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青团战士的史诗 1—4
我不是作家，我只是在复述一个故事
奥尔洛夫第六红旗师，隶属于苏联红军西部特别军区，是一支光荣的部队。瓦西里•马克西莫维奇•别里科夫，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参加了该部队，并在一年后随部队开进波兰，在遭遇并不激烈的抵抗后进驻布列斯特市，并配合四十二步兵师抢在德国人前面占领了布格河上的所有大桥。与德国人会师的时候，瓦西里得到了一个戴着船帽的矮个子德国兵的一盒黑巧克力。
一部分部队驻扎在布列斯特要塞，瓦西里就是其中之一。
连夜大雨把河水抬高了数厘米，内务部指派的囚徒们（苏联战前的边境工事大多由内务部监督劳改犯修筑）无精打采的摇着锤子“咚叮咚叮”的敲着大铁钉，要塞围墙上的红军部队守着机枪位看内务部人员在囚徒堆里大喊大叫，他们实在无事可做。
机枪连驻守着正门。
“卡库林，马克西莫维奇呢？”
被叫卡库林的人回过头看着面前刚从墙下急急忙忙跑上来的人，把手上的烟往地下一扔，随即吐出一句话：“瓦西里在最东边，你顺着这里走。”他指了指，“瞧见了吗？去东边那个机枪位，到了那里之后，右转有一道红门，红门里边就是伏罗达洛夫的机枪连。”说完话他就转过头继续看围墙下的囚徒。
这个人也没有说什么，立刻朝东跑去，到红门果断右转，推开锈迹斑斑的门。
“吱呀～”
门开了，掉下一缕灰尘。
“这不是四十四团，回你那儿去卢加！”靠着墙的瘦高个子很不友好的嚷了一句。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瓦西里在哪儿？”
“找连长去！前边左转。”
卢加快步向前走去。
“报告！步四十四团下士叶迈里扬诺夫•卢加！”
“有什么事吗？”连长扑了扑大衣上的灰，又举着望远镜。
“报告拉古京连长同志，师部叫瓦西里•马克西莫维奇•别里科夫去一趟。”
“嗯，让他去吧。”连长的望远镜动都没动。
不一会儿，戴着船帽的瓦西里就走了出来，连长交代了他几句，他就跟着卢加去师部了。
布列斯特要塞是古老的要塞，几经易手，但最后还是回到东斯拉夫人手里，堡垒是一个棱形，如果我们从上空往下看，中央堡垒被一道棱形围墙所围住，中央堡垒内设有指挥部和火力支援点，它的西北处是科布林要塞，这里也是战前的唯一出口，由红旗师把守。他的东北处是步44团指挥部。西南则是布格河，河对岸是捷列斯波尔要塞，他和中央堡垒的距离仅仅就是一条河，河也不算宽，两个堡垒可以互相支援。中央堡垒的东南角是沃伦要塞，沃伦要塞驻扎着数个机枪连，但火炮阵地根本没有设置。整个布列斯特要塞向东，就是布列斯特市，布列斯特是驻扎着红旗师和另一个强力师的主力部队。
这就是一九四零年八月二十五号的布列斯特要塞。
瓦西里迎着上午的凉爽的风向东北走去，太阳很大，但并不是那么热，北境八月已近秋，要塞里自沙皇时代就栽下的大树在哗哗作响，也许它对今天的驻防部队有什么意见吧，毕竟这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根本没有这么多人在此驻扎。白云被吹成一道一道，然后又被更猛烈的风割裂，零零散散飘在蓝幕上，布格河闪着绿光，两岸散发着木香与水气。机械化军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经过数夜大雨，捷列斯波尔要塞围墙外成了一片沼泽一样的烂泥塘。
师部在城内，瓦西里跟着卢加走出中央堡垒，到步四十四团团部的时候，卢加说让瓦西里自己走去师部。
瓦西里出发了，沿着西北的小路一路小跑。途经一个机枪阵地的时候，瓦西里听到旁边有人喊他，他转过头，被凉风吹的微红的脸面对着他。
“去哪儿啊别里科夫？”
“师部。”
“你答应给我带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瓦西里咧了咧嘴，“下次再给你。”
土路愈走愈干，平整了不少，靴子上的泥巴干成了土块，瓦西里跺一跺脚，土块就哗啦哗啦掉了下来。
一路上看见了很多，炮兵部队在挖掘火炮阵地，机枪工事旁的人抽着纸烟，政委们夹着包跑来跑去，还有几个人在火堆旁边跳舞。
“同志们，基尔斯塔去哪儿了？”
“嘿，小苹果，一半青一半红……”
“基尔斯塔在哪？！”
“啊哈，你就是别里科夫吧，去年那个射击冠军。”
他旁边的一个红头发拎着水桶，扭过头来“嗨”了一声，“机枪射击冠军有什么用，只会把子弹像水一样泼。”
瓦西里笑着慢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他身边，一边看着他一边问：“你叫什么？”
“司文曹夫，彼得•司文曹夫。怎么，还要自报家门？”
“啊哈。”瓦西里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拳头画了一个半弧，猛地撞在他的肚子上。那人没有叫，只听到水桶“轰隆”了一声，然后就只能看见带着星星的蓝天了。
“哈哈哈哈，弱不禁风的红毛啊！哈哈哈……”
“看他那样……”
“同志们我不想再问第四遍，基尔斯塔在哪？”
火堆最边上的胖子端着水壶指了指西北大门，“他在那儿，快走吧，最后一班送粮车了。”
瓦西里揪着领子把躺在地上的红头发司文曹夫一把拉起，“下次嘴放干净点。”然后就头也不回的朝西北大门跑去。
“……夫人啊夫人啊，我敬爱的夫人啊……有谁不会痛恨他……”
瓦西里如愿以偿坐上了送粮食的车，基尔斯塔给他特意安排在最后一辆车上，因为其他的车都载的满满当当。
基尔斯塔一个大跳，自己也跳上了最后一辆卡车。
卡车开上了公路，要塞在卡车卷起的尘土中越来越小，金色的太阳明亮起来，把粮食袋晒得暖暖的。
“怎么又要去师部？”叼着烟的基尔斯塔递过来一支烟。
瓦西里接过烟，基尔斯塔摇了摇打火机，转手点着了烟。
“基本上都是别的东西，没什么大事。上团课的地方在市里，全体共青团员总要去开会。”
基尔斯塔摘下帽子，蓬松的金发渐渐舒展开来。
“把腿伸在这儿不碍你事吧？”
瓦西里摇摇头，“想放就放，别装的你好像多斯文似的，你在我铺上睡的时候可没见你客气过。”
基尔斯塔嘿嘿一笑，把腿伸开来，抻了个懒腰，张着嘴揉了揉小眼睛，就又把烟放进嘴里。
卡车开进布列斯特，面包店门口的队伍稀稀拉拉的，被烟熏暗的红旗挂在政府建筑上。运粮队伍的车一辆一辆开进中转站，停在草坪前的一块空地上。下车的司机和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把粮食袋子卸下来。
“克里沃夫！你个蠢驴！把粮食背起来，你能抬动吗？你的腰是干嘛的！？……一帮新兵蛋子！……诶，瓦西里，我还是送你到这，师部门口在刷油漆，你从旁门进就行。”
“知道了，我过几天才休假，到时候再找你喝酒。你回家以后记得给连长写信。”
“这我知道，我等着你！”
两人把手“啪”的握在一起，使劲晃了晃。
“你哥以前也是个棒小伙啊！”我整理完一句话，问道。
马克西姆笑了笑，脸上饱经沧桑的皱纹也舒展开来，“瓦西里的这些材料是奥尔洛夫红旗师师部档案里得到的。额，阿科梅托夫那个可恨的狗东西把很多人的文件卖给历史爱好者，反正这些人都牺牲了。我是从第六批卖不出去的文件里翻到的。他们把卖不出去的文件放在库房里，库房不上锁，很多人就进去偷。”
“所以你也是去偷的？”我脸上笑了起来，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马克西姆摇了摇头，竖起十指指了指天花板，“这怎么叫偷呢，我虽然不是买到的，但我敢打赌，他们也不是合法取得的这些文件，死人不能说话，但死人有尊严啊。我只是取回我们家的东西嘛。”
我想了一会儿，“别里科夫同志，你想好中午吃什么了吗？”
“没有，哎呀，冰箱里空了……实在抱歉，救济署说他们资金短缺，下个月再发钱。”
我听了没说什么，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也不是富豪，这次来这里带的钱也不是太多，更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这样吧，中午我来，我去买点鸡肉。你家里还有大米吗？”
“还有一点。”
“那就别一点了，我再去买大米，中午做个宫保鸡丁。”
马克西姆摇了摇头，“这怎么能行，我求您办事情，您这样做让我怎么想。”
“想想你的勋章吧。就这样，不用说那么多。”我潦草的写下“使劲晃了晃”，就快步走出屋子，吐了口气，看了看马克西姆送我的黑巧克力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