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素/ansy】相互依靠的迷子
秋日的夕阳映红了天际，为车水马龙的街道带来迷幻的滤镜。背着乐器的少女们在Live House前相互道别，纷纷踏上了回家的电车。
“这是你第几次到我家来了呢？感觉你已经习惯了，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来看了呢。”
素世如平时一样打开公寓的大门，没有因为客人的来访而表现得客气。倒不如说，跟过来的这位“客人”，其实也是长崎家的常客了。
“真过分呐，Soyorin。今天我过来可是为了之后Live的新衣服耶，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好吧。”
爱音跟在素世的后面进了屋。她熟练地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在自己最喜欢也最熟悉的地方坐了下来。窗外的斜阳照进屋内，打在了爱音的脸上，金光闪闪，又如圣洁。
“那之前都是什么原因？”
“唔……新曲子的演出，新的效果器，新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其实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会呢，我是来问Soyorin的意见的！乐奈也不会告诉我这些，Rikki是鼓手，Tomorin也没有乐器，所以只能来问Soyorin咯。”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唉，你总是这样，不好好听人说话呢。”
升起热气的红茶被端上小桌，杯中泛起的涟漪碰撞到杯壁，一层一层呼应着彼此。
“Soyorin真的很喜欢红茶唉。”
爱音端起茶杯，让热气掠过自己的鼻尖，让香气在自己身体里流淌。
“之前问你想要喝什么，你也只说随便。那我只能用家里有的东西来招待你了。”
坐在另一边的素世叹了口气。面对眼前这个——该说是天然？还是顽固的女孩，其实她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会给Soyorin带来麻烦的吧。在自己家里放一些不常用的东西，看到之后会很头疼的对吧。”
“你老是来我家里，那些东西很快就会被你消耗掉的，所以不用担心。”
“是这样吗？那我……”
“不说这个了，今天不是为了之后的演出服才来的吗？这是你自己说的。”
如果让爱音继续刚刚的话题，那她绝对会滔滔不绝停不下来。所以素世很快就把话题带走了。
“嘛，也是呢。不过我得先找找素材。”
爱音打开了手机的浏览器和时尚APP，准备开始自己的搜查工作。
“那我就在一边等吧。你要是没办法做决定再和我说。”
“唉？Soyorin不一起看吗？”
“反正你最后都要问我，而且在那之前我的建议你都不会去听，干脆就这样吧。”
“真伤人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没有多久，因为窗外的夕阳还有金色的余晖。只是爱音觉得过去了很久，因为偌大的公寓里只有指针走动的“嗒嗒”声，还有自己手指敲击屏幕的“啪嗒”声。
是了，素世没有说话。她安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看向何处，连茶杯和茶碟接触都没发出声音。
素世在想事情，爱音是这么判断的。
是因为接下来的Live吗？因为要去面对Ave Mujica，那个和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乐队。
爱音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考这些事情就让她没有心情专心在演出服的设计上了。
“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我自己的事情吧。”
“啊？唉？”
没有想到，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素世自己。她转过头看向爱音，脸上的表情让爱音吃了一惊。
像是鼓足了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打算说出来的样子。
“你之前也说过，这个家里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只是很大而已。”
“我……的确是这么说过。”
那是爱音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发出的感叹。
素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悲伤的眼神扫过爱音的面孔，似乎不敢直视她。
“我当时说，我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实际上，这里只有我和母亲。”
“只有的意思是……？”
“我现在是单亲家庭，姓氏也是跟着母亲的。”
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表达，但也足够。
“是这样啊……”
爱音见过几次素世的母亲，但从来没在这个家里见过男性的身影。爱音的脑子里有过无数的猜测，但没想到她最不想相信的那一个才是现实。
“以前像这样的公寓，我也只能在路上抬头仰望。但是母亲拼了命地工作，才让我们住进了这里，让我去了月之森。”
“所以Soyorin的妈妈才那么不常见吗……”
原来，是这样的母亲啊。真是伟大的人呢。
“但是，因为母亲在工作上太过拼命，日常生活上完全是一个废人。所以，家中的一切，包括母亲她自己，都是由我来照顾打理。”
说到这里，素世不禁苦笑了一声。
“有时候我在想，到底谁才是母亲，谁才是女儿呢。”
爱音环顾着豪华的公寓套间。虽然依然是缺少生活的气息，但整个屋子都被打理地有条不紊。每一个物件都摆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所有的所有都是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所以Soyorin才那么会照顾别人啊。之前乐奈和我说过，觉得Soyorin很像乐团的妈妈，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可不太喜欢这样的说法啊……”
素世捋了捋发梢，神情依然那般沉重和落寞。
“我不怪我的母亲，因为是她给了我现在的生活。但一直持续下去，我真的觉得很累。明明应该是我躺在她的膝盖上撒娇，却不知道为什么角色互换。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直到……”
素世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一刻也全部消散。
“直到……Crychic？”
爱音小心翼翼地接话。因为她不知道，作为局外人的自己，是否有资格在素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素世点了点头：“是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Crychic，因为是那里给了我新的生活。我在那里找到了归属感，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我……”
她用余光瞥了瞥爱音，似乎非常介意着什么。
“没关系啦，我只想听Soyorin和我说说心里话。我们大家在一起已经一年啦，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事情了。”
爱音挥了挥手，因为时间可以抹去很多事情。
但并不是所有。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困在过去。Crychic为什么没能继续下去，其实我现在还是非常在意。最开始，我其实并不能理解大家的想法。只是想着【啊，这样下去就可以了吧】所以才继续下去。那个时候，我连小灯的歌词都不明白。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搞清楚这些事情，才终于明白Crychic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长崎素世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于这个世界。
爱音看向了摆放在客厅角落的旧贝斯，还有挂在衣架上属于MyGO的那套演出服。都被精心打理，完美无瑕。
大概半年前，素世突然换了新的贝斯。当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素世自己却说以前的贝斯用久了想要换新的。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她只是又一次迷失了。
“现在的Soyorin还想回到过去吗？”
就像她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一样，爱音在夕阳最后的光辉之中看着素世的脸颊。
“突然问我这个……”
“实话实说啦。”
“在你面前说这些，感觉有些……对不起。因为我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我都说啦，过去很久了。MyGO的大家在一起也已经一年了，不是很开心吗？说实话哦，就像Soyorin以前说的那样，我也是带着爱慕虚荣的态度才来组乐队的。但是呢，MyGO的大家帮助了我，拯救了我，给我受伤的心灵贴上了创口贴。我很喜欢待在这里哦，所以我也想知道Soyorin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素世看着桌上的红茶，茶水里倒影出来的是自己的面孔。她在审视自己，她在直面自己。
“我……如果说我完全忘记Crychic那肯定是骗人的。是那段经历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我。即使有悲伤，有争吵，但那也是我人生里第一次愿意开怀大笑的时光。不过，就像你说的一样。现在的MyGo，才是我的归属。所以，回到过去什么的，也只是我对自己的嘲笑而已。”
“真是的——Soyorin真是不坦率，不能这么说啦。”
“唉？”
素世停下了玩弄自己的手指，回家之后第一次正面对上爱音的视线。
“不管是Crychic也好，MyGO也好，这都是Soyorin存在过的地方哦。Crychic是过去，MyGO是现在。它们一起才是Soyorin哦。所以不要说嘲笑自己什么的，而是要去接受它呢。”
“爱音（Anon）……”
“不用担心啦！”爱音灿烂的笑容给了素世温暖的治愈。“大家不都约好了吗？要组一辈子的乐队。虽然一辈子很漫长，但一点一点累计起来的一个又一个瞬间，说不定就会变成一辈子，对吧？就算是平凡的日常，说不定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就算又迷失了那也没关系，因为大家都在这里，一边迷失一边前进就好啦。如果有谁觉得累了，走不动了，那我就会成为她的依靠，帮助她继续走下去。因为，大家都会这么做的，对吧？”
素世不由得笑了出来，因为爱音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让人忍俊不禁。
“怎么啦……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样认真真的很少见所以……”
“唉？Soyorin小心眼——”
爱音也跟着素世一起笑了出来。是的，这就是她们所追求的，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每一天。即使大家失去了方向，只要互相搀扶着就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我说呢……爱音（Ano）。”
“嗯？怎么了吗？Soyorin？”
“能……让我靠在你的身边吗？”
“唉？怎么……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说要成为大家的依靠呢。”
“我是这么说的啦，但是……啊，真是的，Soyorin！”
但是爱音并不讨厌这样，不如说她也松了口气。因为一直紧绷着自己的素世，这个时候终于愿意放下了。爱音拍了拍身边的沙发，为素世留出了位置。
“谢谢你，爱音（Ano）。”
“不用谢我啦，因为我们都是迷路的孩子（Mygo）呢。”
倚靠在爱音的肩膀上，素世感受到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安心。很温暖，很放松。所以她在温热之中，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境。
爱音不知道素世做了什么梦——这不重要，因为她看上去很快乐。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可以了。
夕阳躲进了地平线之下，最后的光辉拂过倚靠在一起的女孩们。爱音轻轻端起茶杯，喝下了最后一口红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