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战争——二十一章(下)
译者:视界波纹
校对:兰斯洛特

护卫舰珀尔塞福涅号,星系內部宙域
“西吉斯蒙德大人,我们正接近山阵号的登船范围。奥菲利亚舰队和群星之子舰队正与我们锁定队形,他们正在靠近。”
“为了我们的誓言,我的兄弟们,”西吉斯蒙德喊道,他的高呼盖过了战舰的轰鸣声,他举起剑,将头抵在剑刃上。
"预备!"兰恩一边吼着,一边用拳头猛击盾牌。
他面前便是登舰台的众多大门。从他身后一直到分遣室里,集结着他手下一切还能作战的战士。他们只有一条誓言——找到罗格。多恩。他们的原体还活着,西吉斯蒙德对此深信不疑。在头盔里,他目睹着距离符文逐渐归零。
太慢了……真是太慢了……
当珀尔塞福涅号把它最后的弹药倾泻向那些正往山阵号靠拢的敌舰时,整艘战舰都在摇晃。西吉斯蒙德的部队此时已将己方速度较慢的战舰分散在他们和迎面而来的敌舰之间,形成一道细细的弧线。
当巨大的跳帮台从珀尔塞福涅号侧面伸出时,他们周围的甲板随之震动。链条卡嗒卡嗒地穿过坦克大小的轴。琥珀色的灯从红色闪回琥珀色,一声富有金属感的雷声响彻房间。
“现在,”为西吉斯蒙德掌舵的舰桥军官说道,“跳帮台已接触舰体。”
西吉斯蒙德闭上双眼,感到自己的意志将他的心跳降至平静的低沉鼓点。
“大人!”喊叫声突然充斥了他的双耳,甲板和墙壁开始不断摇晃。“大人,山阵号周围有个……扭曲物体,大人。虚空中有些东西……”
某种物体击中了战舰,像小孩玩玩具一般将它轻而易举地弹来弹去,警报也随世界的不断翻转而长鸣。
他们面前的铁门上开始布满铁锈,怪物们也随之带着大嘴和利爪之浪潮汹涌而入。
山阵号,星系內部宙域
“看看他,”梅赛蒂身后的声音说道。在她的周围,山阵号反应堆室的图像变得模糊,闪烁着变成了泰拉上一所家庭住宅,随后又变为她过去七年一直栖身的监牢,然后它变成一个黑暗的洞穴,充满了落水的声音。在所有这些场景中,洛肯都站在她的面前,他在僵住时不住地踉跄后退,剑从他手中掉落。但是他的眼睛仍有活力,且因痛苦而变得明亮。“你应该知道,软弱是一种习惯,”她身后的声音说着,“而你则跟一条狗溜回自己的呕吐物旁一样折返回去寻求着它。”
梅赛蒂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向前移动,趁洛肯的剑从空中落下时夺走了它,她接着还踢了他一下,这一击所产生的力道与冲击力本应打断她的腿,但她身体里的力量早已不属于她自己。洛肯冰冻的身体翻滚后退。他们周围的景象仍然是山洞。就在他们脚下的岩石尖嘴下,一个黑色的深渊裂开,洛肯正好躺在其边缘。
她感到自己的脖子在动,以此来低头看他。她手中的剑此时拿起来很轻,重量和体积仅相当于羽毛。
“我们的梦想改变不了群星,但有时,我们的行为可以改变宇宙,”即便只是偶然。她听到了来自本我话语的记忆,等待她背后的声音对此评论或发笑,但它却依然沉默,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躺在深渊旁的地上的洛肯。
“朱巴尔,”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却不是她的,“战士结社,荷鲁斯……即使在你经历了那么多,做了这么多后,洛肯,你还是不愿相信最坏的事已然发生,所以你才有希望、怜悯,所以你才为自己的弱点而受苦。”她举起手中的剑,剑尖落在洛肯的脖子上,刚好在他装甲的领子上面。
“这就够了吗?”记忆中维克声音响过。
那个声音仍然没有反应。
“我们可以让他窒息。”梅赛蒂背后的声音继续说道,“让他肺部的肌肉停止活动,一点一点把他压垮……”
“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但我觉得这样更好,毕竟每件事都是有意义的,那这最后一个走失的苍狼之子死于他自己的剑,意义又何在?”
“不,”梅赛蒂说道,她在心里听到了这个词,能感觉到它是从嘴里说出来的。
她身后的身影,她心中的阴影,退缩了,“我认为他的故事不应在这里结束。”
慢慢地,带着所有聚集在她身上的意志和愤怒,以及记忆中死去的人的呐喊,她转过身来,望向背后。
黑暗…
群星……
月亮从光秃秃的树上升起……
冰冷的光照在黑色的水池中。一个类人形象出现,皮毛和剥落的皮肤,阴影和血,这便是那个在她阴影里的男人。
“这便是终焉…”她说道,那怪物咆哮着,参差不齐的形状隐现在天空中,“和死亡”。
剑刺进恶魔的喉咙,从祂的背部穿透出来,黄色的眼睛大大的睁开,阴影随之倒塌。
她猛地往后一拉,把刀刃拽开,转过身来。洞穴及月色朦胧的夜晚等幻象都开始变得模糊,一瞬间,她的视野不再狭窄,而是宽阔且无限,她可以看到通往萨姆斯存在的碎片的所有道路。她看见了罗格-多恩,一把被利爪和火焰锁住的剑,她看到那些正被黑暗卷云紧紧夹住,试图与山阵号对接的战舰。
随后,幻象消失了,她看着试图从地板上站起来的洛肯。随着反应堆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飞船,他们周围的舱室发出呜咽声。他们所站的地方不是一块突出的岩石,而是一个高架,深渊则实际上是电浆节点发出的光芒。
有一个重量将她的手臂拖向甲板,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仍然握着洛肯的剑。她放手松开了它,刀刃砰的一声击中甲板,洛肯随之睁开双眼。
“洛肯,”她说道,洛肯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怀疑和愤怒,他刚刚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新鲜的血液从他装甲上的裂缝中流出,“没事的,”她说道,她能感觉到在她思维的远方,有一座燃烧着的建筑般存在,像雷暴掠过宁静原野一般冲向当下。
“你现在又是你自己了,”他说道,他的声音悬在疑问的边缘,她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浑身是血,大体还是老样子,但这,当然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
她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了,那个恶魔现在不在了,但它终究会回来。这一切必须在它发生之前结束。如果它不能毁灭这艘船,就会尝试破坏反应堆,把它烧成灰烬。它原本想做在此筑巢,但若做不到,它就会转而将其用作柴堆。”
洛肯站起身来,装甲已经磨得粉碎,伤口和关节处也在渗出血。
她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背上的皮肤因静电而刺痛。
黑球在她眼前形成,她能听到一个声音从她的内心深处呼唤着她,越来越近,就像活塞冲过隧道一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梅赛蒂说。“那个……那个我带来的东西,它需要我,你看,它需要一扇门来开启。只要这扇门敞开,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它就像一段记忆,或者一个故事——只要有人讲述,它就会一直延续下去…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她看见洛肯的脸蒙上阴影,看到了他眼里如夜般深远处的闪光。
“对不起,”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继续说道,“我很抱歉,我猜没有人会知道你的故事了。”她笑道,“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吧——这是一个好故事,恐怕我没有能力传唱这个故事。伊格纳斯可以做得更好。它很适合放在诗歌里——一个梦想的诞生与毁灭,一群强过常人却又弱于神的角色。”
她看见他抽搐,血从他嘴里咳出来,他啐了一口唾沫,摇了摇头。
“我一向对诗歌一窍不通。”他说。洛肯看着甲板上躺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那把剑。
一次心跳的时间过去了,他没有动,剑仍静静地躺在构成高架的金属上。
梅赛蒂最后一次笑了。
“谢谢你,老朋友。”她说道,随后便让自己落向电浆管道的光辉之中。
一声怒吼撕裂了她的心,那个像黑夜一般的存在又涌回到她的灵魂内。
她继续坠落着,过去之音此时发出了最后的话语。
“我明白你有一个故事……我想要为后人铭记它。”
“是哪一个故事?”
虚无吞没了她,过去的一切也随之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