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零四）

一百零四

 

庭院之中，渡边麻友屏息收剑，刚才她照着大岛麻衣的口述试演了几招大岛流剑术，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总算是一路使了下来。

麻衣点头赞许道：“只凭几句话就能勾划出剑术大概，麻友果然天资聪颖，难怪优子赞不绝口。”

麻友谦虚道：“我还差得远呢，也不知道使得对不对，总感觉还是有些别扭……”

“确实不太标准……”麻衣模棱两可地说道，“但是这样就可以了，我不打算纠正你。”

“诶！？”麻友惊道。

“可不是前辈我藏私哦，是优子的意思。”麻衣解释道，“刚才我教你的是优子提炼出的大岛流剑术要旨，这些要诀在我使来自然是正宗的大岛流剑术。但是优子说，重要的其实是剑理而不是招式，只要明白了这一点，那也不必非要束手束脚、像浇铸模子一样练剑；所以麻友自行体会便好，不用教得一分不差。”

麻友似懂非懂，缓缓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明白优子的话。”麻衣也思索道，“但是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优子和我学同样的剑，剑术却大不相同，所以麻友也不必和谁一样。”

麻友虽然一时还不能参透其中奥妙，却也明白这是非常重要非常宝贵的东西，郑重行礼道：“谢谢大岛前辈！”

麻衣莞尔一笑：“不用谢我，我只是帮优子传几句话而已，将来有机会谢优子吧。优子也说和麻友投缘所以才教麻友的，不用当成那么严重的事。好了，不说这个了。志穗告诉你了吧，我们的打算？”

麻友点头道：“はい，大岛前辈放心吧，姐姐走了我也可以照顾自己的。”

麻友和优子不同，毕竟年纪还小，这让麻衣有些在意。没想到自己刚开口，麻友就猜到其中的意思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果然还是优子说得对，可别小看妹妹们啊，麻衣微笑着摇头道：“好吧，一起去看看志穗和由纪她们吧。”

 

远远地看到习剑场中还在比试，大岛麻衣和渡边麻友没有走近，怕打扰到那两人。驻足远观了一阵，麻友讶道：“诶？姐姐和由纪姐——这是在做什么？两个人的剑法都很不对劲啊！好像弄反了吧？”

大岛麻衣也是面色古怪：“由纪出剑稳重、寓攻于守，正是志穗的剑路；至于志穗……剑走轻灵，倒像是我惯常的打法。”

“诶？怎么会这样？”麻友扭头问道。

麻衣又观察了一阵，道：“志穗这边我大概明白了，她的剑术向来沉稳，但需得有内劲支撑；如今内伤不愈，一身剑术只怕发挥不出三成。不过秋叶流剑术向来是以飘逸见长，志穗身为‘七叶’，所学当然不止于她惯用的那几招——虽然不是最擅长的剑术，但也比无法发挥威力的剑术强，志穗应该是这样考虑的。由纪那边，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可能……有些……明白了。”麻友凝望着由纪的身影喃喃道，“这不是一般的切磋，是作为澄月院传承的存在，所以由纪姐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姐姐，她有能力完完全全地继承姐姐的‘七叶’之位，而且，也是向姐姐致敬吧。”

大岛麻衣微有感触，优子说的没错，正如自己明白志穗一样，麻友由纪确实是相知的伴侣呢。目光转回场中，麻衣惊道：“来了！”

渡边志穗的竹剑幻出数重剑影似进似退，不时寻隙攻出。

“月影？似乎又不太像，好像其中隐藏着特殊的节拍……”麻友皱眉苦思道。

麻衣目不转睛地看着比试，解答道：“是‘浪返’。”

麻友随即惊道：“诶？那不是麻衣前辈的……”

麻衣正看到要紧处，无暇答话，抬手止住麻友的发问。

得到提点，麻友再回过头来细看姐姐的出剑，没错，正是大岛麻衣最得意的秋叶流剑术·浪返，这一路剑术讲究快中生变、曲直无方，练到极致便是麻衣最强的奥义·浮舟。

大岛麻衣凝视着竹剑的交击自语道：“‘浪返’毕竟不是志穗擅长的剑术，加上气力有亏，‘浮舟’是使不出来的。不过就算如此，由纪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也应付不了吧。来吧，让我再见识一下你的‘神速’！”

“不会是‘神速’，那就没有意义了。”不知为何，麻友突然想起离开江户回萨摩的路上，由纪和板野友美的那场对决，“虽然不知道由纪姐会如何应对，但我总觉得不会是‘神速’。”

渡边志穗的剑势有如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受限于自身的伤势，未能完全展露出‘浪返’之妙，但是以由纪此时的打法，再不变招定会先被击倒。

由纪拧身闪过一记刺击，竹剑持于右手、别在身体左侧，左手虚扶刀背；而志穗剑已收回，下一刺似已无法闪躲。就在这时，柏木由纪蓄势已久一剑终于出手！

瞬息之后，一切恢复平静。柏木由纪站在前辈身后喘息着，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渡边志穗似惊似叹，僵直的右手却是空空如也，竹剑断成两截，落在道场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