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和我】替身错觉

*卡普格拉综合征，先有的视频后有的文 *ooc预警 *1w＋，前后写作隔了段时间，十天一个壁，后半部分不太符合预期，随便看看就好 *第一次写同人文，我以前只写过读后感，感觉怪怪的 这里是刘府，府上的主人是位姓刘的少爷，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位名为龙傲天的管家，所有人都知道。 （一）    今日是从胶州回来后的第一日，刘少爷在床上翻了个身等着他的管家来唤他起床，但一直到意识彻底清醒也没等到，刘少爷撇了撇嘴又在被子里磨蹭了一阵才不情不愿的起床穿衣，还好某位管家没有忘记替他将熨好的衣物备好放在床头，不然他就要跟他发脾气了，五分钟不和好的那种！    刘少爷收拾妥当走出卧室，打算去找找他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的管家。    从走廊走到尽头，从餐厅至厨房，花室里茶盏冰凉……里里外外不见那人身影，少爷正大胆猜测，这是离家出走呢，还是被天外访客抓走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少、少爷……管家……不，新、新管……管家……”小丫鬟猛吸一口气，“到了。”    新管家？什么新管家？    ……难道傲天真的离家出走了？    少爷带着满心疑惑向大厅赶去。    秋日的风到底还是寒凉了些，不如夏日热烈，自衣领灌入，吹的人瑟瑟，连心脏都止不住地发颤。    一路上的胡思乱想，刘少爷觉得最大的可能不过就是谁同自己开了个玩笑，可门开了，里面的人又确实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或许这么说不够准确，少爷看着厅中的管家，那个人同自己记忆中的人那么相像，若硬要说是一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大脑刺痛，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笼罩在大厅内相顾无言的二人身上。 “老管家不堪舟车劳顿已然病倒了，府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的管家了。” 病倒了？ 刘波听到这话豁然开朗，他就说哪里不对呢，原来如此。 这人怕不是被谁安排来做卧底的吧，哼，这可骗不到他。 刘少爷暗下决心，绝不轻信这“歹徒”！ “就没有我龙傲天解决不了的事。”也是没必要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吧？ “我相信少爷的名字才真的是不同凡响！” “……我叫刘波。” “很特别的名字！”特别吗？ “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新管家神情坚定，字字铿锵，好像天神也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这对话令刘波恍惚了一瞬，仿佛许多年前那身姿挺拔的少年也这么信誓旦旦的说过，他说这话的模样与他倒是有八成像，若少年长大些他们站在一处许是会像对双生兄弟…… 大脑一阵刺痛，刘波猛然回神，才发觉刚刚的想法甚是荒谬，他们不可能这么像，这位新来的管家一定是提前打听了情报，才模仿的这么像，对，就是这样。 大脑胀痛不休之时，一杯热腾腾的果茶递到了刘波手边，他伸手接过，轻抿一口，温度正好。 暖流入胃，口齿间尽是他喜欢的甜香味。 心情愉悦，头也不怎么痛了，这时刘波才反应过来，给他递茶的不是傲天，而是那位新管家，尽管他说他也叫龙傲天，但他无法这么称呼他，对他来说叫傲天的，只有那么一个。 刘波放下茶盏，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这茶是你泡的？” “是的，少爷。” 鼻间果茶清香中夹杂一丝甘甜，是他平日最喜欢的味道，勾的人口舌生津，刘波不禁恼怒，伸手将那茶推远了些。 身边的人愣了愣，垂首细声问：“可是这茶不合少爷的胃口？” “那、那倒也没有……”是他自己没出息不敌茶香诱惑，倒是不关茶的事。 ……与人也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在同自己生气罢了。 见气氛沉寂，刘波不自在地站起身踱步到电话旁，忽记起今天是约了王老板谈生意的。 刘波有些紧张，往常都是傲天陪他去，说是陪他，其实多是傲天在其中商谈周旋，他不耐烦做这些，除了不喜欢，他于此道也实在没什么天赋，从前父亲在，而今他有傲天。 傲天实在是商业鬼才，三两句言罢生意便妥了，直教他叹服。 但今天……他得自己来了，刘波攥了一下衣袖，深吸口气。 窗外雷声突起，闪电照亮一室沉寂，又消失了去，只雷声阵阵唤回人的思绪。 刘波叫人拿伞准备亲自去迎接王老板，免得失礼不利谈成这生意，教人失望。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怎么还不情不愿的？ “那不然呢？”刘波皱眉，视线随着那新管家的身影移动。 “少爷，这府上只剩一把伞了。”……也是没想到，他好大一个府竟就只容得下一把伞。 “那些没用的东西丢掉就算了。”……这话可真耳熟啊，你们叫傲天的都喜欢这么讲话？ 刘波头疼的看着身边人，没必要连这脾气都学的一模一样吧，无奈道：“有用啊，我现在就要用。” “我这个人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你还挺骄傲，不过一把伞两人撑也勉强可以吧。 新管家为刘波撑了伞，自己却不留在伞下，他们站在雨中等候王老板，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属于人之间的热气打散了。 刘波有些别扭，虽然雨不大但这位……和傲天一样身体都不太好，不管是不是刻意模仿到底还是身体最重要。 刘波开口想让他到伞下，别被雨淋病了，没想到他反应有些大，不仅大还奇怪，透着些熟悉的感觉，他头疼，真是纳了闷了，这府上的风水是不是太奇特了些？ “少爷——” “怎么了？”吓他一跳。 “电话响了。” “……听见了。”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王老板，他正准备给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怎么了，电话就响了。 是王老板，他说不来了。 这怎么行，这单生意还是去胶州前傲天亲自约好的，怎么说不谈就不谈了。 刘波想问清楚怎么了，但他一着急就容易说话不利索，问了半天才知道是欧阳家从中作梗，哄抬物价，他正焦头烂额想应对之法，手中的电话就被人接走了，怀里还多了件西装外套，这料子刘波很熟悉，是傲天常穿的，呼吸间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尖。 ……真是没想到，原来叫傲天的，都这么会谈生意，真是佩服。 刘波揉了揉胀痛的大脑，舒了口气。 这生意差点就砸在他手里，真要砸他手里傲天又要熬夜了，幸好没事。 “少爷小心！” 刘波知道欧阳此人向来睚眦必报，今日从他手中挣来这生意后怕是不能善了，但也是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他家大门口。 枪声想起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那位新管家反应快，一瞬间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别说人连花瓶都没碎一个。 非常不合时宜的，他想起了一个小故事，一位军官训斥自己十连全脱靶的士兵们“如果天底下士兵的枪法都像你们几个一样，那会发生什么？！” “和平，长官。” 士兵答得认真，讲故事的那人也一脸认真，刘波本就不困现在更是乐得睡不着了，龙管家只能等少爷笑够了再翻页继续讲故事…… 回过神来面前是同记忆中如出一辙认真的脸，傲天正看着他，刘波一时恍惚竟险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不！！”声音穿过耳膜刺向大脑。 好了，他醒了。 古人曾曰过：能屈能伸大丈夫，现在这情况，跑！必须跑！ 刘波正将偷藏在地毯下面的银钱往箱子里装，管家一直在旁边碎碎念，什么刘海和疤？他一心想着得快跑才行，就没怎么注意他，忽听人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你触碰到了我的逆鳞！” “诶！傲天！”真是的，怎么都一个样，刘波头疼，最多留个疤的小伤口罢了，外面、外面那么多人，他又赤手空拳的…… 越想越慌张，恐慌的情绪占领了刘波的大脑，本能代替理智，什么模仿什么相像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如果金钱可以换取那人的安康，他愿意倾家荡产。 不断响起的枪声中有人在声嘶力竭得呐喊。 …… 死寂，刘府内外一片死寂，再没有一声枪响，也没有任何人说任何话，恐慌达到巅峰，一种即将失去最珍重之人的恐惧笼罩住了刘波，在此时此刻，别无他念，他只是站起了身向外冲去。 然后，与傲天擦肩而过…… “……” 刘波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转身走回管家身边，细细的打量，关切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除了衣衫凌乱了些，看上去是一切如常。 刘波长舒一口气，然后便开始好奇，那么多人他是怎么办到的？ “无他，唯手熟尔。” 看着面前挺拔俊秀，卓尔不凡的管家，少爷头疼但由衷感叹：“优雅！真是优雅！” “噗嗤！” “傲天——”不是刚说了没事吗，怎么又…… “我说过……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别说了…… “……对不起，少爷……我食言了。”刘波看着躺倒在他怀里面容苍白的龙傲天，眼泪不受控制的落满了脸，模糊的视线中好像有一抹红在静静流动，俯身去听有血液流动的声音。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他只是个新来的管家而已啊，他们认识连一天都算不上吧，为什么要挡在自己面前？又为什么要冲出去？为什么那么拼命呢？ 如果只是模仿，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呀…… 他和傲天真的太像了，连刘波自己都会在某一刻动摇，无数次拷问自己，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但这念头刚起，大脑里便有一张蛛网开始无声无息的紧缩，刺穿灵魂的疼痛腐蚀着刘波，人的本能开始反抗。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是傲天，他是卧底，他一直都在模仿傲天，他们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他们把他的傲天藏起来了，对，是这样的，就是这样…… 大脑不再胀痛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心会痛呢？ 真的好疼啊…… 他只是想要他的傲天回来而已…… “少爷……”管家呼吸微弱的唤了一声，刘波顿时慌了神。 “医生——” 你看啊，他嘴上说着不可能，心却已经动摇了。 （二） 今日应是从胶州回来的第三日，少爷意外伤到头后，总是神情恍惚，时常记不清楚时间，医生为少爷看过后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以再观察观察，结果观察着观察着就出问题了，连人都不认识了。 尽管已过了一天一夜，龙傲天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前一刻还笑着说没事的人，突然就不认识他了。 ——“你是谁啊？” ——“少爷，我是傲天啊，您不认识我了吗？” ——“别开玩笑了，你不可能是他，快让傲天出来吧。” ——“少爷……” ——“欸，别说你们还真挺像的。” ——“……像？” 他的少爷看着他的眼神变得那么陌生，就好像过去从来不存在一样。 可是少爷还记得他的名字，提起时急切而柔情，像拥有很多个从前，也会有无数个以后一样。 但是龙傲天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切像蒙上了一层水雾，好不真切，少爷口中的是他，眼里的却不再是。 大厅的门被人推开了，龙傲天抬头望去，看到呆愣在原地的刘波。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少爷露出那副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事物的神情，龙傲天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颤动。 他记得今日凌晨时那位医生说： “刘少爷这种情况很是特别，不是失忆，只觉得人陌生，又确信此人存在，又不相信现在的人是原先的人……我回去翻遍了书卷典籍才将将确认，少爷这种症状符合一种心理疾病的描述，叫做——卡普格拉综合征。” “这个病的患者认为自己亲密关系的人被别人代替了，尽管替代的人与原来几乎一模一样，他们也坚定的认为那是两个不同的人。” 少爷认为，我不是我，我取代了我？ 龙傲天觉得这很荒谬，但事实确实如此。 少爷盯着他的脸，开口问道：“你就是府上新来的管家？” ——“不要让患者有大的情绪起伏，减少刺激，尽量保持心情平和。”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龙傲天回道：“……是的，少爷。” 这话他不仅现在应下，昨日也是他吩咐让全府上下统一叫他新管家，免得少爷再因分不清“两人”而头疼不休，只不知道这话他要应到几时呢？ ——“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漫长。” 少爷，你要快快想起来啊，再怎么下去他怕是会疯掉的。 ——“可进行适当的场景重现，让患者自己思考，重塑认知。” “……我叫刘波。” “很特别的名字！” “特别吗？” 少爷的名字自是人间最特别的名字，波，水流也，可波涛汹涌，可细水长流。 “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 少爷，我龙傲天以心脏起誓，献上我全部的忠诚，永远跟随您的左右，永不离弃。 刚说完这话，龙傲天就发现刘波愣住了，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少爷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刘波的脸色就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少爷又开始头痛了。 龙傲天深吸口气，端起准备好的果茶向少爷递去，刘波随手接过，像过去无数次寻常模样，但今天注定了是不同的。 果茶倒好已有会儿功夫了，此时恰好入口，平日里少爷总要见茶盏空了才肯放下，央他再倒一杯，像是小孩子要糖果一样稚气可爱，而今少爷只尝一口就放下了，甚至还伸手推远了些。 ……少爷大概是讨厌他了。 龙傲天握紧拳头，其实这全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在去胶州的火车上总是打断少爷和赵小姐的谈话，少爷不会伤到头，不会认不出他，这是神在惩罚他的口是心非和自作主张，只是这明明是他的错却让少爷那么痛苦，实在太不公平。 也或许这确实是唯一能让他痛苦的方式了。 龙傲天无所不能，可以眼也不眨的失去所有，唯独对刘波的任何事都不能无动于衷。 没关系的，龙傲天深吸口气，少爷只是觉得别人顶替了我，他认不清人，所以他讨厌的不是我，是顶替我的那个人…… “是熊猫血。”可是少爷…… “在下，184。”我该怎么办呢？ “这苹果，来自胶州。”我该如何让你相信我就是我呢？ 龙傲天一遍又一遍把过去的记忆拿出来，展开在刘波面前，期待他想起些什么，可只要刘波扶住了头，龙傲天又会打断他的思绪，他总是不忍心看他的少爷在痛苦中挣扎。 所以不敢直接告诉少爷他得了一种认不出他的病，总想着循序渐进是不是就会少些苦痛，他小心翼翼，期待着，担忧着，恐惧着…… 原来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龙傲天只是个胆小鬼啊。 “你都准备妥当了吗？” 少爷说他待会儿要与王世昌谈生意。 谈生意？ 少爷不仅记错时间还把这几天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龙傲天冷静下来，少爷现在是病人，他要耐心些、再耐心些才行。 “放心吧，少爷。” 与王世昌的生意先前被他推拒了，那老狐狸倒是很想和他谈谈，但当时少爷总是神情恍惚他哪有心情谈生意，他的眼睛、大脑、心脏……无一能剥离那个叫刘波的少爷，干脆就推了。 既然少爷记挂那就谈谈吧。 龙傲天叫人联系王老板陪他演场戏，就说生意的事可以往远处再走走。 少爷要冒雨迎接王世昌？龙傲天觉得完全没必要，但少爷的决定他会坚决执行。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而且无法避免。” 医生的话突兀地钻入龙傲天的脑中，使他拿伞的动作猛地顿住。 龙傲天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真的将神思不属的思绪从昨日拉回，他愣愣地眨了眨眼，忽然不太确定究竟要不要再继续唤起少爷的记忆，他想少爷一直记得他，又不想少爷记起他时总是痛苦的，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起码少爷的过去里他是让他快乐的。 “要不……你也站进来吧……” “不用了，我喜欢淋雨。”他真的该好好想清楚了…… “您是想和我做朋友吗？”您想记起来吗？那会很疼很疼的。 “您越界了，少爷。”也许现在并不是最糟糕的，也许…… “请注意您的身份，少爷！”少爷，如果尝试到最后失败了，那你的疼痛要如何释怀，我又该如何承受你的疼痛呢？ “对不起少爷，让您看到我脆弱的一面了。”少爷，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选择你才会幸福啊…… ——“但疾病同样痛苦。” 少爷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今日第四次。 少爷也在努力记得我吗？ “少爷——” “……电话响了。” 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啊，少爷，你疼不疼啊？ 这是第一次，无所不能的龙傲天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无法向前也不能后退，只能蜷缩在这世界的夹缝中以祈求怜悯…… 龙傲天看着刘波，好像有谁的泪水淹没了理智，只剩一叶名为心脏的小舟在命运的海面无力地飘摇。 “少爷小心！” 生意谈成了，刘波很是高兴，龙傲天见到了少爷久违的笑脸，只觉恍如隔世。 只是还没多逗留一会儿就有搅兴的人上门找事，生生打散了那笑意。 不自量力！ 龙傲天轻松挡住了所有的银子弹，却在回头看到刘波的那一刻瞳孔放大。 “欧阳！你触碰到了我的逆鳞！” 恐惧、愤怒、茫然……混乱的思绪让龙傲天有些神志不清了，白皙额头的红印染红了他的眼，龙傲天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像受伤的野兽要拼死守护他的巢穴。 有血液从人的躯体滑落，在泥土之上荡起圈圈炙热的涟漪，连火红的日都被煞退一旁，天地之间像被蒙上了赤色的纱。 不知几时枪声停的，龙傲天麻木地抬手拭去颊边的血迹，绕过满地狼藉在门口停顿一瞬才抬脚跨过门槛。 龙傲天刚迈进大厅，就差点和刘波撞在一处，还好他反应快，自己身上血气浓重可不能冲撞了少爷。 刘波倒是丝毫不介意，他一心只在眼前人的安危上，没顾上其他。 可恶，大意了。 猩红的血从龙傲天腹部流出来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对不起少爷，拼尽全力依然没有保护好你，是我食言了。 “傲天——” 刘波的眼泪滴落到了龙傲天的唇角，隐隐约约苦涩的味道，他张了张嘴气若游丝，靠到近处才勉强听清。 “少爷别怕，我在的。” “医生——” 意识断联前是少爷的声音，龙傲天恍惚中好像看到命运波涛汹涌的海浪里一道清澈的水流带来了另一叶小舟。 他笑了。 （三） 无尽的暗夜里，一张巨大的蛛网出现在刘波身后，黏腻的触感使人毛骨悚然，但他越是挣扎，束缚就越是紧密，可若不挣脱，那种随时就会死亡的危机感便时刻笼罩在心头，无法找寻到出口的焦灼使人愈发难以平静。 焦躁、恐慌，难言的窒息感中，有冰冷的声音蛊惑着他： “只要忘记，就不会痛苦了。” “……忘记……什么？” “当然是，那个人。”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刘波的面前，他看不真切，只觉那人身姿挺拔，定是卓尔不凡的。 刘波探头想要看清他的模样，他觉得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 毫无防备的，身后的蛛网快速收紧，那如同蛛丝嵌入大脑的刺痛折磨的人无法喘息，那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凉黏腻像某种爬行动物紧贴头皮。 “忘记吧小少爷……忘记吧……忘记，疼痛会远离你……” ……忘记，不想要忘记，不能忘记！不要忘记！！！那个人、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人啊！ 刘波拼了命的挣脱，疼痛使他神志不清，恍惚中连时间都被拉长，无休止的嘶吼，灵魂濒临寂灭，一次又一次，他都抗过来了。 所以，他没有忘记。 但傲慢的造物主不允许他的规则受到挑战。 所以，他认不得他了。 “少爷……少爷……少爷！” 刘波猛然睁开双眼，定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龙傲天身上，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衫，微风路过使人打了个寒颤。 龙傲天伸手将床头的西服外套递了过去。 “少爷可是做噩梦了？” 刘波顿了一下，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推拒。双手拢紧外套，目光落在对面苍白的面容，淡淡烟草味与柑橘味缠绕久久未能消散。 龙傲天被那目光烫了一下慌张地移开视线，落在了那半桌橘子皮上面。 （四） 昨日傍晚。 刘波焦急的来回踱步，在他第十七次向外张望时，阿桂带着医生回来了。 刘波眼也不眨的盯着看，关切道：“他怎么样了？” 柳医生收回手，“问题不大。” 随后走到桌边一边点灯为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手术刀消毒一边对刘波说：“麻烦少爷将龙管家的上衣除去。” “哦。” 刘波听话的上前解开龙傲天的衣扣，颤抖着手将染血的马甲、衬衣一件件剥离，露出胸腹，白皙的肌肤上大片血红晕染着，触目惊心。 柳医生拍了拍刘波的手臂，唤回他的魂儿，并示意他向后站去。 …… 秋冬交界的时节，夜里的风萧瑟携带着凛冽，但再酷冷的天气也挡不住人对言语的热衷追捧。 柳医生靠在窗边树后缓解精神高度集中后的僵硬疲累，顺带倾听刘府小丫鬟们的耳语。 “少爷今日好是奇怪，满院子里找龙管家。” “不仅今日，昨儿少爷就满院子找了一次，今晨醒来好似忘了一样，又找了一遍。” “龙管家也很奇怪，明明就在大厅里，平日都不用我们说，少爷一问龙管家就马上出现了，今日倒是让一个新来的小丫头去找的少爷。” “还有昨日，好端端的非要我们在少爷面前叫他新管家，难不成他们吵架了？不可能啊，龙管家最听少爷的话了，就算少爷想吵，那也不可能啊，也没见少爷跟谁吵过嘴，难道……” …………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刘波把视线从床上移开。 柳医生看着面前的人，忽开口：“少爷，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 看着一贯漫不经心的人突然严肃认真，刘波不自觉有些紧张。 柳医生：“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的人。” 刘波：“……？”你不是吗？ “我听说你最近在找管家。”你要应聘不成？ “你也不用费那劲儿了，你管家人就搁里面躺着呢。” “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找管家，我找的是……”刘波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握紧手掌，疼痛从掌心传来，他垂下眼，声音干涩，“是……傲天。” “我没误解。” 刘波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他好像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又好像听清了什么。 ………… “……卡普格拉综合征？” 柳医生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递过来，刘波本能伸手接过、剥开，橘子清甜的味道缓解了头脑的胀痛。 （五） 刘波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子中间，虽然他已经见过那伤口了，但那时候人是晕着的啊！现在醒着，他怎么…… “少爷，我自己来吧。” 龙傲天见少爷脸红的像要烧起来似的，垂头善解人意道。 “啊……好。” 刘波走向前将手中的瓷瓶放到床边，眼神乱飘，然后转过身。 “我、我在……那个，你有事叫我……” “好。” 龙傲天看着坐在桌边假装倒茶的刘波，抬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 卧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动作间衣物摩擦的声音愈发明显，刘波的手不自觉在杯壁摩挲，汗液浸湿手掌的那刻，好像有谁的呼吸乱了。 空气内焦灼的气氛乱窜，忽而—— “……少爷。” 刘波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在原地，没转身，但颤抖着声音问： “怎、怎么了？” “这药好像倒不出来。” 倒不出来？ 刘波咬牙，转身疾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接龙傲天递过来的瓷瓶，一瞬间皮肤相贴，随之快速收回。 刘波低着头，努力忽视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胡乱晃了下手中的瓷瓶，里面既不是液体也不是粉末，而是凝固在一起的膏状物，但那瓷瓶是圆底细长颈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 ——“记得热水温一下。” 哦，他想起来了，柳医生把药塞他手里时说过要用热水，他当时只顾着接瓷瓶，没怎么听她说的话。 刘波尴尬抬头，看到龙傲天衬衣大开，包着伤口的布带也被扯的松散，他顿了一下，快速收回视线，转身快步走到桌边，把手中的瓷瓶按入刚倒的茶水中。 本来杯中只有七分满，加入瓷瓶后，茶水便溢了出来，溅到桌面，滴到地面，在升腾的热气中，整间屋子好像都被茶水填满了，而他像是茶水中的瓷瓶，里面注定要被融化的。 等瓷瓶晃荡间有水波流动时，刘波走到床边坐下，将药涂抹到龙傲天的伤口处。 龙傲天本想阻止，但刘波抬头，圆圆的杏仁眼静静地注视他一瞬，便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了。 上好药，取过崭新的细带，从人与倚靠的枕间空隙穿过，在腰腹交叠，直至把伤口掩埋。 刘波抖着手要将细带两端系上，一滴冷汗从额角滴落，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少爷，别想了……” 龙傲天抓住刘波的手，声音颤抖，他实在是…… 刘波坚定地抽出手，缓慢而有力的将细带打上结，然后踉跄起身，直至撑在桌面大口喘息后，才有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要记得的。” 他想要记得那个几乎占据自己前半生的人，如果那人突然消失，他会伤心；如果那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分不清，他会发疯的。 龙傲天看着刘波的背影，良久眨了眨眼，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重复一次又一次，直至生命终结的准备，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敢真的下定决心。 其实一直在其中痛苦挣扎的不是少爷，是他。 他的少爷，一直在向前走，从没有后退过。 而他，龙傲天，也绝不会后退。 （六） 柳医生说记忆回溯非常重要，但她得单独和人谈一谈，她是单独谈了，也没碍着人知道。 ………… “那几日傲天忙生意很是劳累，我见他频频走神，心情也不大好的样子，便想着带他出去散散心，恰好信中赵小姐提及要去胶州走生意，我便约了一起。平日里我总呆在府上极少出去，赵娟既是熟人又熟悉地方，所以……” ………… 龙傲天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深吸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理了理衣领，转身。 “少爷。” 刘波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你跟柳医生好好聊啊……” “我在这里等你。” 刘波等他出去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捂住头，冷汗不停的冒，许久才停歇。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目光溃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满身狼狈，却宛若新生。 ………… ——“龙管家看着难相处，其实还挺爱笑的，尤其在少爷面前。” —— “我对他，一见钟情。” 刘波的大脑一直在循环播放那句话，久未回神。 “少爷！” 龙傲天蹲下抓住刘波颤抖的手，逐渐收紧的力道却是让人放松的良药。 刘波抬手拭去额角冷汗，抬眼，忽的笑了一下。 “我没事。” …………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本应该是这样。 但世间奇迹不会只出现一次，他们都在拼命向对方奔跑，又怎么会错过呢？ 神要他们别离？那神就可以去死了。 （七） 他忽然记起了一些事。 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叫他少爷，他没有名字，只是少爷。 他不懂为什么梦中的世界是彩色的，而他身边只有灰色。 直到那一天，一个叫龙傲天的少年来到了他的身边，他说他是他的管家，一刹那世界变成了彩色，他不再是一个被叫做少爷的角色，他有了姓名，叫做刘波。 龙傲天会誓死守护刘波，他记住了 龙傲天和刘波会有很多很多个以后，少年刘波坚信着。 他提笔在书卷上写下一段话—— 身边空落落的一切，只有眼前这个人是鲜活的，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刘波，如果有一天你忘了，就闭上眼，用心脏去听听那血液流动的声音。 （八） 夜晚静谧无声，刘波从梦中惊醒，翻出床垫下的书卷。 那上面断断续续的写了许多话，从幼时的空洞迷茫到逐渐看见新的色彩，是那个叫龙傲天的少年改变了一切。 刘波闭上眼，嘈杂褪去，世界是平静的，有水波流动的声音，开始只有一道水流，不知何时，有了第二道，慢慢的，他可以看见他们了，一道是纯净的白，一道是热烈的红，他们相互缠绕，流淌过蜿蜒的河道，冲破泥土的障碍，从世界始端向尽头奔流。 “少爷！” 龙傲天就在隔壁，自从少爷出事后他夜夜难眠，所以一听到这边的声音，什么规矩什么风度通通都忘了。 慌张跑来的人，失了平时的从容，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刘波睁开眼，恍惚看到了水流的源头，他的管家，他的傲天，就站在那里，就站在眼前，这是他的心脏告诉他的答案。 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明白的时候了。 第一个听到他名字的人，带给他新生的人，与他拥有连结的人，和他共享以后的人，都是一个人，都是眼前人。 “傲天。” “……少爷？” 少爷认出他了。 四目相对，没有缘由的，龙傲天就是这么觉得。 于是，数月时光的惶惶不可终日有了依托，一声“傲天”，一声轻叹。 龙傲天走上前去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唇齿相依。 【正文·完】 （番外）心声 刘波： 我感觉好像有一张大网笼罩在我的身周，一旦我对他的身份产生异议，那网便会收紧，勒住我的大脑、心脏，疼痛使我的保护机制疯狂否认，可我的眼睛依旧透过网孔看着那让我如此痛苦的人。 如果疼痛不能将我们分开，那还有什么能呢？死亡吗？ 龙傲天： 我看着少爷日夜煎熬，无数次差点脱口而出，要不就算了吧，但我的少爷啊，他柔弱的身体之下那颗倔强不肯服输的心脏，那剧烈的频率诉说着，他正在不顾一切的爱一个人的事实。 如果爱没错，那疼痛不能将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能。 屋外，是即将到来的春天，你看到了吗？ 「L1001工作日志」 世界编号：LB0714 这是一个看不清过去，也不知有没有未来，是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的故事。 但当他们不再甘于做剧情的傀儡之时，当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思想时，新的灵魂便诞生在广袤的天地，自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便有了自主运转的能量，一切都不再是定数。 恭喜你们，拥有了爱与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