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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益王朝统治下的伊朗——由鲁肯、阿杜德父子缔造的白益王朝盛世(中)

2022-01-12 21:16 作者:数学九十分  | 我要投稿

节选翻译自《剑桥伊朗史4》第七章——Iran under the Buyids,Heribert Busse ,Ⅱ,The Buyids at the height of their power——Rukn al-Daula and 'Adud al-Daula

久违的更新

很长,分成上中下

鲁肯·道莱和阿杜德的这场和解基本不会是他随性而为才做出的决定,不过却是对未来历史的错误估计。早在949年他继承总埃米尔职位时,他便制定了第一个(继承方面的)解决方案,当时巴格达的情况和此时(976)迥然不同;但这段时间里伊兹·道莱已经充分证明了自身能力平庸、不堪大用;巴格达的维齐尔亦无如穆海莱比这般忠贞不渝、鞠躬尽瘁之能臣;鲁肯·道莱之所以仍在原则上坚持949年为伊拉克白益制定的继承方案,要么是对美索不达米亚内外的政治局势了解不够,要么仅是年老固执的毛病。当然,这两个情况都是切实存在的,但是都没有鲁肯的维齐尔、子承父业的阿布·法特赫·伊本·阿米德【即小阿米德】(对阿杜德)阳奉阴违这个关键因素来的重要。974年,他被鲁肯派去协助阿杜德·道莱前往伊拉克平定反白益王朝的叛乱,就在那里他玩起了两面手法:一方面,他作为阿杜德·道莱报捷的使者赶回雷伊,其任务是说服鲁肯·道莱同意废黜伊兹·道莱;另一方面,他和伊兹·道莱、哈里发都建立了密切的联系,甚至还抱着直接润往巴格达当一辈子的维齐尔。在雷伊,他成功促成了主公鲁肯与少主阿杜德的和解;同时,也正是他的努力才使得伊拉克白益在976年和解中保持了独立地位【虽然没过几天就被灭了】这符合了伊拉克白益的愿望和鲁肯·道莱的传统政策。当然,鲁肯·道莱死后,小阿米德迅速被罢免与谋杀,这是可以预见、几乎不能避免的结果。阿杜德正在实施一项新的帝国政策,需要得新臣子去执行。

鲁肯·道莱的去世意味着掌控巴格达再无阻力。[1]在新任总埃米尔阿杜德·道莱厉兵秣马时,伊兹·道莱亦呼朋唤友,应对接下来的攻势。977年春,两军决战于胡齐斯坦,伊兹·道莱大败,撤回了瓦西特,并在当地招募了一支军队,但实力始终没有恢复;后来经过长时间的谈判,阿杜德给予他前往叙利亚的自由,唯一要求是不能与哈姆丹王朝结盟。尽管双方同意,但伊兹·道莱后来还是和阿布·台格里卜结盟,由此他的命运也就注定了。978年春,二人败于萨马拉(Samarra),伊兹·道莱被俘,经堂兄阿杜德同意处死。随后阿杜德征服了 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只留下阿勒颇的哈姆丹王朝,虽然是其支系,但仍是一个独立的政权;阿布·台格里卜想重建其地位,也被杀死,伊兹·道莱的儿子们有些逃往法蒂玛王朝,其他的则被抓住囚禁在法尔斯的某个堡垒中。接下来,阿杜德·道莱为了扫荡美索不达米亚的贝都因人与库尔德人匪盗,视人命如草芥,并使用了粗暴至极的胁迫手段[2];扫荡完后,他便转而对付先前支持伊兹·道莱的盟友:他对大沼泽沙欣朝的行动失败了,但对哈桑纳维统率的库尔德人势力则比较成功。在哈桑纳维死后没多久,阿杜德便以揣摩人心之精明与令人震惊之残忍先处死了哈桑纳维的几个儿子[3],随后又给剩下的儿子们赐予荣誉长袍,并指定其中一个叫巴德尔的儿子继任哈桑纳维之位;同时库尔德人土地上每一处抵抗都被无情地镇压了。在此期间,他将东部事务委托给二弟穆阿亚德·道莱。三弟法赫尔·道莱在976年和解中得到了雷伊城,他加入了伊兹·道莱的阵营,希望能在伊朗北部开辟一块自己的地盘。伊兹·道莱死后,他与齐亚尔王公卡布斯结盟,并希望能得到萨曼王朝的支持,但落空了。在穆阿亚德的逼迫下,他和卡布斯逃到了呼罗珊,而萨曼王朝也并没有给予他们支持【萨曼自己都内斗正酣哪有空理你们】,直到阿杜德死后他们才得以回到自己的领地。

[1] 原文为With the death of his father, the way to Baghdad was open

[2] 原文为Next, 'Adud al-Daula cleared Mesopotamia of Bedouin and Kurdish marauding bands, not sparing lives and using the harshest form of coercion

[3] 原文为With psychological shrewdness but appalling cruelty he executed some of the sons of Hasanwaih, who had died just before

到了980年夏,战斗基本结束:阿杜德从哈姆丹返回到巴格达,他的帝国远远超过了此前“白益帝国”之前所有支系领土加在一起的规模,南达阿曼,北至里海,东抵克尔曼,西到叙利亚北部边境;阿杜德之根基法尔斯由帝国直接控制,伊拉克和贾齐拉省亦然;而其他地区则由白益王公与其他家族统治者治理:伊斯法罕、哈马丹、雷伊、塔巴里斯坦与戈尔甘由阿杜德二弟穆阿亚德治理;克尔曼由长子沙拉夫·道莱治理;阿曼与胡齐斯坦由次子马尔祖班(尊号萨姆撒木·道莱[Samsam al-Daula])治理;库尔德地区由巴德尔·本·哈桑纳维统治;摩苏尔则由白益王朝派遣的总督管辖。在原哈姆丹王朝的土地上仅有阿勒颇周围地区仍是白益与拜占庭之间的缓冲区,但阿勒颇也得承认白益的霸权。东部,锡斯坦的后萨法尔王朝(923-1003)也是阿杜德的附庸,而印度洋沿岸的莫克兰(Makran)则从克尔曼一齐并入帝国;帝国中心地区,沼泽地的沙欣朝仍然保持其附庸地位,阿杜德·道莱想赶走他们的意图无疑是其生涯中唯一的失败;伊拉克已经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省区;虽然阿杜德没有再回设拉子,但其仍然被视为帝国的实际首都。而正是从设拉子调派来的官吏(servants)取代了伊兹·道莱在巴格达任用的旧人,这些“前朝臣子”和阿里派贵族被流放到法尔斯。巴格达的最高法官(supreme judge)亦被解职流放,继职者居于法尔斯,巴格达的司法权力转而由四名副法官掌管,这一任命严重侵犯了哈里发的传统权力,也有力说明了这是为了使权力中心由巴格达过渡到设拉子而做的平衡。[1]毫无疑问,阿杜德一直抱着适当时候就回设拉子的念头,就像后来他继承人所做的那样。修缮、扩建巴格达的宫城并不意味着他要将巴格达作为主要住所。国家的主要部门也都设在设拉子,与该城的通讯由专门组织的邮驿部门维持与促进,阿杜德特别重视邮驿的快速与有效的运作。

[1] 原文为The supreme judge in Baghdad was also dismissed and exiled, and his successor now resided in Shiraz and was represented in Baghdad by four deputy judges, a decision which infringed the traditional rights of the caliph severely and which also provides an eloquent illustration of the shift of balance from Baghdad to Shlraz.

阿杜德之所以在巴格达逗留了这么久,既有政治原因,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新征服的领土得进行巩固,因为受到了东边的萨曼王朝、西边的法蒂玛王朝,以及北部拜占庭地区非伊斯兰势力的觊觎与窥视。面对伊斯兰教的宿敌,阿拔斯哈里发们仍然是白益王朝手里一把锋利的刀;从法蒂玛王朝这个什叶派政权对阿拔斯的威胁来看,在巴格达存在一个温和的什叶派政权至少是可以被容忍的,这对明显是逊尼派政权的萨曼王朝来说也勉强能接受,因此在经过最初的不情愿后,他们接受现状,承认了白益王朝任命的哈里发。不过令呼罗珊与河中地区的逊尼派信徒感到安慰的是:原本在周五的虎土白上他们只能诵念被废黜的或者已经故去的哈里发之名,如今萨曼王朝抱着更现实的态度放开了这个限制。的确,此时阿杜德阻止不了萨曼王朝为法赫尔·道莱与其盟友卡布斯提供庇护,但布哈拉方面暂时缺乏兵马大军,无法对白益王朝采取侵略性政策。对阿杜德·道莱来说,扶持哈里发能够巩固他在帝国内部的权位,这甚至比作为一种影响萨曼王朝态度的手段更为重要。原因在于他的大部分臣民都是逊尼派,尽管哈里发在政治上无能为力,但他们都认为只有哈里发才是他们唯一合法的统治者。明白这一点后,虽然刚进巴格达不久,但他在977年秋举行了一场庄严的仪式,让哈里发在仪式中正式宣布自己为总埃米尔。我们将会在合适的时机讨论这一行动的意义以及阿杜德心中的国家概念——旨在实现哈里发国与总埃米尔国能够共存,最终这两个国家能够合二为一。[1]

[1] 原文为We shall return in due course to the significance of this action and to 'Adud al-Daula's conception of the state, which was one which aimed at the coexistence of the caliphate and the senior amirate and ultimately at a merging of the two.

巴格达这座城市除了是哈里发居住之地,同时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外交中心。阿杜德·道莱此时将精力投入到对外政策中,他在巴格达开始与开罗和君士坦丁堡进行了外交上的接触,并互相派遣大使交流。他和法蒂玛谈判的主题有对卡尔马特派的政策、对共同敌人拜占庭帝国的“圣战”以及法蒂玛本身的圣裔血统问题。卡尔马特派最迟也在969年前便宣称了对法蒂玛王朝的敌意,除此之外,他们还支持阿杜德对伊兹·道莱的战争;在圣裔起源问题上,起初阿杜德做出了一些让步,但后来又撤回了,因为这影响到了他对哈里发的政策,也容易使得他治下的什叶派臣民产生动荡。他对君士坦丁堡的政策取得了一个很大的成果,因为他手里有着一个重要的筹码——反叛拜占庭的巴尔达斯·斯科莱鲁(Bardas Skleros),他在争夺帝位失败后便逃往伊斯兰世界的领土寻求庇护,如今被关在巴格达宫廷里,君士坦丁堡方面希望不惜一切代价令其回国,因此,阿杜德·道莱能够根据这个条件达成了一个有利的休战协定,他与法蒂玛、拜占庭的两场交易表明了他不愿意往北部和西部进一步探索了。就算他确实还有着进一步的野心,但也随着自己的健康情况恶化而放弃。在他征服东部的战役时便开始显现了某种重病的症状,一些史料里说是癫痫,这也能很好地解释在他生命最后几年权势滔天时却得有抑郁症的原因。983年3月,阿杜德去世,享年五十三,他对整个帝国的统治仅持续了不到六年。

阿杜德在位期间最大的成就便是继续按部就班地推进他父亲统一帝国的设想,并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尽管他没有建立起持久和稳定的基础,但他和其父亲的统治时期无疑被视为白益帝国的黄金时代——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文化上看均是如此。鲁肯·道莱时期播下的种,在阿杜德时期结成了果。这段时期实际上在许多方面都和之前的白益建立时期不同,因为伊马德·道莱仅仅想着确保自己和两弟弟的统治,而其继任者则更进一步,想要给帝国提供一个思想上的基础(ideological basis)

当时的伊朗,赞成恢复伊朗式君主制度的力量正蠢蠢欲动。伊马德·道莱生涯里最令人敬畏的对手、齐亚尔王朝君主马尔达维奇(Mardavij)已经想要利用这份传统,而萨曼王朝也有所倾向。与伊马德·道莱不同,马尔达维奇对自己权力的思想基础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他经常会隆重地庆祝伊朗的新年,并在自己的宫廷里引入伊朗的宫廷礼仪;在上朝议事时,他会坐在金黄色的宝座上,头戴库思老之冠。如果我们采纳米斯凯韦的记载,他的野心将是征服伊拉克、以及古老的皇都——泰西封(Ctesiphon,亦唤作马达因[al-Mada'in]),建立从前形式的波斯帝国,并领“万王之王(Shahanshah)”之尊衔。米斯凯韦的书里并没有说哈里发在他设想的帝国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但阿拔斯王朝肯定从马尔达维奇的野心里得不到多少慰籍。

起初,白益王朝非常不愿意进行什么皇室宣称,米斯凯韦对鲁肯·道莱缺乏能上述至波斯诸王的谱系表示遗憾,称“在德莱木人眼中,他并不具备独立统治者该有的权威。”而就在其大臣伊本·阿米德的影响下,鲁肯·道莱开始对自己地位的意义以及义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过可能在马尔达维奇处作为人质的那段时间里便首次唤醒了他的意识。这时,恢复波斯君主制的理想也被白益王朝认可。关于这方面我们能寻到的第一份记载是一枚纪念性的银质奖章,伊历351年(962)铸造于雷伊城,可能是为了庆祝这一年对塔巴里斯坦的征服。上面的总埃米尔形象被描绘为头戴王冠的波斯皇帝;铭文为巴列维文,内容为“愿万王之王的荣耀日渐增长(May the glory of the King of Kings increase)”[1]。为了支持这个理想的必要条件就是得编撰一份谱系,将白益王朝追溯至萨珊王朝,尽管我们还不确定鲁肯·道莱时期有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尝试,不过白益王朝(自鲁肯·道莱数起的)第二代子嗣经常取伊朗人的名字,这个情况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家族的创建者布益(Buya)除了有个伊朗名字外还有个虚构的阿拉伯名字(库尼耶)阿布·舒贾(Abu Shuja'),在鲁肯道莱的祖父名[2]中只有法纳·库思老(Fana-Khusrau)这个名字被记录下来,这表明布益是首次信奉伊斯兰教的人,这也是布益为儿子选择存粹的伊斯兰教名的原因。这种属于典型的信徒行为。布益给自己的三个儿子分别起名叫阿里(伊马德·道莱)、哈桑(鲁肯·道莱)、艾哈迈德(穆仪兹·道莱)。然而鲁肯·道莱回归了伊朗传统,给长子取名法纳·库思老,另一儿子取名库思老·菲鲁兹(Khusrau Firuz)。法纳·库思老这个名字和其祖父名一样,而且也出现在那份虚构的白益王朝谱系里,这份谱系可以追溯到巴赫拉姆·古尔,可能就是在阿杜德·道莱的宫廷里拟定好的。我们在萨比的《王冠之书》中首次见到了完整的谱系,虽然同时代的人都认为这份玩意假的不能再假,但是它还是被许多史家所采纳;除此之外,因为它是虚构的,所以出现了数不清的版本。事实上,De Slane在他翻译的伊本·哈利坎著作《人物传略》里就提到这份谱系至少有十七个版本[3];一份十四世纪末的作家伊本·施赫纳(Ibn Shihna)的编年史将其谱系最早追溯至阿尔达希尔·本·巴巴克。目前完整的版本有可能是在阿杜德·道莱拟定好的那份,因为里面三次出现了希尔迪尔(Shirdil)的名字,这是阿杜德·道莱给自己长子起的名字,他大约生于960年,后来被称为沙拉夫·道莱。这个细节为我们提供了可以接受的最早完成这份谱系的日期。希尔迪尔肯定是被视为王位的继承人,这也解释了他对萨姆撒木·道莱的敌意,因为后者在阿杜德死后接管了巴格达朝廷。

[1] 原注:Miles, "Portrait", p. 283.

[2] 由于白益王朝信奉伊斯兰教,在名字谱系(编撰)方面必然受到了阿拉伯人的影响,一个阿拉伯人如果愿意的话,他的名字可以是本名+父名+祖父名+曾祖父名……一路叠到不可考或者始祖阿丹为止。因此文中原文为grandfather's names,指的就是阿拉伯人名字里的“祖父名”这个东西

[3] 原注:Ibn Khallikan, vol. 1, p. 15 7, note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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