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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图 10 上

2023-02-28 22:43 作者:曾经叫天空的那个人  | 我要投稿

10

 

人的三观通常一早就在原生家庭定了型,那些口头禅一样的所谓颠覆三观也往往只不过是没见过的新局面打开了一个人的知识面,而不是改变了其思维的驱动逻辑。但对一件事的是非判断,或者“好”与“坏”的评价,仍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思维完整性与逻辑性的提升,眼界的扩展而发生改变。

一个人可能会经历从少年时期的简单决断,到青年期的迷茫极端,到中年时的二分反思,再到老年时的刚愎固执,这样近似螺旋的轨迹,但思考一件事对与错的基础,始终是最初建立起来的三观,就比如说,原生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利己,或者利他本性。之所以会得到不同的答案,或许是因为缺少——或根本意识不到——多面的信息,也可能是忽略——或根本不在意——多方的诉求,更有一种可能是,评价一件事情时,达成目标的选择随着对现实的顺从,甚至屈服,而发生了原则内的转移。

比如说,十几岁的你只考虑道理上的对与错,而三十岁的你更要思考怎么才能行得通。

一个利己的人,无论获得的信息多少,是否考虑了多方述求,在不同的年龄段得到的始终是一个本质上会对其自身更有利的解决方案,区别只是,所知、所能少些时,方案的成功率低点;而信息全面时,学会分析对方本性弱点时,懂得因势利导后,能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

 

反之亦然。

 

对同一个人来讲,可能哪个阶段的自己都是正确的,但这个人却依然会在不同的阶段,鄙视另外一个阶段的自己,完全不能相互理解。

 

程雳确信,吕嘉鸿应该感谢自己遇到程雳的时机。

不是十年前,甚至都不是三年前。

否则眼前的场面很可能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或者桃花遍地朵朵开。

年轻一点的程雳不仅四肢发达,而且还挺头脑简单的——此刻的程雳回过头来认为应该这么评价早前的自己——满脑子都是“找个机会真正试一试黑龙十八式的战斗力”这种令人无语的念头。

 

这个吕嘉鸿吕支队长,就很像是当初程雳觉着可以练手的对象。

 

跟随着许向东的思路,程雳此刻已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对吕嘉鸿的了解还是太浅,思维发散的还是不够。

当他见识了吕嘉鸿在案情分析会前期表现出的压抑紧绷,后期的暴怒不悦,也旁观了吕嘉鸿在面对许向东之初,被问及案件进展的顾左右而言他,以及把程雳拖进来后,所传递出来的对那个叫姜卓文的法医无奈与不满,见识过这一切表现——表演——后,程雳还真有那么一段时间以为吕嘉鸿这个倒霉催的支队长,就像是於到了坭坑里的车,处于极力挣扎但是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而寸步难行的境地。

程雳还有点同情吕嘉鸿这种上压下垮的处境。

所以,说真的,程雳真的曾经被这个支队长这层次分明的表演所迷惑过,在许向东点出吕嘉鸿这一系列演出的要点之前,他确实没想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铺垫。

 

我操啊。

程雳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铺垫,虽然可能还挺重要。

但也只是个吕嘉鸿达成某种目的的道具而已。

 

有迹象表明,从打把提前结束整理内务假期的程雳摆进这个目前支队最大的难题——碎尸案——里的时候,吕嘉鸿就对程雳这颗棋子有了初步的使用方案。

 

程雳不知道这个系统里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强的能力,但他眼前这个支队长算是刷新了他跟有城府懂算计的人打交道的认知。虽然相当的年轻,但吕嘉鸿很会组织他的队伍,而他更擅长的是从劣势中挖掘机会。

从姜卓文这个法医人类学家放鸽子这么个突发的小概率事件中,吕嘉鸿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个陷入泥潭的案件烂摊子,而是,他的法医办公室可以乘机从颓势中捞到点什么好处的可能。

而为了让自己的计划实施得更顺利,这位年轻的支队长又很快安排了第二步棋,那就是,凭借着许向东对刚入行的程雳参与的第一个大案要案的关注,借助许向东的人脉推动人员调配的进程。

为了确认许向东对程雳的关注,或者说提携程度,他甚至还特地拿薛小波做了个试探。

这大兄弟也忒他奶奶的细致了吧?

 

综上,吕嘉鸿在许向东第一次询问案件进站时故做尴尬,隐忍不发,转而把程雳推到许向东的面前,等双方见面情绪铺垫到位,以及他试探的结果令人满意,吕嘉鸿确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才水到渠成地把法医的必要性抛出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此时对这个白骨化颇有研究的法医庄煜的需求,已经不是他吕嘉鸿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局长办公室里这三个人共同的利益所向。

 

在吕嘉鸿实现自己扩充——完善——刑侦队伍的途中,程雳就是他那个随处需要随处搬得板砖,甚至是个用以榨取利益的人质。

二十岁的程雳,绝对饶不了吕嘉鸿。

但好消息是,程雳现在已经远不只二十岁。

他已经过了非黑即白,仅从个人感受——曾经一度,程雳坚定地认为,为人处世就该光明磊落,而所有使用威逼利用这等下作,嗤之以鼻的手段的,都应该被判定为影视剧里那种反面角色,龌龊小人——判断是非对错的阶段,判断谁是敌人的阶段。

 

吕嘉鸿是完全没注意到程雳握紧又松开的双手的,他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全权地集中在了许向东的身上。闻听许向东对他的解读,这位擅长角色扮演的支队长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完全放弃抵抗。但他略过了羞愧尴尬阶段,直接跳到了你知我知的状态,坦然地摊了摊手:“要不是有碎尸案这么个压力,就凭市局那抠搜样儿,猴年马月能给咱们调派个好法医过来?”他理直气壮地说,“正好市局法医中心的副主任法医庄煜是白骨化方面的专家,跟这案子正对口儿。”

 

吕嘉鸿说的是个事实。

至少是个许向东认可的事实。所以许局长并没有反驳或批评吕嘉鸿的意思,而是蹙起眉,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啊,”他恍然道,“611连环杀人案专案组的那个女法医?”

 

就像是波段终于搭在了一起,吕嘉鸿像是全然放开了,他双手一拍,两眼放光地道:“这个人选怎么样?能力强,有责任心……就是脾气有点大。”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垂眼想了想,“不过放地下室跟人体标本凑一堆儿,这个缺点四舍五入就等同于无。”

 

许向东被吕嘉鸿的说法逗乐了:“你想得到挺美,可是人庄法医本人……”

 

“许局,你看啊,”吕嘉鸿半边屁股坐在了许向东的办公桌上,扳着手指头算起账来:“在鉴定中心庄法医只是副主任法医师,到了咱们支队,她就是法医实验室主任,干一样的活儿,职级升了三级。庄煜看起来像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反对呢?”吕嘉鸿笃定地道。

 

许向东沉吟了一会儿,又皱了皱眉,“市局不会放人。”

 

吕嘉鸿向许向东那侧倾身过去,右手向前伸展,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不是有您在吗?”他笑嘻嘻地道。

 

“你小子是连我都想算计进去。”许向东板着脸向椅背靠去,全身上下都在表示拒绝。

 

“许局,您这可就冤枉我了。”吕嘉鸿坐直了身体——半边屁股在办公桌上靠坐那种,“谁能算计得了您啊?”他摊开手,“这不是咱俩在算计市局……不是,跟市局通功易事吗?您看,碎尸案发生在咱们辖区,着我们责无旁贷,但这种案子,最重要的证据可就是碎尸尸块,每发现一个尸块,我们就得等到法医给出结论才能着手案情推演。可以说,案情的进展全维系在法医工作效率上。对中心的法医,我们支队得求着人办事儿,不敢催不敢骂,都捧手心儿里哄着,咱再着急也没用。”说着,吕嘉鸿手指向地下指了指,“地下那法医实验室已经建成两个多月了,市局拖拖拉拉不给调人,嘿,碎尸案的进度他们倒舔着脸催的挺勤快。市局他总不能只想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吧?”

 

许向东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这个碎尸案,现在刚得了个头,后续尸块怕是少不了。每次尸检都得等人家得空,确实不是个事儿。这么着吧,小吕,我们争取一下。”他探出手去拿电话,忽又停住:“都是为了案情工作按计划推进。”他补充道。

 

“庄法医还真只适合解决案情问题,估计也没人想用她解决个人问题。”吕嘉鸿刚刚那“请”的手势早在空中转成了竖大拇指,见到许向东脸色一沉,他忙道:“许局,那什么,我们就不耽误您工作了,”转头向程雳使了个“大功告成,赶紧撤,省得夜长梦多”的眼色,“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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