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执妄1(井巍)
“巍巍!”井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痛!
好痛!
头好痛!就像昨晚酗酒过度一般,炸裂般的痛。
他用手捂着头,忽然想到什么,一时间也顾不上头痛,伸手四下乱摸:没有人,被窝是凉的。
宿醉的感觉让他头昏眼花,他用力甩了一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睁开眼定睛一看: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沈巍。
巍巍呢?
他无力的垂落双手,背靠着床头,眼神失焦。
他的巍巍真的不在了。
四围一片寂静,只有老旧的空调时不时发出干扰的震动,伴随着床头时钟的滴答作响,吵得他心烦意乱。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做了一场噩梦?如果一切只是噩梦,那巍巍在哪里?若是真的,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算是被人救了,也应该是在医院才对。
井然一时间无法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
他明明记得当自己在意大利忙完近两周的工作,重开手机时,立刻进来了无数条未接来电的提醒。其中最开始的五条是沈巍打来的,中间也有一条是他的。其余都是自己的好友打来的,中间还夹杂着几条医院来电。
当他第一时间回拨给沈巍时,却显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莫非是到山里调研了?那也不对呀,巍巍很少关机。在山区应该是暂时无法接通才对。
井然拿着电话想了想,上次和巍巍通电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是两个星期前。当时自己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去意大利参赛,两个星期后才能回。让他帮拿个东西给自己妈妈。然后他就来到意大利,因为时差问题和工作繁忙,他只是在飞机落地和入住酒店时,发了两条短信报了个平安。除了在机场时收到了一条回复,后来便没见沈巍再回。自己原以为他是休息了,便没在意,之后也将这事抛之脑后。
他还有一个办公专用号码,为了能够更专注地完成工作,平日一直是由助理程真真帮他过滤电话。工作的事倒没拉下,只是一忙起来,他经常会把那支放着私人号码的手机给忘了。今天在准备回国的事宜时才想起,找出来一看:早没电。
两人从确立关系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他已经习惯两个人不是你忙就是我忙的日子。当初明明爱得轰轰烈烈,爱得不可分开,彼此总是要抽尽一切时间腻在一起。
可耐不住时间的消磨,当激情变得平缓,相守成为常态,所有炙热的感情归于平淡时,日子如流水一样滑过,两人就像鱼和水,再平常不过,却无法割舍。似乎对方的存在更像一个慰籍,像让他稳定心神的定海神针。现在他对于分开早已成习惯,见到巍巍自然内心欢喜不已,见不到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因为他知道:每次只要自己回到家,打开门,就一定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闻到扑鼻的饭香。
只要回到家,他一定在。有他在,家就在。
他曾以为,两人就这样子,平平淡淡、相守一生,永远都不会变。他一直以为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在一起,毕竟他们才在一起十三年,以后生活一定还会像现在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
这么多年,很少有他联系不上沈巍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沈巍联系不上他。当然,如果真的有急事,沈巍可以打他办公的那一个专用号码托程真真转告。这一次,程真真也没有转告他什么信息,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井然一边回拨医院的电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沈巍也经常会有外出调研、教学、交流的时候,只是他很少会选自己在家的时候外出,大多是在自己出差的时候去办。所以平日里是自己离家的时间更多一点,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两人也从以前的天天电话、短信一样不少,变成现在的支言片语,例行汇报。
当他漫不经心地接听医院的电话时,原以为是通知他去拿体检报告,没想到对方却说:“井然?哦,你是沈巍的紧急联系人吧?当时是想通知你:沈巍病危,不过联系不上你,后来便联系上他的家人,现在他的尸体已由家人领回。”
“病危?不可能?!什么病?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肺癌晚期,有一段时间了。早些年他肺部曾受损,后来没有注意调养,长期伴有情绪焦虑、压抑、睡眠障碍加上大量吸烟,没有控制好。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和你说?具体情况,你自己联系他的家人吧。我这边还有病人,没办法和你多说,不好意思了。”医生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还是紧急联系人呢,根本联系不上,这都死了快一周了才打来问,估计人早都烧成灰了,病人肺部有问题这么久也不知道,还是个屁紧急联系人?后来病患的家人也联系不上他。要不是这么奇葩,自己一天要打那么多电话,怎么可能记得井然是哪个。
肺癌?怎么可能?
井然放下电话,大脑里一片空白,手机滑落在地,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长期压抑、睡眠障碍?
大量吸烟?
巍巍还会吸烟?以前他明明是不烟不酒的,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还有肺部受伤,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每次看见他,他都是那样温柔的看着自己,沉默无言。
对了,无言。
以前的巍巍会笑着和自己胡天海地的调侃,会事无巨细的一一和自己汇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巍巍有事都不和自己说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焦急、烦躁、质疑……一切负性情绪全都涌上了心头。井然第一时间将机票改成最近的一班机,让程真真帮他收拾行李拿回国,自己拿起手机和钱包、证件就往机场冲去。
不可能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准是朋友给他准备的恶作剧。一定是这样!巍巍也学坏了呀,怎么也和他们一起胡闹?回到家,一定好好的“惩罚”他。
他一边在心里否认,一边抱着希翼回拨给沈巍的弟弟沈夜:“喂,阿夜……”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沈夜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再打,沈夜再挂、再打、再挂。
他好像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双手颤抖,连按了几次,才准确按出罗浮生的电话:“喂,浮生,你别挂,我就想问问巍巍的事。”
“然哥,不是我说你,这次你是真的过分了。再怎么工作,也不能不接电话呀!”罗浮生压低声音回他,应该是为了避开沈夜,可还是能从声音中听到强忍的颤音:“巍哥没了。当我们接到医院的电话赶到时,巍哥已经快不行了。我们轮番打你电话,无论打哪个,怎么都打不通。巍哥昏迷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回光返照醒来时他说想再和你说说话,可怎么都联系不上。这次别说阿夜了,连我都不帮你。
你是没看到巍哥当时的表情,唉,我不想说了。你爱回不回吧,反正人已经没了,骨灰洒在海里,没有墓地。阿夜说你既然不想见,那以后也别见了。你和巍哥的家里,沈夜也去收拾过了,巍哥的东西都被他收走,清得干干净净。你现在回不回都一样……”
罗浮生后面说了什么,井然再也没有听见。
巍巍没了。
巍巍没了,我还努力什么?我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能多存些钱,让彼此可以无后顾之忧吗?毕竟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又没有孩子可以养老,总是要靠自己的呀。巍巍只是一个大学教授,还要做科研,能有多少收入?所以自己才想趁年轻多赚一点,这些巍巍都知道,他也没说过什么。
不对,好像是说有说过什么,巍巍说了什么?好像是说让自己多回回家?
迷迷糊糊中,他上了飞机,又下了飞机。直到回到两人的家里,看着冷冷清清的家:没有合照、没有衣服、没有人。所有和沈巍有关的一切都在这个家里被抹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
不对!这不是真的!
我要见巍巍!他一定是去了弟弟家!
井然冲到自己的跑车里,一踩油门,不管不顾地就往沈夜所在的城市冲去。
把巍巍还给我,把我们的过去,把我们的记忆都还给我。
巍巍是我的。是我的人,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命!
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上天呀,如果可以,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有很多话想问问他。
如果可以和他相守,我愿意拿我现在的所有加上一半的命来换。因为我还要留下一半的命与他相守,就算不能相守一生,相守半生也好。
重重思虑中,他没有留意到黑夜中的不良路况,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失控的跑车以近两百码的时速直直冲下山崖,爆炸产生的冲天火焰瞬间将他吞噬。
而那一刻,他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禁锢车里,像被撕裂一般,被火烧,被烟呛,血在身下不断流出,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让他堪堪清醒的意识很快又跌进了黑暗的深渊。
我应该就要死了吧。
死了也好,或许我还能赶上巍巍的脚步,还能拉拉他的手?
巍巍,你等等我。真想再见你一面。在满怀希望与绝望中,井然静静地闭上了眼,放弃了挣扎。
直到这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