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合伙人|花无谢】雪落半庭殇(八)
误
小南辰王于三日后抵达京城郊外。但他并不知道,这几日里京城里关于他的话题已经传得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除了曾欲被立储的旧事被重提,还有他如今是如何的英明神武、西州在他治下是如何的安定富足,以及大家那都好奇的“帝王之相”。于是当他于城门外请旨入城之时,竟引来了不少民众驻足围观。
流言自然也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这令她的猜忌从原本的八九分涨到十二分。于是小南辰王在城外等了10天,入城的圣旨没有等到,却等来了接二连三的围堵和刺杀。但好在他们这一行人皆是武艺高强,又有花府的人暗中相助,终是有惊无险。
第十日的下午,周生辰正与属下商议近日的事宜,客栈小二来敲门,并递上一纸半旧折扇,说有位公子求见。周生辰将折扇展开,见其上一副飘逸生动的墨兰图,其侧一枚闲章,印有“拙翁”二字。周生辰心中惊疑一瞬,便与小二来到三楼茶室。
茶室之中,一年轻公子立于窗前,长身玉立,气质端方,一袭朴素的布衣棉袍也难掩其倾世风华。周生辰不禁惊艳了片刻。同时昊辰也在观望着周生辰,只见他虎步龙行,器宇不凡,饱满天庭之下一双虎目目光如炬,这所谓“帝王之相”倒真是所传不虚,只是如今西启已有了容齐。
两人相视一笑,仅这一面竟就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昊辰一拱手,说道:“在下夜氏昊辰,见过王爷。”
“叶公子?”周生辰将折扇置于桌上,“请问公子这折扇,从何而来?”
“此乃先师遗物。”昊辰说着,神色间不免黯然。
“先师遗物”四字让周生辰心中一惊,“他老人家逝去了?何时的事?”
“除夕之夜,至今不足月余。先生的灵柩已着人护送回永州,王爷若有心,可前去吊唁,先生泉下有知必定深感欣慰。”昊辰轻叹一声说道,他心中沉痛,其实并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周生辰眼中略有悲色,他拱手说道:“多谢公子告知,任先生于我有授业之恩,当年又受我连累而获罪,先生生前我未能尽孝,如今身逝,我理当前去祭奠。”然后他话音突然一转,“但公子今日前来,不止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你不如开门见山。”
昊辰微微一笑,帮自己和周生辰都倒上一盏茶,“王爷还真是个爽快之人,那昊辰就直说了,——王爷最近遇到不少麻烦事,想必也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周生辰剑眉微挑,瞬间明白了昊辰的来意,“我南辰王府,只守江山,不问政事。明日我便准备启程回封地,这京城里的麻烦,此后与我无关。”
周生辰说罢,起身便要离去,却听身后昊辰幽幽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您当真以为回了西州,就能远离是非、偏安一隅?”见周生辰身形一顿,他继续说道:“这麻烦已经跟了您一十八年,太后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那是她没有把握可与南辰王府一战,而今她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势必要拔掉你这颗眼中钉,您若继续一味退让,就不怕南辰王府重蹈我夜家的覆辙?”
“你是……?”周生辰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昊辰。
昊辰略微惊疑,而后恍然一笑,“忘了说,我的姓氏,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夜’。”
西启“夜”姓的世族只有前丞相一家,而夜丞相一家于12年前被灭满门只余一子人尽皆知,背后黑手是太后这也是公开的秘密。只是眼前这人,谁能证明他就是那消失了十二年的夜家遗孤呢?
见周生辰眼中仍有疑虑,昊辰说道:“先生与我久居深宫十二载,曾与我说过王爷儿时的一些趣事,其中有个关于您的小秘密,——您儿时喜欢斗蟋蟀,不知现在可还喜欢?”
周生辰面上一窘,斗蟋蟀这种事被视为不务正业,被人知道并不光彩,但此事确实只有任先生一人知晓,可见昊辰的确与任先生关系匪浅。十二年前夜家大火之后,夜家小公子被太后接入宫中,而后任先生也失了音信,如照他所说,定是设法入宫了,不然他当年一个10岁的孩子,如何活到今日?如此,时间、地点倒都对得上。
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周生辰试探道:“我突然想起先生也曾说起过你,他说你儿时由于容貌过于秀丽,被人误以为是女儿身,哭着喊着要娶你做媳妇,那人是……是谁来着?”
“花家二公子,花无谢。”昊辰咬着后糟牙答道,同时抚额哀叹,“先生他怎么什么都说,我不要面子的么……”
周生辰强忍笑意看着昊辰那副窘态,就昊辰这容貌,年幼时被当成女孩子确实不足为奇,“如此说来,我是该称你一声师弟的。”
“师兄。”昊辰拱手称道,“还望师兄日后莫再提及此事,着实丢人。”
周生辰笑笑表示默许,他看了昊辰片刻,问道:“你想扳倒太后,是为报仇?”
“是,”昊辰坦言道,“但更是为了给西启一位明君。”
周生辰思忖着昊辰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不知你口中的明君,是哪一位?”
他这一问让昊辰呆愣了片刻,随即他反应过来,周生辰有此一问,必然是有人曾用他的身份做过文章,但南辰王府并无问鼎天下的野心,若有,早就趁太后势力不稳的时候动手了,不会龟缩至今。
“必然不会让师兄你背上篡位谋反的骂名,”昊辰说道,“——是当今圣上。陛下虽年轻,但心有沟壑,德才兼备,有仁爱之心也不乏杀伐之意,会是位明主。”
“你对陛下的评价很高。”周生辰淡淡说道。
“先生也是如此认为,”昊辰轻叹一声说道,“先生的遗愿,便是明君主政、贤臣相辅,给西启一个太平之世。”
“陛下可为明主,而你我皆可为贤臣,”周生辰沉吟道,“但天下兵力三分,太后已占两分,我们似乎胜算不大。”
“师兄自幼习武,应该对各家的武功路数都有所了解,难道没察觉这几日是谁在暗中帮你?”
周生辰轻抚着下巴,果然如他心中所想,他突然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道:“那花家二公子,当真钟情于你?”
昊辰:??…… ……
周生辰见昊辰不睬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如此,日后若有需要,南辰王府必鼎力相助。”
“多谢师兄!”昊辰喜形于色,乖巧地道谢。
目的达到,昊辰也不宜久留,于是起身告辞,他才走到门口,身后周生辰突然问道:“这几日城中的流言,可是你的手笔?”
昊辰心里一惊,转过头却一脸纯良地眨了眨眼,“可有哪句说得不对?”
周生辰无奈,“倒是句句属实。”昊辰此举,着实是火上浇油,不过太后这把火已经烧了18年,倒也不差他这一勺油。
“那就好,”昊辰受惊一般抚了抚胸口,“如此便算不得是造谣生事。”
周生辰看着他匆匆钻进一辆不起眼的寻常马车慌忙离去,忽而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小师弟,心眼子是多了点儿,但还挺可爱……
(写这里的时候突然就梦回叶冲与小庄,哈哈,谁懂。)
马车上,花无谢透过车窗看了周生辰好久,这才扭过头,再看看昊辰嘴角微微噙着的笑,说道:“你们这是相谈甚欢啊,他答应了?”
“嗯,”昊辰点点头,“10天经历了6次刺杀,搁谁也受不了,他心里早就动摇了,那些话根本不用我说,他都懂。这几天里,他在等的恐怕不仅是皇帝的圣旨,还有这缔盟之约。”
无谢却有些担心,“他要是知道这6次刺杀,有你在推波助澜,日后会不会反目?”
“他已经知道了。”昊辰坦然答道。
“知道了?那他不怪罪?”
“还好,”昊辰答道,“即使我什么都不做,太后也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南辰王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条活路,所以他便也不计较我这点儿小动作了。毕竟是差点成为太子的人,胸襟气量都还广阔。”
花无谢点头赞许道:“小王爷的武功也好,看着跟我不相上下,日后有机会一定跟他好好切磋一下。哎,你有没有跟他提一提我?”
昊辰:“我没提,他倒是主动提到了你。”
“真的?他知道我?”花无谢满心期待地等着昊辰的回答。
“知道,”昊辰白他一眼,嗔道,“花家那二傻子连个男女都分不清,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连累我跟着脸上无光。”
“花家那二傻子”怔忡了半晌,震惊:“这事他怎么会知道的?!唉,完了完了,还想着日后好好结识一番,这让人还怎么相见啊,太丢人了!”
昊辰看着他那副沮丧模样,不禁眼底浮起笑意,“年幼无知罢了,倒也不必在意,”他安慰道,“下次见面,当没这事儿就是。”
“也对,谁小时候不做几件傻事,”花无谢释然道,“再说那能怪我,谁让你长那么好看来着?”
昊辰撇他一眼决定不搭理他。
二人偷偷回了宫,临近孤寒宫时,忽闻一阵“铮铮淙淙”的琴声。
“容齐?”容齐的琴艺是昊辰手把手教的,是以他一听便知。两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眼,神色间均有些心虚。
“他要是问起来,咱们怎么说?”无谢问道。
“就说……我心情不好,你偷偷带我出去散散心,”昊辰说道,“我想齐儿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合计好了,便故作镇定地推门进去。容齐的琴声悠然而止,他扭头看向昊辰,在阳光之下莞然一笑,眉目如画。他们已经月余未见,见容齐又清减了不少,昊辰不禁一阵心疼与愧疚。
“齐儿,你怎么突然来了?身子好些了?”昊辰走过去问道。
“嗯,我好多了。”容齐话音刚落,突然又是一阵咳嗽。
“齐儿?”昊辰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担忧地出声询问。
“我没事,”容齐努力地忍住那一阵阵上涌的气流说道,“没有大碍了,就是喉咙干痒,总想咳嗽。”
“那我去给你煮些梨水,清咽润喉的,喝了或许好些。”昊辰说道。
容齐这场病,说来也是因为他,这梨水定是不如太医的方子,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心里亏欠着,虽说做了,也没什么用……
昊辰有些沮丧地这样想着,站起身,却被容齐拉住了衣袖,“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你陪我说说话。”
花无谢见状赶紧接下话头,“你们聊着,煮梨水这事儿我来,”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拉过小荀子,“荀公公也来帮个忙,最近天干物燥的,多煮一些咱们都喝点儿。”
小荀子一直因为容齐生病的事情怪罪昊辰,虽然当着容齐他不敢说什么,但自打他们一进门,那一脸的阴阳怪气着实碍眼,还是拉走的好。
小荀子本不想去,无奈容齐挥了挥手让他去,临走还不忘瞪上昊辰一眼。
容齐嗔怪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小荀子,看来我是对他太过宽容了,昊辰勿怪。”
“本就是我连累你生病,荀公公责怪于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他是关心你。”昊辰说道,尤其容齐如此重病一场,太后却没有责难自己,想必是容齐把事情压了下去,而小荀子作为贴身近侍,照顾不周定是要被责罚,说来还是自己对不住他。
一阵凉风袭来,容齐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风大了,我们进屋里去吧。”昊辰说着,握住容齐的手腕扶他起来。看着自己掌中那细瘦的腕骨,昊辰心里又是一痛,“对不起,是我不好,累你受苦了。”
容齐看着他笑了笑,借他的力站了起来,“我倒是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不然你……”容齐心里一阵后怕,不想再说了,“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我真的会怕。”
昊辰不语,他也不介意,径自朝屋内走去,“许久不见了,我们手谈几局如何。”
棋盘上黑白棋子阡陌交错,纠缠得难舍难分。昊辰手中拈着一枚白子举棋不定,容齐神闲气定地喝着梨水等着他。
无谢细细地看着棋局,而后说道:“昊辰,我觉得你这棋没救了。”
昊辰却还不想放弃,苦苦搜寻一番之后真的寻到了一个破绽,一子落下,容齐面上一喜,同时放下手中汤匙拈起一子重重落下,瞬间大片白子变成死棋,——之前那破绽根本就是故意留下请君入瓮的。
“啊——,这下输惨了。”昊辰不禁懊恼地抚额兴叹。
两人下了三局,昊辰输了两局,容齐颇有些得意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输给我的?”
昊辰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棋力本就在我之上,一贯赢多输少,为何今日突然有此一问?”
“唔……只是觉得昊辰你应该处处都比我强才对。”容齐思索后说道。
昊辰微微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为何?”他问道。
“因为,你不似凡人嘛。”
“又拿我当神仙?”昊辰调侃着说道,“我要是神仙,早飞走了,还能呆在这里12年?”
容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僵。
昊辰曲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一记,“想什么呢?我随口一说罢了,就跟我真的会飞似的。”
昊辰看着棋盘,回味着每一步的走向,容齐竟是早就在布局,他那一个破绽极其隐秘,以至于自己丝毫没有怀疑那是个陷阱,着实高明。
“陛下,”他突然沉声说道,“这棋局,如战场如天下,陛下既有这运筹帷幄、纵横天下的能力,何不将这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
容齐的神情却有些漫不经心,“母后早年遭受不公,心中有忿,若掌权能令她开怀,便由她去吧,反正如今天下也还太平;至于朕,到底也还是名义上的皇帝,她做事多少也还得顾虑着朕的想法,不会太过出格。朕也可有较多的闲暇,与你喝茶聊天、抚琴下棋,如此不好吗?”
沉默片刻,昊辰倏而一笑,“如此……甚好。”待他垂眸,眼底却尽是失望。
将容齐送离,昊辰一言不发地回了内室,不多时,便是一阵重物落地的砰然之声。花无谢匆忙过去,只见木质的棋盘掀翻在地,黑白棋子散落得四处皆是,昊辰面色铁青立于其中。
无谢一时怔愣,昊辰平日里连动气都极少,此刻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你这是做什么啊……”无谢弯腰捡起地上棋盘,想劝解一下却不知如何是好,容齐那番话,很难让昊辰不介意。
昊辰冷哼一声,声音气到发抖:“容齐那番话,你听到了,为解他母后心中忿然,便要祸害天下人吗?!为他母后开怀,我便合该着家破人亡、在这冷宫囚困一生吗?!他是西启名正言顺的皇帝,只需他一句话,自然有人替他出谋划策、肝脑涂地,他也有能力做一个明君,可他却只想着喝茶聊天、抚琴下棋,我当真是看错了人……”
“昊辰,你冷静一些,容齐他不是那样的人。”
“若不是听他亲口所说,我也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无谢无奈轻叹,“他或许就是年纪还小,没个定性,你再等等……”
“不等了,”昊辰忽而打断了他,“难道要等到天下大乱、等到南辰王府如我夜家一般被夷为平地?如此还不如抢占先机。容齐的心机谋略不比我差,甚至更甚,他缺的不过是一个决心。你不是说他在乎我吗?那我就用自己逼他一逼……”
小荀子随着容齐走在路上,他犹豫了一路,终于开口说道:“陛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觉得不当讲就别讲了。”容齐说道。
小荀子顿了顿,最后却还是说道:“陛下您太过纵容公子了,他都胆大到敢私自出宫了,您居然也不问一句。”
容齐轻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可问的,无非是他心情不好,无谢带他出去散散心。”
“可这若是被太后知道……”
“母后?”容齐缓缓转过身,目光轻轻落在小荀子身上,“你是想去告密吗?”
小荀子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
容齐看着他这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好笑,“起来吧,朕逗你的,知道你忠心,不会做这种事。”
小荀子惶惶然地站起来,舒了口气说道:“可是陛下,奴才今天听公子那意思,并不愿意一直被困于宫中,您这样纵容于他,就不怕他哪天出去了不回来?”
“昊辰他不会,”容齐笃定道,“他若这样一走了之,会连累起码十余条性命,昊辰心善,不会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
小荀子轻叹一声,其实他知道昊辰是个好人,刚刚那体谅自己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只是心疼他家皇上。
“小荀子,”容齐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朕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对昊辰有任何不敬之举。”
“啊?”小荀子一愣,“奴才没有啊。”他今天可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啊。
“不止言行,就是表情、眼神都不可以,如果做不到,就低下头,别让他看见。”容齐冷冷说道。
“……,是。”小荀子懦懦答道。
容齐垂眸看他一眼,也不搭理,径自走进路边亭台坐了下来,“走累了,小荀子,去叫个步辇过来。”
看着小荀子远去,容齐唤出无命,“可查到了?”他问道。
无命朝着容齐一拜,答道:“崔折灵柩被送入了永州一任姓世族,据下属来报,灵牌上题的名讳为‘怀秋’。”
“任怀秋……,竟然是他?”容齐一字一顿地念着,挥了挥手,让无命退下。
任怀秋,字望春,号拙翁,乃当代大儒,曾任文渊阁大学士、先帝帝师。两年相处,容齐早就发现昊辰虽处处藏拙,但实则怀有经天之才,容齐有时会与他说起些朝堂之上的为难之事,昊辰总是看似不经意的用两三隐喻便为他指出症结所在,也好在自己悟性不错,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听明白。却原来“崔折”就是任怀秋,如此就讲得通了,昊辰当年本就是名誉京城的神童,又有名师相携,怎么可能是寻常之才?以他之能,若入朝堂,必能叱咤风云。
只可惜……,容齐脑海中想象着昊辰身着朝服、意气风发的样子,笑容渐渐变得悲哀。“昊辰,你再等等,你想要的公道、自由、明君,都会有;你会成为一代贤臣,与你的君主共创一个太平之世,”只是,你的君主,不是我……“在那之前,你便再陪我一段时日……”
容齐仰头看着蓝天,看着雀鸟振翅、鹰隼穿云,眼中渐渐有泪光浮现,一国之君又如何,九五之尊又如何,一样抵不过天命,老天给了他可纵横天下的能力,却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面对心爱之人,他不敢说一个“爱”字,却还要说那些让他伤心失望的话,如此,当他这个不称职的皇帝离去时,他才不会太难过吧?
孤寒宫,昊辰的神色间有失望、有悲愤、有颓然,还有一丝偏执的疯狂,这让花无谢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他问道。
昊辰徐徐说出自己的计划,他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无谢却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胆寒。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谢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能想得出这等伤人虐己的法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是什么后果?!”
“无非是九死一生,”昊辰静静地说道,“容齐他信誓旦旦说会保我一生的周全,我便要让他知道,若不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他什么都保不住!”
“夜昊辰,你是不是疯了!”无谢无可抑制地吼出了声,“你这是用自己的命诛容齐的心,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那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昊辰满面悲戚地反问道,“灭我满门,囚我于此。我是疯了,12年前就疯了,前一夜还和乐融融的一家人,第二日便成了遍地面目全非的焦尸,换你,你不疯?”
无谢心中骤然一痛,他嘴唇微翕,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昊辰继续说道:“我夜家因何灭门?无非是为了阻止太后倒行逆施。容齐与太后终是母子,我可以忍他偏袒太后不问其罪责,但不能忍他纵容太后继续祸乱朝堂世间。他才是皇帝,他理应担起江山社稷。无谢,你……”
昊辰看着无谢,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移开了目光,他已经冷静多了,他知道此事于无谢,确实过于为难了。
无谢却问道:“昊辰,如果我不帮你,你是不是同样可以将这计划做成?”
“是,”昊辰坦言,“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做成,只是日后会有些被动。”
花无谢重重一叹,无奈说道:“这你还让我怎么选……”
“无谢,对不起,”昊辰歉然说道,随后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容齐他定会设法保我一命。”
花无谢却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容齐哪有那么容易能做得了太后的主,他又是重重一叹,说道:“我帮你,但如果届时容齐保不下你,我便是做个乱臣贼子,也定会将你抢出来。”
昊辰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谢谢。”若真到了那一天,他必然不会让无谢做成这个“乱臣贼子”,他可以死,但镇国公府不能倒,无谢也不能有事。
花无谢离开孤寒宫时,天边夕阳斜照,倦鸟归巢,他被那斜射的阳光晃了下眼,眼底一片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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