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棒第3季上 第1话 双头恶魔 1-4节

剧本/輿水泰弘 砂本量 樱井武晴
小说改编/碇卯人
翻译/火老板
本书是根据于2004年10月13日至2005年1月5日,在朝日电视台播放的《相棒 第三季》的第1话~第8话剧本为基础,重构改编成全5话的小说。因为是改编,所以会有变动之处,望悉知。
第一话 双头恶魔
一
“我回来了。”
奥寺美和子回到公寓,与她同居的龟山薰用责备的口吻说道。
“你好迟啊。不是说七点多回来的吗?”
薰的手中拿着几个盘子。美和子看向餐桌,不禁吓了一跳。烤鸡、生鱼片、意大利面之类的菜摆了满满一桌。看来,这些似乎是送餐服务派对菜单上的菜。中间放着一个装满冰块的冰酒桶,里面插着一瓶香槟酒。
“这是要干嘛?”
“晚饭啊,”薰对满眼疑惑的恋人说道,“啊,难道你已经吃过了?”
美和子跳过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丰盛啊?”
“我想小小庆祝一下。”
“庆祝?”
“我调职了。今天非正式通知已经下来了。”
“啊,从特命系调职吗?调去哪?”
薰拿起了香槟瓶子,用餐巾包住了瓶塞。随着“啵”的一声,瓶塞被拔开了,泡沫马上从瓶口溢了出来。
“啊呀。可喜可贺,回归一线。”
薰将香槟注入两只酒杯,美和子没有看酒杯,她看着薰的脸。
“调回搜查一课了吗?”
“稍微有些不一样。搜查一系。”
“系,难道是去地方警署?”
“麹町东署。不过,虽然算是一半可喜可贺吧,但这不就是回归一线了嘛。”薰把一只酒杯递给美和子,自顾自地说了祝酒词“干杯!”
美和子用嘴稍微碰了碰香槟酒杯,对开心的同居人说道。
“为什么突然就调职了?”
“我想那肯定是看到我的活跃表现咯。引领无数疑难杂案走向解决,如此实绩获得了相应的表扬,结果就成这样咯。”
“真的吗?”
“其他还有什么原因啊?我被丢进那个被叫做“人才的坟墓”的特命系,终于勉强回归一线了,不是因为我的活跃表现值得被赞赏以外,还能是什么?”
“那右京先生也调职了吗?”
美和子因好奇心的驱使,向前探出了身子,薰没啥兴致地拿起带骨烤鸡。他一边咬着烤鸡一边摇头。
“但是,小薰的活跃表现被表扬的话,右京先生没被更大力的表扬不是很奇怪吗?”
“你不懂。那个人是个怪人,况且高层对他深恶痛绝。总之就是这方面的差别,虽然挺可怜的,不过他应该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薰一边强调一边吃着烤鸡,吃得满嘴油,看起来很开心。今晚就不说正题了吧,美和子将想说的话藏在了心底,向生鱼片伸出了筷子。
众议院的院内纸媒记者鹿手袋启介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在混居大楼四楼的政经日报社的事务所,他瘫坐在了桌子前硬邦邦的椅子上。前额的发际线呈M型向后退去,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上几岁。他还没到四十二岁,看着窗户上映着自己的一脸倦容,鹿手袋不禁苦笑了起来。
政经日报社也只是个名头,其实是鹿手袋的个人事务所。因此,也没人会边说着“辛苦了”,边拿来一杯犒劳用的咖啡。记者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目光转向电话机。录音电话的收信按钮灯光不停地闪烁着。
鹿手袋按了播放按钮。接在“新录音有三条一般录音”的合成音之后的,是一个话语中满是威胁的低沉男声。
——喂,鹿手袋!我知道你在!滚出来,混蛋!你小子再得意,看我一把火烧了你的事务所!我现在就过来,你给我等着!(原文为关西口音)
这是今天十八时十六分的消息。一个半小时后同一个男人又留了消息。
——喂混蛋,鹿手袋!现在,我在滨松了!刚经过这了!真的!你给我等着,臭小子!
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喂混蛋,鹿手袋!我经过新横滨了!
录音电话中的男人似乎很兴奋,但是听着录音的记者完全没在意。“要来就来啊”鹿手袋说道,然后因为要去泡咖啡,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与鹿手袋启介一样累的男人,他在永田町附近。地点是日本国首相官邸,男人名叫加贺谷秀之。他是从警察厅调动来这里做首相秘书官的。
加贺谷在官邸五楼秘书官室的沙发上,回顾今天一天的事情。
——那咒杀如何呢?
首相秘书官同事大八木邦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满脸苦闷地拿出盒式磁带录音机,将插头插进了插座上的三口转接插座。疲倦时唯有落语。这是加贺谷的信条。
他从抽屉深处拿出磁带,放进了录音机。感觉近些年磁带都快消失了,但加贺谷现在还是爱好这个过时的媒介。咔嚓声响起,他按下了播放键,空旷的秘书官室里开始响起了古今亭志ん生的落语。
加贺谷躺在沙发上,听起了名人的话语艺术。
二
第二天早上,加贺谷秀之被内阁府的资深女员工长岭的脚步声吵醒了。
“早上好。您是在这里过夜的吗?”
对于刚起床的秘书官的眼睛来说,早上的阳光太过耀眼。加贺谷伸了个懒腰,此时瞥见了跟他说话的长岭。
“啊,早上好。”加贺谷在沙发上坐了起来,感觉终于缓过来了。“临时国会快开了,总理的原稿还积压着。而且今天是我值班。”
加贺谷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这时他的脚碰到了录音机的电源线。随着他踏出那一步,桌上放着的录音机也掉到了地上,响起了一声金属撞击木质地板的噪音。
“啊呀,搞砸了。”
“没事吧?”
“没事,大概。”
加贺谷如是回答道,这时他突然瞥见电源线所连接的墙上的转接插座。插头插在三口转接插座上。昨晚因为太累了没多想,但是他对这个转接插座没有印象。
“长岭小姐,你换过这个转接插座了吗?”
“不,我没有换。”
“这样啊。”
加贺谷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三口转接插座。
洗完脸换好衣服,加贺谷神清气爽地走在首相官邸的走廊上,这时他感觉到前方有一强烈的视线在瞪着他。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位他并不想见到的人,那人是首相辅佐官泽村久重。
比加贺谷小上一两岁的这位四十五岁左右的辅佐官,总是毫无顾虑地说话,顶撞加贺谷他们这些首相秘书官。就像昨天大八木秘书官不禁说漏嘴那样,泽村是个即便要用咒杀也想除掉的对象。泽村的脸上浮现出蔑视年长秘书官的笑容,他看着加贺谷这边。然后,用一点都不阴郁地爽朗声音向加贺谷打招呼。
“早上好,加贺谷秘书官。”
“早上好,泽村辅佐官。今天您来得也真早呢。”
“因为我与总理一早就要开会。”
泽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抱着的资料袋,这个动作让加贺谷火大了起来。
“这样啊,”加贺谷发出了像是看到夸张事物的声音,“但是,总理还没来啊。我正要去迎接他呢。”
“我不能让总理等我吧。所以尽早来了。”
泽村尽显优越感地说道,然后正想直接走开,这时加贺谷叫住了他。
“泽村辅佐官,恕我多言……”
“是,请问是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应该协同共进比较好吧。”
“哈,是与您一起吗?”
泽村的脸上再次浮现出轻蔑的笑容。加贺谷隐隐咬牙切齿道,“先不说我们,但也没必要与外务省和防卫厅为敌啊。”
“……为敌,我可丝毫没这么想过啊。”
“我国的安全保障问题很微妙,历史的原因也积攒了不少……”
“我可不认为向美国一边倒是贤明的选择。”
“当然,我也不是不理解您说的话……”
秘书官的空话被辅佐官不容分说地打断了。
“我是秉持着自信向总理提出我的构想的。我是为此才被任命为辅佐官的。”
泽村的话语中散发出了坚定的意志。加贺谷的脸一瞬间因为憎恶而扭曲了。他的话中包含讽刺。
“有人批判这是过度哗众取宠哦。”
“如果说独自建立人际关系,建立新构想是哗众取宠的话,那么就什么都做不了。难道不是吗?而且指责我哗众取宠的罪魁祸首是你们吧?”
被说中要害,加贺谷不禁转过脸去。看到加贺谷这个反应,泽村继续说道。
“特别是从外务省调动过来的大八木秘书官。他将来会成为外务省的事务次官,所以想保住既得利益吧,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您这种说法还真令我意外呢。”
“你们似乎在总理那儿说了我不少坏话吧。有的没的……啊,您不去迎接总理上来吗?”
“看来我与您是不能相互理解了呢。”
加贺谷转身,泽村向他的背影说道。
“你们怎么样都觉得我碍事的话,就咒杀我如何?”
听见辅佐官的话就像大八木昨天说的话似的,加贺谷觉得脊背发凉。
众议院第一议员会馆内挤满了议员和他们的秘书。某议员的事务所前,聚集了一群普通市民打扮的人。可能是进不去的来上访的人。
濑户内米藏在热闹的走廊上一边迈着泰然的步伐,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辞去了法务大臣一职后,虽然就任了一闲职,但他完全没有堕落。不如说这样能够悠闲地观察政界内部情况更好。他已经不是能够站在政治舞台台前的年纪了。濑户内很明白,帮一把有才的年轻政治家才是现在自己应该尽到的职责。
“早上好。”
从背后有一个声音向他搭话,濑户内一回头,发现身后是院内纸媒记者鹿手袋。虽然院内纸媒记者这个名头挺好听,但是他是个经常在政界到处打听丑闻的狡猾男人。
“啊,是你啊。早上好。”
“您是在随处逛逛吗?请问要去哪里?”
鹿手袋精准地跟上了濑户内的步伐,正好与濑户内肩并肩。
“我爱去哪去哪,我不会跟你多说的。你才是要去哪啊?”
“要去濑户内议员您那里。”
“我这里?我可没什么有趣的话题。”
“没关系。因为我是用与您见面的借口才进馆的,所以姑且过来打个招呼。”
濑户内停下了脚步,面向记者。
“你又用我的名头啊。”
“一直都承蒙您的照顾。”鹿手袋恭敬地低下头,“请代我向各位秘书问声好。”
“那你找我没事咯。我可没工夫陪你聊天。”
老年议员正想离去,鹿手袋贴近他小声说道。
“隔墙有耳,隔窗有眼。最近,请不要疏忽大意。小心一点比较好。”
濑户内一脸无奈的表情,“你说什么都这么意味深长,真厉害啊。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继续跟他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濑户内离开了。被剩在走廊上的鹿手袋正东张西望,前面出现了众议院兼具最年轻最美的议员片山雏子,她身后跟着五十多岁的秘书正往这边走来。
鹿手袋马上走了上去。
“早上好,片山议员。”
“早上好。”
片山雏子反射性地打了个招呼,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啊,片山议员,我之前给您的后援会捐款了。”
“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啊。谢谢。”
雏子行了一礼,就像拒绝鹿手袋继续插手似的,她走进了自己的事务所。五十多岁的秘书小松原跟在她的后面。雏子用逼问的口气问小松原。
“那是谁?”
“是个院内纸媒记者。头衔是政经日报社的记者。”
“记者?那个人是记者吗?”
比雏子还要矮的小松原,就像是服侍女王的家臣。
“虽是这么说,也没有发行什么正经的报纸。他在议员会馆乱转,靠入手特殊情报当饭吃,跟敲诈勒索似的。”
雏子像是理解了一般地点点头,“特殊情报……也就是俗话说的丑闻吧。但是,他说他给我捐款了吧。”
“即便如此,您也不需要将他放在眼里。”
“也是。”
首相官邸的秘书官室中气氛森严。加贺谷正在用螺丝刀拆解早上发现的三口转接插座。大八木首相秘书官,还有财务省调动过来的香取首相秘书官,经济产业省调动过来的添岛政务秘书官紧张地看着这一过程。
螺丝终于被拧开,插座变成了两半。与构造简单的插座不相称的精密电子部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是窃听器啊。”
大八木目瞪口呆,加贺谷自信满满地说道。
“没错。”
“是谁做的?”,“真亏你能发现啊。”
香取的疑问和添岛的钦佩重合在了一起。加贺谷回应了添岛的话。
“在那边插上转接插座的是我。因为要听落语磁带,所以插座口不够用了。但是,这与我插上去的不一样。今早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办?要告诉总理吗?”
政务秘书官问道,加贺谷点头道。
“先告诉他吧。能麻烦你吗?”
“内阁会议结束后,我会悄悄告诉他的。”
“事后处理我会负起责任,所以请不要顾虑,告诉他吧。”
这天,龟山薰到了麹町东署。虽然他想过第一天要不要穿个西装,但这样果然不像自己的风格,于是薰还是穿着平常的飞行夹克和工作裤去上班了。
麹町东署刑事课长海音寺菊生看到薰,脸色如常。他只嘟囔了一句“真大啊”,不知是在夸奖还是佩服的话,就低下头继续工作了。难道这人是不亚于他前上司杉下右京的怪人?薰在心中仰天长啸。
在终于只剩一人的特命系小屋——别名警视厅陆地上的孤岛——中,组织犯罪对策五课长角田六郎正对薰的前上司杉下右京抱怨。本来他们所属的课明明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角田在各方面都照顾着他们。
“龟山他在这前前后后也五年了啊。然而,龟山接到调职非正式通知时,你对他说了什么?”
“记不太清了,我说了什么来着。”
角田看见右京泰然自若地喝着红茶,想继续戏弄一下右京。他用毫无感情的平淡声音,模仿了右京的口吻。
“‘这样啊。’只有这么一句话。而且表情也没有变化,‘这样啊。’那种时候,即便是骗他也要表现的很惊讶才是体贴啊。”
右京一脸不明白角田为什么说得那么激动,又将茶杯递到了嘴边。
“而且,你之后像是要把龟山逼到穷途末路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你加油吧’,这样龟山就彻底被你打败了。”
“我是打算鼓励他的呀。”
“你摆出这幅能面①似的脸给他加油也不行吧。”
“原来如此,能面啊。”
右京露出了苦笑,角田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离开了特命系的小屋。
此时,在首相官邸,加贺谷正彻底地进行着所谓的“事后处理”。他叫来了警视厅的搜查员,让他们在官邸的角角落落都调查一边,检查在其他地方是否还装有窃听器。结果,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窃听器。
大八木秘书官将这件事传达给了内阁官房长官朱雀武比古。朱雀面不改色地听完了秘书官的报告,问出了他唯一在意的问题。
“这件事已经告诉总理了吗?”
“是的,添岛秘书官已经转达了。”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首相官邸附近的马路上,路边停着一辆车,鹿手袋在车内正调试着无线通讯器。昨天还能搜到的电波信号今天完全接收不到了,他正为此焦躁不已,这时有人敲了敲车窗。
鹿手袋抬起头,看到巡警正站在车边。他摘下了耳机,打开了车窗。
“请问您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打个电话而已。”
话还没说完,鹿手袋发动引擎,一下就将车子开走了。
那天晚上,首相官邸的秘书官接待室里,加贺谷、大八木、香取、添岛各位秘书官以及泽村辅佐官聚在了一起。桌子上放着白天发现的窃听器,一共有八个。
加贺谷提高了声音。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啊。”
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的泽村转过身来。秘书官们带刺的目光一齐转向辅佐官。
“我也有同感,我只是觉得惊讶。然后还有让我惊讶的是,看来各位是在怀疑我。你们认真的吗?”
秘书官里一个人都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泽村。泽村毫不动摇。
“好吧。想检举我还是怎么样随你们喜欢。但是在此之前,请各位先想清楚一件事。假如我就是装窃听器的犯人,那我可能就掌握了各位的秘密。毕竟是偷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对话里不是会有些公开就不太好的内容吗?把已经注定的未来一把子炸飞的爆炸情报……当然,你们最好做好被如此报复的觉悟吧。”
大八木的目光飘向加贺谷,似乎是在向他求助。泽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如果并非如此,我是无辜的,那会如何呢?没有证据就将我当成犯人,各位觉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这可不仅仅是丢个脸,反正光明的未来会化为泡影吧。”
泽村自信满满地说完这些话,正想就这么离开时,他在门口故弄玄虚地停下了脚步,再次转身向一直站在那儿的秘书官们说道。
“大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头脑也是出类拔萃。请各位用优秀的脑袋好好考虑一下。在找到确凿证据的基础上,并且有着觉得证据完美的自信的话,那么就来检举我吧。”
如是说完,辅佐官大声地将们关上,离开了。
此时能听到大八木声音颤抖地说“我还第一次受到这种屈辱”,加贺谷向桌子砸了一拳头。
都内某酒店的一间房间中,鹿手袋正等待着片山雏子的到来。
就在刚才,这家酒店内正召开着由众参两院的执政党的年轻议员结成新会派“平成未来派”的记者发布会。执政党议员中最年轻的片山雏子在会上发表了一次充满活力的演讲。
在记者发布会后举行的立餐聚会上,鹿手袋不动声色地接近了雏子想与她搭话,但雏子先发制人,塞了一张卡给他,并跟他说“你去上面等着,我们俩单独谈谈。”这张卡便是这间房间的房卡。
过了不久房间的门铃响了。不知道片山雏子有没有骗他,鹿手袋怀着疑惑谨慎地打开了门。门前只站着雏子一个人。

“没想到您本人会来。”
“久等了。”
雏子两手抱胸微笑道。被聪明的美女挑衅,即便是狡猾世故的鹿手袋也快要乱了方寸。
“请进。虽然我这么说,但这间房间是你的。”
雏子走进房间,鹿手袋把门关上。两人走向房间深处,首先开口的是雏子。
“要来一点香槟吗?”
雏子没有等鹿手袋回话,就将看起来很高级的香槟倒进了杯子,将杯子递给了院内纸媒记者。轻轻地碰杯装作干杯的样子后,雏子一口干完了酒。
“你就直说吧。你有事情想问吧?所以才缠着我。”
鹿手袋拿着香槟酒杯清了清嗓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想问机密费的事情。”
雏子用形状漂亮的眼睛看着院内纸媒记者,马上回答道。
“十六亿。”
“真厉害啊。”
鹿手袋举杯赞道,雏子露出耀眼的笑容。
“这是常识。”
“您拿到过吗?”
鹿手袋一针见血道。雏子淘气似的小声说道。
“有啊。请替我保密哦。去年出国旅行的时候,作为饯别拿到过哦。”
雏子衔了一支烟,将其点燃。
“原来如此。虽然我也听说过有这种使用方式,原来这是真的呀。”
“似乎也有用在执政党议员的政治资金,在野党议员的工作资金之类的哦。当然也都是传闻。如果想知道机密费的事,去官邸试试?”这时雏子已经抽完一根烟,“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恋人呢?”
“什么?”
“您有恋人吗?”
“现在招募中。”
“您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雏子将下巴向斜上方抬起,“这样啊……是像你这样的男人吗?”
鹿手袋的眼睛闪闪发光。
“那真是我的荣幸。”
“我喜欢宽脑门儿的人,因为看起来头脑很好的样子。”
雏子将烟吹向鹿手袋的脸。院内纸媒记者眼中的光亮立刻消失,他皱起了眉头。头上越来越清凉这点是让他最自卑的事情。
“以前没这么宽。”
“啊,真遗憾。”美女议员随意地附和着,从钱包中拿出两千日元的纸币,“对了,趁我还没忘这个还给你。我问了后援会,似乎收到了两千日元。而且特地用了这种纸币。”
“这是捐款。”
“因为这点捐款就被支持者缠上,让我很困扰呢。”
雏子干脆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还给我吧。”
“我差不多该回聚会了,我很开心。但是,你还是不要做些无聊的调查比较好。”
雏子伸出手,鹿手袋装作握手的样子,握住雏子的手用力地往他身边拽去。雏子失去了平衡,靠在了鹿手袋身上。
“别得意忘形了。”
雏子一脚狠狠地踹向鹿手袋的小腿。
注释:1.能面:能乐面具。能乐是佩戴面具演出的一种古典歌舞剧。能面的独特之处在于兼有“悲哀与微笑两种截然相反的表情”。有的能面看似微笑,眼角却如泣如诉;有的能面看似悲伤,唇边却漾出一丝平和的笑意。(来自网络)
三
杉下右京在回家途中,顺路去了“花之里”。那是他前妻宫部玉纪独自经营的京都风味小料理屋,是他没事时每晚都要坐在吧台边小酌一杯的相熟小店。
打开拉门,是玉纪一声令人温暖的“欢迎光临”。右京就像回到自己家一般安逸,他抬头发现有熟识的客人先在了。
“晚上好。应该说欢迎回家。”
“谢谢。晚上好。”
右京坐到了老位子上,美和子问道。
“右京先生,小薰为什么会调职啊?”
“我不知道啊。”
“虽然他自己说是他在特命系的活跃表现得到了表扬,你觉得呢?”
了解右京喜好的玉纪,正在为右京烫酒。右京一边满足地看着这一场景,一边说道,“或许真有这个可能呢。”
“是吗?算了,这样也算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美和子为了让自己接受一般地点了点头,顺势站了起来,“谢谢款待。”
“谢谢惠顾。”
玉纪微笑着回应道,美和子小声说道。
“抱歉,问了些奇怪的事情。”
“完全没关系哦。”
“那右京先生,我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
美和子行了一礼走出了小店,右京目送她出去后,马上向玉纪发问。右京是个只要有在意的事情就一定要去确认的人。
“奇怪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啊?”
前妻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这么问了。她含笑道,“刚才啊,美和子小姐问,我们为什么分开了。是因为什么,是谁先提的分手。”
“你是怎么回答的?”
“什么怎么回答的,就是实话实说啊。”
“原来如此。”
鹿手袋启介开车正往自己家兼事务所的途中。这时电话响了,他将车停在路边。是恋人打来的电话。
——你现在在干嘛?
“开车,正回事务所。怎么了?”
——我可以过去吗?
“可以啊,我等你。”
鹿手袋被片山雏子愚弄,心情不是很好,但这时一下就放晴了。至此到事务所的一路上他情绪高昂,在停车场停完车走出来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但是,小曲戛然而止。从政经日报社事务所所在的杂居大楼的阴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将鹿手袋整个人撞到。接下来一瞬间,鹿手袋感到腹部像烧起来一样痛。
“你个混蛋,敢小看我我就让你好看!”
很重的关西腔口音震动着鹿手袋的鼓膜。鹿手袋明白过来是打恐吓电话的人拿刀来袭击他了。但是,鹿手袋束手无策,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那个男人从鹿手袋的怀里掏出钱包,在里面翻找。然后看到了两千日元的纸币,咋舌道。
“啥啊,还有这种钱啊,傻子!”
男人将纸币装进自己的口袋,跑走了。鹿手袋用仅剩的一点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110。
那天晚上,首相辅佐官泽村久重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他在卧室门的把手上系上了电源延长线,用坐着的姿势吊住了自己的脖子。
第一发现者是内阁官房长官朱雀武比古。朱雀马上叫来了首相秘书官加贺谷。加贺谷面对尸体哑口无言,与朱雀同进同出的警卫说明了情况。
据警卫所说,朱雀在与议员朋友吃完饭后乘公务车回公邸途中,泽村似乎给朱雀的手机打了电话,是自己准备去自杀的预告电话。朱雀马上命令司机驶向泽村住的公寓。

“我们慌忙赶到后,就发现了这个。”
警卫用眼神示意尸体,结束了说明。
“但是,泽村辅佐官为什么会自杀啊?”
加贺谷表示疑惑,朱雀回答了他的问题。
“就是上次那件事。”
“窃听器……那件事吗?”
官房长官眯起眼镜内的眼睛,重重地点点头,“我从你那里听说泽村很可疑,所以逼问了他,于是他承认了。因为他想息事宁人,说想先向你们道歉……我当时觉得可以接受就回去了。”
“因此他就这么死掉了。”
朱雀再看了一眼泽村的尸体。
“真是个蠢货啊。”
龟山薰在九段下医院急救室门前的走廊上待机。麹町东署辖区内的杂居大楼前,发生了一起男子被人用刀捅伤的案件,受害人被送到了这家医院,于是他赶了过来。
受害人接受了紧急手术,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幸好并无生命危险。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了,护士将受害人的物品拿了出来。薰接收了下来,这时手机响了,看来是受害人的手机来了电话。
薰慌忙看了看手机的显示屏,惊讶不已。上面显示的是“奥寺美和子”。这名字可没那么多同名同姓的。薰接起了电话去确认。
——喂。
听筒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美和子……吗?”
——啊?小薰?
果然是他的恋人美和子。看来受害人和美和子认识。薰一边惊讶于这奇妙的偶然,一边要恋人赶快到九段下医院来。
乘着出租车赶来的美和子很是慌乱。她马上问薰道。
“情况怎么样?有救吗?”
“病危昏迷。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
薰看到美和子颓然地落下肩膀,他试着寻找安慰的话。
“但真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是你认识的人。”
美和子奇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出了更加奇怪的话。
“不是认识的人。”
“啊?”
美和子一脸严肃。
“不只是认识的人……我跟他在交往。”
“啥?”
“交往,我跟他在。”
薰混乱了。恋人如此简单的话语,他却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
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自己听错了。美和子一脸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的表情咬着牙。
“我听不懂啊。交往……跟那个人?”
美和子一言不发,保持沉默。薰却不能忍受这种沉默。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啊。”
“我一直都想说的……”
“所以你为什么现在说出来啊!你这样也太无耻了!”
美和子两手捂住了脸,蹲了下来。薰也没多想,就跑出了医院。
想一个人呆着。薰茫然地回到麹町东署,把自己关在厕所隔间里。他坐在盖上马桶盖的马桶上,垂头丧气。
但是他没有实现他的愿望,马上有人来碍事了。刑事课长海音寺似乎不打算让薰一个人呆着。海音寺偏偏还拿了个喇叭,走到了薰躲进的厕所隔间门前。
“龟薰!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无路可逃,放弃抵抗给我出来!”
薰厌烦地将头仰天,怎么样都安不下心来。现在海音寺开始边踢门边喊着“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无奈的薰打开锁,从隔间里出来。
“你终于出来了啊。突然从现场消失你胆子可真大啊,龟薰!”
面对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薰,海音寺挑衅道。薰瞥了一眼上司,却发现厕所门口都是人。署里的搜查员们都充满兴趣地在偷看,薰已经成为笑柄了。
“我叫龟山,对不起。我马上回去。”
“不用去了。现场人已经够了。”
“那我可以回家吗?”
“哦?”
“如果没事的话。”
“你想回家吗?”
“是的。”
“你可真够爽快的啊。我对此可是很有好感的,你个混蛋。”海音寺再次拿起喇叭,将喇叭口对准薰的耳朵。“这么不想工作的话,赶紧提辞呈给我辞职滚蛋!”
薰很性急,至今因此不知吃了多少亏,但是他就是那种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类型。
“我知道了!我辞职!我辞职就好了吧!”
薰分开看热闹的人墙到了走廊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海音寺对着他的背影,用喇叭穷追不舍。
“喂,龟!龟薰!赶紧辞职滚蛋,你个乌龟王八蛋!”
四
第二天早上,首相官邸的记者会见室中,正在召开由官房长官主持的例行会见。朱雀本来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古板印象,今早的表情更是阴沉了不少,记者们也很少开口提问。在他们之中,一个无所畏惧的某社年轻记者做了提问的冲锋队长。
“请问您觉得泽村首相辅佐官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朱雀眼镜内的眼睛闪着光,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记者。
“你觉得我知道吗?我也只觉得很惊讶罢了。”
“您完全没有发现类似的征兆吗?”
“如果我发现的话肯定会阻止的!”朱雀突然大声说道,年轻记者哆嗦了一下。朱雀看到记者哆嗦后,就让感情平静下来,用让人感觉游刃有余平静的表情说道,“你说对吗?”并望向会场。
朱雀正蒙骗记者们的时候,同一建筑物的另一层走廊上,加贺谷和大八木正在说话。
“真是难以置信啊,”大八木说,“你还记得吧?窃听器被发现时他那种充满自信的态度。”
“是的。但是,那之后被官房长官逼问,他似乎就承认窃听器是他装的了。”加贺谷说道。
“即便是这样,用得着自杀吗?”
“这不挺好的吗?我们的愿望实现了。咒杀成功,送他到那个世界去了啊。”
加贺谷引用了大八木说过的话,这让大八木不太高兴。
“你的意思是我们杀了他吗?”
“不要多管闲事了。因为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在特命系的小办公室,右京正沉醉于古典音乐的旋律之中,这时爱管闲事的旁边部门的课长又来打搅他了。
角田走进房间,摘下右京的耳机,他将刚刚得知的新闻告诉了这个怪人。
“大新闻啊!昨晚那个叫啥的首相辅佐官死了你知道的吧?”
“是的,我在早报上看到了。名字好像是……泽村久重。”
“听说是自杀的。”
“是的,今早的新闻播了官房长官的会见。关于原因还不明确。”
“但是你听了别吃惊哦,犯人出现了。”
右京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还真是吃惊啊。自杀案件有犯人,这理论上矛盾可大了呀。”
“真是的……你为什么一点点事就挑毛病啊。”
右京将红茶注入茶杯。
“失礼。既然犯人出现了,那就意味着这并不是自杀咯。”
“就是这样的,”角田说得起劲,“你觉得犯人是谁?”
“不知道啊,我没有头绪。”
“是前法务大臣,濑户内米藏。刚刚来这儿自首,现在搜查一课正在审讯中。怎么样,吃惊吧!”
右京拿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是的,我很吃惊。”
“三个人负责啊?”
搜查一课的审讯室中,濑户内双手抱胸,威严地坐在椅子上。反而警察们非常紧张,这完全是主客颠倒了。
三个警察中最年长的三浦信辅开口说道。
“在审讯前,如果您需要律师的话请告诉我们。”
伊丹宪一接下去说道。
“您告诉我们要找谁,我们去联系。”
濑户内闭上眼睛,“不需要律师。”
“这样啊……”
伊丹说完这句就没话说了,濑户内开口道。
“你想问动机吗?”
“是的。首先想请您在这方面开始说。”
“动机啊,”濑户内站了起来,走向窗边。他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说道,“我不想说。”
结果,濑户内没有说任何具体的东西。伊丹对付不了这种大人物议员于是说要马上逮捕送检濑户内,但是高层却不想欠检察厅人情,不许他们这么做。伊丹和三浦串通好说因为要去现场调查就走了,留下最年轻的芹泽庆二一个人审讯濑户内。
连审讯方法都还不太明白的芹泽天不怕地不怕,突然就不用敬语说了“老实说,你为啥杀了他啊?”濑户内开心起来,于是审讯室的气氛变得缓和,不经意间,话题转移到芹泽身上去了。
“啊,你是岛根人啊。”
“是的。”
“为什么到警视厅来啊?你没考虑过岛根县警吗?”
“因为我大学在这里啊。而且,警视厅的名字比较帅。啊,这事帮我保密哦。”
“知道了。”
“令尊令堂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挺好。”到这里芹泽也终于意识到被濑户内岔开话题了。“不要说我的事了,说说濑户内先生您的事情啊。”
“我是江户人。老家是寺庙。小时候出过家,就是个小和尚啦。”
“不是这些事情,我想问的是动机。”
“动机啊……你们怎么老问我动机啊。”
这时,有人敲响了审讯室的门。在芹泽答应前,门就被打开了,杉下右京走了进来。
“啊,你这样我很头疼的。我正在审讯呢。”
芹泽的抗议是白费力气。
“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哦。”
“不,所以说你进来会妨碍我们的。跟杉下警部就是话不投机啊。”
濑户内的目光停留在了闯进来的人身上。
“啊呀,是杉下君啊,你还好吗?”
“托您的福。久疏问候。”
“你们认识吗?”
芹泽不知道,两人曾因被叫作检察厅的妖怪的次长检察官有关的案子见过面。濑户内辞掉法务大臣也是因为那个案子。
右京对濑户内说。
“我非常困惑。”
“困惑?”
“我怎么想都不能将您与杀人联系起来。也就是说,无法释然。大概是因为您曾经的话还留在我的耳边。我问您为何不在死刑执行命令书上签字的时候,您是这样回答的。‘现在虽然还俗了,但是佛戒依旧深深地留在我的心中。’”
“是这样吗?”
虽然濑户内在装傻,但是右京紧追不放。
“您说的佛戒,即是不杀生戒。当时,即便您是法务大臣,依旧拒绝执行死刑的命令,是因为有此佛戒。也就是说,您应该对夺取所有生物的生命都是非常抵抗的。”
芹泽没有跟上右京的话,他就盯着濑户内的脸。前法务大臣就一直闭着眼睛,似乎正在考虑右京的话。
“然而,这次您却说您杀人了。如此荒唐的落差就是我困惑的原因。”
“你听好了,杉下君。”濑户内终于开始反驳了,“为什么会有戒律这种东西呢?想要去遵守却又遵守不了,这就是戒律。不想杀人但还是杀人了,所以才有不杀生戒。如何,这样能解答你的困惑了吗?”
右京这时转身面向芹泽。
“为什么杀人,也就是说动机,关于这一点,濑户内先生有说什么吗?”
“想知道的话就自己问啊。他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这样啊,”这回右京转向濑户内,“那么,请问您能详细地说明一下杀人手法吗?”
“现在我不想回答。”
“别刁难我们了,就回答一下吧。”
芹泽带着哭腔说道,濑户内似乎让步了。
“搜查有进展的话,我考虑一下。”
右京向濑户内确认他在电脑上调查的内容。
“已逝的首相辅佐官泽村久重先生原来似乎是防卫官僚。1990年从防卫厅辞职,之后作为安全保障问题的分析师在民间活动。然后在去年,作为安全保障政策顾问以首相辅佐官就任,成为了官邸的一员。”
“是的。”
“泽村先生与您认识的时候,那时您还是防卫厅的政务次长吧?”
濑户内的眼中充满忧虑。
“嗯,差不多有十年了吧。你调查了吗?”
“速速调查了一下,只是查了些表面的东西罢了。”
“他是我年纪最小的朋友。”
濑户内像在回忆起什么似的说道,芹泽这时说道。
“您这不就是杀了朋友吗?”
“我不是说了就是这样吗!”濑户内向芹泽吼道,他看向右京的眼睛,“现在想仔细调查一下了吗?”
“是的,我有这个打算。”
“真可靠呀。”
大人物议员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右京回到办公室,警察厅长官官房室长小野田公显坐在之前搭档的座位上。他正摊着报纸,也没看特命系的怪人一眼,说道。
“欢迎回来。打扰了。”
右京也没与警察厅的实力人物对上眼,“你来了呀。”
“因为是你,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去多管闲事了。”
“你说闲事,是濑户内先生的案子吗?”
“各个方面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右京终于转向小野田。
“我刚刚见过他了。”
“果然啊,你已经去了啊,然后怎么样?”
“完全谈不到一起呢。”
“怎么回事?”
小野田表示出了兴趣,右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可能只知道报纸上新闻里的情报吧。那样的话到底不能将他当作犯人。”
“你认为他自首是骗人的?”
右京竖起了左手的食指。这是他提出问题,或者是提出自己想法时的习惯动作。
“至少他对泽村先生的自杀抱有疑问,但是却没有证据。”
“原来如此。如果犯人出现,那就可以改变自杀这个说法了。”小野田理解般地点了好几次头,“他那人偶尔会乱来呢,所以明明是个实力派却不能出头。像我这样不乱来的话,明明没啥实力也能相当有出息。真可惜呀。”
右京对此只能苦笑了。
薰正在反省自己的性急。顺势就说要辞职,这决定也太草率了。薰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去上班,看到海音寺表情可怕地等在那里。这时海音寺向他招了招手。
“喂,龟。”
“早上好。”
薰走到课长座位前,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龟,现在几点?”
薰战战兢兢地一边看手表,一边回答道,“十一点十五分……啊,现在十六分了。”
“你是大领导啊,这个时间来上班。”
“对不起,”薰再次深深弯下腰,“那个,我不知道有什么脸来上班就很迷茫。迷茫着迷茫着,时间就一点一点……”
海音寺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打断了薰的辩解。不知何时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爽快的。昨晚的事情我就原谅你了。”
“啊,这样啊。”
“现在就给我去九段下医院。刚刚来了联络,受害人似乎已经恢复意识了,你给我去询问情况。”
一种苦涩的东西涌上薰的喉咙。
“我吗?”
“我现在跟谁在说话?”
薰发现虽然海音寺一眼看过去很平静,但眼中满是怒火,他停止了抵抗。
薰拖着沉重的步伐到达了医院,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了美和子。手机通了,薰心里不舒服地说道。
“啊,是我。”
——嗯。
“你在哪?”
——啊,我在工作单位啊。
“也是。”
有一瞬间,从美和子的呼吸中,薰明白她正想找个话题。
——啊,你知道吗?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濑户内米藏自首了。
“濑户内先生自首了?他干了什么?”
——杀人。是小薰你们那儿管辖的案子啊。昨晚,有个首相辅佐官死了吧?
“我在早报上瞥到一眼过。不是自杀的吗?”
——不过今早濑户内米藏到警视厅本部自首说是他杀的。
“怎么会……”
——不好意思啊,小薰。因此现在我不能好好跟你谈。
“啊,我明白。”
——我今晚回来的。
薰没有回应这句话,说了本来想说的事情。
“他恢复意识了。”
薰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他马上去店里买了早报,看了首相辅佐官自杀的新闻。当然,报纸上还没有刊载濑户内自首相关的消息。他把报纸折起来,塞进了工作裤腿上的口袋,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鹿手袋的病房。
虽然鹿手袋恢复了意识,但是身体还不能自由活动。鹿手袋躺在床上,头转了过来。
病人的目光捕捉到了薰,薰看起来有些紧张。或许,他认识自己。薰尽力将感情压制,用客观的眼光看待情敌。不知是不是因为鹿手袋发际线后退的关系,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大多了。还有看起来很狡猾的眼睛,一张似乎只会发牢骚的嘴,总的来说就是小人嘴脸,薰想。但是,果然自己还是混进太多主观感情了。
“我是麹町东署的人。”
薰故意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开始询问情况。
“给您添麻烦了。”
鹿手袋用沙哑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薰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语速稍快地说道。
“因为只有五分钟时间,那我就开始提问了。你对犯人有头绪吗?”
“有。”
“是谁?名字是?”
“名字不知道,但是我想是暴力团的人。”
“是关西那边的人吗?事务所里的电话留言里似乎留着恐吓信息啊。”
“是的。”
“你跟暴力团之间有矛盾吗?”
“我之前在关西呆过。那时玩的女人跟一个性格恶劣的男人搞在一起……大概是那个人吧。”
鹿手袋痛苦地一口气说完了。
“这样啊,那请把那位女性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虽然我知道手机号码,但是已经打不通了。”
“那就告诉我名字。”
“里佳子。”
“姓呢?”
“不知道。里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是酒馆之类里的女性吗?”
鹿手袋边咳嗽边点头。
“那告诉我店的名字。”
“无耻学园。”
薰静静地记着笔记的手停了下来。
“那不是酒馆吧?”
“酒馆之类的,差不多的那种吧。”
薰无言以对。鹿手袋注意到薰工作裤口袋中露出的半截报纸。
“这是今早的早报吗?”
“是的。”
“首相辅佐官死了吗?”
“是的。”
“怎么死的?”
“不知道,说是自杀的……那啥,我没时间回答你的问题啊。”
“抱歉,请继续提问吧。”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跟奥寺美和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受害人理解到这个问题的意思时,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僵住了。
“你是……龟山先生吗?”
龟山合起笔记本,转向鹿手袋。
“是的。”
“这是碰巧吗?还是……”
“碰巧。就是刚好碰到而已。”
鹿手袋看向病房的天花板。
“半年前左右开始的。但是,我们认识是在更早的时候,她刚进帝都新闻的时候……”
听到这里,薰感觉理解了。
“你也是帝都新闻的?”
“我曾在政治部。”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护士探头进来。
“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
“好的,已经结束了。”薰等护士离开,对鹿手袋说道,“算你运气好,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见面的。要不然……”
薰抑制着愤怒正要离开,鹿手袋叫住了他。
“龟山先生,我觉得官邸被装了窃听器。”
鹿手袋没有在意被意想不到的情报惊到的薰,继续说道。
“永田町在你们的管辖下吧?你就当被我骗了,去调查一下看看如何?”
这个情报到底有何意义?薰判断不好该如何处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