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忍秋山达郎·僵尸篇

“咱们消灭僵尸的，如今居然要炼制僵尸，师姐。。。。。。” 凜子秀眉紧蹙，嘴上却不答话，仍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其实雪风说的，她并不是不明白，自己正要做的事不止违背师训，更是与所有名门正道作对，但达郎是她唯一的亲人，要她就这么接受达郎的死，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何况。。。。。。 凜子看了一眼雪风，她虽然出言似有阻止之意，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帮衬凜子。 雪风和达郎年纪相仿，自小便玩在一块，自然免不了暗生情愫，后来更是私定终生，成了未婚夫妻，只待三人生活安顿下来，便三茶六礼，明媒正娶。 两人时常幻想着婚后的美好未来，令一旁的凜子也不禁失笑，总是为此揶揄他们，如今，这已是难再复现的光景了。 因此要论悲痛，雪风绝不亚于凜子，就算她不提，恐怕雪风也会自己悄悄炼尸吧，作为师姐，作为姐姐，至少这个罪名，该由她来一力承担。 “。。。。。。我会负起责任，绝对不会让达郎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咚咚咚。” 敲门声不紧不慢的响了三下，达郎听了，赶忙停下筷子，把嘴边的粥舔干净，又抬手用袖子抹了，顾不上凜子投来的不满的眼神，快步走向门边，清了清嗓子后，“吱呀”一声拉开木门。 “敢问道长，两位天师在吗？” 见有人应门，李天生后退一步，拱手做了个揖。 李天生富态的身体，三十上下却光滑细腻的皮肤，还有那上好绸子做成的衣裳，无一不让达郎高兴，他忍着笑回了一揖。 “家姐刚做完早课，请员外稍等片刻。” 合上木门，达郎小跑回桌边，捂着嘴窃笑，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弟弟喜形于色，凜子对门外的状况已经猜着了七七八八。 “有大生意？” “嗯嗯！” “真的？” “那还有假？阿姐，你说咱们昨天还愁米快没了，今天就有生意找上门来，怎么这么巧呢，哈哈哈。” “别啰嗦了，把我们的道袍拿来，赶紧的。” “好！” 望着达郎消瘦的背影，凜子不禁叹了口气，自中华联合成立以后，魑魅魍魉都匿影藏踪，世界仿佛一下子清净了，对普通百姓来说当然是好事，可苦了他们这些斩妖驱邪的人，空有一身本事，却三天两头揭不开锅。 “雪风，别打瞌睡了，去洗把脸。” 被凜子搭住的肩膀一阵晃动，坐在右侧的雪风勉强打起精神，眯着眼睛看向凜子。 “怎么了师姐，屋又漏了吗？” “有生意来了，赶紧收拾收拾。还有，以后别用符纸补漏了，让师傅她老人家知道了，铁定饶不了你。” “知道了！” 听到生意二字，雪风猛地抬起头，圆睁杏眼，朝屋后的井口冲去，凜子后面说的，她一句也没听见。 木门又一次打开，看着面前穿着黄色道袍的两人，李天生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她们的传闻，然后对着凹凸有致的凜子躬身道。 “这位想必就是斩鬼天师了吧，而这位就是雷击天师了？幸会幸会。” 察觉到对方以身材来区分，雪风贫瘠的胸口激烈起伏了几下，凜子见状赶忙开口，不想被这一时之气坏了财运。 “员外如何称呼？” “在下姓李，名天生，贸然来访，还望二位真人恕罪。” “哪里哪里，李员外进来详谈？” “不必多礼，咱们可以路上慢慢说，当然，如果二位有空的话。” 凜子朝身后摆摆手，示意达郎无需迎客，别浪费了仅剩的茶叶，达郎点点头，把手上的茶叶罐放回了最上层的柜子。 “行，就依员外的意思。达郎，收拾一下，咱们出门。” 达郎应了一句，提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走到凜子背后小声问道。 “阿姐，不多问问吗，万一咱们应付不来呢？” “还问什么，遇上邪祟不一定会死，但饿肚子一定会。” “放心吧达郎，如今这世道，以咱们的身手是绰绰有余了，真有个万一，我也会保护你的。” 看着一旁插话的雪风，达郎也不好再说什么，背上包袱，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嗝～” 从没吃过油水这么足的一餐，听说人吃饱了就会想睡，达郎今天可算是亲身验证了这个说法，的确一点没错，他打了个饱嗝，已经开始犯困了，但看看天上的月头，他赶紧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 现在已经过了三更，后半夜开始，就是属于魑魅魍魉的世界了，也是他们这些茅山道士最紧张的时候，达郎从记忆里找出关于这次委托的细节，重新梳理了一遍。 李家的老太太前几天过世，为了挑个吉日下葬，尸身一直安放在李家祠堂，然而今天早上，守尸的人却发现老太太的指甲一夜之间变得又黑又长，甚至连掉光的牙齿也长了回来，尤其是犬齿，简直像被石头磨过一般尖利。一个有见识的长辈知道了，说这是老太太要变成僵尸，赶紧让一把火烧了，但其他人不肯，说火葬是大不孝，必须要埋土里才行，两边吵得不可开交，让夹在中间的李员外苦不堪言。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找几个道士来帮忙守夜，如果真变了僵尸，就交给他们处理，如果没事，那第二天正好是个黄道吉日，赶紧下葬，以免生事。 “道长，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达郎回过头，只见云儿端着一杯茶款款走来，忙伸手扶住她。 “云儿小姐客气了，外面黑，小心点。” “看道长说的，我不过是李家的下人，哪里担得起小姐二字。” 云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达郎接过她手上的茶杯，小口啜饮。 “寻常人家的小姐，可没有勇气主动要求守夜的，如此胆识，怎么会担不起一句小姐呢。” “呵呵。。。。。。我虽是个下人，老夫人却待我如亲孙女，这样的好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真要变了僵尸，可就六亲不认了，管它生前怎样，都改变不了邪祟的身份。 看到对月缅怀的云儿，达郎只在心中感慨，并没有说出口。 “云———” 刚要安慰云儿，就感到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视线，达郎打了个哆嗦，赶紧改口。 “云儿小姐，咱们还是进去吧，外面冷。” 说完不管云儿的反应，自顾自走进祠堂，低头坐在了雪风身边，身后的云儿见了，不禁抿嘴一笑。 通常来说，尸变并不一定意味着起尸，但三人经验丰富，自然不会托大，一早便用墨斗在棺材四周拉起墨线。 而现在，绷紧的墨线却无风自动，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三人眼神交汇，起身围定棺材，云儿见状，也想上前帮忙，站在她身旁的凜子左手虚按，示意她待在原地。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炸响，棺材盖冲天飞起，重重的砸在祠堂大门边，溅起大片木屑，几人连忙用袖子挡住，一边紧盯着中间的棺材，而老太太的尸体就在众人眼前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妈的，还是来了，这钱果然不好挣。” 达郎暗骂一句，快步走到桌案边，夹起早已准备好的符箓，就着蜡烛上的火苗一晃，朝着半满的白色瓷碗甩了甩手，巴掌大小的符箓转眼便烧成灰，尽数落在水面上，达郎拿起瓷碗，仰头把符水都含在口中，对着李老太太的僵尸喷了出去。 符水的水滴洒在僵尸身上，竟像硫酸一样灼烧它的皮肤，然而这点小伤只是激起一阵低吼，完全无法阻止它的行动，老太太蹦出棺材，正要向着达郎跳来，却被围在四周的墨线阻挡，只见它原本笔直伸出的右手向下一甩，身前的墨线应声断开，失去了作用。 “阿姐，是个硬茬啊。” “没事，你先退下，随时准备支援。雪风，咱们上！” “是，师姐！” 凜子拔出背后的桃木剑，伸出食指和中指，咬破指尖，将其抵在剑身，笔走龙蛇，一边脚踩七星，步罡踏斗，口中默念口诀，随后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刚才还平平无奇的桃木剑，此时仿佛神兵利器般散发出煞气，隐隐还能听到虎啸龙吟。 另一边，雪风左手捻着道铃，右手掐诀，手腕一转，两张符箓凭空出现在指间，只见符上写满云篆，中间则是一个长长的雷字，正是雪风引以为豪的杀着———天雷符，夹着符纸的右手朝僵尸的方向一甩，两张天雷符脱手而出，箭一般疾射过去，紧紧的贴在老太太的两边膝盖上。 “轰隆”一声，老太太的膝盖顿时炸开，失去支撑的尸体前倾，一头栽在了地上，不等它再发作，提着桃木剑的凜子早踏着七星步来到，手起剑落，本应刀枪不入的皮肉，被凜子一剑斩开，身首异处。 “呼———” 看到老太太的尸身再无动静，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一边感叹这一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边各自开始收拾东西，没有人注意到，老太太右手的食指抬起，正指着背对她的雪风。 “小心！” 瞥见一道细小黑影的达郎，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扑向了雪风，而那枚又黑又长的指甲，也深深没入了他的胸口。 “达郎！！！” 从来没有听说过僵尸会射出指甲攻击，更何况还是在被砍下头颅之后，但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千百年来，道士用的都是老一套，但邪祟也有神智，它们早晚会进化的。 达郎的心跳停止时，凜子才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现在她终于能理解了，但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看到老太太骇人的模样，加上云儿的作证，李家人连忙火化了老太太的尸首，以绝后患。面对达郎失去温度的尸体，李员外唏嘘不已，连带着赏钱一起，付了大笔帛金，凜子拿出一部分在村里买了辆板车，把达郎拖回了家。 回到三个人的家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两人就站在放着达郎尸体的木板床前，一动不动。 半饷，凜子张开开裂的嘴唇，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但话一出口，却让周身的空气变得更加冰冷。 她像是在对雪风，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把达郎。。。。。。炼成僵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