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含光君，你真的爱我吗？ 第61章
天空飘起了雪，落在洁白的大地上，孟瑶搀扶着蓝曦臣，衣衫上的血沿途滴落在地上，流下长长的血痕。
唔…他捂住小腹的伤口，方才混乱中被人击伤，滋滋往外冒着血，蓝曦臣被那艳丽的鲜血刺激得一愣，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孟瑶抬头注视着他眼底流露的关心和痛惜，心疼一片，只觉得讽刺，狠狠一把推开他，嫌恶吼道：“滚！谁稀罕你的假惺惺！”
假惺惺……？蓝曦臣不解，望着他眼底不加掩饰的厌恶及复杂，大脑一片空白，任凭他怎么挖空心思也想不起少年来，但他想，他应该是见过他的，这个感觉很强烈，但孟瑶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当他此刻的沉默做作无比，只是又嫌弃自己，纵然这个人再惺惺作态，他还是忍不住为他心动，忍不住一直望着他，就像曾经无数个日夜。
还真是……贱啊……
他在心里自嘲冷笑，望着他，无奈冷淡，“泽芜君这么想知道你我的恩怨，等我们逃出去，我自会好好说与你听。”
蓝曦臣沉默，少年将他带离云深，后有忘机的追兵，忘机性情残暴，若是因他害少年落到他手中……
无论如何，毕竟少年是来救他的，不论心思，委实不该拖累。
雪越来越大，皑皑风雪，似乎要将两人埋在这苍雪白芒的深渊。
孟瑶一边拖着蓝曦臣，一边肉眼警惕观察四周，忽然，远远的绚丽的掌风疾速朝蓝曦臣劈来，孟瑶一惊，撑开双手想都不想下意识拿身子挡在他身前，挨下这重重一击。
一口血猛然从嘴里喷出，蓝曦臣稳稳抱住他几欲下坠的身躯，孟瑶被他温暖的胸膛扣入怀里，感受着热意，愣愣凝望着他，半晌，含糊苦笑，“泽芜君……你还真是过分温柔……”也残忍至极……
“你……究竟是……”蓝曦臣愣愣注视着，少年不顾生死挡在他身前为他承受致命一击的模样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周围渐渐被人围住，蓝忘机持剑站在不远处，冷冷注视着两个“脉脉温情”的蝼蚁。
孟瑶深深凝视着他好看的眉眼，瞳孔逐渐涣散，悲戚哼笑：“我啊……不过是个偷窥神祗的卑劣小人，哪怕常伴仙君身侧，却也不得仙君一个回眸……”
他伸手抚摸蓝曦臣白嫩的脸，思绪渐渐飘远……
十年前，孟瑶不过蓝氏一外门弟子，因为刻苦勤奋，又稍有天资，被破格选为内门弟子。
那一年，他是蓝氏的宗主，是仙门的仙督，君子温润如月，如莲不可亵渎，而他有幸作为他的内侍，得以常伴君身侧。
为他梳发，伺候他穿衣，为他打理一切。
渐渐的，徒生妄想，他本就是蓝曦臣身边可以随意忽略的小草，却妄念想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小心翼翼掩藏那份不堪的心思，怕被他发现自己肮脏的欲望，却偏偏还是被他发现了。
蓝曦臣心思如尘，自然不喜他的那些罪恶窥探，避之不及，在他看来，男女之情才是世俗天伦，而他一个男子，却被另一个男子觊觎，若是传出去，影响声誉，当即一气之下罚他戒鞭三百，赶出云深，抹去蓝氏族谱上属于他的痕迹，从此他孟瑶成了觊觎仙君的无耻之人。
回到村子里，也被周围的人耻笑，他们会对他拳打脚踢，拿东西砸他，骂他是龙阳之好的怪物，各种言语侮辱。
阿娘身子本就不好，对他恨铁不成钢，失望至极，最终抱憾离世。
他在她墓前痛哭忏悔也挽回不了她的命。
他一出生父亲就不在身边，阿娘含辛茹苦将他扶养长大，如今她死了，他一下子便没了依靠，孤苦无依。
辗转在市集流连，乞讨被其他的乞丐欺负年纪小，偷东西被抓扔在大街上暴揍一顿，天气渐冷，也只能裹着采摘的枝叶盖住褴褛的衣衫窝在角落里。
而他的脸也是因为跟恶犬抢食，被一群疯狗啃咬毁容的，那时也是这样的茫茫雪地，他又饿又累，支撑不住倒在了温家姐弟的屋前。
被两姐弟好生照料，他也无去处，便留了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着，温情看得比他通透，时刻提醒着他忘却执念，不可心生魔障，但一念入心，他对蓝曦臣，又岂是想忘便能忘的？
偷偷注视，去打听他的一切，默默的无形守在隐秘的角落观望痴缠，终究是……情根难拔……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孟瑶灼灼凝视着蓝曦臣，他的神灵，他的信仰，他想着，那么温柔的一双眼，只要被他瞧上一眼，哪怕现在就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阿瑶？你是阿瑶！”蓝曦臣一愣，模糊的记忆里似乎逐渐化出一个人的影子来，很淡，但他隐隐约约记得一双痴心可怜的眸子，而其后数年，也再没人如当初的孟瑶一般用这般深情的眼神注视着他。
一眼即是一生……
孟瑶听到他的仙君轻喊，明白那肖想一生的人终于记起了自己，不知是悲是喜，事到如今，有些执着似乎也慢慢淡忘了。
“够了，我可没心情在这看你们故人重逢浓情蜜意的做作模样，魏婴……在哪里？”蓝忘机琉璃色的眼眸淡淡划过他们，嫌恶的眼神犹如看到垃圾似的，孟瑶轻轻站直身子，伸手将蓝曦臣挡在身后，盯着清冷的蓝忘机片刻，好笑说道：“仙督大人可真是不守信用，这么快便追了上来，看来是一点都不着急呢！”
蓝忘机冷拧着眉，抬起避尘，微凉的剑光刺激了他们的双眸，苍茫的雪地里，无形的厮杀蔓延，“我不喜欢废话，要么就乖乖告诉我魏婴在哪里，要么……今日你们都给我死在这里！”
飞身持着避尘上前，孟瑶冷哼，剑光闪烁，摩擦相错间迸射晶亮的光线，但他身上本就有伤，被击退几步，蓝曦臣扶住他，另一只手挡住了蓝忘机的攻击，心急哀求，“忘机，放了阿瑶吧，他于你并无任何威胁。”
装腔作势，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蓝忘机只当他又来做戏演好人了，蓝启仁都已经死了，他也不嫌烦！
“魏婴在哪里？”他可没心思去议论他们的情情爱爱，这么难舍难分倒不如一起上路好了。
“仙督，放了我们，我一定告诉你，哈哈……”他只觉得那笑像是对他的讽刺，无论他是否知道魏婴在哪里，蓝忘机都想弄死他，弄死这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少年，这世上有他一个疯子就够了。
手腕用力，拔剑砍去，孟瑶凉笑，正欲动手反击，却被一抹水蓝色温暖的身影挡在身前 ，温热的血弄脏了他白色的衣摆，蓝曦臣看着他错愕的眼神，弯嘴留下模糊的温柔，安慰着，“别怕，阿瑶……”
孟瑶被他温柔的神情勾得微颤，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从未用如此温柔的神情凝望着自己，此刻他望着他，眼底隐隐约约似乎有了他的足迹，心里闷闷的，复杂至极，一把轻轻推开他，“用不着你来愧疚！”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他，执剑奋力朝着蓝忘机砍去，他轻蔑一瞥，尽是嘲讽，“不自量力！”
电光石火间，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冰冷冷落在每个人的肩上，孟瑶被重重锤击在地，蓝忘机俯身掐住他的脖子，“魏婴在哪里？”冷硬的声线，眼底尽是冰冷，孟瑶顽劣讥笑，丝毫不在乎被人压制住命运喉结的威胁，压低声音，嚣张道：“我若是死了，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他在哪！”
说完甚至还咯咯笑了起来，蓝忘机暴怒，青筋暴起，拖着他在地上行走，一把将他丢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蓝曦臣上前将他拥在怀里，不停动手去擦他脸上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温润的瞳孔也越来越焦急，不复平静，想着这个人因为他多年来饱受骂名，在阴沟深渊里徘徊，甚至还毁了容，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因他而起，使他不得不对少年心存愧疚。
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了，他从未喜欢过谁，也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只是看着阿瑶眼底的恨和浓烈的复杂，心底略微发酸，仿佛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准备破土而出，那种感觉很陌生。
“我带你离开……阿瑶，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他满心愧疚，只想带怀里的少年离开这里，也许他还有机会去补偿，曾经他们所失去的时光。
但孟瑶可不这样想，对视着他眼底那点怜悯的愧疚，不禁嗤笑，他所做那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他愧疚的。
“蓝曦臣，你欠我良多，这辈子都还不清！”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抵在他脖子上，风雪很大，蓝曦臣轻轻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死亡，孟瑶看着他安然赴死的模样，更觉讽刺，转眉望向附近一脸淡然的蓝忘机，尖锐的声音喑哑：“蓝忘机，魏无羡在岐山，你有本事就把他抢回来啊！”
“不过现在他和温公子两个人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眼底哪还有你半分位置？我真可怜你，你贵为仙督，权倾天下，到头来，却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得不到，哈哈哈。”
蓝曦臣闻之一惊，猛的睁开眼，却还是没能阻止孟瑶致命的一击，忘机终究还是知道了魏公子在哪里，那么接下来……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而怀里的少年并未让他沉思良久，小刀一弯，狠狠扎进自己的心口，噗～大口大口的血从嘴角溢出，“阿瑶！”蓝曦臣微微震惊，抱着他的手臂也不住颤抖，孟瑶望着他愧疚复杂的眉眼，松动的眉眼乍开失落的花朵，在卑微的爱意里渐渐挣脱执念，人之将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
颤抖着声线，紧紧锁住他的眉眼，“蓝曦臣，我要你好好活着，记住我，死了也要记得！将来到阴曹地府，我孟瑶也要永生永世缠着你！”
喷涌的血凄厉妖冶，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最后一次去触摸他的神灵，他的月光，就像数年前一次又一次的回眸深望，那卑微至谷底的贪嗔。
手落到半空顿住，如泄气一般，垂了下来，无奈叹息，“算了……本就是我妄自菲薄，自作多情……”
“蓝曦臣，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神话。”
“只是下一世……就别再遇见了吧……”
爱恨痴缠，这须臾数年，就当他是经历了一场情劫，下辈子，还是不要叫他再爱上这个人了。
世间情爱，求而不得，真的太苦了……
此后的生生世世，他只愿与君永世不得相见……
望尽那簌簌落雪，涣散的眼渐渐失去光泽，沉沦暗淡，直至在他怀里没了声息。
蓝曦臣看着在怀里没了生气的孟瑶，心密密麻麻的疼，瞳孔酸涩不已。
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蓝忘机，此刻他更像是一个睥睨苍生的神祗，而他蓝曦臣，至始至终不过蝼蚁一枚。
“什么是情呢？”他低喃着，好似在问他，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六道轮回，唯情最苦，可即便如此，世间男女，大都愿飞蛾扑火，去赴一场贪嗔痴爱。
蓝曦臣小心翼翼摘下孟瑶脸上的黑皮面具，望着面具下丑陋扭曲的脸，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不免更是心疼，只是这迟来的心疼，到底也是迟了……
“忘机，放过魏公子吧……”
蓝忘机冷冷盯着他，冷笑：“你没有资格过问我和他的事。”
在岐山温氏吗？很好……他真的太想念他的魏婴了……
只想把他赶快抓回来，让他好好想想，不乖的宠物，该怎么惩罚好呢？
不如……打断他的双腿，挑断他的筋脉，挖了他的眼睛，让他生生世世，只能躺在自己怀里！
凝视着忘机眼里明显的疯狂和扭曲，蓝曦臣微叹，望着这茫茫白雪，真冷啊……
缓缓将孟瑶抱起来，怀里的人很轻，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我蓝曦臣这一生，看似风光无限，受仙门爱戴，却连自己的弟弟都护不住，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执迷不悟，一点办法都没有。今日这一切，实在是大错特错，作茧自缚。”
“我不配为蓝氏宗主，更不配苟延残喘，活于世间，只是忘机，我毕竟是你兄长，血浓于水，也实在不愿眼睁睁看你一手摧毁云深不知处。我拦不住你，如今也不愿拦了……”
“此后百年，千年，只希望忘机你好生珍重，不留悔恨……”
蓝曦臣抱着阿瑶，失魂落魄慢慢走到崖边，望着这深不见底的深渊，如释重负般叹惜，深深凝视了怀里的阿瑶片刻，轻声细语，“阿瑶，我来陪你了……”
你不愿见我也罢，下辈子，换我来好好赎罪吧……
纵身一跃，消散于天地间。
蓝忘机站在悬崖边，独自静默了良久，直到身边的弟子上前，“仙督，那接下来……”
“收拾一番，赴岐山！”他深眸微冷，迸裂的冷意惊得身边的人忍不住颤抖。
伸手抓住落在掌心的雪，望着这皑皑一片的孤冷， 灼灼目光，侵染疯狂，魏婴，我来找你了……
你可不要……
乱跑啊……
天色暗沉，狂风席卷着枝叶咿咿呀呀剧烈的摇摆，魏婴睡梦中紧皱着眉，被惊彻的雷声惊醒，喘着粗气坐在榻上，缓缓扭头望着半开的镂窗，轻轻抚摸着鼓起的肚子，深锁着眉，揣揣不安，总觉得有一场风雨将至……
（哭唧唧来求个币，这几天都不更了，肝不动了）
（可怜阿瑶痴念一生，直到他死，他的神祗才舍得屈尊降贵，看他一眼……只可惜他早就无爱无恨，彻底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