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拥护者】第17章 个人翻译(完结)

2023-08-02 17:35 作者:鱼香茄子鱼香茄子  | 我要投稿

一艘艘战舰稳稳地停泊在星港,然后打开了舱门。神情忧郁的战士们走了出来。他们没有庆祝胜利。因为有很多人没能回来。

伊扬登的各个角落里都在举办着葬仪。一批批棺木从战舰中卸下,里面装着许多沉眠着灵魂的引导石,只有少数装着尸身,因为大部分的尸体都被熔岩和烈火烧毁了,这让灵族人们本就悲痛的情绪更上一层。

葬仪之道的哀悼者们散开走向每一个逝去的灵魂。他们成群结队地站在引导石的棺木旁,其他人则排成长长的送行队伍,跟在战死者的尸骸后面,还有一群人走在更远的距离外,为每一个被“渴望的祂”夺走的灵族人送别。

哀悼者们大声哭泣,有几个人悲痛地撕着他们的衣服,扯着自己的头发,不仅为那些应被铭记之人哭泣,也为所有在杜瑞尔死去的灵族人哭泣。那么多同胞的战死唤起了整个方舟世界悲伤的情绪。他们声嘶力竭地哀号,代替其他人哭泣,因为那些害怕悲伤会压倒他们的人不敢哭出声来。死者的家属和亲人站在一旁,鸦雀无声,他们的脸埋在白色的面纱后面,一动不动地站着。送葬的队伍向最后举行缅怀仪式的圆顶蜿蜒前进。那天,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唱颂着描绘真正的死亡和万物终结的歌曲。

但在哀悼队伍中,有一个人全然不顾习俗,歇斯底里地哭号着。阿里亚丁抱着他姐姐的引导石,让他的心脏紧紧贴着她在其中沉睡的灵魂,就像他的手死死地抓住那颗石头一样。

“他们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绝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他低声对它说着。“他们想抓走你,我跟他们打了起来。他们蔑视我,说我会让你蒙羞。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奈达利娅的灵魂石在他手里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当他对着它喃喃自语时,他觉得它变得更温热了。

他蹒跚地走了一小段路。哀悼的队伍一离开星港码头,他就从死者和哀悼者的队伍中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他大声叫喊着。他粗鲁而无礼的举动让周围的人们向他投来不满的目光。有人试图阻止他,虽然阿里亚丁并不认识那个人。那个人说了几句话,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当阿里亚丁声嘶力竭地对着他咆哮时,他胆怯地退了回去。阿里亚丁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又冲过了在葬礼路线两旁沉默地矗立着的幽冥战士。

他们是来用自己的方式欢迎死者的。幽冥战士们对群众和阿里亚丁的反应无动于衷。游行队伍中有人在他身后喊着什么,随后众人都纷纷开始对他喊叫起来,但他却义无反顾地跑走了,胸前紧紧抱着他姐姐的灵魂石,泪如泉涌。

一旦远离了人群,伊扬登就变得出奇地安静。“到处都是死亡,” 他低声说。“哦,我的姐姐,我的姐姐!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也许他们就不会选择我们作为泰坦驭者。对不起,对不起!”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发出一声难听的咳嗽。强烈的悲伤盘绕在他的肠子里,它的钩状毒牙深深地埋在他腹部的柔软处。每一次啜泣都让他感觉更难受。他的悲伤是一种身体上也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来到哈拉德什家族的圆顶前。他穿过一片由新生的灵骨组成的扭曲森林,那些半带知觉的树枝伸展出来,触摸着他的痛苦,其他死者的低语在他的脑海里哀怨地喃喃不断。

通过了这条大路和几条不那么明显的小路,他来到了居住区,回到了他和姐姐合住的房间,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人了。

他磕磕绊绊地撞开了门,痛苦的情绪让门锁的机器都认不出他的灵能气息。他用一只无力的手抓着门框,恳求门打开,让他过去。它确实打开了门,不过,究竟是它认出了他,还是它自己有意为之,他不明白也没心情去想明白。

一进门,他就疯狂地开始打砸。他像恶魔一样嚎叫,掀翻家具,砸碎所有能拿到手上的东西,不管它们多漂亮或是多值钱。奈达利娅灼热的引导石一直被抱在他的胸前。他姐姐的个人物品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绝望和怒火,他对它们最是残忍。他先把她写着诗歌的水晶砸碎在墙上,又用指甲撕烂所有她喜欢的衣服。

最后,他筋疲力尽地倒下了。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酒柜前,拿出了一瓶黑葡萄烈酒,里面加入了梦叶和其它不太让人接受的迷幻剂。他把酒瓶放在嘴唇上,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嗝。酒液从他张开的嘴里流出来,就像鲜血流出他破碎的心。他痛苦地干呕着,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他陷入了幻觉,沉浸在悲痛之中。他觉得自己身下是一艘小船,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海水上。在远处,他的姐姐在灰色的沙滩上向他招手,但他怎么也抓不到她,当他奋力向她划近时,她转过身,朝沙丘走去,那里坐着一个身穿彩色服装的人,用一根腿骨雕刻的笛子吹着刺耳而无情的曲调。她没有回头看他。

最后,黑暗笼罩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阿里亚丁醒了过来。他被天鹅绒般的黑暗包裹着,但他的大脑却非常清醒。他对此很有把握。

“阿里亚丁,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旁边有一个声音传来,洪亮而缓慢,就像一个磕了药或对生命已经厌倦了的人。这是已死之人的声音。

“我——我在哪儿?” 阿里亚丁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唇在动,他听到的声音也不是他自己的。这时,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动不了,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心里越来越恐慌,不自觉地伸手去找他的姐姐,搜寻她的存在。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就在他的手边。但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呆滞的死者,而不是原来那个充满活力的灵魂。他又哭了起来。“死了!她死了!”

“她确实死了,” 那声音说,“但还没有离去。冷静点,阿里亚丁。”

他的情绪迅速平静了下来,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放松,而更像是带铁栏杆的囚笼。他被操控了。

“先知,” 他说。“你是个先知。”

“我是幽冥先知凯尔蒙,对我来说,生命的终结并不意味着责任的终结。我继续战斗,弥补我在活着时所犯下的错误。告诉我,阿里亚丁,如果让你来选择,你死后会继续效忠伊扬登吗?”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已经尽力了。我本来是心甘情愿一辈子为伊扬登而战的,但你们让我的姐姐未经她的同意就被挪用到同样的战争中去了。我看着我姐姐死在一场她本不应该参加的战争中。我失去了我所在乎的一切!放过我吧。”

“这场战争是所有灵族人的战争,无论是否心甘情愿。终末之时已经开始了,你肯定也看到了吧?”

“她想当诗人!” 阿里亚丁尖叫道。“阿苏焉规定每个灵族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道途的权利!但她和我,我们却别无选择!我诅咒你们这些该死的先知!你们背叛了阿苏焉!”

“然而,阿苏曼自己也被困在其中一条道途上。”

“是他自己纵容的,” 阿里亚丁抽泣着说。“是他咎由自取。”

“这只不过是必须之事,” 凯尔蒙在黑暗中说。“他只是接受了这种必要性。我们的脚步在道途上寸步难行,阿里亚丁。无论我们是自己想要走某种道途,还是命运强迫我们走上去,我们都必须尽力而为。”

冰冷的平静再次降临在阿里亚丁身上。“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伊扬登依靠的是死者,阿里亚丁。死者住在‘伊莎之泪’里。它们喂养了新的神,耶尼德,祂将打败黑暗王子,解放我们所有人。”

“你这个狂信徒!众神都死了,幽冥先知,和你一样,死了!” 恐惧牢牢地抓住了阿里亚丁的灵魂。

“我想告诉你一件并非事实的事实。没有什么会真正地死去。众神从未死过。他们只是住在我们的永恒大敌体内,就像祂在大陨落后吞噬的所有灵魂都留在祂体内一样。他们等待着挣脱束缚。那个时刻越来越近了。耶尼德会释放他们。告诉我,阿里亚丁,引导石从何而来,那些守护我们灵魂的避难所从何而来?”

“远古世界。” 阿里亚丁低声说。凯尔蒙使用了一种在他小时候接受教育时使用的精神暗示。阿里亚丁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

“谁来收集伊莎之泪?谁帮我们抵挡‘渴望的祂’的威胁?谁是我们最伟大的英雄?”

阿里亚丁挣扎着反抗,故意喊着反话。“是流放者!反叛者!寻路者、游侠、佣兵和黑暗灵族!”

“谁是我们最伟大的英雄?” 凯尔门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是骑士们。” 阿里亚丁虚弱地说,他的力气已经耗尽了。“幽冥骑士。他们为我们寻找伊莎之泪。”

一种满足的情绪从凯尔蒙身上散发出来。“睁开你的眼睛。”

阿里亚丁能看见东西了。他正从高处俯视着凯尔蒙的头颅。各种设备的显示器在他的视野中闪烁,与他的泰坦驾驶舱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但那又不是他自己的。

“你总有一天会学会使用它的,别害怕,” 凯尔蒙说。

“弟弟,”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我们将再次战斗,你和我,永远在一起,直到永恒大敌被打倒,我们才能重生。”

“不!” 阿里亚丁喊道。“不!这不是她想要的!这是她最大的恐惧!这不公平!” 他试图攻击凯尔蒙,但他的手臂却怎么也动不了。

幽冥先知举起了双臂。“起来吧,阿里亚丁和奈达利娅,在死亡中结合,在生命中永不分离。起来吧,伊扬登的骑士。你可能会对命运绝望一段时间,但它会过去的,你会成为一名英雄。你是我们种族的未来。或者……” 他突然放下双臂,停了下来。“或者你,阿里亚丁,现在可以转身离去。你可以不成为幽冥骑士,去享受你应得的命运。但我告诉你,哈拉德什家族的阿里亚丁,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如果你选择了自我而非无私,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姐姐了。”

幽冥先知转过身去。“我现在让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两个可以讨论一下。明天我再来听你的回答。”

凯尔蒙离开了阿里亚丁的意识。要么是灯光熄灭了,要么是骑士的幻象消失了。在黑暗中,奈达利娅的存在是他身边的一根蜡烛,是这个冷漠的宇宙中唯一的温暖,而点燃它并没有得到她的同意。

没人能听见阿里亚丁的尖叫。

 

伊安娜是她家族的最后一位成员,她带领着一群灵魂先知深入永恒回路。他们唱着歌走下坡道,复杂的旋律交织着新死者的名字。其中十五人都是各自道途上最高级别的领袖,他们的棺木由一支四人的幽冥护卫仪仗队守候。在高耸的幽冥战士之间,四十个棺盒漂浮在反重力场上,每个棺盒内都装着二十颗灵魂石。队伍沿着绕岩心轴的螺旋斜坡向下走去。岩心轴是永恒回路的中心节点,伊扬登的脊椎。三百步远的地方,光滑的墙壁闪着黄色的光芒,上面布满了一串串纹路,发出更亮的光点。这条回路的血管离水面很近。这是能用生者的语言说出的最接近的描述。这里是死亡的边界,是从一个领域跨越到另一个领域的地方。

队伍走得很慢,他们唱诵的哀歌很响,但却带着重生的希望,希望在遥远的未来到来之时,当永恒大敌的不休渴望被熄灭,祂对世界的伤害被消除,所有人都能在崭新的天空下再次相遇。

永恒回路内死者的灵魂好奇地挤在这群人的周围。他们变得安静了,许多人陷入了安宁的沉睡和遗忘,因为复仇已经完成,巨龙合并的威胁也被解决了。

伊安娜和她的灵魂先知们来到了竖井的底部。他们以仪式性的步伐移动着,幽冥守卫开始在地面的中心摆放灵魂石的匣子。

当棺盒的盖子打开时,歌声还在继续。

“我们从灵魂转化为肉体,这是第一次过渡,” 伊安娜说。“我们从肉体回到灵魂,这是第二次过渡。我们从灵魂变成幽冥造物时,这是第三次过渡。当我们从幽冥造物再次回到灵魂,这是第四次过渡。死者啊,你们已经完成了义务,现在回归安息吧。”

没有人再说其它的话,所有想说的话都借由歌声唱出来了。灵魂石被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从它们的安息之处取出来。灵魂先知们一边把灵魂石镶嵌在墙壁上,一边低声唱着:“这是第四次过渡。” 在这个充满力量的地方,灵骨的生长非常迅速,灵魂石眨眼就被吞没在墙壁变化的结构中。闪烁的灯光点缀着灵魂石周围的墙壁,死者欢呼雀跃地重新回到了安宁的永恒回路。每一块引导石上的光芒都熄灭了,当灵骨退去时,引导石又重新出现。这些空白的容器被取下来,放回棺盒里。这些空白的灵魂石不会被随意使用,它们会被保留下来,以备未来之需,当伊扬登再次需要死者的时候,这些灵魂石会又一次作为载体。当那些在凤凰军团服役的死者们离开时,先知们用感谢的歌声送他们回归休息。

伊安娜和其他人在仪式上戴着面具哭泣。一部分灵魂石中的灵魂属于曾经是战士的人们,他们表达了强烈的愿望,想继续为伊扬登而战斗。四分之一的人都不愿回归永恒回路。虽然有许多生者在走动,但伊扬登仍是一座死亡之城。

先知们没有为这些离开的灵魂而哭泣,因为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乡。他们在为那些被杜瑞尔的火山动荡毁坏了引导石的死者而哭泣,泰克·银眼就是其中之一。伊安娜只能寄希望于她的计划能够实现,黑暗王子最终被死亡之神击败。伊安娜可以感觉到新神的存在,就在她灵能感知的边缘。一个强大的存在,与每一个被添加到其统一灵魂中的灵族人一起接近觉醒。

第四次过渡的仪式进行了两个周期之久。没有高潮部分——它的结束就像它的开始一样简单而朴素。先知们从他们来的路上原路返回,仍然唱着歌,幽冥造物的仪仗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

当他们回到沉思之穹顶时,伊安娜已经很累了。她和她的同僚们一起参加了最后的仪式,他们摘下了面具,拥抱在一起,为那些他们没能拯救的人而悲恸。

但伊安娜还不能休息。还有一个灵魂需要回家。

 

阿尔塞尼安在他的圣庙门口等着伊安娜,只有死者才有如此的耐心。

“你来了啊,” 他的声音像其他幽冥领主一样阴森。平时使他与众不同的那种独特活力不见了。“我很高兴,谢谢你。”

“我来了,” 她伤心地附和道。

他点了点头,身体上的符文和挂坠叮当作响。伊安娜不明白这点头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对某件事高兴呢,还是赞同自己的看法呢,谁也说不清。他那不存在表情的灵骨头颅一如既往地令人捉摸不透。

圣庙的门在他的触摸下滑开了。

“我们一起进去,这是最后一次,你之后不会再来了。我重生了,这扇门将永远对你关闭。没有回头路了。不要来,说实话,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 她说。“凯恩的愤怒会灼伤我的灵魂。”

“出于对自己形态的恐惧,新生的火龙通常是野性而危险的。你不要来。不是你在其中遇到的每一条龙都会被驯服。”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她前面,因为此前的战斗伤及了他的灵骨外壳。

自从他们上次造访以来,火心圣庙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圆顶是由火山岩形成的尖锐山脊。一座悬崖耸立在他们面前,边缘锋利而不祥,遮挡了对圣庙中央圣殿的视线。从伊扬登的生物数据库中生产出来的蛇怪在石头上盘旋,俯瞰着地面上的裂缝。它们发出红彤彤的光芒,在短暂的爆炸中喷出蒸汽。穹顶内的温度高得像火山内部一样,伊安娜不安地回想起了焱之心激活时的情景。

“你看见了吗,命运真是尽职尽责呢。这就是新的火心圣庙。” 阿尔塞尼安说。

“所有的事情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伊安娜说,“没有一根线是单独纺出来的。”

“是这样没错。夫人,请小心脚下,石头很锋利。”

他发现她在盯着那些爬行动物。“别紧张。别怕蛇怪,它们还很年幼。我会引导你,保护你不受它们的伤害,它们现在非常弱小。”

“你保护了我这么久。”

“一如既往,我将继续尽我所能,我发誓,” 他说。“即使在我们的灵魂链接解除后,我也会继续这么做。”

他们穿过一道由片麻岩组成的迷宫,这种片麻岩是黑色的石头,闪烁着水晶的光芒。阿尔塞尼安指出了他曾经训练新追随者的地方,或者某个特别吸引人的地形。“都回来了,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直到最后,” 他说。

“就像伊扬登记得的那样,” 她说。阿尔塞尼安很兴奋,但伊安娜并没有分享他的这份激动。

沸腾的泥池围绕着圣庙,阿尔塞尼安引导着她走过安全的道路,这让她很是恼火。她情绪非常不稳定,几乎要发狂了,上一秒还想要对他发火,下一秒又哭了起来。她竭力恢复镇静,因为她知道这是又一次悲伤的预兆。

从圣庙外的炎热里走过,圣庙内部就感觉很凉爽了。黑色的沙子覆盖着地板,红光从看不见的地方散出。从侧门内传来某种咕哝声和咔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蔽的房间里蠕动,或者也许圣庙本身就是活的。这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气氛。火心圣庙真的重生了。

他们从圣庙的开放区域经过,进入它的内部区域,那些火龙之道的新兵将在那里接受训练。圣庙长长的军火库里堆满了火心涂装的崭新护甲。深橙色的盔甲和深红色的头盔整齐地挂在架子上,两侧则是闪闪发光的金色热熔炮。阿尔塞尼安的灵骨头颅晃来晃去,赞赏地点着头。“都是卓越的武器,我很荣幸能得到瓦尔之道工匠们的如此帮助。”

当他们到达执政官的房间时,阿尔塞尼安的喜悦之情水涨船高。虽然他的灵骨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但伊安娜感觉到狂喜像波浪一样从他身上放射出来。

房间中央放着他的盔甲,盔甲旁边是一根长长的烈火光枪。

盔甲很精致,镀层也很精巧。红光从下面照过来。它的胸前和腰带上到处都是灵魂石的插孔。阿尔塞尼安走到盔甲前,俯视着它。她感觉到他已经迫不及待,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现在我失去你了,” 她说。

他转身走回她在门口站立的地方。

“是的,你知道的,” 他回答。“我早就堕向凯恩了,伊安娜。我没有改变,这不是什么变换,只是重生。我回来了,回到我正确的形态,伊安娜。我很伤心。我们都很伤心,伊安娜。但是我们也同样喜悦,这是凤凰再次升起的诺言。不要哭泣。美丽的伊安娜,请不要为我哭泣。你知道我的灵魂已经被凯恩夺取了太久。自从我被愤怒击倒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千多载了。伊安娜,你给了我喘息的机会,这很好。对你的恩惠,我永远也报答不完,真是惭愧。记住,我的战争是永恒的,永远如此。”

“你不需要报答我。” 她转身背对幽冥领主,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别哭,伊安娜,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可以给你,我都毫不犹豫地欣然奉上。别哭,伟大的伊安娜先知。”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带着令人惊讶的温柔跪了下来,用他长长的手臂抱住了她,他的武器支架压在她的长袍上。她把脸颊贴在他的灵骨上,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了一会儿,然后他松开了手。

“是时候了,” 他说。“快做你该做的事吧,求求你了。” 他低下头,光滑的灵骨头颅从中间分开,那对火焰的双龙最后一次与对方分别。幽冥领主的头颅打开了,露出一层层各式各样的甲壳:硬质的灵塑材料、烧蚀的软凝胶、巧妙地在像岩石一样的地层中编织的复合材料。

这一切的下方是一个精心制作而成的舱室。里面有七块灵魂石,每一块都放在自己的凹槽里。六块小的灵魂石围绕着一块大的:那些堕落向凯恩的灵族,成为了执政官,并将他们的本质与原始的阿尔塞尼安结合在一起。伊安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取出了这六块较小的石头,把最大的留到最后。他们没有反抗,轻轻落入她的手中,就像成熟的果实从树上掉下来一样。她把这六颗灵魂石放进腰带上的一个天鹅绒袋子里,然后伸手拿起阿尔塞尼安最大的灵魂石,那是代表着他名字的原初灵魂。

阿尔塞尼安的灵魂石在她的手里散发出温暖的感觉,这颗宝石是完美无瑕的,也许比其他的引导石更完美。它里面的光是一种炽热的橙色,这使她哭泣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她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搬到等待着的盔甲处。她唱着第四次过渡的仪式之歌,回家,这是她那天在无永恒回路为死者们唱过的那首歌。她把灵魂石安装到盔甲的底座上。歌词略有不同,因为阿尔塞尼安从未休息过。她把阿尔塞尼安原初的灵魂石留到最后,用双手捧起它,最后看了一眼它闪烁的深处,然后把它塞进他胸甲的凹槽里。

石头发出咔哒一声,她后退了几步。七块灵魂石中闪烁着明亮的橙色光芒,然后光芒渐渐消逝,阿尔塞尼安回归休眠状态,等待新一次生命的到来。

“一会儿再见,亲爱的阿尔塞尼安,” 她说。

她转过身,走过跪在地上的幽冥领主空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圣庙。

 

伊瑞尔又一次踏上了那片白骨的海滩。天终于完全变黑了,他说不清那漆黑的大海仍是鲜血,还是已经变成了水。海洋在他面前摇晃着,白色的骸骨互相拍打,发出嘈杂的声音,在逐渐聚集的黑暗中,大量的发光泡沫喷射出白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铁和火的臭味,但海上吹来的风清新而强劲,把战争的气味卷走了,代之以咸咸的海风和生命的气息。

他跪了下来,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摩擦着骸骨的沙子。他太累了,即使在梦中他也很累。他已经很久都不能从睡眠中恢复精力了。随着噩梦的不断折磨,在肉体琐碎的疲倦背后,另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上的疲倦让伊瑞尔王子筋疲力尽。

他毫无兴趣地等待着今晚的恐怖场面冲击他的感官。整个过程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可以预料到的了。他太累了,根本懒得去管自己的灵魂会怎样了。他只渴望一个结局。

一段时间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没有。海浪的声音开始使他放松下来。战争的味道完全被生命的味道取代了。傍晚凉爽得令人心旷神怡,沙滩被白天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过了一会儿,伊瑞尔摸了摸海滩上的骸骨,让它从手指间流过,洒在他的脸上。当他仔细观察,试图看到那些沙粒一样大小的微型头骨时,他发现手里抓着的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沙子。他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安静地躺在沙滩上,让身下的热量温暖他的四肢。

伊瑞尔睡着了,海浪的轰隆声成了他的催眠曲。

他在伊扬登方舟的人造黎明开始前就醒了过来。自从拿起暮光之矛以来,他第一次睡了平静而正常的一觉。他的瘫痪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重了:痛苦攫住了他的内脏,与他对耶利纳之死的恐惧和自责不相上下。然而,尽管他的疲倦依然存在,但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美好和纯洁,仿佛是一项有价值的任务最终完成后产生的净化灵魂的感觉。伊瑞尔感到了宁静。

长矛在呼唤他,他回答了,并走到它的摇篮前,盯着它看。现在它发出的声音更温和了。

“是时候了,对吧?” 伊瑞尔对着它说道,几乎是在低声哼唱,仿佛他在与情人耳鬓厮磨。“我的最后一场战斗已经完成,我们的合作也结束了。”

他花了一段时间跪在宫殿里长矛的摇篮旁,闭上眼睛冥想。

长夜结束时,伊瑞尔决定要穿得很奢华,他想在他的葬礼上重现曾经他辉煌而无忧无虑的日子,纪念他美好年华的匆匆消逝。如果他今晚就要死,他死时的样子应该还是个王子,而不是形容枯槁的行尸走肉。他没有呼唤仆人,而是独自在宽敞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收集他所需要的东西。他一向珍视自己的自由,依赖他人使他感到恶心。

他画了妆,把头发染成了深蓝色。他穿上一件闪闪发光的紧身衣,上面有两道深蓝的火焰交织在一起。他穿上高筒靴。接着,他走向他的军械库,拿出他的盔甲,生命维持单元和配备枪套剑鞘的战争腰带。然后,他把他的武器挂在上面。他从衣橱的空间里拿出他最好的链子,挂住他的海军元帅外套。最后,他从武器库中央的架子上取下愤怒之眼,把它锁在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他在镜厅里审视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度。“每一寸都是将军,” 他自嘲了一句。

最后一次,他拿起了长矛。手里的刺痛感在他这样做的时候更加强烈了,仿佛在承认他的悲惨使命。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这个点在外面活动的人很少,伊瑞尔决定如果有人想与他交谈的话他就直接走开。他不想说再见。王子走过他的住宅,几个仆人对他视而不见,也没有发表什么评论。他一直走到府邸宽阔的林荫大道上,似乎也没有人在意他。虽然他穿着华丽的衣服,从越来越多的同胞身边走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向他,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像在梦中一样从他们中间走过,没人能看见他。这样的事情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很高兴没人会打扰他。

伊瑞尔在黎明中穿过了伊扬登。没有一个人能发觉到他的存在。不管是其它方舟世界的庆贺者或亲热的情人,或是散步的朋友。甚至一对与他很熟的先知也没看见他。他瞥了一眼手里还热着的长矛。毫无疑问,这就是原因。在“红月之新生”广场上,有三名灵族人在默默地祈祷着。他们也对伊瑞尔王子的到来毫无察觉,王子径直穿过能量场走向乌尔萨纳什家族的圣庙。

这一次,伊瑞尔慢慢地绕着圣庙走了一圈。伊扬登沉默不语,永远沉浸在悲痛之中,圣庙的内部依然死寂,就像十几个周期前他拿起暮光之矛的那一天一样。

这段长途步行使他疲惫不堪。他很虚弱,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被耗尽了。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负罪感一直折磨着他。他的骨头像冰冻了一样僵硬,刺痛在他的神经末梢上下跳动。他拼尽全力不让自己把长矛作为拐杖使用,就像进入生命周期最后的人类猴子会做的那种举动。虽然他很想昂首挺胸,但他已经拿不住长矛了,不自觉地把武器拖在身后,他那不稳定的脚步在大厅的尘土中留下了一小段歪歪扭扭的痕迹。

走过圣庙的内部对于伊瑞尔仿佛过了一个光弧那么久,尽管新周期的晨光甚至都还没有出现。当他走近圣庙中心时,他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一块熟悉的底座出现在他眼前,两侧是乌尔萨纳什姐妹们哭泣的雕像。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而是径直走到台前,把长矛放回原位。当他走近底座时,灯光亮了起来,他把长矛横举在身前,想把它插回原本的凹槽里。他低下头,默默地祈祷着早就死去的阿苏焉。曾经他毫不费力地挥舞着这把武器,如今只是把它举起来就让他全身发抖了。

“伟大的凤凰王啊,” 他心里默念着,“我感谢您给我使用这个礼物的机会。我现在把它还给您。”

他感到自己灵魂的最后一点微粒,如同沙漏里流失的沙子一般,轻轻滑落进了矛里。他的引导石没有反应,没有亮起迎接灵魂进入其中的光芒,就像可怜的耶利纳一样。他很快就会与他团聚了——在他把矛放回原处的那一刻,他就会死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伊瑞尔王子没能得到永恒回路中的安眠。” 他自言自语,闭上眼睛,把长矛放进了凹槽里。然而,他闷闷不乐地发现自己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使他停下了思绪。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脸正映照在一个暗影先知光滑如镜的银色面具里。

丑角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伴随着笑声跳到一边。闪闪发光的钻石图案跟随她的动作投射在圣庙的墙壁上,使昏暗的空间里充满了光芒。

“乌尔萨纳什家族的伊瑞尔王子在任何地方都得不到安眠,现在还不行,永远都不行。”

“面纱行者?” 伊瑞尔问。

丑角鞠了个躬。“正是在下!败者的后裔啊,我前来通知你,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火与夜正在向我们袭来,命运的丝线扭曲了。我们还需要你,王子不能安眠,不能休息。还没到时候。”

面纱行者背上的管子发出嘶嘶声,一种转瞬即逝的香味飘来。然后,神龛像被火点燃一样闪烁了起来,底座周围的灯光和阴影都像活过来一般开始移动。它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形式,直到墙壁上的影像变成了舞动的画面。

“这是什么?” 他低声问道。

“命运眼前现,我自无谜言,我的朋友。银河的末日已经到来,星河正在燃烧。你会羞愧地低着头逃避它吗?当战争在召唤的时候,乌尔萨纳什家族骄傲的子嗣在哪里?”

那些被认为死去已久的众神在大地上行走。大批恶魔军团与数十个并肩作战的方舟世界殊死搏杀。他瞥见了大量的异类——黑暗灵族,还有一群规模空前庞大的丑角,他们用闪闪发光的幻影和艳丽的服装填满了战场。他们破碎种族的所有分支都重新团结一心。其中,伊扬登的蓝黄色和比约坦的绿白色最为突出。人类和其他低等生物的军队也在与他们共同作战。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注意力被迫在闪动的一幅幅画面上跳跃着。

“终结之时,” 他说。“最后一战。”

接着,他看见了自己,浑身膨胀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愤怒之眼燃烧着它根本无法产生的巨大能量。在一堆破碎的恶魔尸骸之上,他奋力挥舞着暮光之矛,另一只手拿着一柄燃烧的剑。图像消失了,它的位置被另一个景象取代。

“这就是未来?” 他问。

暗影先知停止了跳跃。她双腿交叉,用一根手指放在她的面具上,这是代表思考的艺术性夸张动作。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同的未来,一个美好的,一个糟糕的。除了笑神,谁知道呢?也许你想选一个?只要你知道去哪儿找,它们都在这儿等着你呢。”

“我不是先知,” 他说。他的语气里没有恶意,所有的怒气都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当他这一次醒来时,他感到难得的平静:的确,他甚至比很久以前更冷静了。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王子啊,一个人不需要成为先知也能看到一个帝国的新生。它在可能的黎明等待着,在混乱黑夜的另一边。舞台已经准备好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提示,让我掀开这场好戏的帷幕?”  她指着另一幅景象。伊安娜满身是血,正从一个幽冥骑士的手中拽出一块发光的石头。“她会找到它,莫拉海格的最后一滴眼泪。到时候我们就知道谁比色孽更孽了!” 暗影先知笑了。“我的王子啊,你要看哪,枯干的枝杈还能再度发芽!”

她鞠了一躬,用一个夸张的动作指着他的胳膊。

伊瑞尔看着自己的右手。他仍然举着长矛,在面纱行者叫醒他之后一直没有改变过姿势。他对自己手部的稳定性感到吃惊。“这怎么可能?”

“很简单啊,为什么要问?王子啊,你接受吗?再一次,选择摆在你面前,杯子已经倒了,你要啜饮其中的残酒吗?”

伊瑞尔抽出长矛,把它的矛托敲在地上。它的咔哒声代表了他对这种新命运的接受,就像一个恢复活力的触发器般使他的身体充满了新的力量。这声音穿过了他的内心,他倒吸了一口气,声音从惊讶变成了真正的愉悦。他挺直了身体,比他过去无数个周期中任何时候都要昂首挺胸。他又感到了温暖,他的灵魂得到了充实。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干得好,曾经的流放者,干得好!你朋友的牺牲终究没有白费。来吧,来吧!” 面纱行者向他半鞠了一躬,步伐曲折,充满了诱惑。她把一只拳头握在背后,另一只手弯着食指向他招手。阴影笼罩着她,光锥静静地固定在空荡荡的长矛底座上。伊瑞尔又看了看那丑角。

“这边走,王子!” 她说着,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跟我来吧,踏上你全新命运的道路!”

伊瑞尔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荣耀的景象充满了他的内心,这曾经会驱使他刚愎自用,膨胀他的傲慢和自大。但是,他所看到的东西让他的心里产生了比个人的丰功伟绩更大的冲动。影响他决定的因素并不是战争或权力,而是那一闪而过的和平,虽然短暂,但却不容置疑。

伊瑞尔更紧地握住他先祖的长矛,跟着暗影先知走进了黑暗里,从伊扬登上消失了好几个周期的时间。


【拥护者】第17章 个人翻译(完结)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