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三百零五章 辜负
闹出一身汗,张云雷朝上捋头发:“咱们这算不算寒假提前结束?”
杨九郎帮他擦汗:“算!明儿个开学。”
张云雷夸张地喊:“哎呀!好吓人哪!娃娃好害怕呀!”
杨九郎秒懂:“是不寒假作业没做?”
张云雷笑得满脸褶子:“是!我小时候都是临开学猛抄,给我一个夜晚,还你一个奇迹!”
杨九郎回忆自己小时候:“我会当着大人的面儿做作业,我一做大人就给钱,我妈还不让我要。”
“那你最后要了吗?”
“要了。”
张云雷好奇:“你妈不骂你?”
杨九郎:“也就意思意思吧。反正我舅我姨她们给我,我妈也会给他们家孩子,大差不差的,没人计较。”
张云雷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喃喃一句“真好。”
没有注意到张云雷的失落,杨九郎兴致勃勃地给张云雷讲自己的小时候。
过年,爸妈单位会有很多福利活动,文工团会有演出。好多人不爱看相声,但他爱看。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遇上大演员来演,那可都是上春晚的演员啊。
张云雷:“你那时候见的师爷?”
“嗯。”杨九郎脸上浮起几分怀念和伤感,“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琉璃……”
张云雷看杨九郎,杨九郎赧然一笑:“想不起来了。”
张云雷戳杨九郎的屁股:“当着师哥忘词儿,师哥暂时不会把你怎么着。明儿同着师父要还想不起来,师哥也救不了你了。”
杨九郎:“忘词儿是忘词儿,想不起来是想不起来。”
张云雷:“不许学我!”
杨九郎:“你也是真能,这种狡辩的话都说得出口。”
张云雷:“艺术来于生活,高于生活嘛!”
想到明天,杨九郎心情甚好。很快,杨九郎又捕捉到了张云雷刚才说的“暂时”:“您那意思,以后会把我怎么着?”
“翔子,求你,”张云雷恳切,“好好跟师父学,堵住那帮…的嘴!”
杨九郎咧咧嘴。
好久没想起那帮……那什么了。
人都是劝别人容易,说自己难。
以前岳哥挨骂的时候,岳嫂出来怼人,他们还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好。
现在轮到他们,他们恨不得把从师父那学来的骂人的话翻着花儿骂个遍。
其实他们真不在乎别人怎么黑他们,因为那一眼就看得明白。
让他们忌讳的是粉丝今天这个骂那个,明天那个骂这个,不管是传统的美德还是核心价值观都被丢弃,只有纷争、只有矛盾。
所谓粉圈规则不过是披着娱乐的外衣做着改写价值观的事,早晚会被整顿。
他只希望这第一刀,不要落在“张云雷的粉丝”身上。
算了,不想这些不痛快,寒假最后一天,轻松自在玩会儿多好。
杨九郎问张云雷想玩什么,张云雷:“玩屁啊,赶紧起来补作业!”
杨九郎:补……什么作业?
张云雷吼:“规矩!你的规矩!你师父让我教给你的规矩!知道了吗大爷?”
杨九郎耳鼓膜嗡嗡响:“知道了,二爷!”
张二爷一条一条说,杨大爷一条一条记。
杨大爷觉得张二爷说的规矩平平无奇:“这些我都知道啊。”
张二爷觉得杨大爷十分欠揍:“您做到过几条?”
杨九郎:我没做到吗?
张云雷一顿吐槽:我跟师父站着,你坐着。于大爷高老师和师父站着,你坐着。九涵站着,你坐着,还跷二郎腿!咱录《欢乐喜剧人》,你对着镜头挠痒痒,师父舍不得说你,他说我!
杨九郎:有吗?
张云雷肯定:“有!”
杨九郎颇有些不信,他一直挺有规矩的呀,怎么到了张云雷嘴里,他就成了二五楞登啥也不是的玩意儿了?
张云雷:“你刚到德云社的时候,规矩跟谁学的?”
“张……”
张云雷:“张九龄吗?”
“没人明着教,都靠自觉。我看别人怎么做,我学。九龄有时候会提点我,别人不说。”
张云雷嘲笑:“就你们那九字科大师哥?”
“不行吗?”
“教你教得裤子都给你扒了?”张云雷继续,“所以谁敢教您少爷?”
有的是不敢,有的是不舍得,别说师父和脑袋哥了,连他都觉得杨九郎就该被捧着惯着。
杨九郎转换火力:“你小时候谁教?”
“没有。”
杨九郎吃惊:“没有?”
张云雷改口:“不是,一开始没有,后来是师父跟师、师哥教。”
张云雷的师哥……杨九郎默然。
“那时候我不懂。”张云雷笑着摸杨九郎的耳朵。
杨九郎把头放低,让张云雷摸得更顺手一些。
摸着杨九郎的耳朵、脖子和脸,张云雷慢慢地说自己小时候。
小时候跟着姥姥当然是很受宠啦,每天最发愁的就学习、考试。
后来,家里商量着说反正他也不是读书的料,就学姐姐吧,姐也没念完小学就不上了,跟着先生学大鼓,演一场有个百八十块,不少,那时候正经工人才挣多少?要是他以后能得个奖、进个文工团什么的,这辈子不就妥了吗?
姐姐头一回把姐夫带回家的时候,妈妈和姐姐说私房话,说这个男孩子前头结过婚,又带着一个儿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过去就得当后妈,你妈妈要知道得多心疼……
姐姐说,郭德纲有本事,跟着他,她踏实。
姐姐说她们要到台湾演出,手续什么都是他办的,他特别会来事儿,艺术还好,唱戏、大鼓、相声、说书什么都会,脑子还好。
妈妈被姐姐说动了,于是跟爸爸商量,让他也跟着去。
那时候他太小了,觉得姐姐疼他,姐夫也会一样疼他。
“刚到北京的时候,挺快乐的。”
杨九郎:“嗯,怎么个快乐呢?”
张云雷笑:“不用上学呀!”
不用上学,不用考试。他跟姐夫学唱,跟弦师父学三弦。别人学三遍都不会的东西,他听一耳朵就会。
听姐夫说,以后还要教他唱戏、说相声、说评书。
杨九郎轻声:“那时候师父那么说的吗?”
“嗯,背着我跟我姐说的。”
他得意啊,他怎么不得意?要是不得意,他也不敢扔玉子、躲早功,不敢偷懒,不敢见天儿吓唬烧饼。
师父给哥哥们说活的时候,他有时候也偷听。
杨九郎:“听得懂吗?”
张云雷摇头。相声是故事,故事是百态,那时候他只知道糖是甜的肉是香的练功是苦的,哪知道什么是酸甜苦辣爱恨情仇。
所以那时候,师父留给他的功课就是唱、贯口、口齿身段,基本功枯燥乏味,练得他想死。
杨九郎提醒他:“说规矩。”
“哦哦,规矩。”没谁天生就懂那些,姐姐教一些,姐夫教一些,从哥哥们那儿看一些。
干这行没有笨蛋,个个都有一双贼眼,师父看重什么,大伙儿都会往那儿使劲。
那个人,他真的很有师哥范儿,师父特别喜欢他。张云雷补充:“我们都羡慕他,也都服他。”
杨九郎没有再阻拦张云雷的随意发散。
好久没听张云雷这样痛快地说旧事。曾经,张云雷提起师父,有恨有愧有畏惧,如今,快要而立之年的张云雷也到了师父当年那个岁数。
站在现在看过去,他们对师父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杨九郎握住张云雷的手:当初那个离家学艺的小孩儿,你没有辜负他。张云雷,你成角儿了。
眼泪落在手背上,顺着指缝,湿了两个人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