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猫之刀枪火海》 第十折——唐突!正轨之下
将来等我长大了,生一万个孩子,这样就都有我天才白糖的血统了!
——白糖
好 戏 开 锣 !
〔第十折〕 唐突!正轨之下

“奔龙!”歇斯底里的龙吼声穿透干燥的空气,从白糖的嘴里悠悠然飘出。尽管使了仅剩的全力,但对面的猫犹如稳立的磬钟还是纹丝不动。
大口的喘着气,倚在一处破落的墙角,白糖的耳朵耷拉的贴在背后乌黑的残垣上,胳膊再也没了抬起的力气。身旁,正义铃像块废铁安然地躺在杂灰中,在逐渐熄灭的火光中没了光芒。
精疲力尽,韵力已殆尽,第二形态的韵纹也缓缓消散,白糖双眸里潜藏的混浊却丝毫没有衰减!那眼前的猫,悠闲地慢步而来,轻轻地踩着堆积在地上的断壁残垣,像隔空飘过,甚至——有些笑意!白糖刺耳而粗钝的“喵”声更引来那猫的一声轻笑!
“呼!喵!”彻底丧失了理智,白糖毛发惊起,四爪抓地,踏着脚上溢出的鲜血,像一道黑风,像一团混沌,飞跃,扑起!
这最后的反抗也只是徒劳……
“轰!”
静静地躺在地上,白糖再也没了动静。远处,破损的正义铃沾满了灰土和血渍,迎着凄惨的夜空微微转动……

伸出颤抖的爪,海漂(爪语):“武崧你真的没事吗?”
事实上,在武崧眼里,这只是一团胡乱的比划,毕竟……武崧看不懂爪语。
武崧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剧痛中缓过来,双眸混浊得像死水般,愣得出神。海漂使劲地扯了扯武崧右臂上半截的衣袖,啊呜啊呜的张着大嘴。证明是徒劳后,海漂悻悻地挽起自己沾满了灰土的衣袖,只能围在武崧身边静静等候。
这草屋倒也是避难的好处所。虽然仍避免不了少量混沌的飘入,但也难以引起魔化猫们的注意。海漂歪着身子,吃力地从低矮的房顶拉下几簇稻草,叠摞在门缝处。忽然一个晃荡,海漂差点跪到地上,随后瘫坐在地上,急促地吸着污浊的空气。
武崧还是没有缓过来。他……更像是在……回忆什么。
“武崧……武崧……你是武家的传猫……” 有猫对他说。
“传猫……”有猫加重了语气。
“莫丢我武家的脸……”有猫呵斥道。
“武家的血统……”有猫叹息。
“唯一的传猫……”一只猫再次强调。
武崧跪在地上,再也掩饰不住恐惧,支撑着身体的双臂像散架般塌下,轰然倒在地上!
回声在脑海像是被掐断,回到现实,武崧突然剧烈的喘息声让海漂猝不及防。“刚才……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心有余悸,武崧坐起,抖抖快要掉落的衣帽,而再也不敢回想刚才的痛苦。
“那是……为什么?刚才,眼前那……好像是……混沌……”武崧内心像毛线球样杂乱无比。复杂的心情下,武崧微咳,竟从嘴里喷出血丝!
“刚才……咬住舌头了吗?”武崧苦笑。对那件事的恐惧和躲避,犹如混沌枷锁锁死了心门。
海漂只能咿咿呀呀地比着爪语,匆忙的比划中藏着说是担心,更多的,还是恐惧……
“这……语言不通,有些麻烦啊……”武崧复杂地望着海漂。海漂的爪语只有大飞能看懂,幸好,她可以通过我的嘴型明白我的话,这……还算好吧……
渐渐平静下来,武崧稍稍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夺明城被混沌侵蚀,大飞他们也一样成为了魔物,也不知晓是什么来由,自己可能都难保,更不必说去拯救什么猫民们了!
“那,大飞他们……”武崧不敢回忆客栈里的情境。他不敢想象现在的伙伴们,会不会和那个消灭的魔化猫一样……他一直在袖手旁观,无所作为!而一动手,却害死了个猫!
“咚!咚!”沉闷的钟声在被火焰烧得通红的空气里传向夺明城的四面八方,昭示着日月的轮回交替——不过对武崧来说,可能是更大的危机!夺明塔就在武崧视野的不远处,傲然屹立于此,在黑暗中仍不辍唯一的光。武崧正想休息一下,忽然被不远处几只猫影吸引。
连忙提醒海漂,借着这草屋残存的缝隙,武崧观察着这几只着装格外整洁、华丽的猫,内心的疑惑和怀疑拉满。“这夺明城里的猫估计都被混沌侵蚀了,那这几只正常的猫……有问题!”
那几只猫衣帛华丽,玲珑绸缎的尾袍遮住尾巴,又被薄纱遮住面容。几只猫腰间坠着什么,在昏暗的背影下,幽灵般游走着,似乎在寻觅,又似乎在探查。一只猫隐隐约约的点点头,停在一处残存的房檐下,和另外几只窃窃私语。武崧内心更加怀疑:“恐怕,今晚的打宗城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其中一只猫银白色的须鬓从宽大的帽檐下伸出,一点火星沾染上,火光顺着胡须慢慢攀爬向上。那猫一愣,在黯淡的火光中拉起绣着五颜六色斑纹的袍角,风吹得那须鬓萎蔫软下。点点头,那众猫便加快步伐,从一断墙角落咻地消失。武崧拉拉海漂,立马悄悄跟上,踩着还没有被废木屑覆盖的土,紧紧地握着哨棒。轻轻吸一口气,那木柴燃烧的废气、血腥的杀气,夹杂着武崧自身浓厚的汗味,让武崧差点没忍住,只是使劲地抖着胡须憋住喷嚏。
海漂趔趔趄趄,明显刚才的折腾对她的身体来说应该是迫近极限了。但眼下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顾虑,海漂咬咬牙,跟上武崧。
那几只猫来回穿梭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而且,武崧可以感应到那群猫身上异常强大的韵力。掠过几处还在燃烧的木屋,空气里的混沌从刚开始的零星点点,已经延伸成一团一团簇聚的迷雾,这也表示那群猫的目的地一定不简单——混沌的扩张就是最好的证明!和那群猫隔着几十步远。本来路上还可以看见几只被混沌侵蚀的猫民,但随着混沌的加深,便演变成倒在地上各种惨烈的冰冷尸体!倚着、抱着、掐着、踩着,各式的姿态令武崧和海漂大受震撼,差点作呕。这可是曾经的猫民呀!如今早已化为混沌的傀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奉献给混沌在夺明城最伟大的杰作——屠杀!
“轰!”远处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而后紧跟着的,是魔物穿透心肺的嘶吼和咆哮,像对这可爱又可恨的世界无言的告别。朝向天穹的火光中,那几只猫没有一丝停留,没有一个回眸,连头都不转一下。武崧和海漂由于体力不支,蹲在草堆后缓一缓。眼前,夺明城的夺明塔的轮廓清晰起来,在即将入昼的夜空映照下特别像……咚锵镇的参天树!被乌云笼罩的元初锣楼,不就是被混沌包围的夺明塔吗?
武崧对着海漂:“海漂,等一下你在这里等候,我去探查探查,如果有情况,就……先走!”
海漂(爪语):“武崧,你……”
武崧虽然看不懂,但却能感应到海漂的担忧:“海漂,这种事你应付不过来,这是京剧猫的职责,难道不应该交给我?”说罢,武崧欣然一笑。可海漂读出的,却是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海漂(爪语):“武崧,你不能冲动!小青宫主她们……”在武崧一脸的迷惑下,海漂急得冒汗。
武崧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探头,查清楚那几只猫的去向后,迅速地翻过草堆跟上,留下无助的海漂,在凌冽的热风中独自担忧……
快步跟上,武崧循着那几只猫残留的韵力。同时,也在不断的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这……不能被他们发现!虽然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但这夺明城的猫估计也可能会被他们操纵!”想起身宗莫邪的赐福,武崧便燃起怒火。
跨过几处灰烬,浓郁的混沌告诉武崧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附近。忽然停下,武崧发觉眼前的夺明塔上,再也不是入城前的模样!夺明塔的塔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里的黑雾!四周,七零八碎的躺着各种各样的猫,混沌有意识地自动覆盖在身上。在张牙的火堆里剧烈燃烧的尸骨还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而塔脚,被一群来历不明却戒备森严的猫围得结结实实。这群猫和入城时的长官着装相同,披散的红缨在飞散的混沌中来回颤抖,腰间的金丝镶边令牌倒是吸引猫的注意。而夺明塔上,层层叠叠的楼阁挂满了猫民的尸骨。循着毁坏的瓦片向上望,夺明塔像是饱满的粽子,在从地而升的蒸汽——混沌中沸腾!从中还微微看见点点韵力,宛若黑暗中的最后净土,不断的挣扎、反抗。
武崧顿感如临大敌:这是……夺明塔!
呜咽的风中传来阵阵吼声。侧耳倾听,那风中传来凄惨的呼叫,夹着怒骂。武崧皱紧眉。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往着不为猫所知的暗处推动。先看这夺明塔下的重兵把守,还有这比之前浓厚了不知多少的混沌,要不是武崧的韵力,恐怕下场就不知晓了……还有,那群猫也没有被混沌侵蚀,估计都是京剧猫,可……从他们身上……完全没有韵力的痕迹!最糟糕的时,他自己经过一夜的颠簸,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连支撑自己意识的力气都快没了……
“呜……”
警觉。眼前的夺明塔忽然爆发,一阵巨响从塔内传出,划破寂静的空气!塔顶缓缓张开血口,混沌便黯然被吸去,盘旋在塔顶后忽然坠下,像湍急而下的瀑布!随后,武崧被瞬发起的烈风砸到面前的墙上!墙在天昏地暗中吱吱扭扭的挣扎着。微弱的,武崧听见塔里的狮吼声。再关注眼前,混沌被操纵着聚集成一团……龙卷风!剧烈的风暴轻易地撩起躺在地上的猫民们,扶摇而上,冲破塔顶!最令武崧吃惊的是,那塔下的士兵,竟然纹丝不动!还是静默,还是严肃地立正,不受这混沌一丝影响!随着帝王般的沉吟,夺明塔如风中的稻草,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响起沉闷却清晰的钟声!
“咣!咣!”
钟声传来,塔下的猫立即下跪,虔诚的迎接这混沌的盛宴!武崧瞪大了眼!
这……这一切!
“咣!咣!”不急不慢,这夺明塔下的猫迎着劈面而来的吞噬者——混沌,竟然引吭高歌!
那是虔诚的祝福和归顺!那是祈福和甘为奴隶的服从!
“猫土……迷雾……念珠……明日……” 声音拉长,渐渐延伸,随着快被掀起的地面传导!歌颂声?不,那是在屈服于什么,而最后的收尾告诉武崧了答案:
“混沌太平!!!”长音飞扬,刺破耳喉,扎如心门,余音绕梁!
“咣!咣!”再次敲响,混沌的歌声嘹亮!飘飞的万物也抵挡不住这合唱!
谁能挡我?谁能挡我!
武崧紧紧地贴着面前仅存的木墙挣扎着。在亢奋的呼喊里,适时的响起了和谐而绵长的钟声:
“咣!咣!”
眼前突然黑暗,武崧被熟悉的剧痛缠身!那呼唤声,那吟诵声,那是恶魔的吟唱!
“唔……”爪渐渐的松展,松展。胸口撕裂的痛楚让武崧爆发出嚎叫:“啊!!”
钟声没有停下,在刮着脸疼的风中,那兴奋的歌声还在继续响着!武崧不敢松爪,视野模糊,耳朵像是被紧紧捂上,也不知突然沾到脸上的水是哪个猫的血!疼痛加剧!内心中,那只奇异而具有召唤力的吟诵声,与那群猫的呼喊合为大合唱!震耳欲聋!又如此和谐!
“咣!”
武崧的口腔被什么充斥着。猛地咳嗽,竟然飞出了鲜血,又吸入了不知多少的灰土!剧痛衰减,因为,那最后的钟声中,武崧的意识黯淡,黯淡,黯淡……
唔……

“呵!身宗果然名不虚传!这里度假,可谓胜地啊。”懒散地倚在躺椅上,西门吹拂遮住了眼睛的卷发。温和的日光下,这里的猫可是众多啊!
“宗主……哦不西门,我们……这是要……见身宗宗主?”宿雪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西门打算去见宗主!毕竟——不知在哪个店做的什么“超级卷发” 活像一鸡趴在西门头上在热切地求着喂食,再看贴的什么“永葆青春美容贴”,接下后感觉和那星罗班的……额叫大飞是吧……没啥区别,还有最让宿雪无语的是西门买的一身宗度假纪念版长衫,那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扒出来的抹布?
说道度假,身宗不仅各种服务到位,那广告宣传绝对是一流的:入城门时的“爪爪贴,找回自我魅力”,住进客栈时的“身宗客栈哪家强,外城杜林找霸王,入住就送霸王蟹”,还有第一天上街时的“上礼子油,让你像他一样出色”,最令猫吃惊的是,挂的海报上是……叫武崧吧还是什么的那小猫,这净化个宗派还顺爪收了个广告费?!甚者,那什么月什么台大人像个奸商样,以曾经给净化了身宗的星罗班做过广告而尤其自豪。在她优柔而甜美的姿态下,附上亲切而不失娇柔的声音,西门差点就去身宗生孩子了!
“宿雪,不要着急吗,这身宗宗主可是日理万机,我们要见她,可要一些时日哦。”在海风拂起的秀发下,西门迷幻而璀璨的双眸拥有着绝对秒杀一切异性的实力!
“行吧……”宿雪真不知道,和西门出来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宗主大人。”侍从的猫恭敬地鞠躬。风无忌没有反应。望着眼前站着的猫,他很是头疼。
宗宫里按惯例还是点着芬芳的脂香烛,散发的香气在冰冷的宗宫里显出微白。同时,殿柱庞大的身躯在日暮下拉出一长影,这黑暗中稳稳地站着一只掩面而神秘的猫。
“啊……黯大人不是说过吗,打宗的夺明塔是你负责,我只要定时提供货物不就行了。”风无忌微微皱眉,冰冷的语气里像藏着万把锋利的剑。
那猫没有说话。
“还有,星罗班那群小猫在打宗可是有点危险啊。你也刚从那里回来……毕竟,黯大人说过,所有的猫,都不能伤害他们。”风无忌的语气不知是愤怒,还是畏惧。
那猫没有说话。
烛灭,气冷。
“对了,有个猫要我给你带句话。”风无忌忽然想起什么。他冷冷地看着那猫。
“念珠使者渡海到。”
那猫终于晃了一下,但没有猫注意到。

“哇!哇……”像是哭泣,又像是诉求。
唔……
“哇!哇……”哭泣声越来越响亮。
唔……
“妈妈!哇……”是个小猫!稚嫩的声音里饱经磨难和委屈。不知自己的妈妈在何处,小猫的哭喊声回荡,回荡。
唔……
好痛……
武崧先微微动一下爪,再挪一下脚。好像……恢复了知觉!武崧还沉浸在刚才突然的剧痛中。隐隐作痛的胸口好像贴着什么。
刺眼的阳光渐渐爬进眼里。武崧被小猫的哭声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带着怀疑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躺在废墟里,武崧缓缓坐起来。四周由黑暗转为光明,陌生的猫在各处来来往往。武崧突然想到夺明塔!转过头,眼前的夺明塔一改面容。漆红古朴的瓦砾遮住楼阁间的连缀处,在斜日的刺眼的光芒下,折射出活力的火纹,贴附在瓦墙上沸腾地蹦哒。塔尖突然现出原形——一座像……磨盘一样的石盘,上面漆黑的指针指着眼前上空的明日。武崧更疑惑了。
身边,废墟里,数不清的猫民扛着拉着,在一士卒的指挥和吆喝下井井有序。没有混沌,没有黑暗!而之前肆虐横行的魔物全部消失!武崧的脸上充满了问号。
扛着断成半截的木材,衣衫褴褛的猫民们犹如重生般兴奋。谁家烧成了灰烬,但主人却在庆贺什么;谁家陨灭成一片荒芜,但一家猫却在笑!残留的火星在明丽的日光里飞扬。空气里充斥着木柴燃烧的废气味,但每只猫像没见过吸过似的,贪婪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气息。旁边,是一群士卒拉着板车拉过来的一车稻草。四处分发,没一会就一抢而空。
而有些猫却大不相同。哭泣、不舍、恐惧、愤怒在空气里漫溢。失去了母亲的小猫,没了丈夫的老妇,丧子的父亲,在绚烂的白昼下根本没有还在活着的喜悦和庆幸。毕竟,失去了至亲没有猫能高兴起来……
身边,海漂一脸惊恐。海漂拿着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破布,轻轻地擦拭武崧的伤口。她明显很疲惫,眼神涣散,但抵挡不住无尽的担忧。武崧愧疚地望着海漂:“海漂,你……”
海漂(爪语):“武崧你……还好吗?”武崧看不懂,只能摇摇头。
海漂身上布遍伤痕和灰土,血沫还挂在嘴角,曾经整洁的上衣只剩下一半,剩下的露出几道深刻而醒目的疤痕。海漂拍拍武崧,指了指那边——一群正抢着士卒发的粮食饥饿如狼的猫们。武崧明白海漂的意思,本想站起,小腿一软猛地跪倒在地上,脚下一股熟悉的痛感霎时涌上脑门。海漂急忙伸爪扶,但虚弱的身体被武崧的体重带着一压也狠狠地甩到地上。
荡起的灰尘里,武崧目光涣散,失了魂的呆呆地看着远处忙碌的猫民们。“这一切……太突然了吧?”像是在身宗坐过山车,这夺明城故事的进展着实有些让武崧摸不着进展方向,最后心中只能憋出一句话来形容:
是做梦,还是开玩笑呢?
两猫精疲力尽,都支撑不起自己身体站起来了。远处又爆发哄抢声,飞出的板、砸出的洞,激烈的争夺打闹场面让那些士卒无计可施,干瞪眼看着热闹。
随着日光的转移,明日跨过头顶,缓缓爬向西头。武崧费了好大劲才抢到几个鱼饼,倚在一塌陷的房处和海漂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停息。之前大飞一直背着一袋沉重的金币和铜板,现在看来,找回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海漂倚在一肮脏的草垛上响起微弱的鼾声,武崧四处观望,确认安全后也附近的找个阴凉地休养一会。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啊……
“臭屁精,是不是偷偷出去找吃的了?” 白糖嬉皮笑脸地调侃着武崧。
“哼,俺看就是你想去找吃的吧。”武崧和白糖相处那么久,对白糖的脾气性格的把控可谓信手拈来。
“武崧,你这伤……不碍事吧?”大飞拉起武崧的披肩,鲜红的伤痕格外醒目。
“没事的,大飞。还有,咱能不能别当着这么多猫的面……看这个?”武崧一脸尴尬。
“武崧,你还不睡?明天要赶路的呀!”小青从帐篷里探出略带困意的头,问道。
“没事,俺挺精神的,一会就睡。”武崧无聊地耍着哨棒,掀起的风吹得篝火像跳舞一样。
“武崧。”“武崧!”“臭屁精!”
“呼!”突然从睡梦中醒来。武崧大口的喘着气,望着日落西山的西山,颓然地坐起来。
海漂还闭着眼。武崧轻轻地站起,回味着刚才的梦:“如果,那些被魔化的猫民都已恢复原样,那白糖他们……”武崧瞬间点燃了希望的火炬。他看看翻身的海漂,轻轻拍醒。在海漂迷糊的眼神里,武崧沿着之前的路,飞向客栈的遗址
刚才还闷热的风现在在武崧看来却是别一般的凉爽。武崧拉着还沉浸在睡梦中懵懵懂懂的海漂飞速地在猫群中间推推搡搡。不知撞到了哪个扛着木头的猫,又不知哨棒戳住了哪个路过的小猫。在一路的咒骂声中,武崧在一片废墟前刹住。海漂模糊的认出……这是他们住的客栈!
武崧欣喜的心情被眼前的空旷浇灭——只有一片狼藉!虽说有着韵力残留的痕迹,但武崧丝毫感受不到大飞他们的韵力。失望,不,绝望涌上心头,武崧叹了口气。“我……还是想多了吧……”
海漂却并没有顺着武崧的方向看去,而是像在倾听什么。在嘈杂的猫声中,有着寻找亲猫急切的叫声,有着搬砖搬瓦的喘息声,有着争吵声,还有……
海漂连忙拉起武崧的衣袖。武崧一愣,便被海漂甩个十万八千里远。海漂的眼角躺着晶莹的汗珠,滴到眼里,却被海漂忽略。从猫山猫海中穿梭而行,武崧趔趄地跟着海漂的步伐,拥挤着往前跑。围聚的猫越来越多,叫嚷声也越来越响。武崧还不知所以,便被眼前震惊:
两只小猫被一群士卒围在中央,衣衫褴褛,还带着大量的血渍,格外引猫注意。那两只小猫满脸的惊慌和疑惑,和外围围得水泄不通的愤怒的士卒和猫民形成巨大反差。武崧犹如雷劈般,这一夜的委屈和惊恐,没有忍住,带着哭腔高呼:
“小青!大飞!”
“来猫啊!把这几个外乡猫给我带回去!”那群猫的长官看着有些熟悉,忽然瞅见这高呼的猫,发出死一般的命令!
围攻!武崧还没享受重逢的喜悦,便渐渐的陷入包围……
视角拉远,远处的街角,在另一群士卒的围攻下,一白猫终于丢下爪边的铃铛,沉睡过去……

“咣!”粗壮的木门被死死地上锁,武崧、小青、大飞、海漂带着满脑子的雾水被关进监牢里。门外响起狠狠的上锁声,踏着积水的步伐声渐渐消散。
“这……大飞!小青!你们没事了!”武崧激动得有些结巴。相比这些,和伙伴们重逢才是更重要的!
众猫互相拍着望着,诉说着重逢的喜悦!但,没见……白糖……
“武崧,你和海漂……都是……俺们到底怎么了?”大飞揉揉还隐隐作痛的脑袋,晕乎乎地问。小青嫌弃地拈起自己烂成破布的水袖,急切地发问:“武崧,这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武崧指指海漂,叹气道。
监牢,倒不如说是个水牢,滴下恶臭的污水,缓缓地聚集在这木桩下,泛起阵阵涟漪。不仅阴暗,更带着恐吓般的萧瑟,让进来的猫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有个稍微……可以说得上是窗户的小窗,但斜射的光更衬托了这阴森的氛围。
日光渐渐消散。大飞和小青听完刚才的遭遇后,像被雷劈般怔住了。武崧知道这信息量过大,需要时间消化消化。而牢里,旁边的一老猫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初乍来到的小猫,在昏暗的角落里只有一双阴森的双眸亮着。
外面,挂着的灯烛被点燃,呛猫的烟雾中从外面扔进来几个馕饼,一些看起来发霉的鱼干躺在被灰土占领的土地上。捏着鼻子,小青嫌弃地填进嘴里鱼干。
“这……先将就着吧。”众猫平分了稀少的食物,在平静中享受着食物的满足感和久违的饱腹感。
“现在该怎么办?”大飞没了主意,“首先,白糖不知在外面还是在这里,毕竟他也是外乡猫;其次,俺们……”
“我们为什么会被抓进来,这问题,大飞你已经问了多少遍了?”小青抢过大飞的话接道,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只因为……我们是……外乡猫?”武崧也很不解,“自从来了夺明城,一堆怪事频发。”
“而且,武崧,如果昨天夜里满城都被混沌侵蚀的话,那,今天却突然恢复如初,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小青拍拍身上的土。
“依俺看,这夺明城,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就像我们在身宗一样!”愤愤的语气里,藏着武崧的迷茫和无助。
海漂(爪语):“当时,武崧是在夺明塔边倒下的,会不会……和夺明塔有些联系?”
“不好说,俺看,俺们目前只好先呆在这,看情况吧。”大飞揉揉还在痛着的耳朵,叹口气。
武崧却突然想起什么:“不行!那丸子怎么办?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这?”
“白糖他……估计会干什么?”大飞摸不准。根据白糖爱显摆又冒冒失失的性格,被抓进来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小青接着问:“武崧,你难道就没有记起小时候关于这夺明塔的什么吗?”
“确实……没有。”武崧忽然被那时难以忍受的剧痛拉入深深的回忆中,猛地一激灵,吓了众猫一跳。
海漂(爪语):“我们,可以试试,他。”
在海漂爪指着的方向,众猫打量着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猫的老猫。这老猫腰间别着一长棍,粗褐上缝着零零散散的破补丁,像刮起的垃圾一样肮脏。藏在黑暗的墙角,蓬松的发缕垂至肩处,邋遢又不讲究,让小青面生嫌弃之容。
“你们……都是小猫?罕见啊,罕见啊……”这老猫一开口,饱经沧桑的语气在凄冷的月光下寒光凌凌。“唉,你们都是外乡猫,怎么会有猫把你们放进来呢?”
“什么放进来?我们是从城门进入的!”小青警惕地回答。武崧仔细地观摩这藏在黑暗里的老猫。没有……韵力。
“咳咳。外乡的猫不知这夺明城的规矩,也不奇怪。”老猫微微站起,身下的草铺轰然塌陷到地上!“估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些摸不着脑门吧?”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们?”小青更加怀疑了。
“前辈,我们可否信任您?”武崧握拳相待,虽然语气礼貌,可还是藏不住警惕。
“信任?一群小猫有什么好骗的?啊?”老猫笑了,寒碜的笑容尽显苍老。鬓角染上污渍,老猫轻轻地吹起长须,微微迈步。众猫终于看清,这老猫左下身竟然缺了个腿!
老猫不理会众猫诧异的目光,淡然地说:“这打宗宗主规定,每年立夏日,严禁外乡猫进入!你们被抓起来,不就是触犯了猫法吗?”
“可,俺们并不知道此事!而且,那守城猫是允许俺们的入城的!”大飞率先提出疑问。
“嗯?呵呵……”
“武崧,你忘了身宗的教训了吗?这猫说的话,怎能轻易相信?”小青摆摆水袖,质问道。
“确实……”武崧陷入沉思。
老猫只是笑笑,叹道:“出门在外,有些警惕意识是好的……”
一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前辈,那这打宗宗主为什么会立下如此之法?”武崧率先打破僵局,毕竟他隐约的读出了老猫话里的隐藏义。
“呵呵,老夫说的话,有猫不信啊。”老猫混浊的眼球瞥了瞥正带着怒气的眼神盯着他的小青。小青反而质问:“你又怎么能证明,你是可信的?”
“我欺骗你们,又能得到什么?我这一把老骨头,来点风就散架,又能谋求什么呢?”
“在身宗,有些猫也和你一样!”小青不理会大飞的阻挠,狠狠地质问道。
“前辈,您先讲,您先讲,我去劝劝她啊。”大飞憨厚地调解矛盾。老猫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诧异。
淡淡的,从老猫嘴里缓缓飘出字来:
“十年前,猫土大战时,打宗上下齐心协力抵抗黯的进攻。而打宗的四大宗族:武,杨,尚,嵛,也联合宗主发动全宗修械备武,锻兵养息。谁不知,在黯来临之际,这宗主却早已投靠了黯,里应外合瓦解了打宗所有的防御,并在混沌的加持下,重创了四大族长。”
“这我们都听过了!”小青嘟囔着,被武崧摆爪示意。
“最后,四大族长耗尽全部韵力,将宗主的混沌封印,贮藏在打宗的夺明塔下,也就是,封印在了夺命韵盘!同时,四族长也化为四座韵心,分别故归于各自宗族的天坛一处,永世存留。”
“同时,后辈的族猫们也可以从这韵心中汲取身后的韵力,用以壮大自己的宗族。事实上,在宗主和四大族长的对决中,宗主和四族长的韵力在最后被混沌连为一脉,这也就是如今夺命韵盘可以公分韵力的原因,唉,夺明韵盘的这功能你们知道吧?”
“知道前辈,可,这和混沌的弥漫有什么关心呢?”大飞提出疑问。
“原来,据传统,每年的立夏,各个宗族会派出各族唯一的传猫持着韵心进入夺明塔。通过韵力的分配,可以逐渐净化夺明韵盘里的混沌,并将其化为纯粹的韵力依顺序分发给韵力最多的宗族,提高韵心纯度。而且,四个宗族的传猫必须全部到场,方可安全打开。如今,在猫土大战之后,只开启了一次夺明塔,杨家和武家就突然被来历不明的猫袭击!虽然并无大碍,但武家唯一的传猫被掠走!这也就意味着,夺明塔的开启便是一禁忌了……”
武崧双眼闪过震惊和愤怒。
“如今,夺明塔的混沌日渐浓厚,而开启夺明塔净化混沌迫在眉睫。由于夺明塔每年定时开启,我们曾经经历过无数次黑暗的昨天,无数的猫民饱受折磨和妻离子散的痛苦。为了不让更多的外乡猫再被祸害,宗主联合四大族长明文规定:”
“一,所有的外乡猫不得在立夏日进入夺明城。”
“二,所有住在夺明城的猫,包括从外地进来的猫,进入后就不得再次出城!”
“什么?!”武崧等猫彻底震惊。这什么规定?
“再也……出不去?”小青水袖瘫在污泥上。
“这……不太妥当吧……”大飞惊讶地望着老猫坚定而无奈的神色。
“那,这夺明城的猫的生活怎么保障?”武崧抓到重点。
“由宗宫派遣四大宗族按时按次数从外面拉取货物到城内,而且,只能是四大宗族!”
“况且,打宗并未对外宣布此事,这也就造就了很多的外乡猫滞留在这。”
“这宗主的做法果然欠妥。”武崧愤然道,“不能因为这一个夺明塔就这么……”
“其实,宗主是害怕这混沌从夺明城里传出,不仅会危害打宗的门面,更会带来不可估量的结果……”老猫本想说什么,幽然的眼睛里突然闪出火花,打住了嘴。
“不是,这打宗也太武断了吧?”小青难以置信这宗主竟然这么无情!
“咣!咣!”
“戌时已到!各犯猫就寝!”敲锣的猫的回声在牢外荡起,震得地上的灰土跳起。
“该睡了,小猫们,明天还要干活呢……”老猫慢步回到床铺处,留下一脸懵懂的星罗班。
“这……”众猫不知所措。
大飞突然捂住双耳,痛苦而狰狞的表情让他跪倒地上!唱宗对于声音的敏感让大飞无比痛苦。
在大飞的耳朵里,是清晰的一阵阵鞭声和踢打声,伴着那熟悉的吼声:
“奔,龙!”
不用大飞提醒,所有的猫在诧异中,听见了这一声吼:
“奔,龙!”
嘶哑着的,愤怒着的,惨叫着的,凄惨着的。这熟悉的吼声穿透星罗班每个猫的心门:是白糖!
武崧最先贴近监门,使劲地望向声音来处。
黑暗处,不是白糖熟悉的做宗韵力,而是……阴狠的混沌之力!是杀意!是仇恨!
〔第十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