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加尔《上古汉语词根》新·读书笔记(5)(22~24章)
第二十二章 谷物
小米
人工种植的小米比水稻晚些出现,大约BC6500~5000出现在黄河中游、渭河、汉水上游的裴李岗、磁山等文化中。小米(尤其是“稷”)是主要的粮食种类,还具有重要的宗教价值:周人追认祖先为后稷。“后”在商周一般指“首领”。

禾
这种谷物是商朝人的主要农作物(陈梦家1988),尤其分布在洛水流域、殷墟附近。
以禾为声的“和”在《诗经》清楚地押*-oj韵:《郑风·萚兮》: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这首诗是ABABCDCD式的复交韵。
据此“禾”*g'oj。
文献和甲金文都没有将其和酒联系,因此它不属于黏质小米。
这种小米最可能是禾本科黍属的黍。

米
粟、禾、米分别通指庄稼、带壳谷物和去壳谷物。偏旁“禾”一般指庄稼本身,表示粮食颗粒的则是“米”。
方言-“禾”在湘赣客粤取代了指稻类的“稻”。类似,官话“米”主要指去了壳的大米。
“迷”押*-i韵,因而“米”*m'i'。
1.努苏怒语me33me31
2.白语me33
3.博嘎尔珞巴语amə(去壳的米)
4.Garo语mi
5.基诺语a44me44
6.彝语南华方言a55me21
7.原始苗瑶语*m̥aiB(米)注意原始苗瑶语B调对应汉语上声。
台湾一些南岛语形式可构拟祖语:*l̥(al-)umay,可以视做同源词。

黍
《说文》:“禾属而黏者”合于陈梦家(1988)关于黍用来酿酒的说法,是黏质的禾本科黍属的黍。“暑”*s-ta'还作“黍”的声训。现代方言里它们有的都是送气塞擦音,因此可能都是*s-tʰ'a'。

稷
张光直(1980)发现考古中常发现的小米只可能是“稷”。韦恩·福克(1983)基于他对台湾小米种植的知识解释《大雅·生民》对开花谷田的描写也得出同样结论。
有利的证据是近音词“畟”*tsrək(锐利);此种农作物可能因为某些品种的禾穗带苞须而得名。可能还和下文的“穑”有关。
类型-美国英语用green bristlegrass (绿-鬃-草)指狗尾草。

播种与收获
“播”*p'ar-s是个十分古老的词,比较1.原始藏缅语*bwar(撒,播种)和2.原始南岛语*-buR(撒播、播种、喷洒。语音上平行的例子比较3.“燔”*bar(烧)、4.原始藏缅语*bwar~pwar(烧)和5.南岛语*dapuR(炉膛。*puR亦见于*apuR(灰烬)))
“穑”*s-rək(收获)和“采”*s-r̥'i'(采集)同源。
“铚”*t(-)ri[t](石刃)1.《周颂·臣工》:庤乃钱镈,奄观铚艾。表“收获用的刀具”;2.《周颂·良耜》:获之挃挃,积之栗栗。此处“挃”通“铚”,既可释为象声词(毛训)也可释为及物动词。
*t-rit的分析没有证据支持,但可以和原始藏缅语*ri:t(收割)比较。

水稻
据裴安平(1989),彭头山人生活在BC8000~5500,以狩猎、采集、捕鱼为生,也有限地栽培水稻、从事畜牧业(水牛)。
据严文明(1997),玉蟾岩、仙人洞、吊桶环遗址发现的水稻处于野生向人工的中间阶段,这样狩猎采集到农业的转型发生得更早,在BC10000~7000。
河南贾湖遗址大约在BC6800~5700(C14定年)从彭头山文化那里得到了水稻,并可能在BC5500~5000之前就传到黄河中下游。

稻
“稻”*l'u'最早出现在西周金文,形旁为“米”,战国时才换成“禾”。可能早期指某种去壳谷物,注意金文“稻”和另一指谷物颗粒的“粱”组合出现。较晚的《小雅·白华》: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国风·七月》八月剥枣,十月获稻。都已肯定地指这种作物了。
据《说文》,“䆃”*l'u(')-s是一种“一茎六穗”的禾。陈梦家(1988)定为湖北的鸡爪谷。
“莠”*lu'在现代官话是狗尾草(狗尾草属的野生祖先),在古籍里只指杂草。段玉裁假定是因为田里的狗尾草需要及时清除,否则会杂交。
以上几个形式可以和缅语lu3(雀稗)比较。
*lu'这个词族还包括1.yòu“褎”*lu(')-s(成长中的谷物高大貌)、2.“秀”*s-l̥u(')-s(谷物吐穗开花)。s冠可能代表“起始”。
词根可能意为“禾粒”,类型-比较英语corn(禾粒)在英国英语指小麦,苏格兰&爱尔兰英语指燕麦,美国英语指玉米。
“稻”和原始苗瑶语*mblauA(水稻)的对应值得怀疑。“稻”前面并没有唇音的证据,元音也没有对应的例子,声调也不对。如果确有关系也只能说是汉语借词。

粲
“粲”*tsʰ'an-s(食物;上等白米)的“食物”义是从“餐”*tsʰ'an(吃)加-s后派生而来,“大米”义可能从“食物”经由“禾粒”变来。后起义借词如1.缅语tsʰan2(米)和2.原始苗语*tsʰanB(米;小米)。

稌
“稌”*l̥'a(')和“黍”一起出现在《周颂·丰年》:丰年多黍多稌。依最早的训释,“稻”“稌”同义。
这个字没有其他义项,说明这是上古汉语最可能指水稻的词。这词出现在《周颂》却未见于甲骨文,说明水稻在当时的地位次于小米,传播速度也慢。

麦子
一般认为“麦”*m(-)r'ək(小麦或大麦)1.在BC2千纪左右从西北方向传来。由此2.“麦”可能是个阿尔泰诸语言词汇,参考3.原始印欧语*melhx-(碾磨)和4.斯塔罗思京(1991)拟原始阿尔泰语*mü:rki。
论-甲骨文“麦”记录了“麦”、“来”两个词,于是有人将其解释为“麦”是外“来”之物。
驳-但更自然的解释是“麦”被假借为“来”,后来两义共存,字形发生分化。
这种关系强有力地证明“来”当是*mə-r'ə(-k)。

田地
苗瑶语有分别指水田旱田的词,而汉语只有“田”一个。这是因为水稻栽培的地位是次要的,“田”*l'iŋ就是种小米的旱田了。
《诗经》里的“田”还指“狩猎”。有两种解释:
1.高本汉(1991)释为“去田里”
2.沙加尔(1995)释为“乘”*m-ləŋ(骑马或驾车)的假借
1.临高语leŋA(稻田)
2.原始苗瑶语*lri:ŋA
3.藏语*lyiŋ>zyiŋ(田。只在几个藏语支语言有同源词。可能是汉语借词)

第二十三章 其他栽培的植物
豆类
“大豆”最早的名称是“菽”*s-t(h)[u]k,见于《大雅·生民》:蓺之荏菽,荏菽旆旆;《鲁颂·閟宫》:黍稷重穋,稙稚菽麦。均用于和后稷相关的语境。
史载大豆是周伐商后不久由在河北东北部的山戎(原始蒙古语人群?)纳贡时传入的。
韵母-“菽”字形下的三点和“小”*s-t(h)ew'相同,因而“小”可能是声符。k和喉塞尾的交替在方言常见。元音可能是前后交替。
“豆”或“荳”*d'o(k)-s最早见于BC26至BC8成书的《战国策·韩一·张仪为秦连横说韩王》:“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麦而豆;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后来彻底替换了“菽”。浊声母若是前缀所致,“豆”就是*N-t(h)'o(k)-s或*m-t(h)'o(k)-s。
侗台语有很多有对应关系的词,泰语的形式甚至可以列表:
汉义 字 中古 泰语
豆 荳 duwH thuaA1
头(动物量词)頭duw tuaA1
漏 漏 luwH ruaB2
声调符合一般的对应,动物量词和“頭”*d'o在词源上对当,用法是汉语的创新,所以一定是汉语借词。
可设想上古“豆”*N-th'ok-s,“动物量词”*N-t'o。在浊化未发生时台语借来了这些词,这就能解释泰语的声母。
李方桂(1977)将这对应到原始台语:“豆”*tʰueB,“头”*tueA。但这不能解释北部台语剥隘话“豆”tu:B2、“头”tu:A2都属于低调系列。
非利露斯(1990)假定原始台语中这两个形式带鼻冠音:*nt³-(豆)、*nt¹-(头),西南台语中前者变成高调th-,北部台语则变成低调t-;后者在西南台语变成高调的t-,北部台语则变成低调t-。前者可能事实上是*ntʰ-,后者就是*nt-。云南东北部苗语“豆”ntao6。
苗瑶语用原始苗瑶语*dəp(豆)表示豆。这显然是“荅”*ləp(小豆),见于《周礼》,《说文》定义为“小菽”,大概是赤小豆或红豆。这两种豆类都从中国南方开始种植,不能排除是苗瑶语借词。
藏缅语有两个词表示豆:1.*be,2.*nikw。第一个主要在缅语周边有分布,或许可以比较“稗”*b're-s(类似谷物的杂草),但介音和韵尾无解。第二个分布更广,尤其多见于东部:(1)原始彝语*snokH(豆子)、(2)独龙语a31 no'55、(3)景颇语no'31 kju55等等。(4)嘉绒语stok(豆子)和我们构拟的“菽”*s-t(h)'uk很接近。
无论如何,因为大豆出现得太晚,几种豆都难以确定是否为同源词。

茶
饮茶的风俗始于东汉,作为辅助坐禅的手段随佛教扩张。
饮茶习俗的源头似乎在四川,可见1.顾炎武《日知录·七》(相关段落附文末),得出了饮茶习俗于BC4世纪起源于四川的结论。这2.和秦占蜀(BC316)相合。
3.阿萨姆红茶的叶子在南亚作为腌渍品咀嚼或食用,汉人统治前蜀地的茶叶可能也是一样的吃法。
4.西汉四川资中人王褒在《僮约赋》(BC73~48作)最早提到“茶”,这是一种卖品。
史据-据《后汉书·西南夷列传》,东汉明帝时期(AD58~75)蜀地一支称“白狼”的部落归顺汉廷。附有诗即《白狼王歌》,已被确定是一种藏缅语。据此上古四川人群可能也操藏缅语。
彝语支有些语言的“茶”反映了藏缅语*la(叶子)这一词根:1.撒尼语lo11、2.彝语南华话lo21、3.拉祜语la31。这是汉语词的最佳来源:“叶”到“茶”的流变见于景颇语和缅语,“茶”的声符是一般表示*la音的“余”。
借入时新加的中缀r或者是用以表示散粒状干茶叶,或者是因为原来的声母是卷舌边音。

第二十四章 驯养的动物
狗
“犬”*kʰw'[e]r'出现得早,在方言里只有闽语还在用,如福州话kʰeiŋ(狗)。
藏缅语的“狗”是*kwəy,韵尾的对应指向上古*-r。
原始苗瑶语*qlAuB似乎对应汉语“狗”*k'(r)o'。“狗”本指未长毛的小狗(《尔雅·释畜》:未成毫,狗;《说文》:大者为犬,小者为狗)或其他小动物。
原始南岛语主要的词是*asu,但原始西马来波利尼西亚语*u(ŋ)kuq和汉语“狗”*ku'完全对应。还可见台湾南岛语:1.邹语ab'ú<*-kuq。与汉语“犬”的对应有2.排湾语kuku<*kuRkuR(小狗、玩具、宠物)和3.Puyuma语kurkur(狗)。

猪
“豕”*l̥aj'见于甲骨文,但不在《诗经》押韵,也不是声符,因而上古音难以确定。《说文》读若“驰”*l̥'aj'(放松弓弦)。
东汉时边音已经演化成中古形态了,但许慎注意到了边音和齿龈音的区别(也可能意味着当时的老派口音或影响较强的方言中两者尚未完全合流),所以通常会在声训中区分(也有翻车的时候)。假如清边音词根的暗示可靠,“豕”就是*l̥aj'。
“彖”充当“缘”“篆”“喙”等字的声符,为解释交替可拟“彖”*t-l̥or'。“喙”*l̥or'-s的声母可能发生方言性的脱落。这词根可能是汉语的创新。
“豝”*p'ra常见于关于狩猎的早期文献(可能和1.藏缅语*pwak(家养猪)、2.原始苗语*mpaC(家养猪)有关,似乎和“彘”*drat-s(假借为“誓”*dat-s证明是浊母)一样表示“野猪”。现在几乎每种方言都说“猪”*tra,《尔雅》:“豕子”说明这词最早是“猪崽”,最早表示“猪”的用例是战国晚期的《墨子》。
若承认“彘”和“猪”的词族关系,“彘”就是*N-tra-t-s。
“豕”和“猪”在周边语言很少见说明这几个人群驯化猪的时间都很早。瑶语*duŋB可能和“豚”*l'un(小猪。中古dwon)的晚期形式有关,但瑶语*-uŋ一般不和汉语魂韵-won对应。

家禽
“鸡”*k'e见于甲骨文,且被广泛借用:1.原始苗语*qeA、2.原始台语*kəiB。藏缅语没有,说明藏缅语人群和汉语接触时已经饲养家禽了。

有角牛
中国的有角牛主要有牛属黄牛、水牛属水牛和西藏的犛(中古li)牛。最后一个可能从藏缅语借入:1.藏语'bri。
山东北辛遗址(BC5500~4300)可能是最早驯化黄牛的地方;彭头山遗址(BC8000~BC5500)可能是最早驯化水牛的地方。在龙山文化(BC3000~2000)已经有它们同处一地的事实了。
“牛”*ŋwu表示黄牛,似是拟牛的叫声。
不能确定上古汉语表“水牛”的是什么字。sì“兕”*sr-li'顶端似有犄角,依《说文》“如野牛而青”可能是水牛。此字一般见于狩猎语境,所以也许是野水牛。此字和“雉”*lri'有通假。
原始台语*γwa:iA是侗台语固定指水牛的词,而黄牛的名字多有差异:有从汉语借入的,如黎语nriu1;从藏缅语借入,如掸语woA2,泰语wuaA2(源于藏缅语*bwa)。不过这些语言有重叠:泰语还有来自汉语的ŋwaA2,成为伪同源异形词。
既然甘肃在BC3000就有牛骨依存,那么藏缅语有表示黄牛的词也不足为奇。
原始藏缅语*ŋwa下的有景颇语、怒语、缅语、嘉绒语、独龙语等等,只分布在偏东部的区域,这可以和西南台语对应:1.泰语ŋwaA2,2.傣泐语ŋoA2。
汉语形式*ŋwu和上面例子的元音不让人满意,但晚期上古汉语的异化形式*ŋwə却对应得很好,这说明*ŋwa实际上是汉语借词。接着西南台语才从藏缅语再借来,因为中北台语没有同源词。
*bwa形式则包括独龙语(nuŋ)wa、藏语ba、景颇语wǎ。这可能才是本指“驯养的牛”的形式。

羊
BC5000~3000的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遗址已经有驯养羊的证据了。
“羊”*laŋ字形是弯角动物,见于甲骨文,尚不知是绵羊还是山羊。可能和“养”*laŋ'有关。
苗瑶语借入是借了好几层的,1.原始苗瑶语构拟为*zwaə:ŋA(羊)状的叠合。藏缅语:2.藏语yaŋ-ra(公羊)、3.独龙语jǎŋ(公羊)。
“羭”*lo(母羊。《尔雅·释畜》:牡羭;《列子·天瑞》:老韭之为苋也,老羭之为猿也)和1.藏语lug(绵羊)可能有关,但-g对不上。更可能的应是2.“畜”*q-l̥uk(养;家畜)。
“羒”*bə[r](公羊)和1.博多语ber-ma(山羊)、2.钦语bən(公山羊)对不上。这词应和3.“墳”*bə[r](大角的)同源,读音都是一样的;这又来自4.“贲”*bə[r](大)的具体化。那两个藏缅形式更可能是汉语借词,因为意义是后起的。
真正的同源词是5.景颇语buir(大、肥)。

马
约BC2200~1800的甘肃齐家文化驯化了马,而二里头遗址未见马骨。商人的马也不是本地养的,且只用来拉车。
马可能和青铜器一起传播,由属印欧人的前吐火罗人在BC3千纪带到青海一带,再由可能操原始藏缅语人群的齐家文化作为中介传到中原。
“马”*m'ra'在汉语中找不到同义同源词,这可以支持借词的说法。可能经由将原始藏缅语*m-raŋ读作鼻化元音的藏缅语转手。
外部的比较存疑。印欧语的*marko-(马)只见于西边的凯尔特和日耳曼语支,新疆的吐火罗语用的是*ek'uo-。
或许是另一个词根:1.缅语有形容词词根为mraŋ(高),2.汉语也有“莽”*m'a(ŋ)'(草丛,草原)和“芒”*m'aŋ(大)。

附《日知录·七》讨论饮茶习俗起源的段落:
“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荼”,其说已详之《唐韵正》。按《困学纪闻》,荼有三:“谁谓荼苦”,苦菜也。“有女如荼”,茅秀也。“以薅荼蓼”,陆草也。今按《尔雅》“荼”“氵荼”字凡五见,而各不同。《释草》曰:“荼,苦菜。”注引《诗》:“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疏云:“此味苦可食之菜,《本草》一名选,一名游冬。《易纬通卦验玄图》云‘苦菜生于寒秋,经冬历春乃成’,《月令》‘孟夏苦菜秀’是也。叶似苦苣而细,断之有白汁,花黄似菊。堪食,但苦耳。”又曰:“{艹票}、、荼。”注云:“即{艹刀}。”疏云:“按《周礼·掌荼》及《诗》‘有女如荼’,皆云:荼,茅秀也;{艹票}也、也其别外。此二字皆从草、从余。”又曰:“氵荼,虎杖。”注云:“似红草而粗大,有细刺,可以染赤。”疏云:“氵荼一名虎杖。陶注《本草》云:田野甚多,壮如大马蓼,茎斑而叶圆是也。”又曰:“氵荼,委叶。”注引《诗》“以{艹休}氵荼蓼。”疏云:“氵荼一名委叶。”王肃《说诗》云:“氵荼,陆秽草。”然则氵荼者原田芜秽之草,非苦菜也。今《诗》本“{艹休}”作“薅”。此二字皆从草从涂。《释木》曰:“贾,苦荼。”注云:“树小如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今呼早采者为荼,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此一字亦从草从余。今以《诗》考之,《邶·谷风》之“荼苦”,《七月》之“采荼”,《绵》之“堇荼”,皆苦菜之荼也。又借而为“荼毒”之荼。《桑柔》、《汤诰》皆苦菜之荼也。《夏小正》“取荼莠”,《周礼·地官》“掌荼”,《仪礼·既夕礼》“茵著用荼,实绥泽焉”,《诗·鸱》“捋荼”,传曰:’荼,萑苕也。”《正义》曰:“谓之秀穗。茅之秀,其物相类,故皆名荼也。”茅秀之荼也,以其白也而象之。《出其东门》“有女如荼”,《国语》“吴王夫差万人为方陈,白常、白旗、素甲、白羽之,望之如荼”。《考工记》:“望而视之,欲其荼白。”亦茅秀之荼也。《良耜》之“荼蓼”,委叶之氵荼也。唯虎杖之氵荼与贾之苦荼不见于《诗》、《礼》,而王褒《僮约》云:“武都买荼。”张载《登成都白菟楼诗》云:“芳荼冠六清。”孙楚诗云:“姜桂荼荈出巴蜀。”《本草衍义》:“晋温峤上表,贡荼千斤,茗三百斤。”是知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