了，便可一下收拾两拨人。“那药我也会备着。而且，我觉得，若是雪儿在侧，那药的剂量我都可以减少了。”
“老爷，”侍卫进门，垂手道，“司马健进宫没多久，官家便宣了宁远侯顾廷烨进宫。”
“知道了。”花正坤摆手，侍卫安静地退了出去，一时间，书房里一片安静。
“挺好，”花无谢笑着打破沉默，“既如此，那便让我好好会会这位新上任的宁远侯吧。”新账旧账一次算好，他花无谢，向来是小气又护短的人。
“老爷，宫里来旨了。”
“听石头说侯爷自打从宫里回来就自己坐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了，大娘子也不过去看看么？”小桃一边帮盛明兰换衣服一边道。
盛明兰停下卸钗环的手，“一直都没有出来么？什么时辰回来的？”今天本来顾延烨应该陪她一起回盛府的，却不成想，在他们刚到盛府的时候，顾延烨就被宣旨的太监带走了，说是皇帝要叫他进宫议事，这一议，就议到她从盛府回来还没见人。
“说是中午就回来了，都没叫午膳，就一直在书房待着。”
顾廷烨知道皇帝看重他，因为他付出了，但他也知道，皇帝的看重，除了当初自己的付出以外，更重要的，是如同大哥说的那样，皇帝更看重的，是他顾家在军中的地位。可不管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顾廷烨在这新朝，算是站稳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入宫，皇帝居然让他……“若此事为真，朕便可以此为由，削弱花家军权，那些人便可放入你与赵将军的军中。”呵，花家的军权若真这么好削，还轮得到他削么？且不说那位太长公主的余威仍在，便是花家几代人在军中朝内的经营，便是他顾家也比不上。还记得他大哥那日最后便是叮嘱他，即便在新朝得了势，也要小心几大世家，其中之一便是花家。“我顾家虽在军中经营多年，但仍无法与花家相提并论，说得难听些，顾家也不过是花家帐下的一员。你便再张狂也要注意分寸，不要让自己好不容易搏来的功名再没头没脑的丢了。”
只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他的一切都来自今上，所以，哪怕再难，也只能捏着鼻子领下了。只怕初一一过，他不论是输是赢，都要狠狠得罪花家了。
“怎么不点灯？”随着这个声音，书房被烛光照亮，顾廷烨才发现，天已经大黑了。
“你回来了。”搓了搓脸，挂上笑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是他费尽心思才娶来的。看着她娟秀的面容，他的心平静了不少。“想事情出神，便忘了。”
“可是什么为难事？”盛明兰问道，“不过再为难也先用了饭再想吧，不然，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今天官家宣你入宫，是有什么难事么？”用过晚膳，盛明兰小心翼翼地问了起来。
“他要我初一带你入宫参加宫宴，”顿了顿，“并与花无谢比武。”
“可有说为什么比武？”若只是单纯的入宫参加宫宴和比武，顾廷烨断不会为难的几乎枯坐书房近一天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下。
顾廷烨想起白日里司马建那言之凿凿的样子，他虽是宁远侯府的二少爷，当年却因为母亲的出身和自己与父亲的日渐疏远，并未与京中真正的权贵有多少来往，因此，花家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多少。只知道花家的三个儿子都习得一身好武艺，并随着花老将军驻守边疆。这次的兖王事件，若非花家人不在京中，也没有他顾廷烨什么事了。
只是，花无谢，当真有那种病么？若真有，那在军中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要知道，驻守边疆，可是会经常与外敌对阵的，人家打过来又不会挑日子。那么花无谢的军功可能有假么？以他对花正坤的了解，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但司马建又说的那么笃定……算了，不想了，初一的时候一试便知。
“太后，那边的消息。”老内侍凑到太后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说完又垂手站在了一旁。
“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么？”保养得当的手猛地捏紧了帕子。
“老奴曾听过，”老内侍瞧瞧抬眼看了一下站在太后身边一个老嬷嬷，他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太后身边的人肯定是能听到的。此时，她的脸色已经煞白了。内侍心下叹气，“司马家的少爷与陈嬷嬷的侄儿来往甚密。”
“太后！”那边陈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听到老内侍与太后讲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开始敲鼓了，自己说过的话当然记得，虽然那时她已经半醉，但还没到什么都忘了的地步。她明明，明明叮嘱过那死小子绝对不可以外传的！
看着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人，刘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解决吧，总之，这件事，只能到你这里结束了。”
“太后，我兄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求您给他一条生路。”陈嬷嬷磕头如捣蒜没两下，额头就已经流出血来，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哀求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我答应你，我不会动他。”在陈嬷嬷血流满面的时候，太后终于开口了。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得到了太后的应允，陈嬷嬷放心地离去了。
陈嬷嬷离去后，室内一片安静，半晌，刘太后叹了口气，看向老内侍，“她好歹也跟了我一辈子，你去送送她吧，给她个体面。”老内侍领命而去，偌大的宫殿中，只留了她一个人。她看着自己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心中默默冷笑，“我不动他，但皇帝那边，我就没法保证了。”敢拿主子的秘密去交换好处的东西，终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过了一会儿，老内侍低着头回来了，腰更弯了，“娘娘，她走了，很快。”
“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吧，银子多少没关系。”
“娘娘慈悲。”
“悄悄的，找个人，给花家通个气。”
“是。”
老内侍又离开了，刘太后看着手中的帕子出神。她厌恶花家，尤其是当年那个来自花家的女人，但可悲的是，作为一个母家早已落没的人，她现在却必须倚仗花家。
新帝上位，位子还没坐稳，就已经流露出要将他亲爹追封的意思，完全忘记了自己过寄的身份。呵，若他爹成了皇帝，那他娘不还要压自己一头？凭什么？先帝若是知道自己千挑万选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想必泉下难安。最可笑的是，那些相公们居然还支持他！完全忘了先帝在世时一个个表忠心的狗模样！
呵，想动花家，花家若是这么好动，还轮得到他？她就做这观虎斗的闲人便好，顺便想想，若再换一个新帝，谁家的孩子比较合适吧。嗯……还是要年纪小一点的好。听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