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坡》——iwfk（一发完）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那个男人。 那人撑着把印了桔梗花的淡蓝色伞，就那么笔直地站在月台上。 岩本照转来开这条路线的第三天，他驾驶着一辆公交车，爬过一个斜坡后就会途经一处高档小区，这时他总是会看到那个男人。 今年的夏天异常的炎热，热浪参杂蝉声充斥着整个街道。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宽松长袖，下身是黑色的阔腿裤，伞压得很低，岩本照看不到他的脸。 早晨天气接近三十度。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留着便于打理的短发。即使这么热的天气，男人也依旧把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衬衫外套着熨烫得板正的套装。 车停在两人面前，穿着西装的男人准备上车了，撑伞的男人举起左手递过去一个便当盒，他接过后按照习惯坐在左手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全程撑伞的男人都没有抬眼看岩本照，这让岩本照能够光明正大地观察那个人。伞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能看到他殷红的唇，皮肤很白很白，阳光下甚至有点模糊晃眼。 岩本照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月台上的他似乎在笑，浅浅的，似有似无，像水中涟漪，再去看时池面已恢复平静。 第四天，今天潮湿又闷热，随手抓一把空气都能拧出一把温热的水。岩本照果然又看到了那两个人，一个依旧西装革履，一个依旧撑着一把伞，不同的是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深V，修长的脖颈上带了一条极细的银项链。 项链正好越过锁骨贴在胸膛中间的凹陷处，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他弯腰的动作，项链上的吊坠进入领口深处，在里面荡来荡去。 夏日真是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季节。 虽然今天车上人不多，但是男人习惯座位上有人，于是他选择站着，整个人背对着车下的人。 “路上小心。” 声音是从伞下传来的，这是岩本照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轻轻柔柔，语调很轻快，似乎心情很好，声音含笑。 透过后视镜，岩本照看到车上的男人并没有回答，直到车发动后，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车下的人。 不过车下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甚至还冲车内挥了挥手。 他是在冲我挥手。这个念头在岩本照心里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觉得是自己被热浪冲昏了头。 第五天，大雨没有如期而至。月台上并没有熟悉的西装和伞，只有一个身着灰白色套装的男人背对着车，听到车到站后，他转过身，看着岩本照。 是那个伞下的人，他五官深邃，细碎的黑色短发遮住了眉毛，笑得月牙般的眼睛就这么撞上了岩本照的视线。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他的尾椎骨升到后脑勺，最后库里到了某个不可明说的地方。岩本照慌忙躲开目光，那个人却冲他挥了挥手说道。 “路上小心。” 或者是太过自然，也或者是他在内心幻想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岩本照下意识点了点头，回了句“嗯”。 第六天，这天暴雨倾盆。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轰轰烈烈，砸在雨棚上噼啦啪啦的响，靠近地面的地方出现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今天帮同事代班。 今天见不到他了。 这么想着，车爬过斜坡坡，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撑着把黑色的大伞，身上穿着黑色的和服。 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站台上没有人，车内也空无一人，可是岩本照还是停下车开了门。 伞下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莞尔一笑，此时此刻，雨好像停了。岩本照又听到了耳边那令人躁动不安的蝉鸣，甚至皮肤都能感受到阳光灼热的温度。 他收了伞走进车里，空荡荡的车身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了两下。 “司机先生，可以出发了吗？”男人问道，但是从他的脸上他似乎并不在意车到底开不开。 他坐在岩本照的左手边，这样岩本的余光总是能有意无意地瞥见他。 “不好意思。” 岩本照发动车子，努力不去在意他。一路上偶尔也有一两个上车又下车的人，只有他，一直坐到了终点站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车内的灯只留下靠近驾驶座的一盏，穿着一身丧服的男人坐在光晕里看不真切，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 他没有动作，岩本照也没有说话。 岩本照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他也在从镜子里靠自己，不过对视了十几秒，岩本照先移开了目光。 “客人，终点站到了。”岩本照说完解开安全带但是没有起身。 “嗯。” “……”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您的丈夫最近没见过他了，我的意思是我白天一直开这条路，经常能看到您送您丈夫上班。” “我知道哦。” “……” “不问问我为了谁穿成这样吗？” 这样问很失礼啊，岩本照这么想，但还是随着他的意思开口，可是还没说出来就被男人打断了。 “外面还在下雨呢。”男人看向窗外。 “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岩本照不知道怎么回，只能点了点头。 “你一直在看我是吗？” “嗯？！” “我知道的哦，因为我也一直在看你。”男人依旧望着窗外。 蝉叫声越来越大了，已经吵得他难受的地步，他需要让它停下来。 岩本照关掉最后一盏灯后起身，他走到男人旁边，他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肩膀比他想的还要更加瘦削，用力一捏就会碎一般。 雨越下越大，四周没有任何人，只有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公交安静停在这里。 男人把手放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上，看向他说道：“终点站到了，我该下车了是吗？” “可是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岩本照的手已经伸入了他的领口内。 “嗯，可是我带了伞。”男人微微一笑，却没有阻止他对自己的探索。 岩本照俯下身，一把夺过他靠在座位旁的黑伞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伞被扔进了瓢泼大雨中，车内的二人瞬间亲吻在一起。 他的身体如他想的一般洁白无瑕，偏瘦的身形裹在宽大繁琐的和服中。 岩本照把他放平躺在地板上，抬手压住他的双手。头埋在他的胸口处不停亲吻着，男人的身体像承受了极大的刺激般扭动着。 “啊啊，叫我的名字，辰哉。” “好，辰哉。” “抱紧我，照。” “……好。”岩本照想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没有问出口，这些对于现在的二人来说不重要了。 岩本照想脱掉他的丧服却被他拒绝了，说就这样做，这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 那一夜二人很激烈，趁着大雨，仿佛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此时此刻。 翌日，太阳升得很早，地面的基本都干透了，大雨的痕迹只剩下水洼处还有点残留 从那天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深泽了，。而他和深泽辰哉的一切似乎也随着那夜的雨水的蒸发而消失了。 直到一个月后，他爬过那个坡，他再次看到了那把印着桔梗的淡蓝色的伞。伞下的人眉眼含笑，站在月台上，无声地说着。 “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