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为我祈祷【幻想世界】
玻璃窗上,从斜侧方飘过来的雨点,打的噼啪作响。
在卧室的单人床的正中央听,这声响要压过屋外的电视声,这里,电视声被厚厚的两堵墙壁吸收了大半。
不过,从隐约的嘈杂的人声和节目中音乐的类型,不难判断出,应该是某一台的综艺节目。
电视,是什么时候开的?
他记不清楚了...
只有这一点,让床上的男人倍感烦躁。
厨房里也传来一阵令人烦躁的刺耳的声音,那是烧开了热水的水壶里传来的。
风从窗户张开一条4厘米的小缝中吹进来,带入混合着淡淡腥味的雨水,在离床半米远的地方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随着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小,飘进来的雨滴也越来越大了。
男人坐起身,有点冷。
从床边扒过一件外套,随意地套在身上,然后穿上木地板上的塑料人字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略微有些邋遢的发型和半公分长的胡茬在对面平整的镜面上显露无遗。
让他略感惊讶的,是右眼角下方,一道浅浅的,半指长短的伤口。
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他刚才对这道伤口毫无察觉,也就是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
抚了抚额头,又把手滑向伤口附近的皮肤。
他略微有些出神。
应该是被很锋利的东西给划伤了,男人很自然的这样想到。
毕竟... 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是头一次。
不,应该说,之前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在两个月以前,应该有过...十七次。
而最早的一次,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忽然,男人注意到对面的镜子里,在人字拖的正对方向,大概有半张椅子的距离处,有一道深色的痕迹,一直从门外延续过来。
由于木地板的颜色是深红色,夹带着深色的木质纹理,所以这痕迹不是很显眼。
不知道是刚起身还是什么别的的缘故,男人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并且,像是被什么突然电到了一般,竟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
(真是刺鼻!)
是腥味,从飘进来的雨和风中持续释放出来,其中夹杂着特殊的鱼腥味道。
这是吹来的风,携带着经过小区外大半个街道的海鲜市场的腥味分子,在空气中,混进了雨水里面。
窗外,有几只黑色的生物在雨中盘旋,似乎是被这股味道所吸引一般。
这股味道,男人既熟悉,又排斥。
此外,还有另一个味道,给他的感觉差不太多...
......
阴雨天气,对于混迹在三线城市的外卖人员来说,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像这种天气,如果是周末,平台会给予每单0.5元的补贴,如果雨下的不是太大的话,虽然也免不了打湿衣服,至少相比较炎热的夏日,这种微微下着雨的阴雨天,送餐的心情会好上一些。
胡斌的心情不错,今天是周末,恰巧也是个阴雨天,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的是持续小雨。
这是他这一趟的最后一单,餐馆位于偏离街区主干道很远的一个犄角胡同里。
周围环境又脏又乱,不时从空气中传来阵阵令人恶心的气味。
这里的店铺很少,他看到一家很小的副食品超市,还有好几间防盗门紧闭的门户,有的上面甚至写着铺面出租的字样,再走几步,便看到一家名为“黄哥炒饭”的饭馆。
而他要来取餐的,正是这家餐馆。
店面整体给人一种不是十分卫生的感觉,二三十平米宽窄的小屋子,无论是墙壁,还是瓷砖,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油渍在老式的经典蓝白色餐桌上随处可见。
现在里面没有客人。
居然有人在这种饭馆点餐,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他麻利的走上前去,年纪偏大的女店员面无表情,等到他点餐时才低声吱愣了一声。
胡斌站在店门口,不时看看手机,有时又往外面打量,等了仅仅有七分钟有余,店员便提着打包好了的外卖走了出来。
“锦溪花园,10...栋”
他接过塑料袋,低头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十一点五十,锦溪花园的话... 从这边骑过去,顶多只有40分钟路程。
如果不是恰巧看到,刚好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同一单元里,还有另外一个订单,他是断然不会接下这一单的。说来也巧,在那栋小区,他接到了3单生意,并且都是同一个单元的。
他提着刚炒好的番茄蛋炒饭,打开塞得严实的后座车箱,里面一共有5个包装口袋,装着打包精致的饭盒和菜盒,除了最后这一份,都是来自相隔不远的两家餐馆。
这时候,有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从身后的路面疾驰而来。
速度大约有七八十码。
即使是巷子宅,车道也很窄,高速行驶的奔驰车,明显处在一个极为靠左的位置。
对于勉强能错车的这条小巷道来说,真不知道司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行为。
“艹!”
幸亏胡斌的反应还算机敏,及时把车往身体这边拖了一截,不然电瓶车很有可能会被撞的翻倒过来,后座的外卖箱还打开着,不出意外的话,里面的订单,大半会泡汤...
“呸”,胡斌向外吐了一口唾沫,奔驰车轮刚才轧过路面上的小水荡,混着泥巴的脏水,溅到了他的外卖服和嘴唇上,他的鼻孔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待车开远后,他低声骂了句,“妈的,什么人哪”
路边稀稀拉拉的戴着红色安全帽的人路过,看样子是这里的建筑工人,后面还有一对年纪不大的小情侣。
雨一直凄凄沥沥,不曾停过,这些人都没有打伞,一路小跑着。
旁边未完工的一栋建筑上被盖上一层塑料薄膜,地上散落着火砖和七零八落的钢筋水泥。
胡斌看着这些人走进了那家脏兮兮的饭馆。
该不会是靠这些工人才活到现在的吧?那家餐馆。他不由得这么想。
他戴上头盔,小心翼翼地骑上车往城区里驶去。
因为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把订单全弄洒了,为此而赔掉过一笔费用,还被扣掉了外卖平台的信誉积分,所以现在不得不小心翼翼。
胡斌的第一份订单是在网吧发出的,第二份是在体育馆,都是一些年轻人,这种时候,点外卖的年轻人很多。
骑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名为“时空网巢”的网吧,把车停在旁边,提着一份快餐走了进去,然后又花了五六分钟,来到附近的体育馆,把第二份外卖交付给客人。
一路上,甚至没有打开手机地图。
想起一年多以前,刚刚接触这份工作时的窘境,胡斌不由得有一些感慨。
他的老家在A市,毕业之后,因为女朋友的缘故,便在在B市生活,5年前,他们分手后,又由于工作的原因,也一直没有怎么回老家。当然,趁放假之余,也会偶尔回A市看望父母。
相比较落后的的A市,这座城市与7年前刚来时相比,可以说是变化颇大。
虽然只是一座三线城市,这些年来,B市的城市建设规划做的相当不错。
新城区以内,陈旧破败的老水泥巷道完全看不见踪影,以前的一些化工单位和机械加工厂,也早已移到了城区外。此外,一栋栋直冲云天的科技大楼,新修的商场,新植的绿化,还有纵横交错的柏油大道和脉络般的小型街巷,把这里装点的像是一座精致的迷宫。
以前,他在这座迷宫里迷了好几次路,而且,越往城区走,城市的面貌也愈加陌生。
不过现在,他已经渐渐熟悉了这座迷宫。
锦溪花园——这是附近为数不多的一个老式小区,也是城区内,为数不多允许外卖人员进入的小区。
45分钟,与预算相差不多的,胡斌来到了小区门口,把车停在大门前,只提着三份外卖,走过去。
这时候,他感受到一股从头顶斜上方吹来的风,天空中的雨滴逐渐由芝麻粒大小变为绿豆大小,击打在塑料口袋上。
他急忙往小区里面跑去。
保安在保安室里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甚至连目光,也不曾转过来。
忽然!迎面撞到了什么人,胡斌仰起视线,看到两个戴着蓝色鸭舌帽的男人,帽子似乎是套制的,身上还穿着深色的工作服,一个男人手中提着工具箱一类的东西。
“对...对不起”
10栋在更里边,他循着楼顶侧方瓷砖上的红色的漆字,6,7,8,很快就找到位于深处的10栋。
二单元...二单元,是这儿了。
虽然小区是老式的,到处都看得见老式的装璜,但是是有电梯的,电梯也像是新装修的一般,并没有老旧的痕迹。
他站在水泥地面上,衣服和鞋上不时有雨水滴落下来。
轻轻地踏了下双脚,他按了下“上”的按钮。
这时,走过来一位戴着渔夫帽的老年人,他也要上楼。
他们站在电梯口,等待了一会。不多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电梯门开了。
一个穿着很潮,发梢染成橘黄色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里面还有一个正在看着手机的中年女人。
待女人出来后,胡斌和老头走了进去,他在门侧的楼层按钮上按下了5的按钮,然后按下了关门键。
他看见老人在一旁收回了刚伸到半空的手。
看样子,他也是5楼的住户。
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便听到了清脆的“叮”声,
两人相继走出去。
好了,应该是这里了吧。
胡斌掏出手机,走近了门牌号为504的一堵门,然后拨通了电话。
几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喂?...,喂?”
胡斌连忙回应,“先生你好,你的外卖,我已经到你门口了”
“外卖?”
“是的”
“好,等等...”,电话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他听到从里面传来了说不上轻快的脚步声,过了片刻,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30出头的年轻男人,面容有些阴沉,皮肤泛黄,眼睛很深邃,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他右眼角下方,有一道看起来还很崭新的伤口。
胡斌看向他,确认性的问了一句,“番茄蛋炒饭?”
“对”,男人点头,把门又敞开了一些。
胡斌见状把塑料口袋递了过去,目光与男人撞到了一起,余光则落到了房间深处。
屋子里面的光线很昏暗,没有开灯,只有一些阴雨天本就不是很明亮的光线,从阳台所在的方向散射过来。
他看见,有些白色的“细线”,在敞开小半的窗户旁飞舞。
窗外的雨点逐渐变得密集,像是雪花一样。
有那么半秒钟的时间,他的视线向旁边偏转了一点角度,那完全是出于无心的一个小动作。
然而,就是这么无意的一瞥,他的目光立即便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所抓住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男人身后转移。
他向侧边移动了一些脚步,朝里面静静的窥视。
待完全看清后,错愕和惊恐的表情瞬间爬上他的脸颊。
一时间,他感到嘴唇发僵,四肢有些发软。
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膜一样,噗通噗通的响着。
男人疑惑的看着面露异色的胡斌。
注意到他的视线是在屋子里边,而不是自己后,他把头别过去。
就在昏暗的屋子那头,穿过窄小阳台从半遮式折叠窗帘上,渗出来光线,打在客厅的木地板上。
有些深色的液体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些已经失去生命活力的人体血液细胞,光泽暗淡。
就如同同样暗淡的,倚靠在墙壁旁的它们的主人一样,静默无声。
男人也愣住了,显然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
从旁边的角落里,隐隐传来某一档电视节目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甚至能听得清楚,主持人为了节目效果而故作的诙谐有趣的声线。
不过这些声波丝毫不能打动站在门口的两人,呆立着,说不出话的两人...
......
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朱亮平正在和同事开玩笑。
听到电话铃响起,坐在他旁边的办公椅上的胖个子仍然在打趣道,“好了,这下你来生意了”
朱亮平对于同事的玩笑话不以为意,在B市,他们所管辖的区域是属于一百年都平淡无事的那种,是那种高级犯罪分子绝对不会光顾的地方,平时接手最多的业务,无非是帮某家某户寻找失窃的宠物,这一类算不上刑事案件的案子。
“你好,这里是高新区公安厅,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没有发声,不知是在整理思绪还是怎么地,过了好一会,才从听筒里面传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你...你好,我这里,这里死...死人了,能...能来一趟吗?”
电话那头,说话人带着略微颤抖的声调。
那人的年纪不大,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恐惧和不安几乎要溢出听筒。
公安厅禁闭的玻璃大门外,雨依旧持续着,拍打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这一点和刚才一样,保持不变。
玻璃门内部,除了细微的雨声,就只有手握电话的朱亮平的声音,以及从电话那端传来的,那个年轻人的声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响动。
胖个子和周围几个穿着浅蓝色警察制服的人,从朱亮平第一次表情变得严肃后便默不作声了。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电话中的情况,并不简单。
“什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报一下你的具体位置”
然后,朱亮平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好,好的,锦溪花园10栋是吗?我知道了”。
老实讲,从接任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案件。
虽然以前有做过专业的培训,但是,对于突发的情况,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他从办公桌上拾起车钥匙,一边向大门走去,一边,又向电话那头继续询问道:“你能简单的描述一下现场的情况吗?不需要太详细的,把你看到的告诉我就行了”
“好的...我...,这里是5楼,5...504号房,里面...里面有个女人,没穿衣服,地上全是血。哦,我...我只是送外卖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什么?除了我?还...还有一个人,他是住在这里的...”
很奇怪,对方口中的那个“屋主”似乎对现在的状况并不知情,朱亮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不过还是先... )
“那个,能暂时麻烦你把电话给那个人一下吗?对,麻烦了”
“哦,好...好的”,电话里的口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次开口的也是个男人。
“你好,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男人的语气相当冷静,对现场的情况进行了一些补充,声音很流畅,给人的感觉,像是经常应付警察一般。
“当然,当然,具体的,我也不知情,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等你们赶到这里,我在向你具体说明,可以吗?”
“那好,你能把电话还给刚才的小哥吗?”
朱亮平把手机扶在耳边,将玻璃门推开,转过身,还未开口,胖个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警察跟在旁边,手里拿着两把雨伞。
胖子朝后面摆手,招呼后面的其他几位年轻干警过来。
“喂,您是还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呃,那倒没有,只是...想麻烦你们,暂时到屋子外面待一会儿...对,你们两人都是,那个...”他放低了声音,“我想拜托你,帮我们暂时盯着那位屋主,毕竟...他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希望不要再无意间破坏现场,这一点很重要”
“嗯,好的,我知道了”。
报案地点,是在B市的高新区太升南路,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占地一万多平米,名字叫做“锦溪花园”。
朱亮平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撑着伞率先走进小区,他的同事们紧随其后。
原本一脸睡意的门卫因为警察的到访而瞬间精神起来,朱亮平没有进门卫室,撑伞站在门口对他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代。
这个年过60的秃顶老头总算才意识到,发生了一起残忍的凶杀案。
“最近几天?最近也没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啊。噢,这里是北门,要说的话,小区的西门才是正大门,那里平时出入的人会比较多”
“外来车辆也可以停进来吗?”
“这个...,是啊,不过,一般都是住户的车,要不然就是他们的亲戚朋友,我们是不做登记的,这有什么关系吗?不是有监控吗?”
朱亮平仰起头便能看见支架上的摄像头。
几只流浪猫从小区花台的杂草丛中窜出来,沿着宿舍楼的墙壁跳上了单元门口的台阶,嘴里边叼着什么东西。
这时候,已经有好些个撑着伞或是穿着雨披的围观者靠了过来。
高的瘦的矮的胖的,他们的脸上流露着溢于言表的好奇。
秃了顶的门卫半张着嘴唇,似乎在等警察的下一句话。
朱亮平转头看了一眼,告诉他:
“在我们回来之前,麻烦你做一下出入人员登记。”
然后,吩咐一个警员去小区正门,也就是西门的门卫处,去通知那儿的门卫。
“对了,小区还有别的出口吗?”
“有一个,是在...南边,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在用了,平时很少有人从那里出去。”
“没有在用了?什么意思?”
“南边有个很大的海鲜市场,出门斜对面就是市场正门,那里空气不好,而且早上很早开始就很吵,那边的房子不好卖,所以后来开发商就把那些屋子低价租给别人了,后来.. ,后来,那个地方的出口就给闲置了,听说住那的都是些商户,具体什么个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有三年了吧”
“咳...,”朱亮平及时打断了他“那么,那儿的出口究竟还能不能出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可以吧,对!我记得是可以,你们可以去看一下”
老头的话音夹杂着雨点的声音,每当他说完一点,雨滴就噼啪地滴落在雨伞上,一阵一阵的,相较十分钟以前,现在的雨,大了一倍。
“好的,我知道了!”声音提高了几分贝。
“后面可能还有些问题需要找你了解情况,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声音还在半空中回响。
门卫老头的视野里,身穿黑色制服的几个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雨中。
他一时间分辨不清人影是淹没在雨中还是人群中,眼前的光景就像一幅混浊的画。
他眯起眼睛,把鼻梁骨上的老花眼镜取了下来,就着半截衣领来回擦拭。
说不上来为什么,脑海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能确定,甚至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
偶尔看见什么东西,总是会想:这一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情绪总是会时不时的找上门来,只是,像这么强烈的感觉,似乎还是头一回。
他不由得这么想,人只要上了60岁,各种各样的毛病就会自己钻出来。
(下面接续啊,虽然貌似也没人看~( ̄▽ ̄~)~,不过还是随便写下吧)
穿过记忆中依稀有些印象的湖畔花园,刘新把手揣进了牛仔裤兜里,档案袋被夹在胳肢窝。
现在是下午三点,虽然天空上飘着不少的乌云,还是有几缕细碎的阳光从更上面穿透下来,在云层里留下了厚重的影子。
他又回头看了看台阶上的花盆,现在,花的颜色不再那么鲜艳了,花香味却比那时要清淡,高雅了许多,也不见了那些烦人的蜜蜂。
现在这股味道,虽然很温和,却给他一些说不上口的距离感,虽然过去的气味也让他很不舒服,现在看来,那仿佛是另一种形式的“温和”,窝在他心里某个角落,似乎离开了这股“不舒服”,他的心头就会有一些东西与这栋建筑物割舍开来。
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忘记了好多本来应该还记得的东西。当真正再次踏足这个地方,他又觉得自己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好在,这个花台还在,花盆依旧井然有序地摆放在上边。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与那时候一样。
多年过去,花粉过敏这个老毛病已经很久没有再犯了,他想起曾经刺鼻的气味在鼻腔蔓延,身体上也因为过敏布满了骚痒难受的红疙瘩。眨眼过去,那都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再继续往前走,就是几乎完全陌生的路了。
他听说过了,有好些年了,那时候学校盖起了新大楼,是在他第一份工作刚辞职时就已经完工的项目,现在,这里早经已面目一新,除了大门口的几个没有变的汉字,和少许没有改建的地方以外,就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感觉了。
现在想起过去,只有一些记不得名字,却又很熟悉的脸孔在他脑海里来回打转,让他陷入短暂的回忆。
“滴...哒,滴...哒,滴...哒...”
霎时间,又有好多好多脸孔。
(或许还记得更多)
不过他终究还是作罢了。
然后,就像闲庭信步的一边走着,一边左右张望。
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只要一想起曾经在这片相同的土地上走过无数次,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他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到母校,虽然以前很多次都升起过这个念头,最终都不知因什么原因被抛之脑后,时至今日,已经十年有余了。
身为一个无神论者,实在有些可笑,因为就在前些天,都还曾在梦里边踏足这个地方,然而,白天上班时却丝毫没有产生与母校有关的任何想法,这种梦接连做了好几次,如果不是真正打算回到这里,可能根本不会注意这件事。
(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说... )
现在,他不赶时间,自然有时间好好琢磨一下之前的那些梦。
梦里面的场景和这个地方完全不一样,甚至与十年以前,也大不相同。
他如此肯定这一点,并不是真的还记得那么清楚,而是说... ,如果梦里面的东西和现实一样,那才叫人难以置信吧,毕竟,那只是梦而已,事实上,10年以前这里是什么样,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有些人说,梦境是醒时心境的体现,对于这一点,刘新并不怎么认同,他更相信自己曾经在某个不知名杂志上看到的,关于梦的一些分析。
上面的讲解很有意思,开始大概花了四分之一的篇幅描述了几种不同情况的梦境,诸如无厘头的梦,零散的梦,情节紧凑的梦... 等等。由于讲述的很详细且真实,让他当时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然后作者作了一些较为合理的,更偏实际的解释来说明梦境的缘由,最后做了较长篇幅的结论。大概是说:梦境由生理、物理及心理,这三个因素所控制,梦是灵魂医学的范畴,是由内外信使促成的脑细胞活动,高层次灵魂的低级体现。
无论怎么说,一旦提及灵魂层面,往往是些让人难以捉摸的问题,刘新对此的理解,是用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真我来替代灵魂,他觉得,二者虽有不同之处,但必然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梦境之内的真我,是作为生物层面的本我体现,隔离了人类某种程度上的绝对主观。
一路上,路过了好一些一个或一群的男男女女。
这些人比以前的自己成熟了许多,正这样想着,一道熟悉又悦耳的乐声从深处的建筑飘来,在他耳畔响起。
霎时又让他感觉亲切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一入耳就知道,这是听过了无数次的曲调。此时,就像鸟鸣一样婉转,悠扬...
曾经的四年像电影一样瞬间回到了眼前,数不清的画面一股脑的涌进了
那时候,他喜欢趴在窗边上看外边,也偶尔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有时候是真的睡着了,还好,他没有打呼的习惯,于是整堂课都在做梦,时隔这么久,他也还能回忆起一些印象很深的画面,不过细节就忘的差不多了。
只是,要说全都记不得了,那也不尽然。
他记得,那时候天上飞着好些个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些东西像是音符一样在空间里浮动,好像能有拳头大小,好像又更大,它们偶尔发出令人炫目的光团,仿佛整栋建筑都消失了,有时就如同萤火虫一般在天上晃动。
他看见,它们从过道边低矮的桦树的叶子间弹射出来,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围绕着树梢打转,飞舞了一圈之后随着风,与叶子们一齐飞向水面,停歇在那里,像是水黾一般轻巧,从平静的水面中溅起小水花,然后荡起波纹在小水渠里来回荡漾,荡漾,荡漾...
一直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头顶上,那几缕顽强的光线,还是被膨胀的乌云给完全遮蔽了。
灰白色地烟灰从冒出点点星火的烟头像雪花一样轻轻的飘落下来。
刘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哦,这样啊。没事,挺好的,我也已经好久没听过老师讲课啦...我可没有开玩笑,不过我想,光是找教室也要花上一些时间,对呀!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来过了”。
(后面还有啊,有人看就继续写写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